停下指尖的动作,封择眉头微动。
有种熟悉的温热似在体内流转起来。
不同于三日之中的疲软无力感,之前那种似乎可以手撕铁链的感觉似乎又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
明知这种状况不对劲,但封择并没有想太多,他只是竖起指头,十分认真地朝着那处凹陷狠狠地戳了下去——
噫哈!
想象中撞墙一般的疼痛并没有袭上指尖,目瞪口呆的感受着食指陷在冰冷墙壁中的束缚感,他轻轻抽出手指,徒留一个黑黝黝的暗口。
这,这是传说中的金手指吧!
黑暗中,封择恍惚以为自己的食指在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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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杜时存拍案而起,脸色铁青。
“回,回相爷的话,这杜小公子的伤,小人是真没法子了啊!”中年大夫苦着脸道。
这杜家小公子一而再再而三被伤及根本,第一次他尚还游刃有余,第二次勉强能让这小公子那处有点作用,可这第三次对方那地方烂成了一滩泥,纵使他医术再高又有什么办法?只怕华神医在世也是无力会天了。
“本相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虎狼之药也好,偏方怪法也罢!总之,我杜家的根不能断!”杜时存嘴上说着,却也明白杜陵山现下的情况,只恨铁不成钢地看一眼床榻上半死不活的孙子,便拂袖而去。
若非是他杜家只剩这一脉,他杜时存只恨不得立刻掐死这个不成器的孬种!
“暗牢里那个人一直关着?你喊上几个力大的下仆随我过去。”出了前厅,杜时存满是褶皱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对身边的心腹道,“区区黄毛小儿以为靠上了皇室就能跟我作对?哼我倒要让他知道,老夫能将他卖进娼馆三年,便能让他一辈子都只能靠这下.贱营生活下去!”
暗室的门被推开,封择靠在墙壁上的身子动了动。
……被光耀醒的感觉好差。
动了动眼皮,只见一群人出现在暗室中。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面含轻蔑的走到他面前,用脚轻轻踩住地上的铁链。男人见少年恍惚的神色,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拍了拍手掌,“公子将我家少爷打伤的是老爷已经知道了,这几个男人,便当作公子给我家少爷的赔礼吧。”
说着,在他身后的几个男人纷纷围上前来,他们穿着粗布短打,眼睛里闪着不正常的红光,眉眼间带着浓浓的淫.邪,脸上满是嘲讽与恶意的狞笑。
如此似曾相识场景。
封择心底翻了个白眼,脸上却露出一阵怯意,只望着中年男人虚张声势道:“你……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我可是皇后义子!如……如果你们敢对我做出什么事,皇后娘娘一定不会饶了你们的!”
……又是如此似曾相识的回答。
“皇后义子?”中年男人背后忽然传出一声苍老的嘲笑,“就那个贱女人,只怕她如今是巴不得让你出点什么事。”
“你说什么?”封择睁大眼,只看着那个他恨不得食其肉啃其骨的男人出现在自己眼前。
杜时存站在明明灭灭得火光下,脸上的笑容说不出的诡异难看:“你以为自己有什么利用价值,让卫氏那个贱女人对你这么好?”冷笑一声,男人道,“你不会当真天真的以为方阮跟卫氏是私交甚密的好姐妹吧?当年齐皇帝看上你娘,卫氏用了那么多手段才让她嫁给了封厉……”
“你住嘴!”少年颤颤巍巍的开口,瞬间站起身来,就要冲到杜时存面前,却被铁链束缚住,不过只迈出一步便动弹不得,只能紧咬着压根,怒视道,“杜老贼,你休想拿当年之事来说,我封家上下几十口人命皆丧与你手,只恨我自己无能,不能将你碎尸万段!”
“呵,当年之事,只怕你封家一族灭族怎么也同皇室脱不了干系。”杜时存笑了,笑的极为嘲讽,“别骗自己了,只怕你心心念念的那位太子殿下,也不必老夫干净多少。怪就怪你封家拦了太多人的路,如此下场,不过是天命罢了!”
“够了!”
少年颤抖着身躯,像是站不稳般一个趔趄。他赤红了双目,嘴唇也被咬出深深的痕迹,苍白的脸上神情空洞的可怕。
突然,少年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来,清脆中略带诡异的笑声在暗室中回荡,一如索命的厉鬼般凄厉。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中年管家只觉得背后一凉,厉声问道。
“我笑……”少年声音缓缓,盯着暗室中众人的背后,声音里尽是毛骨悚然,与无尽的恨意,“笑你们死到临头还不知!”
哼,本宝宝的麒麟臂早就控制不住了!
还有,黑黑皇后就算了,杜时存你竟然还敢黑我家齐胤?
简!直!找!死!
作者有话要说: 封择[伸拳头]:不许说我老攻坏话!
齐胤[执剑而立]:再不让我出镜,打你信不信?
于是,蠢作者只能顶锅盖了~
第29章
暗室里被仆役手中的火把照亮了一半,另一半却依旧沉寂于黑暗中。外面吹进一阵风来,隔着黑黝黝的廊道与空旷的墙壁,呜呜咽咽地传进众人的耳中,像极了闺怨女子那幽幽噎噎的细声低泣。
一袭白衣的少年静静地站黑暗中,青丝被微风缓缓吹起,和着诡异的风声,他黑沉沉的眸子与苍白中透着青色的脸颊像极了索命的艳.鬼。
杜时存被少年笑的心底阵阵发寒,却只当他是色厉内荏虚张声势:“不愧是栖凤楼里调.教出来的好货色,竟是差点被你骗了过去。说老夫死到临头不自知?呵……本来还想留你一条贱命,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他一说完,中年管家便一手死死地拉住了铁链,让少年动不能动。为首的仆役则是撸了袖子上前,嘿嘿笑着拉住少年的手臂,将他狠狠地压在冰冷的墙壁上。
“哼,给本相狠狠地玩儿!玩不死就留在这里陪着他罢。”
杜时存冷笑着扔下一句话,其他几个被少年诡异神色微微吓住的仆役皆是打了个哆嗦,相互看看也硬着头皮纷纷摸上了少年的衣衫。
他们本不好这一口,被管家选中时心头还在打鼓,怕自己硬不起来。可当他们自己粗糙的大手抚摸到少年细腻如羊脂玉一般滑嫩温热的肌肤时,先前的犹疑皆化作了熏心的色.欲,眼里闪烁着淫光,之恨不得顷刻便将眼前脆弱的毫无还手之力的柔弱少年凌.虐到哭叫求饶。
封择身体阵阵轻颤,他着实被这群仆役的丑态给恶心到了。
要不是清楚了自己体内的力量一用就空,缓冲期更是要好几天,他只恨不得给这群人一人一脚,爆蛋方面,绝对一脚一个准!
但是他需要忍耐,直到这群人对他失去防备。
少年挣扎着身躯,肩头的衣衫被仆役毫不怜惜地一把拉下,腰间也有猥琐的手掌在不停抚摸,眉眼精致的少年颤抖着单薄的肩头,凤眸中似是蓄起了一丝丝雾气,他的目光空荡荡地直视着前方,却又在不经意间稍稍移动……
他在看我?
一旁,中年管家微微一愣,少年的绝望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心头莫名闪过了一丝怜惜。
就是现在!
封择仔细盯着管家无意中松动了铁链的双手,脚下使劲儿一踩。
“嘣”的一声,小孩儿手臂粗的铁链竟愣是被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一脚踩断。管家下意识地握紧铁链一端,却不想那绷断的链条,竟顺势飞上空中,像一条飞舞的龙蛇自几名仆役面前狠狠甩过。
完美的起飞与降落,仆役们在无意识中被铁链打飞在墙壁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暗室中最后一声惨叫响起,是中年管家捂住了脸,有汨汨的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流出。
链条落在他的身侧,在火光中反射出阵阵寒凉。
“你!”杜时存见不过转瞬便倒了一地的众人,心下大惊,后退两步,不可置信道,“你的武功恢复了?!”
“我早说过,你们是死到临头却不自知。”嫌恶地瞥了一眼倒地不起的仆役,少年轻轻将自己肩头的衣衫拉起,踩着极缓的脚步走进杜时存面前。
“不,这不可能!”倒退到黑暗的廊道上,杜时存第一次后悔自己轻视了眼前之人,他的心中充满了不解——目光划到少年露出的腕间,那深可见骨的痕迹是当年他亲手刺下的。
少年的武功是被他亲手废掉的,四肢的筋脉是他亲手挑断的,这,这不应该啊!
心头慌乱,男人竟是一角退了空,狠狠跌在地上,一时起不来了。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瞧着男人的狼狈沐宴,少年人轻笑一声,从地上捡起链条,一脚将在地上打滚的中年管家踹到墙边,“为了这一刻我整整等了三年。”
也是这一刻,他才发现,没了走狗手下的杜时存,也不过就是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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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中的火把跌落在地上,少年站在暗室中央,周围是昏迷不醒的仆役,与瑟瑟发抖着的脸上被锁链狠狠削去一片肉的中年管家。
杜时存被铁链绑着,冷眼瞪着面无表情的少年:“你想要做什么!”
“当然是将您给予我的,通通还回去啊……”少年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道,“当年您对我母亲做的事,还有对我父亲用的刑,您不会已经忘记了吧?您说,我把那些刑法在您身上施加一遍,告慰我封家人的先灵可好?”
杜时存一双浊黄的双目死死盯住少年,像是要将少年生吞活剥了去。
“别这么看我,”跟男人对视着,封择直起身子,冷冷道,“不仅仅是你,还有杜陵山,你说等我出去之后,将他送到哪里会比较好?栖凤楼,还是合.欢阁?想必,杜家的小公子,一定会受遍燕京中人的追捧吧?”
提到杜陵山,杜时存的眼中的愤怒几乎化为实质:“封家小儿,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少年歪歪头,神色平静,“早在三年前,这具身体便死了啊。”
“……三年前,你在牢中将我父亲折磨致死,欲要凌.辱我母亲,却使她葬身火海……我封家上上下下即使口人命!杜时存,该死的是你!”
说完,少年倏尔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冷光。
他一脚踹向佝偻着身子蹲在地上的中年管家,后背虚虚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轻声道:“想活命,你知道该怎么做。”
中年管家浑身一抖,身上跟脸上剧烈的痛疼让他泛起求生的欲望,跪爬着来到杜时存身边,中年管家咬咬牙,回头看一眼半阖着眼眸的少年人,终于颤抖着声音道:“老爷,小的也是为了活命!”
说完,他双眼一闭,扯下杜时存的裤腰,俯身上去。
“啊——!你这个该死的奴才!!”浑身剧烈抽搐着,杜时存的脸贴在泥地上,身后是一串进出的耸动,“封家的贱种,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啊——!”
一声声剧烈的惨叫回荡在暗室中,最后渐渐沦为一声声粗喘。
封择浑身无力地靠在墙壁上,盯着黑漆漆的顶部发呆。
终于,一场荒诞的闹剧结束了。
杜时存青白着脸色躺在地上抽搐着,中年管家也是面色难看的趴在地上几欲昏厥。
缓慢的走至两人身前,封择蹲下身来,只听满身狼藉的老人嘴里不停地说着:“封氏的贱种,不得好死……”
“呵……不得好死吗?”少年神色癫狂了一瞬,却又恢复平静,“那就,一起去死好了。若我不得好死,那你也随我一起下十八层地狱吧!”
一日之后,当刑部收到杜相失踪的消息,而大理寺为寻找失踪皇后义子下落,却在暗中搜查到杜府私牢存在的时候,私牢的大门也被官兵打开。
私牢中没有火光,他们燃起火把,走进私牢最深处的暗室。在买入廊道的那一刻,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饶是刑讯惯了的侍卫们也不禁掩住口鼻。
打开暗室半掩起的大门,侍卫们不禁为眼前的景象震惊。
只见年过半百的,权倾朝野的杜相,以及为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他的脖颈间有着深深地被勒过的青紫痕迹,下半身的股间大大的开合着,混着血水与泛着浊污的液体,皮肉绽烈,可见白骨。
而他身边,中年男人则是以跪趴的姿态埋在他的颈间,脸上被削去一大块皮肉,暗红的血液在他身下缓缓流淌开来。
这两个人早已没了生气。
还有几个仆从打扮的下人,脑后纷纷受过重击,昏迷在暗室门口。
“那是……”突然,有侍卫惊恐的指着暗室的角落,声音颤抖,“是人是鬼?”
哗啦一声,侍卫们纷纷执起手中武器,朝那处角落看去。
灰白色的长发披散在那人的颈间,白色的衣衫上染上暗红色的血液,那人缓缓地抬起头来,苍白的脸颊上露出一双空洞的,没有感情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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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明日大军便拔营了,您身上还有伤,还是好好休息吧。”穿着太监服的清秀少年跟在齐胤身后,轻声道。
“让开!”
齐胤不耐烦的将人挥开,只一眼瞥见小太监跟他家少年六七分相似的模样,心头便止不住的烦躁。
“殿下……”上央手里握着嬷嬷交给她的金疮药,声音里有着浅浅的失落。
终于摆脱了烦人的小太监,齐胤去到后营帐,帐外把守着十好几位精兵,点了点头,他撩起帐帘走进去。
帐中,身躯肥胖的陈天被牢牢钉在十字架上,他的身上受了许多鞭刑,神智有些模糊。
“还是不肯说吗?”
齐胤缓缓从火盆中抽出一只铁钳,走到陈天面前。
肥胖的男人感受到身边的热度,惊恐着神色往后缩着身子:“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啊太子殿下!”
“还不说?”火钳凑近了陈天的脸颊,一滴汗珠落在上面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被吓破了胆,纵使陈天想着自己被杜相拿捏在手里的一家老小,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于是哇啦哇啦的开口道:“我说!我说!是杜相派我来的北疆……因为之前他派给我的任务,我,我进行失败了。”
“之前?”齐胤皱眉,“什么任务?”
“是,封家,当初封家唯一的后人被杜相废了武功送进了栖凤楼里,数月前杜相要我去,去将那人带走,可是谁知那封家小子半道上被神秘人买走,不知所踪……”陈天有气无力的说着,从当初杜相对封家的陷害,到对于封家独子的凌.虐与侮辱,“杜相说了,若是寻到那人的踪迹,杀无赦。”
封家……独子?
陈天的声音,齐胤在这一刻已经听不真切了。他的眼前依稀出现了一个梳着牛角辫的小孩儿,与心中那个心心念念的少年渐渐重合到一起。
鲜红的血液顺着他受伤的右臂缓缓滴落在火钳上,发出“刺啦”的声音,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捏住,想到少年对自己过往的不言不语,想到自己曾经一声声的冷厉质问。
痛到极致的感觉是什么?
此刻,齐胤才发现,真相的到来竟是如此残忍。
第30章
#坑死了!除了会把人关起来还能不能有点新创意!#
一袭白衣曳地,满头华发的少年站在干净整洁的牢房里,神色晦暗。
从杜府暗牢被转移到大理寺的“豪华总统式”囚房,作为一个手弑当朝宰相的犯人来说,封择目测他的待遇还算相当不错?
呵。
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意味。待遇不错你妹哟!还真当他是个傻白甜呢!
杜氏一族如今没了当家人,眼下正是群龙无首的时刻,剩下的小喽啰各自分散,也成不了什么气候。皇室趁机掌权,卫氏趁机过河拆桥,把罪名通通扣在他头上也是在意料之中。
不过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戏码。也真是难为卫皇后还这么下面子的替他“好心”安排了。
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熏得人昏昏欲睡。
一身素衣的苏长夏提着食盒走进牢房,一眼就见白了青丝的少年人懒懒地斜靠在榻上。少年肌肤胜雪,一袭白衣加身,就仿若那冰天雪地中的一抹晶莹,端的不似人间尘埃物。
美人美矣,皮骨表象皆是魅惑。
静静走至少年身边,若不是看那胸口些微的起伏,苏长夏恍然以为这不过是具冰雪铸就的美丽躯壳罢了。
不过是十几日的光景,她心中的少年为何成了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