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弋回过神来,赶紧把Aaron他们拉到身后来,解释道:“你们认错人了,他是我高中同学,不是肖洒”
温弋解释了半天,才把他们劝走,松了口气回过头,发现吕蒙正挡着嘴在笑,温弋嘟了嘟嘴:“有什么2 好笑的?”
吕蒙看到温弋回过头来了,强忍着笑意:“抱歉抱歉,我只是觉得,你还是没变,给人解释的时候,比手画脚,语无伦次,总觉得你的脑子里装了很多东西,都迫不及待要跳出来,但是又很害羞,每次都好想帮你一把啊。”
吕蒙说着抬起手想要摸温弋的头,温弋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躲开了他,吕蒙的手僵在空中,有些迟疑,却没有收回来。
温弋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有点伤人,可是,就是抗拒,原来自己又矮又胖,就像吕蒙说的,像个吉祥物,谁都喜欢摸摸自己的头,那时候怕发脾气被他们孤立,就傻乎乎地低着头让他们摸,真是憋屈死了,后来温弋发誓,再也不要让任何人摸自己的头。
温弋突然惊觉花裕好像挺喜欢摸自己头的,动作自然,或鼓励,或安慰,是很善意的抚摸,而自己好像并不会抗拒,甚至乐在其中。
温弋扯出一个笑,声音有些沙哑:“我变了。”
温弋视线向上,看着吕蒙的眼睛,吕蒙啊,我一直仰望的对象,在我的世界里你就像天神一样,在所有人叫我“温小胖”的时候,你叫我“温小弋”,你不厌其烦地给我讲数学题的解法,你是唯一一个我请喝了水会对我说“谢谢”的人,你在体育课上替我巧妙地化解了老师的发难,你修学旅行主动和我睡一个房间,你那么完美,那么耀眼,就连你拒绝我的表白,我都可以归结为自己不自量力。
可是,我已经不是那个我了,我也不想再做那个我,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否定我呢?
“吕蒙,我原来180斤,现在118斤。”
吕蒙笑了起来:“对啊,你抽条了!所以刚才我都没敢跟你相认,你在台上太耀眼了,光芒四射,要不是你看我到我的时候那个眼神,我还不敢确定是你呢。”
那个眼神?
怎样的眼神?
惊吓还是惊喜,惶恐还是激动?
看温弋没有说话,吕蒙笑着邀请他:“你刚才在台上唱了一个多小时,你饿没?我们去吃宵夜吧,正好可以叙叙旧!”
叙旧。
我们有旧可叙吗。
温弋仍然没有说话,吕蒙才收起了笑,脸上的表情竟然是歉疚:“温小弋,我一直想要向你道歉,我不该说你是‘吉祥物’,给你带来了那么多麻烦,我还没有来得及向你道歉,你突然就生病了,一直到高考都没有来学校,散伙饭也没有来吃……呐,你给我个机会向你赔礼道歉,请你吃顿宵夜吧。”
温弋心软了,这才点了下头,说:“你等我一下,我把吉他装好。”
温弋把电吉他放进琴包里的时候发现自己手抖得有些不受控制,是吕蒙啊,真的是吕蒙,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对自己的感情,是歉疚吗?
下一秒温弋突然回过神来,绝望又再次将他吞噬——不是,不是歉疚。他永远高高在上,他这样说,是因为他是个温柔又有礼貌的人,把所有事情都做得很好看的,伪善的男人。
温弋背着琴包走出真爱酒吧,吕蒙正背对着站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仿佛感觉到自己来了,转过身,就笑了起来:“吃什么?”
温弋望向露天停车场,说:“我先把它放到车上,那后面有一条街全是吃的。”
温弋走到自己的Smart前,听到解锁的声音,吕蒙笑了起来:“哈哈哈,你也太可爱了吧,这个车和你挺相符的,你瘦下来之后看起来更小一只了,适合开这么小的车,哈哈哈哈!”
一点都不相符,明明是反差萌。
温弋却没有炸毛,也没有反驳吕蒙,把吉他放到副驾驶座上,关上车门,上锁,才说:“走吧。”
最后两人找了一家烧烤店,点好菜,等待上菜。一人一瓶花生奶,温弋没有主动说话,盯着吕蒙左手的手表看,看着秒针一下一下地,缓慢地行走着,时间,好慢啊。
“你还好吗?”最终还是吕蒙先开口。
“嗯。”如你所见,我好得不能更好。
“那就好。时间好快啊,我们都毕业一年多了。”
温弋抬眼看吕蒙,问他:“你都,不上学的吗?”
吕蒙嘿嘿一笑:“我逃了呗!中秋节加国庆节,要放八天假,我再逃一个星期,我能放一个半个月的长假。”
温弋皱了皱眉,问吕蒙:“你们南大逃课不被抓到,不会被退学吗?”
吕蒙一脸得意:“可我是我们院纪检部部长啊。”
温弋苦笑,果然啊,有权就是任性。
吕蒙突然感叹道:“不过我说,温小弋啊,你也,太鸡贼了吧!敢情我在给自己培养竞争对手呢,高考考得比我还好,我也好想考B大啊。”
温弋愣了一下,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在B大?”
吕蒙的表情又温柔了下来:“我打听了好久,高考之后就和你彻底断了联系,还好你去年参加了你们学校的校园歌手大赛,付羲扬也在B大啊,他看到十强海报上有你的照片,发来给我看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温弋苦笑:“那个照片,是我们学校传媒学院的新生拍的,拍得跟闹着玩儿似的。”
吕蒙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可是我觉得你很好看啊!”
温弋抖了一下,受宠若惊,收起笑,看着吕蒙,他说,我觉得,你很好看。
看吧,他就喜欢做这样的事,说这样的话,总是让你觉得,你好像对他来说不一样,他大概,对你有好感。
呵,吕蒙啊,你怎么,还是没变啊,中央空调一样四处发散的温柔,真是比不堪入耳的咒骂还要令人恶心。
两个人又一次相顾无言。突然温弋的手机响了起来,温弋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饲养员”,是花裕。
温弋赶紧滑开屏幕:“喂?”
花裕的声音有些冷淡:“你在哪儿?”
温弋骤然紧张,但是完全不敢撒谎,花裕就有这种魔力,带给你绝对的压迫,只得乖乖交代:“我在灿海后面那条宵夜街。”
花裕听到温弋的答案,松了口气,没有撒谎,还算乖。
刚才花裕接到电话,听说温弋在真爱酒吧遇到肖洒了,还和肖洒一起在灿海天地后面宵夜街的一家烧烤摊吃烧烤。
花裕又问:“和谁一起?”
温弋看了吕蒙一眼,小声地回答:“高中同学……”
花裕虚了虚眼,不是肖洒,是吕蒙,当时在国贸,温弋踩在肖洒的膝盖上,盛气凌人的模样,说着的,那个所谓的“真品”。
“是吕蒙吗?”花裕看着手上的西洋棋子问温弋,语气不咸不淡。
温弋也来不及惊讶花裕如此料事如神,只是老实回答:“是……”
花裕的语气很平淡,但内容却像是在命令:“温弋,你明早还有课,该回寝室了。”
温弋仿佛才清醒过来,呼吸都变轻松了:“对啊……我,该回去了……”
温弋看着眼前吕蒙,突然就释然了,自己在期待什么呢?自己期待他,对自己抱有怎样的感情呢?几个月前,自己紧张又激动,第一次登上舞台,第一次被和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女生追到后台求联系方式的时候,第一次内心窃喜着,原来会有人对自己一见钟情的时候,内心怀揣着的小小期待——吕蒙,你快来看看啊,快来看看我,当初被你发了好人卡的我,可以很精彩的,不信你看看啊。
你看了,会爱上我吗?
可我现在,已经不期待了。
花裕又说:“我就是想打电话来问你,明天晚上想吃什么?”
温弋笑了起来,兴奋地回答:“烤鸡!”
花裕也笑:“好,明天你自己开车回来,还是我来接你?”
温弋顿了一下,看着眼前的吕蒙,突然明白了花裕的意思,他也是给足了自己面子,于是顺势撒娇着问道:“你来接我,还是司机来接我?”
花裕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我不就是你的司机吗?”
温弋对花裕的答案很满意,带着几分小骄傲:“我的司机,我明天下午四点十分下课,你不是还没下班吗?”
花裕却说:“上班能有你重要吗?”
温弋笑得更开心了:“当然没有!好吧,先不说了。”
挂断电话前,花裕叮嘱道:“到寝室了给我打电话。”
温弋心里有点暖,却假装不耐烦:“好了好了,你们老年人怎么都这么啰嗦啊!”
花裕不满:“小屁孩,你信不信我明天让温恕来接你?”
温弋嘴硬道:“你敢?”
花裕笑道:“好吧,你挂吧。”
温弋挂断电话,脸上还带着笑,吕蒙问:“你哥吗?”
那一刻突然虚荣心作祟,也或许花裕本来就是这个意思,为了让自己在吕蒙面前挽回一点可悲的尊严,才故意那样和自己对话。于是温弋摇头说:“不是,是我男朋友。”
看到了,那瞬间他没有来得及掩饰的失落,然后勉强地笑了一下,说:“真好,他一定很疼你。”
温弋点头,说:“是挺疼我的。不好意思,我得回寝室了,我明早还有早自习。”
“吃了再走吧,点了这么多,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
温弋摇头:“很晚了,回去太晚会影响寝室的同学,那个……”温弋从口袋里掏出200块钱,放在桌子上:“还是AA吧……抱歉,不能陪你吃宵夜了。”温弋没有留给吕蒙一丝缝隙,站起身来就要走。
吕蒙也赶紧站起来:“不用!我说了我请你吃的……那,明天我会去B大找付羲扬玩,我们可以一起吃个午饭吗?”
温弋拒绝道:“中午不行的,我中午要去广播站。”
吕蒙微微一笑:“你还是没变啊,原来高中的时候广播站也全靠你一个人撑起来的。”
“吕蒙,‘你还是没变’,对我而言,并不是好听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下一话下午四点!么么哒!
☆、第 10 话
周五上午温弋只有一节课,提前吃过午饭,十二点半以前就到了广播室,先花五分钟的时间把广播室打扫了一下,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到十二点半。
温弋这一届校园广播站招新的时候,就只有三个人报名,广播站的负责老师也说了情况,在B大,几乎是没有人听广播的,之前也就是随便放放歌,读读新闻,负责老师也就招新的时候见过一面,一学期到广播站不超过三次。另两个女生热情劲儿过了也变得敷衍起来,最开始还会来广播站,带着食物,迟到几分钟,到后来索性就直接不来了。
温弋雷打不动每天都到广播站,他已经习惯了,原来在高中的时候,温弋每天中午就耗在广播站,放自己喜欢的歌曲,念念自己最近读过的好文章,有时候甚至自己写了文章,随便编出一个笔名说是作者,朗诵出来——这些明目张胆的小心思,让人又兴奋又紧张,这种近乎自语自乐的感觉,温弋乐在其中,享受了很多年。
在高二分班之前,温弋和吕蒙并不是一个班,分班之后,每个同学要上台做自我介绍,下课之后吕蒙就来找温弋,问温弋是不是每天中午播广播那个人。温弋瞬间就小鹿乱跳了——这个学校,竟然,真的有人会听广播吗?真的有人,能够通过自己的声音,辨认出来自己吗?
对,这就是那个让温弋对吕蒙一见钟情的瞬间。
十二点二十九,手机的闹钟响了起来,温弋关掉闹钟,回过神来。对啊,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远到,那些好感几乎已经是自己凭空捏造出来的了,或许在那个时候,吕蒙只是随口问了问,表情也没有那么和善,他的衬衫没有白得发亮,阳光也没有正好,甚至可能是在一个阴天,谁知道呢,时间会说谎啊,它会把你的记忆杜撰成最理想的状态,让你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中午好,这里是B大校园广播站,我是温弋,感谢您的收听,希望今天对您而言也是幸福快乐的一天。”
温弋念了几条新闻,国际大局势,反对恐怖主义,南海岛屿争端。
然后例行公事到点歌环节,念出广播室的热线,邀请同学打电话过来点歌,明明连接线员也没有,也根本不会有人打进来,但温弋甚至不会觉得有一丝尴尬。一如既往没有人打进热线,于是温弋选了自己喜欢的歌曲放了起来。
放完了歌曲,又到了温弋碎碎念的时间,这学期一开学,温弋就在每天的中午的广播中加入了一个环节,“和Y先生的一百件小事”,都是一些平凡的小事,深究起来挺没有营养的,可却是温弋最期待的一个环节,这个环节只属于他和他的“Y先生”,每每回想起这些小事,温弋都会觉得有种不言而喻的幸福氤氲在其中,末了还会清唱“送给Y先生的一百首歌”。
“我昨天又在经济杂志上看到Y先生了,把访谈的对话看了好多遍,最后小编说Y先生超级温柔,好吧,我承认表面是挺温柔的,但是Y先生其实可腹黑了,还记仇,我第一次见他就扇了他一巴掌,他到现在时不时还能跟我说这个梗,虽然是我恩将仇报了,可是你说他一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就这么小气呢。”
温弋抱怨完花裕,语气又温柔了下来:“昨天Y先生又救了我,把我从‘初恋猛兽’的魔掌下救了下来。好吧,我现在承认Y先生是真的很温柔了。所以今天想给Y先生唱的歌,来自逃跑计划,《夜空中最亮的星》。”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靠近你。
半个小时的广播很快就结束了,温弋刚关掉广播,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吕蒙”,温弋浑身血液都快倒流了——怎么又是你,我的初恋猛兽。
温弋走出广播室,锁上门,才滑开屏幕:“喂,你好。”
“温小弋,一起吃午饭吧!”
温弋:“……”
吕蒙:“我刚听到广播了,唱得真好听,《夜空中最亮的星》。”
温弋惊了一下,问:“你听广播了吗?”
吕蒙有些不不好意思:“呃,其实我刚才在陪付羲扬打球,听到了你唱歌了,才想起来,我们打篮球就是为了等你播完邀请你一起吃午饭,哈哈,差点就本末倒置了。”
温弋松了口气,说:“呃,谢谢,但是我下午还有课,你们自己吃吧,我之前已经吃过了。”
吕蒙却锲而不舍:“吃过了还可以再吃一点儿嘛,付羲扬也很想见你,下午的课两点半才上,知道你是乖宝宝,两点半以前肯定放你回来。”
温弋一时想不到拒绝吕蒙的话,又陷入了沉默。
温弋走出综合楼,就看到了站在综合楼门口举着手机的吕蒙,和站在他身边的付羲扬。
看到付羲扬,温弋就想到付羲扬反坐在自己前面的座位,对自己说:“温小胖,快说你喜欢我,快跟我表白。”
温弋垂下手,也没有挂断电话,吕蒙抬起握着手机的手扬了扬,说:“嗨!”
付羲扬看着温弋,也笑了起来:“温小胖!果然胖子都是潜力股啊,你现在也太帅了吧!”
完全没有被夸奖的喜悦,是啊,因为他们都见过那个自己,矮矮胖胖,戴着镜片厚厚的眼镜,甚至不敢抬眼和人对视的那个自己,无论现在多么光鲜耀眼,在他们眼里,自己也是那个温弋啊。
温弋抬起手来挂断还在通话中的电话,也没有笑:“走吧,我要是再拒绝,是不是就太不识趣了?”
吕蒙转过头瞪了付羲扬一眼,说:“不要叫他‘温小胖’,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付羲扬赶紧打哈哈:“好好好,我说错了,温小弋,可以了吧——你的温小弋。”说着向吕蒙投去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温弋看着他们俩一唱一和,觉得心情有些沉重,甚至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付羲扬带路,吕蒙和温弋并排行走,小声地对温弋说:“你别生气,付羲扬就是嘴贱,他其实没坏心的。”
温弋点头,没有说话。
因为“没坏心”,所以“伤害你”,就变得“可以原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