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宝福摇了摇头,“哥,听说过钱生钱吗?”
“钱生钱?”闫宝福也不是文盲,怎么可能不理解这话的含义,“你要钱生钱?啥路子?”闫宝福打心底里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难道说闫宝书学坏了?
闫宝书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哥,你应该相信我的。”
“哥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心里没底儿啊。”闫宝福紧张兮兮的要命,说话都有点口齿不伶俐了。
闫宝书忍不住想笑,这闫宝福也太老实了一点,这往后哪里能够是个挣大钱的料子吗。闫宝书眼下虽然是这么想的,可他知道,时间会改变人的一切,前途的好坏和现在老实憨厚没有太大的关联,只要闫宝福遇到一件“大事”,他的心自然而然会和自己站在同一阵营中来的。
闫宝书所说的“大事”就是闫宝福的婚事,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婚嫁问题也会随之扩大,想要娶个媳妇儿要用多少东西闫宝书比闫宝福要清楚的多,而现在老闫家已经是千疮百孔,为了安葬闫永贵和闫老爷子,家里的积蓄都用的差不多了,闫宝福要结下一门好的婚事,最起码也要等上个一两年,而这一两年之内能否存到心怡的数目都还是个未知数呢,没有钱就没有媳妇儿,闫宝书一定会在那一个关键时刻引导闫宝福改变想法的。
“哥,你不用心里没底儿,我只是提前跟你说一声,到时候你私底下找咱姐说上一说,等来年开春我才用的到,我要用这些钱做点事情,当然了,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你们大可以放心。”睁眼说瞎话的最高境界就是脸不红不白,闫宝书正是如此。
闫宝福大概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个所以然了,只好苦笑道:“你是长大了,骨子里都是主意,既然你都开口了,哥也只能想办法帮你一下,至于咱姐,到时候要是问起来了,还得你自己去解释。”
闫宝福笑出一口白牙,“嗯,谢谢哥。”
兄弟两聊了这么半天也都乏了,躺进被窝里关了灯后,闫宝福突然想起一件事,随即开口问道:“你这两天不用去学校吗?”
闫宝书怔了怔,连忙说道:“你不提这事儿我都忘了,我还有个唱歌节目呢。”
闫宝福笑道:“你这脑子一天天的都在想些啥,文艺汇演的时候我和咱姐也会去看,到时候你可别掉链子。”
闫宝书笑道:“个人节目不比团演,没那么大的压力,放心吧。”
一夜好眠,翌日一大清早,闫宝书从干粮筐里捞了两个窝窝头直接奔出了家门,这几天家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估摸着巩小海一定在学校方面没少帮他说话,待他来到巩小海家门口,还不等敲门,一个蓬头垢面死埋汰的半大小子从里面窜了出来,他和闫宝书撞了个正着,随即表现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你谁啊,嘎哈跟俺家门口啊。”
闫宝书低头看着眼前的脏小子,“巩小力,你说我是谁?”
巩小力仔细打量着闫宝书,突然兴奋了起来,“宝书哥,真的是你啊,你可有老长时间没来俺家串门了。”
闫宝书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都多大了,你还是这么没礼貌,你哥咋教育你的。”
巩小力不屑道:“他敢管俺,那是太皮痒了。”
得,又是一个耗子扛枪窝里横的,同时也是在父母溺爱下长歪了的一颗树苗。闫宝书实在无法理解类似于闫永贵金桂琴这样父母的心理,明明家里穷的一贫如洗,却偏偏在老儿子身上宠的无法无天,真真是让人费解。
闫宝书懒得搭理巩小力了,“你哥呢?”
“屋呢。”说完,巩小力一溜烟跑出去老远。
闫宝书叹了口气,紧接着叩响了巩小海家的大门,“巩小海,我是宝书,你在家没。”
话音落下,屋里的门开了,巩小海嘴上叼着半个窝头,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跑,嘴里嘟囔道:“你咋来了?”巩小海把衣服穿好,抬手把窝头从嘴上拿了出来,继而补了一句,“你家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闫宝书点头,“都完了。”
巩小海叹了口气,“别难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嗯,我都明白。”闫宝书和他并肩往房头走,“这几天学校那边没找我吧?”
巩小海说:“找了,不过人家都知道你家里出事了,也就没强行让你过去,既然你现在家里都没事了,赶紧过去接个头吧,别到时候你的节目都没办法上了。”
闫宝书笑道:“不上更好,省着挨累了。”
“别啊,我这好不容易帮你争取到的机会,难道你想让陈宏兵背后骂你啊。”巩小海极其严肃的说:“为了防止你逃跑,我决定了,在你登台表演的这段时间里,我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你,看着你,管着你。”
闫宝书噗嗤笑了,“你都赶上跟屁虫了。”
“我乐意。”巩小海笑嘻嘻的说:“走,咱两去学校吧。”
“嗯,我就是想让你陪着我才来找你的。”闫宝书顿了顿,“话说我刚才在门口碰见巩小力了,这小子和闫宝龙都一德行的,看着就气不打一处来。”
“别提他,他没把我这个当哥的放在眼里,我又何必当他是我弟呢,就让他这样吧,早晚有一天他得求到我这个当哥的,到时候……哼哼。”
闫宝书和巩小海的思想不同,但他也很赞同巩小海这个想法,因为巩小海不是他,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所以他没有改造人的那种觉悟,可这种置之不理又何尝不是一种办法,一想到这儿,闫宝书不自觉的把闫宝龙和巩小力放在一起做了个比较,由此可见,闫宝龙还不是坏的冒烟,绝大程度上还是可以改造的。
繁琐的杂事闫宝书也没时间多想,当他和巩小海边说边聊地朝学校方向走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的咆哮声,两个人同时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只见一群小青年骑着自行车飞快的朝这边而来,“闪开、闪开,看不见有车啊。”
巩小海下意识的推着闫宝书往一旁躲,可真当这群小青年从面前经过时,一个笑起来带着浓重痞气的小年轻突然停了下来,趾高气昂的打量着闫宝书和巩小海。巩小海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莫名的紧张了起来,心想这群人该不会是要找他和闫宝书的麻烦吧?
闫宝书认出了眼前的人,厌恶的瞥了他一眼之后就拉着巩小海继续往前走。
“哎,那小子。”如果这要放在以前,完四宁如此被无视他一定会很不高兴,但他今儿心情好,听说十三中排练节目呢,并且合唱团的领唱是个挺老漂亮的大姑娘,他想带着一众兄弟过去长长眼,顺便抒发一下爱慕之情。
巩小海吓的心惊肉跳,小声嘀咕道:“咋整啊宝书,这群人不是要揍咱两吧?”
闫宝书吁了口气,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身后的人说:“咋了?”
☆、第六十章
完四宁这一停下,已经骑车过去的那些同伴也都纷纷停了下来,其中一个个子比较高并且留着长寿辫的小伙子询问道:“四宁,你咋不走了。”说完,高个子的小伙子朝闫宝书和巩小海看了一眼,“咋地,你认识他们啊?”
完四宁跨坐在自行车上抱着肩膀,“认识?还是不认识呢?”
高个子笑了,停放好自行车后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闫宝书和巩小海一通,“怎么地,这两小子该不会也和你有仇吧?”
完四宁看了他一眼,笑骂道:“冯海棠,我发现你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还真让你说对了,这个……就这个。”完四宁指着闫宝书笑嘻嘻的说:“前几天跟我面前装=逼来着,当时我有事就没腾出功夫收拾他。”
冯海棠身高足有一米九,不止如此,冯海棠整个人都显的十分的壮硕,腰板往反完四宁身边这一站,倒把中上等身高的完四宁给盖过去了,活像他身旁的小跟班,为此完四宁经常朝他的那群兄弟们抱怨,说冯海棠这种人就该踢出组织。当然了,完四宁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没有人会当真,如果说冯海棠真的被踢出了组织,那完四宁这边的战斗力明显就削弱了一大半。
冯海棠听了完四宁的话后再次打量了闫宝书,他总觉着完四宁的话可信度不高,眼前的小年轻穿着的衣服补丁多的有些数不过来,整体看下来也就头上那顶狗皮帽子还算过得去眼,值那么一两个子儿,要说这样的人敢主动去招惹完四宁,那就是把冯海棠打死他都不可能相信。
“行了啊,别没事儿就跟人结怨,那头陆向北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呢,这头你再惹祸,那咱身后跟着的那群兄弟早晚都得被累跑。”冯海棠这头是想劝完四宁赶紧走人的,如果让前面那些不怕事儿大的人听见了,就眼前这两个瘦弱的跟小鸡崽子似得小伙子想走都走不了。
要说这冯海棠也是个说好事儿不灵坏事灵的主儿,这头刚担心完,那头的兄弟们就停了车,一个个凑了过来把人团团围住了,“咋地四宁,这小子跟你得瑟来着是吧?”人群中有人横眉冷目的怒视着闫宝书,注视着的同时还从挎包里掏出半根木头棒,这根木头棒子一看就是经过细心削砍过的,极易方便携带。
巩小海家和闫宝书家的情况差不了多少,都是贫苦出身,平时在学校不被欺负那就是一幸运了,当下被这样一群不好惹的人给围在中间,他早已吓的瑟瑟发抖。闫宝书感受到了他的恐惧,暗地里在他的手上轻轻拍了两下,示意他别那么紧张害怕。
“哎哎哎,你们干啥。”冯海棠沉了脸,“你们这些人就是让四宁给教坏了,一天天正事儿不干就知道打架斗殴,早晚有一天你们得闯祸进去。”
人群中也有看不惯冯海棠的,平时里看着冯海棠跟在完四宁身后鞍前马后的溜须也就算了,关键是冯海棠有些时候的主意是大家伙无法接受的,时间一长众人就都觉着冯海棠会暗地里杵坏,慢慢地冯海棠也就不受全部人的拥戴了。当然,这些人中也有冯海棠的拥护着,甚至他们包藏祸心,想要冯海棠取而代之,毕竟以冯海棠的身板,收拾两个完四宁都是绰绰有余的。
“我说海棠,你咋就不知道说点好听的呢,啥叫兄弟们早晚都得进去,你这是咒大家伙呢吧?”
冯海棠没说话,自然有人反驳道:“吵吵啥啊,显你嗓门高是怎么地,海棠这是关心咱们大家伙,你要是想得瑟随便你,再起屁别怪兄弟翻脸不认人。”
场面突然转换,闫宝书这头还在琢磨要怎么去应对完四宁等人呢,哪成想他们竟然在自己的面前上演了一场“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戏码,真是可喜可贺。闫宝书心想,你们就赶紧内讧吧,那样他和巩小海就容易脱身了。
完四宁原本还挺高兴的,在众人三言两语他那张脸阴沉了下来,皱着眉吆喝道:“你们想嘎哈,老子还没死呢你就想翻天了?”完四宁回身转了一圈,每个人都瞪了一眼过后和冯海棠说:“该干啥干啥去,带着人赶紧从我眼前消失滚蛋。”
冯海棠瞥了完四宁一眼,耷拉着脑袋仿佛做错了事,“四宁,好好的你咋又生气了。”
“别扯犊子,赶紧滚,烦是了一天天的。”
冯海棠知道完四宁真的生气了,他也不敢再开口说些什么,只好一招手带着那群兄弟骑车继续往十三中前进。完四宁双手插兜歪着脑袋看着冯海棠等人消失的方向,片刻后他收回目光,继而一副笑脸说道:“吓尿了没。”
闫宝书突然有种感觉,这完四宁似乎并不是很想找他的麻烦,“你才吓尿了呢。”说完,闫宝书拉着巩小海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完四宁没办法,只好上车追了过去,放慢速度的同时笑问道:“哎,你叫啥名?”
“管得着吗?”闫宝书没看完四宁。
完四宁碰了一鼻子灰,随即朝偷偷看他的巩小海狠狠瞪了一眼,“他叫啥名你告诉我,不然我天天找人揍你,信不信。”
巩小海怎么可能不信,他心惊肉跳战战兢兢的从嘴里吐出三个字,“闫宝书。”
闫宝书啧了一声,但又不好去埋怨巩小海,人家求自保没问题啊,不过从这样一件小事上来看,巩小海的性格是真的软弱,这往后他要重要巩小海这个想法看来是要重新考虑了。
“哦,原来你叫闫宝书啊。”完四宁骑车的速度有点慢,所以骑起来重心不稳开始左摇右晃的,“哎闫宝书,我问你个事儿呗。”
闫宝书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啥事儿?”
完四宁故意歪着嘴角笑了起来,或许这和他天生有点歪嘴脱离不了关心,这样的笑容也只有在他这个歪嘴身上才能显现的如此好看,这是完四宁给自己的评价,见仁见智,闫宝书是因为膈应完四宁才会厌恶他这样的笑法的。
“我说你……是不是认识陆向北啊?”
闫宝书一愣,刹那间恢复了平静,故作糊涂的说:“陆向北?陆向北是谁啊?不认识。”
完四宁笑了笑,继而看向巩小海,而这一次巩小海学聪明了,他耷拉着脑袋根本不去看完四宁了。尽管如此,完四宁还是非常肯定的说:“得了吧,你以为我是瞎子啊,就刚才冯海棠提陆向北的时候,你这个人明显是有变化的,因此我才会问你,是不是认识陆向北。”
闫宝书十分诧异,不禁的多看了完四宁两眼,这样的观察力可不是人人都会有的,没有错,闫宝书在刚才从冯海棠的嘴里听到陆向北的名字时,明显的僵硬了一下,藏在棉手套里的手下意识的握成了拳头,原来一直追着陆向北找茬的人就是他了。
闫宝书是真没想到完四宁会观察入微,就算是他看出来了,闫宝书也不会承认的,“我不知道你再说什么,我还得去学校彩排呢,没事儿跟你这儿耗,我们走了。”
“等会儿。”完四宁突然把车横在了闫宝书身前,嬉皮笑脸道:“你是十三中的啊?”
闫宝书看着他没说话。
完四宁见他沉默便敢断定闫宝书的确是十三中学的,如鱼得水一般的感觉在他的心里越涨越满,随即就看见他猛的一拍手,“太好了,我是二十一中的,跟你们学校就不认识几个人,既然你是十三中的,那就帮我一个忙吧,事成之后咱两的事儿就一笔勾销了。”
闫宝书蹙眉说:“咱两有啥事儿?”
“嘿,小小年纪就这么健忘啊。”完四宁趴在车把上,探着脑袋笑道:“那天的事儿我可没忘,你要不帮我啊,我就……。”
“你想咋地?天天找人来揍我?”闫宝书打断了他的话。
完四宁撅嘴摇头,随后说道:“放心,我这人不是欺软怕硬的货色,我不找人揍你,但我吗……”完四宁此时笑的邪气逼人,梗着脖子露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我就天天找人去揍陆向北。”
闫宝书瞪大了眼睛,保持平静的说:“你这人可真有意思,你干啥揍人家陆向北啊,再说了,你揍不揍和我啥关系。”
“啧啧啧……”完四宁摆出一副欠抽的德行,“装,你就给老子继续装。”完四宁?0 蟹熳叛劬Γ澳阏嬉晕蚁衲闵砼哉飧錾敌∽幽兀嫠吣惆桑腋詹哦际亲暗模涫滴乙焕显缇椭滥憬秀票κ榱恕!?br /> 闫宝书愣住了,忽然觉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人竟然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危险的气息,搞不好那就是一种致命毒素的存在。
完四宁被闫宝书冷静沉着的表现给逗的哈哈大笑,还不时的鼓着掌,“还行,你小子比我见过的不少人都有定力。”说完,完四宁从兜里掏出一封信,上面没有贴邮票,更是连信口都没有封上,“其实我让你帮的忙很简单,你把这封信交给你们学校一个叫谭秀燕的姑娘就成。”
闫宝书低头看着那封信,“你为啥不自己去送?”说着,闫宝书抬起头看着他又说:“情书这种东西还是自己送的比较好,不然容易让人误会。”
“操。”完四宁脸上一阵通红,“又不是我……我要跟那姑娘咋招,反正你就说帮不帮吧。”完四宁依旧一副求人办事却嚣张的不得了的表情。
闫宝书叹了口气,伸手接过了信,“完四宁是吧。”
完四宁仰起头,得意道:“嗯呢,我叫完四宁,咋了?”
闫宝书无奈道:“你知道吗,当年你和陆向北之间不过就是一场误会,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肯听他和你解释呢?”闫宝书显的非常的平静,就好像他和完四宁是朋友一般,“其实你自己也发现了吧,陆向北被你的人追了这么久,除了你们太过分以外,他几乎都是只跑不反抗的,你知道这是为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