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闫宝书又一次留在了陆向北家,帮着他妈妈一起剁饺子馅儿擀饺子皮,末了还负责拨了两头大蒜,放进蒜缸里用擀面杖一通捯饬。闫宝书和老陆家的人的口味都差不多,口重爱吃咸点的,所以他在捣蒜的时候放了多点的盐,随后倒进了酱油。
晚饭前,陆建军和陆向北的两个哥哥都回来,至于陆向南的那份儿,已经留出来放进了碗架子里。饭桌上这老爷们儿一多啊,就爱喝上那么两口,结果不出所料,闫宝书和陆向北又喝了个酩酊大醉,不过这天晚上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挤在一被窝里睡了一个安稳又甜蜜的觉。
这样的相处模式仿佛是一种自然的趋势,陆向北不问闫宝书不答,总是这样习惯性的独处一处就足够了。可是这个模式只适用于眼下,这往后要想有进一步的发展,总归是要捅破那层窗户纸的。
“我爱你”三个字是很多情侣都愿意听到的,只是说多了就会变假变质,不过连一句“我爱你”都无法说出口的感情,是不是有些太悲催了点?至于这层窗户纸要何时捅破,要由谁来捅破,那还得看时机,还是等着天时地利与人和的那一天到来吧。
这是陆向北回来的第二天了,他昨天趁着出门带着住在宿舍的几个战友去了趟冯海棠的家,结果是一无所获,所有认识冯海棠的人似乎都达成了默契,他们都说没有见过冯海棠。陆向北是一面犯难又一面觉着庆幸,若是一天抓不到冯海棠,他就能够多在家里待上一天……
闫宝书迷迷糊糊的睡梦中听到了床体发出的吱嘎声,随后又听到了开柜子门的声音,他睁开眼睛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结果看到的是陆向北做贼一般的从柜子里拿了裤子和衣服。闫宝书好奇的坐了起来,“向北,你鬼鬼祟祟的干啥呢?”
陆向北吓的一拘灵,回过头时摸了一把脸,“让你吓死了。”
闫宝书抱着被子看着他笑道:“向南哥还没回来呢你就要出去?干啥去啊?”
陆向北叹了口气,“我和队上的人都说好了,今儿一大早要去冯海棠家蹲点。”
听陆向北这么一说,闫宝书下意识的往门口看了一眼,“这天见亮了,说不定现在去蹲点真能蹲到冯海棠呢。”
“就是说嘛,所以我才偷偷摸摸的怕吵醒你。”
闫宝书面带微笑,心里感动,“我跟你一起去吧?”
“别了,如果真碰上冯海棠了,免不了得动手,你跟我身边我还得护着你。”
闫宝书皱巴着一张脸,“咋地,嫌我弱鸡嫌我累赘啊?”
陆向北笑出一口白牙,兴致盎然的到了闫宝书面前坐下,一边系衣服扣子一边低下头和闫宝书耳鬓厮磨道:“我稀罕你都来不及呢,哪里还能够嫌弃你。”说完,陆向北红着一张脸站了起来,看都不敢看闫宝书一眼就往门口跑,“我走了啊,起来去我妈那屋吃饭。”
闫宝书看着慌乱的陆向北飞奔出门,跨过门槛时险些被门槛子绊一个跟头。
闫宝书笑着躺进了被窝里,自言自语道:“这次上海没去绝对是赚回来了,哦也!”
☆、第一百一十二章
闫宝书在陆向北离开家以后又睡了个回笼觉,直到太阳都晒到屁股了他才从被窝里钻出来。这个季节的天气除了好之外更多是散发着一种沉重的热气,闫宝书这才从屋里出来站到门口,就觉着身上出了不少的汗。
“宝书起来了啊?”
闫宝书看到陆向北的妈妈连忙礼貌叫人,笑着说:“婶子,我起来晚了,哈哈哈哈。”
“这有啥的,只要你没事儿啊想咋睡就咋睡。”
闫宝书问道:“婶子,向南哥咋没回来呢?”
“一早就回来了,不过有事儿又出去了,咋了?找你向南哥有事儿啊?”陆向北的妈妈端着盆子,里面装满了要洗的衣服。
“没事没事,我就觉着向南哥下了夜班咋没回来睡觉呢。”
陆向北的妈妈笑道:“临时有事儿又出去了,哦对了,你有没有啥衣服要洗啊,婶子顺道就一块洗了。”
闫宝书哪好意思开这个口啊,“我没啥要洗的,谢谢婶子。”
“这样啊,那就赶紧洗把脸去那屋吃饭,婶子把昨儿剩的饺子用油煎了,可香了。”
闫宝书应声道:“嗯,我去洗脸。”
陆向北家的院子里又一口井,冬天用不了但到了夏天作用就大了。这口井的水不能用来喝,却可以用来洗脸洗澡,因为水是从地下抽上来的,所以水的温度相对较凉,等到了西瓜成熟的季节,陆家还会把西瓜用篮子放到井里拔着,等到吃的时候那才叫一个透心儿凉呢。闫宝书自行打了盆水,洗脸时顺便用陆向北的毛巾擦了一下身子,就在他正擦的舒坦时,陆向北的妈坐在一旁洗衣服,边看闫宝书边笑,“你这孩子也太瘦了点吧,大小伙子吃饭就得狼吞虎咽的,大口吃大口造才能长大个长壮实吗。”
闫宝书笑着回过头,“婶子,我这都是胖了的,去年比这还要瘦呢。”
“啧啧啧,你这孩子可真是可怜见的。”
闫宝书有点懵,这可怜见的从何而来?后来闫宝书仔细一琢磨,大概是陆向北的妈妈联想到了老闫家的情况,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来吧。
“宝书啊,这向北在家待不了几天,过后等他走了啊,你没事儿到婶子这儿来就来,别难为情,来了婶子就给你做好吃的。”
闫宝书心里暖暖的,“谢谢婶子。”
陆向北的妈妈笑起来的样子中能看到陆向北的影子,陆向北的眼睛随他妈妈,还有嘴巴,其余的就像极了陆建军。爱屋及乌这个词儿说的太对了,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连他身边的一切人和事物都会喜欢,更何况老陆家的人也值得让人去喜欢。
闫宝书去了隔壁屋吃饭,进门时陆建军正跟写字台前往搪瓷缸里续热水,听到动静他下意识的朝门口看了一眼。陆建军平时就是不苟言笑的一个人,多数情绪都不会表现在脸上,“起来了。”
闫宝书多少有点拘谨,“嗯,起来了。”
“去锅里拿饭吧,都跟锅里闷着呢。”
“嗯。”闫宝书没进屋就拐到了外屋地,掀开锅盖时他看到里面放着一盘过了油的饺子,而在锅的一圈都热了好几块切好的发糕。闫宝书觉着这是怕他吃不饱,所以才特意又给馏了几块发糕吧。闫宝书把饺子从锅里端了出来,随后又拿了两块发糕放在了饺子上面。干吃饺子不好,硬塞发糕也不行,总得有些配菜吧,闫宝书自行开了碗架子,看到酸缸里还有剩余的蒜泥,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了拔了皮的大葱两根,以及大酱。闫宝书把这些东西统统都端进了里屋,就跟陆建军眼皮子底下坐到了桌前,开始了细嚼慢咽的漫长过程。
要说闫宝书不紧张那是假的,多多少少有一点吧,不过真当胃口打开了,这点子尴尬也就算不上什么了。陆建军坐在一旁品着茶水看着报,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瞥闫宝书一眼,大概又过了两三分钟,陆建军突然开了口,“文工团的工作累吗?”
闫宝书差点噎到,咳了好几声才气喘吁吁的回答说:“还行,有时会累一点,但不经常。”
陆建军点点头,“文工团既然选中了你,那就是组织上对你的信任,工作上呢要尽心尽力不可以偷奸耍滑,遇到了问题呢,可以找领导说说,实在不行啊……就来这儿找我说说都成。”
闫宝书又是怔了怔,随即微笑道:“谢谢陆伯伯,如果我遇到了困难我一定会来找您的。”
陆建军叹了口气,随后朝闫宝书摆了摆手:“吃饭吧,一会儿都凉了。”
“恩。”
之后的时间里,闫宝书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着这口饭吃起来特别的香,半盘饺子两块发糕都进了肚,至于剩余的半盘饺子,他又重新放回了锅里闷着。闫宝书的用餐习惯良好,都是可这一边夹,从不乱捣乱翻,所以也就不用担心会有人嫌弃他了。
一顿饭吃的饱饱的,没事儿可做的闫宝书又等不到陆向北回来,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先回家一趟,毕竟还有些事情等待着他处理呢。闫宝书和陆向北的父母请辞后就离开了,回家之后他从柜子里找出了上一次去东方红村时留在家里的毛线,他总共统计了一下,除了要送给金桂琴以及闫玉芬还有王姑娘的三条毛线手工制品之外,还有陆向北母亲的一条,然后就是李队长媳妇儿那边需要的了,静儿这次帮了大忙,从她那里拿来的几条柜帘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闫宝书心里估摸了一下,一共四条针织品大概需要两个星期的时间,想来是能够赶上闫宝福的婚礼了。闫宝书把毛线团都规整在一个兜子里,出门时恰巧碰上金桂琴大汗淋漓的从仓房里出来,手里捧着两三斤刚刚摊好的煎饼,闫宝书见状连忙上去搭了一把手,拉着金桂琴坐到了一旁的板凳上,“妈,这大热天的你歇会儿成不?现在咱家也不是那么缺钱了,你别那么辛苦了。”
金桂琴心里慰贴,微笑道:“不碍事的,你妈也是个闲不住的人。”
闫宝书叹了口气,“家里现在有我和我哥还有俺姐,三个人的工资加起来都有个七八十了。”
“话不能这么说,咱家啥条件啊,要是不多存点钱,这往后宝龙长大了咋说媳妇儿啊。”
闫宝书哭笑不得,难得不隐藏的和金桂琴说了说心里话,“妈,你太偏心眼了,啥啥都想着宝龙。”
金桂琴一愣,脸色稍有些不好意思,“他不是小吗。”
“哎……以前吧我都懒得说,你瞅你和俺爸都给宝龙宠成啥德行了,纵子如杀子啊妈,你们都没想过这些问题吗?”
金桂琴点了点头,“你哥跟我说过,哎……别提了,妈往后啊,一定做到一碗水端平。”、
闫宝书笑着抱住了金桂琴的肩膀,亲昵道:“没啥的妈,宝龙是小,更何况他以前都混成什么样了,自从俺爸走了,他也老实消停了,不过我总觉着吧,这孩子心里有事儿压着,所以呢,咱们应该多给他一些关怀。”
闫宝书的话说到了点子上,金桂琴赞同的点着头,“三儿啊你说的对,自打你爸走了,这宝龙就好像哑巴了,我真怕他憋出个啥毛病,哦对了……三儿啊,你上次说让宝龙跟你去文工团的话还作数不?”
闫宝书一歪头,笑道:“当然作数,不过我这几天可能要忙,再等两天我就带着他去上班,这不学校就快休息了吗。”
金桂琴喜出望外,“三儿啊,你是越来越有当哥的样了。”
“行了妈,我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儿先走了。”闫宝书站起身,伸手拿了簸箕里放的煎饼,“这都是谁家的啊?我顺道送过去吧。”
“都是一家的,水站那边老胡家你知道不?”
“胡金水他家吗?”
“嗯,就是他家。”
“知道,我去送了。”
闫宝书拿着毛线团的兜子和煎饼出了门,先是去了水站方向的老胡家,放下煎饼后他又往陆向北家赶,谁料这才走到半路,就看到几个半大小伙子浑身土满脸伤的往这边跑,呜呜泱泱的看起来挺吓人的,闫宝书下意识的往旁边躲,结果就在这群小伙子临近时他才发现,这群小伙子身后追着的一群的人不是陈宏兵几个人乌合之众吗?
闫宝书停下脚步,等到前头的人都跑过去了,陈宏兵等人跟上来时,陈宏兵竟然只是单纯的瞥了他一眼就过去了,倒是杜新国趁着陈宏兵几个不注意留了下来,摆出的架势依旧是像是在跑步,他经过闫宝书身边时小声说道:“快去找向北,冯海棠家那一片,晚了就迟了。”说完,杜新国一阵风似的掠了过去。
这话是什么意思?闫宝书听的汗毛竖起,来不及多想的他撒丫子掉头就往冯海棠家那边跑。冯海棠家在哪啊?闫宝书不知道,他没去过,冯海泰家在哪啊?闫宝书几乎到了疯狂的状态……有了,有个人一定知道冯海棠家在哪里。
☆、第一百一十三章
闫宝书虽然不知道冯海棠家在哪里,但有个人却知道,当闫宝书一路疯跑来到完四宁家大门口时,他身上的衬衣已经被汗水给浸透,他扶着完四宁家的大门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双腿发沉头晕眼花,这是跑的太急缺氧了。完四宁家的大门开着,闫宝书扶着门一边捯气儿一边朝院子里看着。
突然,屋里有人出来了,是完四宁的妈妈,他掀开门帘走了出来,看到闫宝书时惊讶道:“这不是宝书吗,你咋来了也不进屋啊?”完四宁的妈妈见闫宝书脸色不对,大口喘着气的样子连忙跑到了门口,“咋地了这是?出事儿了?”
“婶子,四宁在家吗?”
“哟,四宁这孩子一大早就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干啥去了啊?”
闫宝书心慌了,勉强镇定下来之后和完四宁的妈妈说道:“婶子,您知道冯海棠家在哪儿嘎达吗?”
“海棠家?哟,这我也没去过啊,不过我知道在哪一片儿。”说完,完四宁的妈妈从院子里出来,站在马路上指着右边儿说:“你看到那颗歪脖子树没?顺着这棵树往前走就是……可具体是哪一门哪一户婶子就不知道了。”
有个大概总好过什么都不知道的好,闫宝书连忙请辞按照完四宁的妈妈指示的方向跑了过去。完四宁的妈妈站在门口看了好半天也没反应过来,直到有人从身后拍了她一下她才有所反应。完四宁的妈妈被人拍了下肩膀,条件反应的“妈呀”一声跳了起来,紧接着回头看去,“你这死孩崽子,咋也不吭一声,想吓死你妈我啊。”
完四宁歪嘴笑道:“我看你看那边儿看的入神,以为有啥稀奇玩应呢。”完四宁一边说一边进院子,右脚刚跨过门槛就听到妈妈说:“儿子你先别进屋,你过来,妈跟你说件事儿。”
完四宁带着疑惑又退了出来,来到母亲身边问道:“啥事儿啊?”
完四宁的妈妈不解道:“也就几分钟前宝书来了,我看他那样子是挺着急的,脸都白了还直喘气,应该是跑过来的,不过我一说你没在家,他就问了我冯海棠家在哪。”说着,完四宁的母亲转过身,焦急道:“你说我没去过冯海棠家啊,就知道跟那一片,然后我就告诉了,你说这孩子找海棠干啥啊?他两认识吗?”
完四宁登时就没了笑容,他本来一大早就出门了,这个时间段回来就是路过家门口想进屋喝口凉水再走,于是也就没把自行车推进院里,现在听到母亲告诉他这些,他水也不喝了,搬过自行车调头就往冯海棠家追了过去。
“儿子,你慢着点骑,有事儿记得回来跟妈说一声。”完四宁的母亲跟在车后头追了一小段距离,口头上还不忘嘱咐儿子一声。
完四宁也很懂事,尽管焦急也还是回应了母亲的话,“知道了,您回屋待着吧。”完四宁这一路上几乎是在玩命儿的骑车,要说他现在的心理也实在是太过于微妙了一些,他不知道他这股子着急劲儿到底是因为怕冯海棠被抓,还是因为闫宝书也搅合进来而担忧了。总而言之,从完四宁家到冯海棠家平时都是要十几分钟的,而今天完四宁只用了七分钟就到了。
完四宁先是进了冯海棠家,家里只有冯海棠的母亲,他的父亲外出没在,既然都没人完四宁也不可能久留,在冯海棠母亲送他出门时完四宁便问了一嘴,“婶子,外头现在都在传,说是海棠从辽宁逃回来了,真有这事儿吗?”
“啊?咋可能吗。”冯海棠的母亲也是故作惊讶,展现出她也不知情的样子,甚至还有些惊恐。
完四宁仔细打量着她的表情变化,继续用言语展开攻势,“婶子,我和海棠可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都好到穿一条裤子的地步了,您要是知道海棠是不是回来了,您不对外人说也应该对我说啊。”
“这……”冯海棠的母亲明显犹豫了,其实像她这种没工作只能跟家里操持家务的妇女来说,大字不识几个哪里知道这是完四宁耍的一种手段的,于是她就被完四宁这番话给说的有些松动了。当然,这能说动她的原因还是因为完四宁和冯海棠的关系,平日里冯海棠和完四宁走的最近,都有些赶上一家人了,就冲这个,她自己心里也是犯着嘀咕。
“婶子,看来您还是把我当外人了,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完四宁也不想跟这儿浪费太多的时间,既然得不到冯海棠的消息,那他还是去找闫宝书吧,毕竟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闫宝书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