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向北和闫宝书又一次的分别,不过他们都没有感伤,因为他们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他们还会再见面的,下一次,他们不可能再分开了。送走了陆向北,闫宝书的心也沉了下来,一周之后,也就是年关前夕,闫宝书拿到了他在文工团的最后一次工资,三十八元。
闫宝书自由了,在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动荡以及个人感情还有各种事情之后,他终于得到了自由,一个自由的人,一颗自由的心,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去闯他想要的未来了。
一九七九年夏天,闫宝龙去北京上学了,他在经历了艺考之后成为了高考恢复后的第一批大学生,他带着闫宝书的希望,载着青春的阳光,以及个未来的期盼,踏上了疾驰的列车。
闫宝书在闫宝龙走了之后,他跟陆向北通了电话,在简短的表达了思念之后,他直奔主题,希望陆向北能够暂时代为照顾闫宝龙,陆向北很爽快地答应了,说,“你弟就是我弟弟吗,没问题。”
一桩心愿的圆满让闫宝书又轻松了不少,紧接着他和完四宁去了东方红村,把两百块钱交给了闫宝山。养殖事业是需要循环渐进的,不可操之过急,所以初步投入只能少,这些钱加上闫宝山自己手里头的,足够买上四头猪羔子。
闫宝书在东方红村没待几天就走了,至于金桂琴去世一事,闫宝书有是顺便和闫宝山提了一下,后者的表现很冷淡,淡淡的哀伤只不过是一瞬间,而后……再没有而后了。
七十年代末,闫宝书进入了正式开展事业的阶段,他把家里的事情交给了静儿和闫宝福,随后就和完四宁买火车票去了上海。至于闫宝书从文工团离职一事,闫宝福可是发了不小的脾气,不过……现在没事了,或许闫宝福也觉着,闫宝书是能够折腾出名堂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还有闫宝书去俄罗斯通商,我想南方的看官应该不知道凯撒吧,在东北还是挺红的,我是说以前,我妈妈还有一件的,后来家里进来小偷了,把凯撒给偷走了,哈哈哈
☆、第155章
闫宝书在和完四宁抵达上海之前,特意给陆向北发了一封电报,至于后来的事情,也是闫宝书见到了陆向北之后才听说的。一九七九年,即将进入八零年代,闫宝书闯荡事业的生涯第一步选择去了上海,不过这里并不是他开展事业的首发站。深圳,那里才是闫宝书真正想要去的地方。
一九七九年,深圳不在是一个小渔村,这里拥有着优越的地理位置,在国家的开放政策以及便利的交通,经济得到了迅猛的发展,于是,深圳于一九七九年设立为市,八零年建经济特区,从此,这个地方将在之后的很多年里,成为了不少人魂牵梦绕想要一探究竟的地方。
八零年的春天,闫宝书和完四宁已经在上海待了有两三个月了,他们租住在一个二十五平米不到的小屋里,这家的房主并非是纯正的上海人,听说以前上过战场,还杀死过好几个日本鬼子,临老了,腿脚也有些不利索了,但他为人古道热肠,紧紧收了他们十块钱的房租费。
四月中旬,上海的天气间暖了,由于房间太小,闫宝书养成了无烟不能舒坦的地方,为了防止屋子里烟雾缭绕,他只能开了窗户,坐在屋子里仅有的一张小桌子上写着东西。日记,仿佛是老天赏赐给这个年代的人们的一种特别礼物,或许这也是一种习惯,闫宝书在离开家这么久以来,渐渐地养成了习惯,他开始写日记。
不过,与其说这是日记,不如说更像是散文。这个年代有文化的人都喜欢写一些辞藻华美的句子,优雅而又动人,也有一些喜欢剑走偏锋,写一些阴暗面的东西出来。闫宝书这纯粹是瞎写着玩,并没有出书当作家的打算。
闫宝书看着窗外小巷子里的场景,对面窗户前挂着的衣绳上晾晒着刚洗过的衣衫,行人走小巷中走过,操着闫宝书听不懂的上海方言,偶然间,一个漂亮的姑娘穿着波点裙子从窗前经过,闫宝书抬起头与她对视,彼此间微微一笑,这大概就是一面之缘。
闫宝书再次低下头,写的正入神之际,房屋门被推开了,完四宁走了进来,兴奋至极的说:“宝书,你瞅瞅我弄啥来了。”
闫宝书回过身,竟然看到完四宁的脸上挂着个□□镜,身上的花衬衣虽然鲜艳,却意外的配他,裤子是闫宝书从家里来之前,特意让静儿和嫂子帮忙裁剪制作的。喇叭裤,也正是这个时候流行的,像上海这样的大城市,不要太受年轻人们的喜欢。
闫宝书知道完四宁弄回来的是□□镜,只因为上个月他阴差阳错的了一部电影,《大西洋底来的人》。这部电影是1977年由NBC出品的,其中老麦带着□□镜的形象,亦不知迷倒了多少中国人。
完四宁就是深受感染的人之一,他此时兴奋的异常,站在狭小的房间里摆着和老麦一样的酷酷的造型,“宝书,我这样好不看?精神不?带劲儿不。”
闫宝书笑不可支,“还行,就是着脑袋吧,我得给你捯饬捯饬。”
“咋捯饬啊?”完四宁走过来,“你是不知道,就你这喇叭裤做的,不比百货里卖的差,就是料子不咋地。”
闫宝书笑道:“不急,往后有机会穿好的,哦对了……你这脑袋就不想弄个飞机头?”
“啥是飞机头?”
“找个机会,我给你弄。”
“那你不弄啊?”
“我就不必了,毕竟我喜欢返璞归真。”闫宝书也不是不想弄,只是他驾驭不了这个发型,就算在流行,他也不想弄。所以他宁愿留着平头寸头,也不想搞个飞机头。不过,闫宝书还是在审美上小小的追求了一把,也就是穿了自己做的喇叭裤。
喇叭裤的要求就是裤脚开的越大越好,不过也要讲究形状,做的过分了,就是阔腿裤了。除此之外,这个时候男士皮鞋也都流行起来了,尤其是“三节头”的,鞋钉越多越好,鞋尖越尖越好,甭管舒服不舒服。不过,一双高档的男士皮鞋还是非常难买到的,毕竟需要外汇券。
“哎,那都听你的。”完四宁高兴了一阵子,随即脸色就不那么高兴了,他深叹了一口气,“宝书,咱两来这儿的目的到底是啥?”
闫宝书看出了他的疑惑,笑了笑说:“过来长长见识,回去好吹牛逼啊。”闫宝书的确是这么打算的,也不怕和完四宁实话实说。不过完四宁既然已经开始担心了,那就证明他已经开始担心钱的问题了。
闫宝书安慰他说:“不用担心,手头还些钱,除此之外我能挣到外快。”
“啥外快?”
“这不就是吗。”闫宝书指了指手上的日记本,“写了东西,找个时间邮到报社,如果能出刊,咱们就有钱拿了。”
“哈哈哈哈,还是你小子有才儿,换了我可不行。”
闫宝书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你在北京那么久,是怎么活下来的?”
“哈哈哈,瞎胡混呗。”
“行了,你也别想着瞎胡混了,等我写完这点,咱两出去转转。”说完,闫宝书转过身开始认真的写他的手稿。闫宝书的确没有想过当作家,不过出门在外能挣一个子儿也好过于太节省。
闫宝书在没有了完四宁的打扰之后,他开始闷头创作,一个小时候他终于收工,卷起手稿揣进兜里,带着完四宁出了门。闫宝书和完四宁在街上转了一会儿后去了趟邮局,把手稿邮出去后就找地方吃去了。
在上海待着的这段时间,闫宝书除了写日子以外,更多的时间是带着完四宁去各个百货公司转悠,毕竟他能够记住的流行趋势不多,他需要在这里进行实地考察,一边欣赏这个年代的美,一边记下样子,晚上回家就按照记忆画出图纸。
闫宝书可没打算久留上海,所以他尽可能的把考察工作做好,做细。而这天闫宝书刚好和完四宁再次来到百货公司,两个人这才刚进门,迎面就被一个蓬头垢面的丫头给撞了个正着。闫宝书走在前头,所以被撞的有些疼,他弯腰捂着肚子,看了眼已经倒在地上的姑娘说,“姑娘,你没事儿吧?”
那姑娘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抬起头刚要和闫宝书道歉,话却说不出口了。
闫宝书见她欲言又止,忍不住地打量了她几眼,这不看还好,一看还真就吓一跳。完四宁或许不认识她,但闫宝书却非常有印象,“你……你不是……”
“你认错人了。”姑娘拔腿就走,没走出几步闫宝书就已经和完四宁追了上来,两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完四宁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这姑娘谁啊?
“你们想干嘛?再不让开我喊人了啊。”
闫宝书连忙抬起双手,“你知道的,我们并无恶意,咱们认识的对吗?我想我应该没有认错。”闫宝书对这个姑娘还是有些印象的,但却因为时间长久已经忘记了她叫什么,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竟然来了上海。
“我都说了……”
“我知道我没有认错人了。”闫宝书斩钉截铁道:“你怎么来上海了?”
那姑娘见闫宝书真的认出了她,便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她慢丝条理地整理了衣服,又用手撩起了散乱的头发掖到了耳后,尽管多年之后,她已经二十六了,但就长相来说,还是少女的模样。
闫宝书松了口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好歹是老乡,找个地方吧。”
“行,你找地方吧。”
闫宝书带着一脸茫然的完四宁走前前头,后头跟着个姑娘,完四宁十分好奇,小声问道:“这姑娘谁啊?”
闫宝书笑了笑,“她看起来像个姑娘,可年龄上来算,咱得管她叫姐。”
“哈?不她到底是谁啊?”
闫宝书叹了口气,“她叫什么我忘记了。”闫宝书因为她的出现勾起了曾经的回忆,当年的高百川不知道被送到哪里去劳动改造了,这个因为庇护高百川的女人被厂矿开除,之后就失去了踪影,万万没想到,他能在这里见到她。
完四宁听完了过去的事情,不禁叹了口气,“这女人也是够傻的,高百川那种脚踏两条船的人渣怎么能护着?”
闫宝书摇了摇头,“高百川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装相的功夫一流,别说她当时是个情窦初开的姑娘,就是厂矿大院里多少老爷们不也都被他骗的团团转吗。”闫宝书惋惜道:“看样子她过的不太好,当年她冲出来是我所料未及的,虽说她是心甘情愿的,可我特想知道,她现在后悔吗,如果她后悔……”
“你想怎么着?”完四宁看着他。
闫宝书微微一笑,“到时候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光棍节,于是我没更新,哈哈哈 ……
☆、第156章
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然而闫宝书和“旧相识”在大上海遇上却没有多么激动,相反的竟然是看到了她混的如此凄惨而觉着有些难过。闫宝书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了,不过后来在和她唠嗑的过程中,她自己说道:“我改名了,现在叫薛冰。”
闫宝书为此感到十分惊讶,没想到她现在连自己的本名都不想要了。闫宝书和完四宁带着她找了一家小餐馆吃饭,几人落座之后,闫宝书便问道:“你来上海多久了?”
薛冰挤出一丝苦笑,抬起手时手指灵活的动了几下,而后说道:“事情发生了以后,高百川被送去劳改了,我因为那件事而被我爹责怪,觉着我丢老人,一气之下就带着我来上海投奔亲戚了,就结果而言吗……没那么顺利就是了。”薛冰也有不想让外人知道的事情,她在饭菜端上来后可劲儿猛造了两个白面馒头,又吃了一大碗的热汤面,可见其实真的饿疯了。
薛冰如今也有二十六七了,至今没有嫁人,她的穿着打扮还和姑娘家似得,在她吃完饭放下碗时,她抬手整理了一下刘海,笑道:“谢谢你们请我吃饭,你是闫玉芬的弟弟对吧?”
“嗯,是的。”
“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当初高百川骗我说,说闫玉芬只不过是他分房子利用的一颗棋子,我当时就劝过他,这么做太损了,缺大德容易遭报应,他不听非要这么做,结果好了,遭报应了吧。”薛冰见闫宝书面色平静,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后来他被揭发,事情败露被送去劳改了,差不多两年吧,他出来了,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我在上海的住址,我这人怎么说呢,说难听的就是个贱骨头,当时还觉着高百川是爱自己的……真是……蠢的没处说理了。”
闫宝书看着她,“你的意思是,高百川后来来上海找你了?”
“可不吗,卷着铺盖卷来的,那德行就跟乞丐是的,我去火车站接他,幸亏是接到了,不然他就得死。”薛冰嘎巴了一下嘴,朝着一旁听故事的完四宁说道:“大兄弟,给根烟吧。”
完四宁一愣,连忙递过去一根烟。
闫宝书微微皱眉,“你以前就会抽烟?”
“咋可能吗。”薛冰冲着闫宝书抛媚眼似得一笑,“来上海之后学会的。”薛冰夹着烟,娴熟的动作之下她抽了几口,吐出烟雾后说:“我和我爹来了上海以后就跟着亲戚在这里讨生活,日子挺苦但也不至于饿死,可自打高百川来了以后,我爹被我给活活气死了,他老人家一走,亲戚什么的也就都冷落了,从那时候起,我就开始跟着高百川四处生活……”
闫宝书点点头,“你们在这边干什么?高百川在哪里呢?”
“谁知道那个王八蛋死哪里去了,那就是个畜生。”薛冰越说越激动,“姑奶奶早晚得废了他。”
出口成脏,闫宝书被眼前的薛冰吓了一跳,愣住的同时薛冰朝他露出了讽刺的微笑,“咋地,觉着我变成这样不可思议?”
闫宝书叹了口气,“没有人会一尘不变的,只是你……”
“没啥大不了的,哦对了,你们住哪儿嘎达啊,能让我将就一晚上不?”
闫宝书一想到自己那个狭窄的小房间,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了,“房间太小,我们两个挤都有点困难呢,不过你要真没地方去,我可以跟房东说,让你住在隔壁的小仓房里将就一晚,不过也只能是一晚。”
“一晚就不错了,我这里谢过你们了。”薛冰的举动染上了浓重的江湖气息,说完她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拍到了桌子上,“抵我这顿饭钱和房租了。”
于是,闫宝书和完四宁带着薛冰回了住的地方,房东大爷为人热情,一口就答应了让薛冰住一晚上的请求,在小仓房整理好了之后,闫宝书和完四宁回了自己那屋,门一关上,完四宁凑过来小声的说:“这薛冰的腿脚有点不大好吧?”
闫宝书点点头,“以前比这严重,我看了,她可能是不走快就是踮脚,走快了就……”
完四宁叹息道:“长的还挺不错的呢,可惜了。”
闫宝书苦笑道:“这姑娘吃了高百川一次亏不说,竟然还能再搭理高百川这种人渣,哎……不说这个了,今天晚上就这样吧。”闫宝书和完四宁分别洗了脸和脚,待天黑下来以后完四宁栽歪在床上看书,闫宝书则是坐在窗前又写了起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隔壁小仓房那边竟然传来了说话声,听起来还不是一个人。
闫宝书停下笔,回头看了完四宁,两个人对视之时都很纳闷,这才刚想过去开门一看究竟,突然听到那边传来了薛冰的笑声,和暧昧的话语,“二个小兄弟不是本地人吧?大姐看你们体格挺结实的啊。”
闫宝书瞪大了眼睛,完四宁则是险些笑出声。
“啊,大姐说的是,我们两个刚来这边没多久,我叫二黑,他叫铁子。”这说话的人明显不大,岁数也就在十八-=九二十出头,随后又听他说:“大姐今年多大了?看起来挺年轻的。”
“二十六了,还真是你们大姐了。”
“大姐,经常这样?”
“哪有啊,这不是快揭不开锅了吗,两个小兄弟十块钱,咋样?”
那边沉默片刻后,闫宝书听到了关门的声音,不久,那边便传来了“战斗”的声音。薛冰的声音很有穿透力,那边两个小伙子还咯咯的坏笑着,不时的还夸薛冰两句,“大姐挺不错啊,皮肤真白……”
闫宝书眉头深锁,手攥紧了那只钢笔。完四宁则不同了,虽然有些惊讶,但很快就过去了,为了能够把隔壁的声音听的更加真切,他歪着脑袋贴着墙听的入神。闫宝书一眨眼的功夫在看完四宁,这小子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