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贺非忍不住按住了自己的脑袋。
这个歌声,和他之前在格雷星上听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可为什么警卫会听不到?他之前明明和江少将一起听到过啊!
而且,如果听到这个歌声,是不是意味着,又有一个人即将死去了?
不行,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命案发生!
贺非这时早就把江少将之前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抬手一指歌声传来的大致方向,就忍着不适,带着警卫往黑暗中小跑了过去。
警卫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阻拦。
那个歌声竟然传得十分远,小区的最后面有一片花树林,贺非竟然一路跟到了这里。这里初春时节开满了粉红色的花骨朵,要是放在平时,一定是美不胜收的景象,可在昏暗的夜晚,伴随着诡异的只有贺非一个人能听到的歌声,就显得恐怖起来。
贺非只一个人往里面走了两步就有些腿软了,连忙扯过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警卫,把自己夹在两人中间,只露出一张脸,让他们先打头阵。
大约走到树林中央的时候,歌声已经震得贺非有些头晕了,可他仍是眯着眼往里面看。
就在这时,两名警卫双双停住脚步,举起配枪,指着前方,喝道:“什么人!”
贺非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个正在扭动的人影,看不清脸,也看不清性别。
和上次农夫的状况一模一样!
贺非连忙拍了其中一名警卫一把,“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救人!”
话一出口,声音竟异常虚弱。
警卫没有听他的,反而空出一个人扶住了贺非,因为在他们的眼中,贺非惨白的脸色看上去已经几欲晕倒。他们是江家的警卫员,放在首位的当然是江家的人。
贺非却还是在推他,“你快……去啊……”
头好晕,妈的,连路都看不清了。
恍惚间,他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一个黑影闪过,可再仔细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贺非想要和警卫说,竟连嘴巴也张不太开了。
最终在警卫惊恐担忧的目光下,失去了意识。
——
江城恺在听到贺非晕倒的消息之后,惊得差点把床给掀了。
他一开始觉得,贺非既然是去找普乐的,又有警卫跟着,实在不太可能出事。谁知大晚上了,他加班都加完了回家了,却还不见人回来。
好不容易接到一个电话,还是贺非出事的消息?!
江城恺决定怒扣警卫的工资!
赶到现场,贺非已经醒了,只是依旧脸色苍白地坐在救护车的担架上,披着一条毯子,目光无神地盯着远处,一言不发。
江城恺觉得心有点疼,抿了抿唇,大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贺非看到一双大长腿出现在视线里,有些迟缓地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江少将一眼,又缓缓地抬起手,抱住了他的腰。
江城恺摸了摸他的头,察觉到他身体的轻颤,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
贺非抱得更紧。
江城恺把视线往边上移。
那里打着高亮的灯,把花树林深处照得亮亮堂堂,宛如白天。树林外围着一圈居民,似乎是想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从人与人之间的缝隙中还能隐约看到警员们在里面来来回回地忙碌着。
又过了一会儿,一具尸体被抬了出来。
尸体的身上被蒙了一层白布,遮住了全部,可从映出白布的棕色血迹,以及其数量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再次以浑身是伤的状态死去的人,而且还不是藤树族人。
和负责出警的队长打了声招呼,江城恺把贺非一把抱起,凑到耳边说了句:“我们先回家。”
贺非的呼吸一顿,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64章 俐铂塔
再一次见证了死亡经过对贺非刺激不小。
连带着他肚子里的小宝宝都不安分了起来。贺非好不容易被江少将哄睡了,却在半夜被肚子里的小家伙再次闹腾了起来。
贺非觉得是自己太不注意,导致宝宝不高兴了。他能感觉到对方精神力的波动,绝对不是愉快的表现。
他把这个现象告诉了江少将。
江城恺对此也是十分不满,而这个不满则是对贺非的。
“都说了要让你出门小心,已经有警卫跟着了,你为什么还是要到处乱跑?”
“总不能让我见死不救吧?”贺非反驳,“我都已经听到歌声了,难道要让我袖手旁观吗?”
江城恺道:“你可以选择报警!为什么非要用自己的生命安全来开玩笑呢,你知不知道你晕倒了之后我有多担心!”
“可那个歌声别人听不到!”贺非喊道。
“……你说什么?”江城恺一愣。
“我说,那个歌声除了我,还有死者,跟着我去的那两名警卫根本什么都听不见。你让我报警,如果警察来了也听不到,那我又该怎么说呢?”贺非瞪着他。
“怎么会听不到?”江城恺问道。
“这我怎么知道?”贺非翻了个白眼,“可能是我精神力比他们强吧。”
没想到贺非随口一说的理由江少将居然接受了,“你说的有道理。”
这下换贺非不明白了,“为什么?”
江城恺解释道:“除了格雷星那次,这个歌声我之前也听过,的确是一种用精神力制造的歌声。同样,唱歌的人也能控制自己的频率,来让自己想要的人听到。否则如果是个人都能听得见,那就会一死一大批,目标太大了,也违反了凶手的初衷。”
“难道这样目标就不大了吗?这么多人莫名其妙的死去,最后凶手还不是被逮捕归案。所以说现在是凶手越狱了,还是有人在可以模仿?”
“越狱是不太可能,”江城恺道,“但我觉得当年的凶手只是被人利用了,真正的幕后黑手还躲在暗处,等待着重新下手的机会。”
贺非道:“所以说他现在是觉得时机成熟了?重出江湖了?”
“很有可能。我个人认为,真正的凶手的精神力应该在b级以上,家里警卫的精神力等级最低也有c,今天跟你出去的那两个就是。如果我和你都能随意听到歌声的话,就说明我们的精神力至少与他持平,甚至比他高上一个等级。”
贺非惊喜道:“那也就是说,我可以帮忙抓出真凶了?!”
“不行!”江城恺却立马黑下了脸,“你这些天就给我好好待在家里吧,不许再乱跑出去。”
“凭什么?!”贺非失声道,“你没有权力把我关在家里!”
江城恺道:“谁让你每次出门都会出事!有了警卫我也不放心!”
警卫毕竟是为江家工作的,如果贺非执意,他们不可能过于反对,根本没有任何约束力可言。
贺非道:“哪有每次!”
江城恺不理他:“反正不许再出去!就算要出去也得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哈!我就知道!”贺非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冷笑一声道,“我就知道你满脑子都是你的孩子,我出了事情,孩子也会跟着遭殃,所以你才会这么这么紧张我,是不是?”
江城恺被他的言论惊呆了,气极反笑道:“你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他是担心孩子,这有什么不对吗?贺非是从哪里看出来他关心孩子不关心他的?他明明每句话都在关心他啊!
“我哪根筋都没搭错!”贺非怒气冲冲,“我还一直在想,你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就喜欢上我,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之前不知道有孩子的时候,你觉得我是你的完美契合者,于是百般讨好,就想生个孩子。现在有孩子了,你更不可能放过我了,当然要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江城恺也暴躁了:“你可不可以不要无理取闹!”
“你才无情无耻无理取闹卑鄙无耻衣冠禽兽朝三暮四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直男癌!”
“……什么是直男癌?”
贺非气得别过头不理他。
江城恺也快要被气死了。
他长这么大,自认人品一流,成绩一流,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骂过。
要是换了别的人,他早就一拳揍上去了。
可是现在骂他的人是贺非,江城恺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他不知道别的位面的人是怎么样的,但吞芽星位面土生土长的人都是在感情上十分单纯的种族,轻易不动情,他们一生极少会喜欢上两个以上的人,一般就谈一个,然后便是结婚生子度过一生——当然个别人渣除外。
江城恺自认也是这样的人。
他对贺非有了好感,进而喜欢上他,并且两个人已经结婚了,这有什么不对吗?他只不过是担心贺非担心孩子而已啊!
江城恺万万没想到贺非居然会把自己的意思曲解成这个样子。
生怕再待下去两个人又要吵起来,江城恺干脆摔门而出,分开来冷静冷静。
只是才走出房间没两步,他就看到江夫人在拐角处探头探脑。
江城恺一惊,扯出个笑容道:“妈妈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本来是睡着了的,”江夫人披了件衣服,走过来,“但是听到你们争吵就睡不着了。”
江城恺:“……”
非要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吗?
江夫人有些担忧地看着大儿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江城恺摇了摇头,不想为这种琐事烦扰妈妈。
江夫人不赞同地瞪了他一眼,“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妈妈也好给你们出谋划策啊,难不成你们要冷战?”
江城恺一怔,愣愣地看着他妈妈。
江夫人叹了口气,道:“妈妈毕竟是过来人,年轻的时候和你爸爸也有过争执。夫妻之间讲究的是包容和理解,凡事都要有一方的退让,不然双方都各执一词,固执己见,那日子还要不要过下去了啊?”
江城恺闻言沉默半晌,终于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只不过是提了一句让他多考虑孩子,不要再出门了,他就说我只关心孩子,娶他说喜欢他也都是因为孩子。““可你也不能限制他出门啊。”江夫人惊呼道,“你这样做的确是有些过分了。”
江城恺也很苦恼:“那我能有什么办法,就算警卫跟着,他还是会跑到危险的地方去,还不如就不许他出门,更安全一些。”
江夫人道:“那你也不可能让他一辈子都不出门吧?”
江城恺愣住,显然没想到这个问题。
江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也怪贺非小时候的注册基因是worker,如果当时就知道他是一名r的话,被送到象牙塔学院学习,他对精神力的掌控程度一定更强,也就有自保能力了。不知道现在再送过去还来不来得及……”
“绝对不行,”江城恺想都没想,“不能让大家知道他是r。”
“为什么?”江夫人不解。
“反正不可以,贺非他自己也不想的。”江城恺笃定道。
江夫人也不好再坚持,只得道:“那我就请我以前的老师来家里教好了。”
这倒可以,江城恺点了点头。
江夫人又道:“那你现在先回去和非非道个歉吧。”
江城恺表情僵了一下。
江夫人好笑道:“难道你不愿意?”
江城恺逞能道:“我没错。”
江夫人:“……”
江城恺道:“我先去军部了。”
“这大半夜的……”江夫人错愕。
但江城恺已经绕过她下楼去了,拦都拦不住。
江夫人无奈地看了他们的房间一眼,又叹了口气,回屋睡觉去了。
小两口的事情,还是让小两口自己解决为好啊。
……
一夜过去,贺非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
他也感觉到自己昨天是口无遮拦了,可他那时受了惊吓,江少将还威胁他以后不许出门,是个人都得炸了。
可是睡了一觉之后,却也没那么气了。
贺非不知道江少将昨天晚上是在哪里过得夜,是睡了沙发,还是跑去了客房?
……应该不至于睡在门外这么惨吧。
江城恺的确没睡在门外,他甚至连家里都没在,而是连夜去了军部,调了一艘飞船,前往第九区。
第九区是联邦境内资源较为贫瘠的一个星球,在开发完毕后,就被用来做了监狱。
当然,这里关押的罪犯也是各有不同的,因而划分了许多区域。比如说江城恺这次要去的,就是特殊病犯治疗中心,这里专门关押一些行为和精神有异常,联邦却舍不得将其立刻处死的罪犯。
治疗中心是一幢大白楼,特别壮观。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医院建错了地方。若是外人看到,绝不会把这个看似圣洁的建筑认作为监狱。
但事实上,它就是一座监狱,里面的犯人还不少,都不是正常人。
江城恺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他之前也抓到过几个罪犯送来这里,却是第一次来探望某个罪犯。
江城恺出示了证件,被狱警带了进去。
他这次要见的人,正是两百年前被抓捕的“杀人凶手”——俐铂塔。
俐铂塔被关在走廊最里面的那间房间,全密闭式,只有一个很小的排风口,三面是墙,一面是双面镜,好让站在外面的医生能够观察里面的罪犯。
江城恺来到那里的时候,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者正站在双面镜前,看着里面的人。
“詹姆斯博士。”江城恺打招呼。
老者转过头来,鼻梁上架着一副圆眼镜,整张脸皮都是皱的,透露出一种不符合年龄的苍老感,他用沙哑的声音笑呵呵道:“是江少将啊,好久不见,有失远迎。”
江城恺寒暄道:“博士近来身体可好?”
“不错不错,”詹姆斯颤颤巍巍地点着头,“不知道江少将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看他的。”江城恺一指镜子那头的人,“联邦又出命案了。”
詹姆斯的眼神闪了闪,诧异道:“怎么会?”
“具体原因我暂时还不清楚,所以才会来找他。”江城恺道,“不知道我能不能进去和他对话呢?”
“本来是可以的。”
“什么叫本来?”
“你看他脖子上的项圈。”詹姆斯指着紧紧贴附在俐铂塔脖子上的金属环,“那是吸音器,为了防止他再用声音迷惑人,已经戴了快两百年了,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说话。”
“你们这样也有点太……”
“残忍是吗?”詹姆斯叹了口气,“我们也是无奈之举,当初把他送进来的时候,原本分配的并不是这个房间。只不过他在用声音迷惑了两个狱警,让他们自杀之后,我们就只能把他关到这个完全隔音的房间里来了,吸音器也是后来才戴上去的。”
詹姆斯眼镜后的目光意味深长,“想想死在他手里的无辜者有多少吧,我们这样也算是小惩大诫了。”
江城恺抿了抿唇,无法反驳。
詹姆斯又道:“如果江少将执意要和他对话的话,我就让人去准备了。”
江城恺点了点头。
说是准备,其实也只是在原本就不怎么宽敞的房间里升起了隔音玻璃,而后江城恺就被詹姆斯请进去了。
俐铂塔看到詹姆斯之后,似乎格外兴奋,立马从床上跳了下来,扑到了玻璃上。
他发不出声音,只能微张着嘴,用眼神来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
在这里孤独地被关了两百年,唯一能捡到的人也只有詹姆斯博士和个别几个狱警了吧。
江城恺感慨。
他到现在仍是相信,俐铂塔是有心人利用的。
其实从当年的档案中不难看出,俐铂塔被抓捕的时候,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被抓,甚至一点都不觉得恐慌,而是像个孩子一般,到处看到处跑,到了法庭上也是如此。这完全不像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血腥凶手会有的反应。
的确,也有变态以杀人为乐,但他们表现出来的一般都会是疯狂,却绝不会是像俐铂塔那样的不谙世事。江城恺曾经去旁观过那次判决,俐铂塔在被审判的全程中,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安,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明白法官说的是什么,只有在押送他去第九区的时候,才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悲伤。
他绝对是被人利用的!
江城恺死死地盯着玻璃那头的俐铂塔,俐铂塔被他看得有些发憷,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江城恺收敛了下眼神,侧头对詹姆斯说道:“能把他的吸音器解开吗?我想和他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