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长老抢了先手,也就占了优势。他左手的符纸在陈穗果面前幻化为一道石墙,右手的落到陈穗果身上,严重减缓了她前进的速度。
陈穗果周身的黑影一震,眼见着就要把身上的符纸冲掉,又是六张符纸冲她而去。就如同天降雨浇灭了大地上的火焰,这团黑影在符纸的逼迫下偃旗息鼓。
“片刻后我会将它原身逼出,请牧公子用你那枚能锁魂的戒指将它锁住。”华长老道。
拖累了曲泊舟,导致两人几近原地踏步的牧轻言听闻此言后满是忐忑,他压根不知道这戒指怎么用,到时候锁不进去就很尴尬了。
曲泊舟在他肩上拍了拍,大概是安慰他让他别担心,随机应变。
华长老捏碎符纸,这次是在他们三人身后筑起一道墙。虽然背后有了实物抵挡,但仍能感到有股力量在把人往外扯,时间不多。华长老站稳后,咬破舌尖,往符纸上吐了两口真涎液,又念了一串繁复冗长的咒语,最后大喝一声“出”,指尖的符纸飞往陈穗果的额头牢牢贴住。
陈穗果顿时挣扎起来,周身的黑影也变得不安分。终于,在三人身后石墙倒塌之时,一团黑色人形的东西自陈穗果身上分离开来。
“牧公子!”
“啊!?”伴随着惊慌,牧轻言将青铜戒指脱了下来,就在他准备将戒指递给华长老的时候,戒指竟一烫,将那团黑气吸了进去。
石墙再起,华长老将已锁住魂魄的戒指接过,又拿出那根羽毛和朱砂画起阵来。
戒指镇于中心,气场终于展开,远观全景,便能看到太傅府东西各有两道冲天之柱。
终于没了那股力道的拉扯,牧轻言松了口气,身体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牧公子,我们还在秦南离的玄龙吟水天罚大阵内,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所以须得抓紧,切不可放松。”华长老道。
“好吧,枯木逢春术怎么施展。”牧轻言身心疲软地从地上爬起来,开始往他的结局迈步。
“枯木逢春术其实就是用混着你金氏一族血液的水画出阵法,然后由画阵之人在阵中献祭。”华长老掏出一张纸递给牧轻言,“场地有限,牧公子你将枯木逢春术盖在我的阵法之上就好。”
“那么水在哪……”牧轻言环顾四周,一片茫然。这宅子里的水都结成了镜面,凿下去估计能拿到好几块碎石。
华长老蔑他一眼,走入他们所在庭院旁的屋内,走出时手上多了几个物件,竟是一个脸盆,一块铜镜还有一个荷包。华长老将盆放在地上,铜镜放入其内,再打开荷包,从里面倒出不少钱币来。
“应是利用五行相生的原理,金生水。”曲泊舟在牧轻言耳旁解释道。
“哦。”是他文盲了。
只见华长老用符纸在这些东西上一贴,又低声念了句诀,便化出一盆水来。
牧轻言:“可以的。”
曲泊舟:“这很玄学。”
这样的句式,这样的接话,仿佛对上了暗号,牧轻言目瞪口呆地看向曲泊舟。而后者耸肩一笑。
还没来得及有更深层次的交流,华长老便将牧轻言叫了过去,把红羽毛交给他。
“接下来交给你了。”华长老郑重道。
牧轻言点点头,让华长老在他手腕上画了个口子,将自己的血分别涂在华长老和曲泊舟眉心后,便将手腕浸在水中。
水很凉,随着4 血液流失,身体也开始变冷,待整盆水都被染红时,牧轻言将手腕抬出水面,又把羽毛放入水中。
用这样纤细的羽毛在地上画那般的大阵有些麻烦,华长老看出牧轻言的困扰,手一指,牧轻言手中的羽毛便变得粗大,跟记忆中那位“姐姐”最后用的“大毛笔”一般。
牧轻言照着那张图开始画阵,为防止某些不算突如其来的打扰,华长老手执符纸严以待阵。
另一边,秦南离站在气场中心,面前的铜镜清晰地显示着牧轻言三人所做的一切。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将插在地面的剑拔出,冲天的气流瞬时减弱,气场也跟着消失。秦南离连人带剑,被另一端的气场吸了过去。
华长老面色一变,符纸出手,但秦南离剑一挥,用剑气将符纸给挡回去。符纸凭着气场的吸力以加倍的速度回去,炸开的那刻华长老就地一滚躲过,起身时抓住气场中心悬浮着的那枚戒指,气场被瞬间撤销。
而秦南离刚好搭了气场的“顺风车”落地,华长老反手将戒指掷出,黑气漫开来将秦南离裹住。可没等到华长老使出下一招,秦南离的剑已破开黑影,没入眉间。
接着,秦南离伸手抓住戒指,将黑影收了回去。
此时,牧轻言刚好将最后一笔连上,站定在戒指方才的位置。他再次看了眼那张纸,开始迅速地念动咒语。
秦南离从华长老头上拔出剑,有意地在牧轻言即将念出最后几个字时走到他面前。牧轻言抬眼看着他,看着还沾着华长老鲜血的剑没入他的体内。而同时,那根被术法加粗的羽毛根端也插 | 入了秦南离的心脏。
“没有想到吧,羽毛也有坚硬的一部分。”这是牧轻言在这个世界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机械的电子音后,牧轻言所在的空间沉寂下来,他闭上眼睛,紧接着,他做了一个梦。
“哥哥,你杀了我的孩子,但那是他们该死,我不怪你的。”
夕阳偏斜,白衣青年正提着木桶给庭院里的花草浇水,忽然有个人推门而入。那是个介于少年和青年模样之间的人,身材却异常的瘦削,他打着一把纸伞,脸被伞遮去一大半,只能看见尖尖的下巴,还有握住伞柄的手,苍白得吓人。
“我只要哥哥你还在这里就好了。”他的声音很轻,但听得出带有些许笑意。
青年依旧浇着水,隔了好久才道:“山间瘴气浓,山顶日头晒,你不该上来的。”
“哥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他们是他们,和我无关的。”他走到青年身边,扯着青年的衣角道。
“我没生气,这个世界本就分不清对错。”最后一勺水浇完,青年将木瓢都会桶里,木头和木头相撞,声音有些沉。
青年提着桶走到井边,一路上来人一直不近不远地跟着。青年将桶放好后,走回主屋,推开门后又回头,道:“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世界完结啦 撒花
☆、第二个世界
牧轻言睁眼后,发现眼前仍是一片漆黑,而且黑得特别有压迫感,就像在面前盖了块板子一样。
难不成瞎了?可这次并不是穿到一个瞎子身上啊,牧轻言心道。他伸出手试探一番,结果真摸到块板子,顿时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外面忽然传来一些响动,有人试图推开这块板子。很快头顶便有了丝缝隙,光透进来刺得牧轻言赶紧闭上眼睛。这回有些奇怪,他读取到的记忆有缺失,原主为何会以这般状态在这种奇怪的地方他无从而知。
此时尚不知外面的人是敌是友,牧轻言将手收回放在身体两侧,就如刚醒时的那样。他感觉到自己的上半身都暴露在光的照耀下,紧接着有人给他闻了一种东西,清清凉凉的,有些像薄荷。
“轻言兄,醒醒。”这人道。
片刻之后,牧轻言才悠悠地睁开眼睛。这人他认识,叫陆稔嘉,是原主的朋友,和原主隶属于同一个门派,在门派中还是同一个级别。
各种各样的开场方式在牧轻言脑中来回过了一遍,最终他挑了个最简单真实的。此时他已就着陆稔嘉的手坐起身来,果然如他之前猜想一般,他在棺材里。棺材盖半开,牧轻言借着光往里瞧了瞧,除了底下铺着一层绒布不至于躺着硌人外,再无其他。
没有陪葬品,这不符合古代的墓葬风俗啊。“稔嘉兄,我为什么在这里?”牧轻言问道。
陆稔嘉脸色一暗,“七年前,凉国来犯,而同时仙人草出世,但那位置正好在两国交战之处,凉国欲在仙人草生长的那面山上布下埋伏,恰巧被你撞破,当时阁主命你以抵御外敌优先,你也从了,便错失摘取仙人草的时机。你无法救治你的兄弟,便想沉睡进棺木之中,和他一同死去。当时阁主阻止你,你们还打了一架,自然你是敌不过阁主的,你竟以头抢地,阁主别无他法,只能随你去了。但那时你已陷入沉睡,我们找来与你齐名的医仙为你医治,她无能为力,说你伤在头部,损害极大,她得花上个几年时间才能琢磨出药方。在此之前,也只能照你之前的意思,把你放在了我们棺木之中,和你那兄弟的冰床共存一处。”
没想到竟是这样一段往事,牧轻言听得心颤,有了上个世界的经历,他直觉这话并不完全可信。他们所在的门派叫做月华阁,大夏立国时便成立。门派众人在国之危难时出世,救国、民于水火,其余时间便如同沙子渗入人海,轻易不能找寻得见。
牧轻言如今这身体,是月华阁创始人之一的嫡系,一直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所以在七年前做出那样的选择很合理。但跳过那段空白的记忆往前回顾,那位兄弟其实不是他的兄弟,而是他旧情人的弟弟,也就是小叔子,但门派中人不知道。小叔子身体不好,一直在门派里养病。因为少了一味药救不了小叔子就选择沉睡,这也太牵强了吧?
逆着光的陆稔嘉又道:“如今却巧了,医仙终于琢磨出了药方,仙人草也再度问世。但你伤在头部,之前那段记忆却是缺失了。”说完陆稔嘉将一个卷轴递给牧轻言。
牧轻言将其展开,细细阅读起来。卷轴上大意是江湖上各大十佳榜单该换榜了,这个排榜的机构邀请各路豪侠参加比赛,决出个优胜,以便公平公正公开的排出先后。自然了,优胜者是有奖品的。
牧轻言被提名在“疾风君子榜”,这个榜排出的都是轻功优异之人,他被邀请参加的比赛是到指定地点“取”一件东西。排榜方说了,每个地点的难度相当,不会存在放水嫌疑,这不仅仅是考察速度,还是关于智和勇的比拼,奖励给夺冠之人的东西是“风隐者”的称号和仙人草。
牧轻言阅读完后,卷轴上的字竟突然变化起来,重新排列组合了一番。
这次是单独写给他的。“鬼手牧轻言侠士,您的任务为到皇宫之中寻找‘连山罗盘’并带回,此番凶险,千万小心谨慎。”
看见凶险二字牧轻言便眼前一亮,正当他欲重新合上卷轴时,上面的字又有变动,恢复到初时的模样。
“谢谢你带来这个消息,稔嘉兄。”牧轻言冲陆稔嘉一笑,“劳烦扶我一把,睡太久身子有些乏力。”
陆稔嘉一把把牧轻言拽起来,牧轻言还没走出两步远,便开始头晕眼花,这也难怪,谁让原主不吃不喝就这么睡了七年。就着陆稔嘉这根“柱子”站了好一会儿,牧轻言眼前才恢复清明。牧轻言又是一番道谢。
“那我这就上路了。”牧轻言道。
“就这般?你不带上你平时惯用的器具?”陆稔嘉奇道。
牧轻言脚步一顿,旋即拍拍脑袋,“自然是要的,睡太久人都给睡糊涂了。”他又心下一动,“还得去看看羡鱼。”这个羡鱼便是他的小叔子,全名曲羡鱼,而他的旧情人,叫曲晖。不得不说,曲这个姓氏让他有些在意。
这个搁着牧轻言睡了七年的木头棺材的地方旁,便是曲羡鱼的冰床,还未靠近便是寒气逼人。忍着刺骨的冰冷,牧轻言走到床前。这是个眉目俊秀得有些过分的青年,平眉浓淡适宜,一双桃花眼,眼角微微泛着红,唇却稍薄了,显出几分寡淡来。
这与牧轻言记忆里的模样无二,看来沉睡的七年也隔绝了时光的侵蚀。
陆稔嘉不知何时离开了,牧轻言也没在这床边站多久,主要是太冷了。
这其实是个山洞,不深,没多久便走到洞口,洞口对面便是原主的院子。牧轻言循着记忆走进去,在柜子里拿出一套银针。在这个世界,牧轻言是个医术了得、轻功了得的江湖侠士,人称“鬼手”,但论起武功来,则有些愧对观众。
又找出几件衣裳,还有些银两,银两揣进兜里,衣裳则是胡乱一卷打了个包袱,趁着夜色便出门了。
月华阁这个门派占地面积很广,整座山都是他们的,这个门派不事生产,但山腰之下仍能能见着许多农户,想来是将地租给了他们。
夜凉如水,牧轻言运气轻功来,只花了个把时辰就从山顶到了山脚,但同时也累成了狗。他背抵一棵大树,很快从靠站着变为了瘫倒。
轻功是个好东西,可不是人人都能运用好。牧轻言瞎想着,很快便睡着了。
几个时辰后,牧轻言醒来时,发现对面蹲了个人。天还未亮,周围也没个灯,借着微弱的星光,牧轻言勉勉强强辨认出那是个小孩,瘦的跟猴似的小孩。
那小孩见牧轻言醒来,便窜了过来,将手上的东西丢到牧轻言怀里。那东西赫然是牧轻言的包袱。
“你想干嘛?”牧轻言坐直身子,盯着小孩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问道。
“饿。”小孩像只青蛙一样蹲着,细看之下脸上、手上、胳膊上满是泥垢。
“我没有吃的。”仿佛是为了佐证一般,牧轻言的肚子也发出响亮的叫声。
小孩用一种神奇的目光将牧轻言从头到尾扫了个遍,然后停留在他肚子上,接着伸出手戳了戳,“你也饿。”
牧轻言的衣服上不可避免地留下两道污黑的印子。
“要不去城里,我给你买点吃的?”牧轻言问。
听到这话孩子从地上蹦了起来,欢呼着道了句“好”,片刻后又沉静下来,偏着头盯了牧轻言一会儿,朝他伸出手去。
牧轻言冲他摇摇头,自己手掌撑地站起,却见那小孩瘪起嘴角似是要哭出来。牧轻言顿时有些无措,只得拍了拍他的头以示安慰。
有七年未下山,路有了些变化,又黑灯瞎火的,牧轻言带着孩子转了一圈竟又回到原地。
“我带路吧?”孩子小心翼翼地问。
“行啊。”牧轻言侧身让孩子走到前面。
虽然方才这小孩喊着饿,但脚步却不慢,还带着牧轻言抄了几条近道,不多时便到了城门口。
此时东方亮起大半,城门已开,牧轻言牵着小孩进城,随便找了处面摊坐下。这小孩除了看上去脏兮兮的,人却十分的乖巧,也十分地懂得得了便宜卖乖这个道理。他先是好声好气地找摊贩要了点水来洗手,然后将茶杯翻转,给牧轻言倒了杯茶,然后才是自己。
被这小孩的举动讨好,牧轻言掏出几枚铜板给他,让他去隔壁买豆浆油条。
豆浆是用碗盛的,小孩端回了两碗,油条被切成一小节一小节的包在油纸里。牧轻言一边吃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狗蛋。”
“什么?”牧轻言险些将豆浆喷出来。
“我叫狗蛋。”
费了好大的劲才止住咳嗽,牧轻言道:“是个好名字。”
狗蛋将整张脸都埋进了碗里,看不出什么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1.很抱歉昨天没更新,因为最近感冒了脑袋疼集中不了精力。哎小天使们也要注意身体嗷,夏天感冒这滋味太酸爽了。
2.第二个世界开始啦,我估计这又会是一个不怎么讨喜的故事,因为写着到牧轻言在树下睡着的时候我觉得他醒来时该看见对面有个人,然后狗蛋出现了,而狗蛋是个比较凄苦的人物。嘛~
3.潜水的小天使们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好不好!
☆、第二个世界
牧轻言原本打算的是“吃完就散,绝不纠缠”,可当他搁下碗、往桌上扔了几枚铜板付账后,狗蛋连面汤都顾不上喝了,一抹嘴从凳子上蹦下来,紧随牧轻言身后。
过了多少条街,穿了多少回巷,狗蛋就跟快牛皮糖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牧轻言不得不停下脚步,问:“我请你吃了东西,你还跟着我干嘛。”
“我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了。”狗蛋的眼里顿时含了一汪水。
被那样无助中又带着期望的目光看着,牧轻言很难不心软,可是他要办的事情并不允许他多个累赘。“跟着我也没肉吃。”牧轻言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我不吃肉,你吃面我喝汤就成。”狗蛋伸出手抓住牧轻言的衣角,微微地晃着,想让他把视线转回来。
“我帮你背包袱,我还很识路的,我可以带路。”狗蛋央求着,“我还会打架,我可凶了别的小孩都打不过我,你就让我跟着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