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小厮的禀报,贾赦回过神来,就看到大儿子在门槛上看着他笑。
“臭小子,你可回来了!”贾赦粗声粗气地说,掩饰他有些感动的心情。
“见过父亲。”贾瑚正了正身子,向贾赦行了一礼。
贾赦连忙扶起他。手拍在儿子的肩膀上,贾赦是有千言万语,最终只说了一句:“走吧,你娘亲他们都等着呢!”
父子两人便徒步向荣庆堂走去。
皇上下旨让贾赦承爵后,贾赦和刘氏才搬到荣禧堂居住,贾瑛和贾琏也跟着她住。不过荣禧堂的规制是国公居住的,在贾瑚的提醒下,贾赦上了折子,请求工部来人,将荣国府改制,荣禧堂也就改为荣庆堂了。
父子俩又是好几个月没见了,贾赦笑眯眯地说着府里这大半年的变化。片刻,就到了刘氏那里。
一家人吃过晚饭,贾瑚便去了外书房。
“父亲,这么晚了,找我有何事?”
“瑚儿,你也十六岁了,到该说亲的年纪了。你祖父在世时,曾给你说了一门亲事,女方明年就及笄了。你素来主意大,我是想问问你的意思。”贾赦一边喝茶,一边不道德的望着贾瑚大惊失色的样子发笑。
“祖父给我定了婚事?祖父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贾瑚要疯,刚才还在骂周仁娶同妻,下一秒自己后院起火,这滋味真是酸爽。
看着儿子一瞬间就镇定下来,贾赦无趣的撇嘴,这才好心的解释:“不,没有正是定下来,不过是两家长辈口头上有过这个意思,这不,那家人就眼巴巴地写了信来。”他扬了扬手中的素尺。
贾瑚冷静下来,问道:“是谁家?”
“周家,”贾赦补充道,“就是你就读的那个书院的院长家,他的嫡长孙女儿。”
周仁的妹妹?!贾瑚脸色一下子奇差无比。
贾赦奇怪地看了一眼贾瑚的臭脸,回忆了一下,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周院长的嫡长孙女,我记得也是大房的嫡长女,有个和你年纪相仿的亲哥哥。哦,对了,”贾赦恍然大悟,“他哥哥还是你的好友之一呢!叫周仁的那个。”
他偏着问,问:“怎么?你知道她?她是不是哪里不好?”
贾瑚连忙解释,“不,她没哪里不好。”“只是我对她没感觉。”
贾赦一笑,“等你娶过来不就有感觉了?”
贾赦见贾瑚的脸色实在很差,便体谅的说:“今天你也累了,明儿等我下朝再说吧。行了,你回去休息吧。”
贾瑚周身环绕着低气压回了松涛院,身后还跟着两个老爷赏的丫鬟。
之前的丫鬟,除了雪莲还在,其他都换掉了。如今在贾瑚身边伺候的,是玉砚和玫子。
玉砚见自家大爷回来了,忙上前来给服侍他。
雪莲眉目含情,亲捧了一个梅花仙鹤的小茶盘,里面放一个官窑天青色盖碗,捧于贾瑚。见贾瑚没有像从前一样,问她“这是什么茶?”,雪莲不禁有些失落。
贾瑚闭着眼说了句,叫厨房送水过来,我要沐浴,便摆摆手,让她们都出去了。
他烦恼的想,娶妻这件事,该怎么解决?他明明和父亲说过,他只喜欢男子,父亲却说,娈童一类,玩玩即可,不可放在心上。
成王府里,昔日的五皇子,现在的成王殿下,正在和幕僚许承安说话。
“哦?荣伯公的嫡长子回府了?”
“是,他还是此次秋闱金陵一带的案首。”
想到当初那个孩子,成王被挑起了兴趣。他事多人忙,在金陵和贾瑚说过京城再会的话,转眼就忘到脑后了。不过,他让幕僚留意贾瑚,可不是因为当初那件事。
“你确定碧玉楼背后的主子就是他?”
碧玉楼是扬州的一家首饰楼,主打翡翠,基本上成色较好、图案新颖的翡翠首饰,都是从这里卖出去的,今年流传到京城后,成了京城的夫人小姐们的新宠。
仔细想想,好像就是荣伯夫人和大长公主带出去后,这翡翠首饰才在京城流行起来。荣伯夫人,可不就是贾瑚的母亲么?
“大长公主又和荣府有什么关系?”
☆、第43章 黄莺儿
许承安小心翼翼地回道:“殿下,您忘了?大长公主的嫡孙赵公子正是贾瑚的好友之一,他们是乘同一条船回京城的。”
成王挑了挑眉,低声喃喃道:“子明?”他胸口一闷,恨铁不成钢地问道:“他不是赖在金陵不肯回京么?怎么?这是想通了?”
许承安连大气都不敢喘,诺诺道:“赵公子的契弟,明天要来京城参加春闱。”
成王气笑了,慢悠悠地说:“既然如此,那我可要好好会会我这个外甥的心上人。”
翌日,贾瑚从梦中醒来,苦恼了许久,这才慢吞吞的伸手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
他心里哀叹,这辈子他貌似天赋秉异,不但开荤早,而且需求旺盛。要不然,周仁诱惑他的时候,他也不会把持不住。不过,在周仁放弃之前,他只能和五指姑娘交♂流了。
起来洗手,净面,用白玉为柄,镶着柔软的猪毛的自制牙刷刷了牙。
贾瑚正在玉砚的伺候下,穿上绣着祥云暗纹的长袖云袍,玫子则站在他身后的小凳子上为他束发。这时,去收拾床铺的丫鬟发出一声低低的叫声。
贾瑚不悦地望过去,见是一个眼生的丫鬟,便问道:“你是谁?”
那丫鬟妖妖娆娆的,涂着淡妆,那腰肢束成一束,行动间尽显袅娜风流。
见大爷终于注意到了她,她大胆地抬起头,一双美目含情脉脉,声音如黄莺儿般婉转动听,“大爷,奴家是黄莺儿。”
为贾瑚整理好衣袍的两人见状,一齐后退跪下,玉砚说道:“大爷恕罪,黄莺儿执意要进来,奴婢们不好阻拦,便教她做些杂事。”
黄莺儿差点没咬碎一口银牙。她是老爷赐给大爷的,明眼人都知道是做什么的。今早上她想进大爷的房间,却被那个叫玫子的拦住了,还说没有大爷的同意,闲杂人等,不许进大爷的房门。
那时,黄莺儿正是无比兴奋的时候。她早就打听过了,这位大爷早年只在年节的时候回府其他时间都在书院读书,身边除了一个雪莲姑姑,便只有两个大丫鬟和八个二等的。如今大爷刚中了举人,又在准备明年的春闱,怕是好长一段时间都会留在京城,凭她的姿色,拿下一个毛头小子还不简单?
谁知一开始就被人浇了一盆冷水,老爷的命令,在大爷这里居然不怎么好使。还是玉砚说,迟早都是要伺候大爷的,总要慢慢学,先让她学着做些杂务,她这才被允许进来内室。
黄莺儿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一张楚楚可怜的脸蛋微微抬起,道:“大爷,奴婢只是想为大爷做些事。”说道后面,一截白玉一般的脖子上都染上红晕。
玫子是个脾气火爆的,不等贾瑚发话,气呼呼地告状:“大爷,这个黄莺儿一点都不老实,昨儿还挤兑了雪莲姑姑。今儿我不让进,她还哭着说要让大爷评理呢!就是玉砚姐姐心软,让她进来整理床铺。”
贾瑚对此不可置否,问道:“黄莺儿?”
“是。”黄莺儿眉目含情地看向大爷,心中暗喜。
“刚才为什么惊呼?”
黄莺儿脸更红了,耳尖红得滴血,一时怯生生地,大爷真讨厌,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出来呢?她,她毕竟还未知人事。
玫子迷惑地看着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为什么大爷只是问了一句话,那个黄莺儿就像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一样。玉砚倒是如有所思,她也大了,母亲教过她一些事情。
最终,那黄莺儿抵不住一屋子人的视线,讷讷的道:“我,我闻到一股下流的味道……”说着,嗔怨地睇了大爷一眼。
屋子里稍微懂事的丫鬟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偷偷向大爷望去。
贾瑚脸皮厚的很,根本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就是青少年正常的生理问题么。但听到黄莺儿那句‘下流’,他不高兴了,道:“不懂规矩。送到母亲那里,让唐嬷嬷好好教教。”
闻言,黄莺儿脸色惨白。
玫子则在心里幸灾乐祸,啧啧,唐嬷嬷那里可不好呆,犯了错的丫鬟,少说也要吃点皮肉苦。
还没等她高兴完,又听到大爷冷淡的声音:“玉砚,罚三个月月钱。”
玉砚身子一僵,扯了扯旁边一下子变得愤愤不平的玫子的袖子,示意她别顶撞大爷,道:“是。”
此时贾瑚已经穿戴好了,便让她们起来,去用早饭了。
把最后一道西湖莼菜汤送了上去,因贾瑚一向不喜在用膳时有他人在场,玉砚便带着一众丫鬟退下。
吩咐一个二等的领着黄莺儿去找唐嬷嬷,两人站在长廊上目送她忐忑不安的离去,玫子才愤愤不平地说:“玉砚姐姐,刚才大爷要罚你的时候,干嘛拦着我说话?”
玉砚闻言,轻轻瞥了她一眼,道:“大爷的性子,你不知道?”
想到大爷说一不二,不容他人忤逆的性子,玫子悻悻地说:“你又没做错什么,大爷干嘛要罚你。”
玉砚有些无奈,解释道:“当初夏荷姐姐是怎么教我们的?大爷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何况,大爷的屋子不让旁的人进去,我没请示过大爷,就让那个黄莺儿进去了,难怪大爷要生气。”
玫子还是很心疼那三个月的月钱。玉砚听了哭笑不得,拧了拧她的腮,笑骂一句:“你这个贪财的丫头。”
贾瑚用过早膳,便去母亲那里请安。此时天色稍晚,贾瑚到时,刘氏已经用过早膳了,正和贾瑛逗着贾琏玩。
见贾瑚来了,刘氏温和地问道:“昨儿睡得可好?”
贾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睡得很好。儿子今日都没有练武。”
刘氏怜爱的说:“错过一日两日的有什么要紧?我儿读书辛苦,可要顾惜身子。”
贾瑚安慰了母亲一番,让她放心。问了母亲的起居,得知并无大事,又问了贾瑛。
贾瑛此时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脸上不再一团孩气,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和原着里的探春是一个性子,比探春多了一份尊贵和娇气,也比她多了一份宽和。自她七岁后,和贾瑚见得便少了,一个出孝后她在京城,贾瑚在金陵,非年节不得见,一个是男女七岁不同席,刘氏也很少再让俩个人单独相处。
见贾瑚问话,她有些拘谨的站起来回话。
贾瑚有些心疼,忙让她坐下,捡了些趣事,同她两个说笑,密切注意妹妹的神情,很快,两人之间有些生疏的气氛一扫而光,变得亲密起来。
贾琏有些坐不住了,盖因贾瑚说着说着,问起了他启蒙的事,“母亲,琏儿也大了,父亲可有说为琏儿请先生?”
贾琏听到请先生,就撅起嘴,闹道:“哥哥,我不要先生!”
“胡闹!”刘氏见贾瑚脸黑了,便先呵斥道,“你如今多大了,还只知道玩乐,你哥哥三岁可就启蒙了。”
贾琏不乐意了,噌噌地跑到贾瑚那里,抓住他的手,扭麻花似的撒娇:“哥哥。”
没想到这回贾琏搬错了救兵。
刘氏知道大儿子是个最注重学业的,单看他幼时就能坐得住性子,一天到晚都在埋首于枯燥的典籍就知道。因此,一见他脸黑,刘氏就想起贾琏才刚能说话,贾瑚就寄信过来说该给他启蒙了的事,恐他生气,便抢在他面前呵斥了贾琏。
刘氏护着贾琏,倒不是因为偏爱幼子,前车之鉴还在。只是,贾瑚是个坐得住的,贾琏却不一样。贾琏生性活泼,荣府的小花园没少被他祸害,可以说,刘氏这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活泼,贾瑛小时候,可没他那么疯。
出乎刘氏意料的是,贾瑚并没有急着教训贾琏。
他把四岁的贾琏抱在怀里,问道:“琏儿为何不愿读书?”
事实上,贾瑚其实不太了解正常的古代儿童该几岁启蒙,因为他本身就不是正常情况。各家的情况又不一样,几位好友都是书香世家,没有参考意义。刚才忍不住脸黑,只是贾瑚一时想到《红楼梦》里那个不学无术的贾琏。
不过,他很快就清醒了,养在刘氏膝下的贾琏,当然不可能被故意养废,因着贾琏是次子,日后也是要分出去,恐怕还要更严苛些。
贾琏不太习惯的扭了扭身子。他经常听刘氏念贾瑚的来信,因此对这个过年时才见到的哥哥并不陌生,也很亲近,不过,到底更习惯贾赦和刘氏的怀抱。
贾琏觉得怀抱舒服了些,才理直气壮地说:“我不要先生,有了先生,我就不能陪姐姐玩了!”
贾瑛‘噗’的一声笑了起来,方才她一直没出声,此言一出,她便走到贾瑚面前,捏了捏贾琏的胖脸,问道:“琏儿,是你陪我玩呀,还是我陪你玩?”
贾瑚见状,揽着她在旁边坐下,道:“自家兄妹,没那么多规矩。”
贾瑛一笑,依赖地靠在哥哥身上,小声打趣贾琏,只把贾琏羞得,在哥哥怀里动来动去。
刘氏见状摇头,却也没有阻止,只起身去了外头,言道:“这时候,怕是管事媳妇们来回话了,我去外厅,你们几个说会儿话。瑛儿,你也不必过来,今儿的功课也免了吧。”贾瑚忙应诺,说会照顾这两个。
三个人凑在一起说话,贾瑚有心冷一冷贾琏,便只和贾瑛说,问了些妹妹的起居,又过问了女儿家的学业。
贾瑛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一一说了,末了还难得露出一副小女儿情态,娇气地抱怨道:“哥哥,嬷嬷说我大了。大了真不舒服,今天早上肚子又好痛。”
贾瑚一怔,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什么。想他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可没少被名义上的女朋友,实际上的闺蜜指使去买小面包,因此,对这种相当隐晦的说法,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
他难得有些脸红,想了想很久以前的闺蜜,不确定的说:“喝了红糖水,也许会更好?”
现代的女孩说这个尚且不太好意思,古代深闺里的姑娘家更别提了。贾瑛只是下意思的向哥哥抱怨一下肚子疼,原因只很隐晦的说是‘大了’,完全没想到哥哥居然知道这个!
反应过来之后,贾瑛一时羞愤欲死,只觉得没脸见人了,就要跑出去。贾瑚连忙拉住她,连连给她赔不是:“妹妹,是哥哥不对,知道也不应该说出来……”
贾瑛急的跺脚,“哥哥你在说什么!”再不理他,跑回自己房间,好一阵都不理人。
她每每看到贾瑚,就想起这件事,每每想起这件事,就窘迫的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结果就是,此后几天,贾瑛见到贾瑚就绕道走。倒是刘氏,从贾琏口中问出这件事,笑的前仰后合,肚皮都快笑破了,当然,是背着贾瑛,不然,贾瑛也不理她了。
贾瑛跑开了,贾瑚也傻眼了,和怀里的小贾琏大眼瞪小眼。他心里暗暗叫苦,都多少年了,他没再哄过小女孩,这可怎么搞。
这时,贾琏的两只小手糊了他一脸,尖声说:“哥哥,你把姐姐气跑了!”
☆、第44章 惹上大事了
贾瑚哭笑不得的把贾琏的小手撕了下来,一本正经地道:“你姐姐不是生气,她是害羞了。”
贾琏理解不能的歪着头,很快又被贾瑚接下来说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贾瑚这回发狠了,他说:“你已经四岁了,三百千背会了没有?”
贾琏左看右看,就是不肯回答。贾瑚把他的小脸扳正,逼问他,“到底背会了没有?”
若说贾代善未死之前,贾瑚被拘着读书,偶尔和四王八公的子弟出去游玩也有限,身上带着的是读书人的儒雅和王孙公子的贵气,那么贾代善死后,贾瑚这六年借着贾代善留给他的人手,瞒着贾赦做了好些事,身上也渐渐带上前世就习惯了的上位者的气势。
这一逼问,贾瑚有意识地放出一两丝面对那帮下属的气势,贾琏就怂了。
他也不敢含糊其辞,乖乖地道:“《三字经》还未背完……”边说,还一边发射萌蠢光线,企图让哥哥放过他。
可惜贾瑚丝毫不为所动。
他继续问:“背到哪一句?”
“……”贾琏想了半天,才不确定地憋出一句,“人之初,性本善?”
贾瑚气笑了,这不是《三字经》的第一句吗?他眯起眼睛,阴测测地说:“这么说,后面的一句都背不出来了?”
贾琏被吓到了,眼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贾瑚这才没事人一样收了那副吓坏小朋友的样子,摸着小贾琏的脑袋,温柔地说:“没关系,从明天早上开始,你便随我读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