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时间久了,只要潘驸马不往前凑,又有钱亦绣和钱亦锦的劝说,程月便不会再躲闪了。绣儿和锦娃说得对,这是自己的家,凭什么躲?
程月不知道的是,潘外公其实是往前凑了的,只是用肉眼不易察觉的距离在往前凑。先是一百米以外,一两步或是两三步地慢慢缩短着距离。
当潘外公和他们的距离缩短到百米左右的时候,也到了九月中旬,梁老国公想回京城了,但潘驸马天天想着怎么跟女儿外孙缓和关系,根本不想回京。梁老国公也不想等他了,想自己回去。走之前,他想跟钱三贵把那件事定下来。
这天,梁老国请钱三贵来临香苑喝酒。酒过三巡,钱三贵喝得有些微醉了,梁老国公便把想让钱亦绣给自己做孙媳妇的打算说了。
钱三贵闻言一喜。梁家家世好,有卫国公的爵位,还是世袭罔替,梁老国公父子都是一、二品的大员,在京城算得上顶级豪门。梁少爷又是世子,年纪青青就是四品游击将军,比自己儿子的官还大,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气宇轩昂。
最关键的是人好,脾气好,跟绣儿也说得来。
钱三贵刚想答应,又想想,刀枪无眼,梁公子还在战场上,万一有个闪失咋办?便有些犹豫起来。
梁老国公看他先是眼睛一亮,后又犹豫起来,便猜出了他的心思,笑道,“放心,不是给他们定亲,而是咱们两家口头上先定下。若是我孙儿平安归来,再来下聘。”
潘驸马跟梁锦昭极熟,也喜欢他。说道,“我也觉得昭儿不错。或许由于他年少时一直跟着悲空大师学习的缘故,心性良善,脾气温和,也没有那些世家公子的恶习……只是,年龄是不是大了些?绣儿还小,昭儿等得?”
梁老国公笑道,“怎么等不得?他人还在前线,就是现在想成亲都不行。再说,老神仙给他算了卦,说他不宜早婚。”
钱三贵听潘驸马如此说,更喜欢了,忙不迭地点头同意。
梁老国公便从腰间取下一个红斐虎符佩件作为表礼。如今钱三贵身上的好挂件也不少,他取下了一个羊脂玉扣佩件。两人刚想交换,又被潘驸马拦住了。
潘驸马说道,“昭儿我喜欢。但昭儿的娘是崔家女,满京城都知道崔家重门第,重规矩。绣儿再好,再得我们喜欢,也是在乡下长大的。昭儿娘能愿意?儿媳不得婆婆的喜欢,嫁进门的日子可不好过。”
他的话又让钱三贵犹豫了。钱三贵内心深处最喜欢最亲近的就是这个大孙女,他宁可让她低嫁,也不愿意让她高嫁去受气。
梁老国公狠狠瞪了潘驸马一眼,说道,“我家现在是我当,我死了我儿子当,还能让一个妇人改了家风不成?”又对钱三贵说,“钱兄弟别听他的,我那儿媳虽然比较重规矩,但人不错,又知书达礼。其实,京城绝大多数的妇人都重规矩,又不只我家儿媳妇一个……”
潘驸马摆手道,“梁老哥哥先别说的那么好听。自从来这了个家,我才知道公婆好了,对儿媳妇有多重要。绣儿不仅是钱亲家的孙女,也是我潘子安的外孙女,我们都希望她将来有份好的生活……”见梁老国公气得满脸通红,又道,“我不是坏你们的好事,我也喜欢昭儿。我的意思是,咱们先口头把亲事定下,我作证人,但就不要交换表礼了。若你儿媳实在不愿意,或是有其他的什么变故,也有转换的余地。”
钱三贵觉得这样更好,点头同意,梁则重也只得如此。三人举杯,算是达成口头协议。
当钱三贵回去跟吴氏说了这件事,吴氏也极高兴。兴奋道,“梁公子来过家里几次,是那些孩子中最没有架子的,也是最俊俏的,是个好孩子。”
钱三贵笑道,“这事就先不要跟绣儿说,不然见着梁大人她会不好意思。”
吴氏道,“绣儿才不会不好意思,那丫头,我就没看过她有害羞的时候。”
钱三贵道,“那是她小不懂事,现在大了,就知道害羞了。等以后找个时间,我单跟她说。”
第二天早饭后,梁老国公便带着自己的下人走了。潘驸马又请他带了一封信给自己的父亲,说他到了一处神仙住的地方,山青水秀,他舍不得离开,要再住些日子。或许,年后才能回京城。
梁老国公走后,潘驸马上午带着大山和吴止去欣赏荷塘月色秋日残荷的美,下午或作作画,或找钱三贵摆谈几句,其它的时间就是想办法怎么跟女儿缩短距离,或是跟外孙女来个偶遇……
这天晚饭前,钱三贵让人提前把钱亦绣叫去了正院,笑着让孙女坐在自己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小包包头。笑道,“绣儿长大了,爷真舍不得让你嫁出去啊。”
钱亦绣顺势倚在三贵爷爷的怀里,笑道,“那绣儿就不嫁出去,一直陪着爷爷。”
钱三贵哈哈大笑,“孩子话,为了绣儿的将来,也得嫁。”又说,“绣儿,爷爷已经给你定下了一门好亲事……”
钱亦绣吓得一下子直起腰,大声说道,“爷,没经过我的同意,你咋能给我定亲呢?不行,赶紧退了。”
“绣儿听爷说,那是个好后生……”
钱亦绣没等钱三贵说完,拉着他的袖子撒娇道,“再好我也不要,爷赶紧退了,退了,退了……”
钱三贵被她摇得头昏,说道,“哎哟,绣儿听爷把话说完。爷给你定的是梁公子,人家梁大人都已经回京了,怎么跟人家退?再说,梁公子真是不错的后生,绣儿过去不是一直说他好吗?”
钱亦绣作梦都没想到是梁大叔。口气便没有那么坚决了,撒娇说道,“爷,梁公子那么老了,我们两个差着辈分呢,不好。”
钱三贵见孙女反对得没有那么厉害了,笑道,“胡说,人家梁公子只比你大了六岁半,哪里差着辈分?他的家世好,人好……”巴拉巴拉把梁锦昭的硬件说,又道,“爷之所以先给你定下这门亲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都说皇上太后喜欢赐婚,万一他们给你赐个婚咋办?你娘虽然是皇上的外甥女,但你在乡下长大,那些高门不见得会真心喜欢你,爷怕你嫁入这样的人家受气。与其嫁给一个你不了理的陌生人,还不如嫁给梁公子。你和梁公子相熟,他的人品又好,梁大人也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当家人……”
话还没说完,只听钱亦锦大呵一声,“我不同意。”随着话音,他蹬蹬蹬地走了进来。
他的脸气得通红,眼泪也出来了,哽咽道,“爷,你咋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给我妹妹定下亲事呢?长兄如父,爹爹不在家,妹妹就应该由我作主,爷咋不跟孙儿商量一下就给妹妹定下亲事呢……那梁公子家里再好,我们也只是听说。远隔千里之外,谁知道情况到底是属不属实?……还有啊,我是哥哥,哪有哥哥还没定亲,就先给妹妹定亲的道理?”
钱亦绣吃惊地看着钱亦锦,熊孩子比她的反应还大。
钱三贵也吃惊不已,他也没想到钱亦锦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自己这是把皇孙激怒了?
这时,万大中和钱满霞也抱着芳儿来了。万大中听说了这个情况,看看悲愤交加的钱亦锦,也对钱三贵笑道,“岳父,我也觉得给绣儿定早了。你别看梁大人是个武将,最是精明会算计不过。听我爹说,满朝上下,只有一个人能在文臣武将中八面玲珑,就是他。他这么着急把亲事定下来,肯定是看出了绣儿有过人之处。其实,京城有比梁家家世还好,人也好的人家。”
钱三贵叹道,“家世再好,人再好,人家能真心喜欢绣儿吗?绣儿是乡下长大的女娃,从小野惯了。”
万大中笑道,“我倒觉得绣儿非常好,比那些所谓的啥贵女、名门闺秀好得多。”又问钱三贵定亲走到了哪一步。
钱三贵道,“我们也只是口头上定下来,连表礼都没换,潘先生是证人。”
万大中笑了起来,对钱亦锦道,“这就好办了,反正只是口头定下,若以后真有什么变故或是不妥,也有余地。”
钱亦锦听了才放下心来,擦擦眼泪说,“以后找机会打听打听,若是梁公子有什么隐疾或是家里有什么不妥,就把亲事退了,不能害我妹妹去婆家受苦。”
钱亦绣看看这老中小三代,她自己的事,她还没有发言,话就被他们说完了。
程月带着静儿和明娃来吃饭了,众人便没有再说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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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风景画
晚饭后,钱亦绣跟程月带着明娃和静儿去西湖边散步。他们在湖的北面,潘外公在湖的南面遥遥相望。不过,现在的距离又近了些,前几天潘外公还站在桥下面,今天已经站在木桥边上了。
钱亦锦现在还没气过,背着程月不时用眼睛瞪钱亦绣,表达自己的极其不高兴。
钱亦绣又好气又好笑。这熊孩子,霸道又讨嫌。她转过身不理他,坐在一把木椅子上望天宁思。
钱亦绣到现在还有些蒙,自己这算是有主了?她知道古人在定亲方面是很重承诺的,虽然只是口头定下,若没有特殊的原因也是不能轻意反悔的。
钱大叔算是自己穿越到这里最好的几个朋友之一,那也只是男性朋友,从没往男朋友这方面想过。
她之前对未来夫君也有过幻想,鉴于前世自己不切实际又执着,傻傻地守了尚青云二十年。今生她要的未来夫君,一定一定要真心喜欢自己,心里眼里要有她,要有责任感。还要有一定的才华,懂得变通。
最好再有和睦的家庭,少几个极品,因为她现在就生活在和睦的五好家庭里,她喜欢这种温馨的氛围。
家里不一定太有钱,反正自己会挣钱。要英俊,但也不能太漂亮,太漂亮的男人没有安全感,就像自己的美男外公。
她觉得自己定的要求不是太高,这样的男人虽然不太好找,但也不是没有。
可还没等自己这个小萝莉长大,去寻找自己理想中的丈夫,三贵爷爷就先给自己定下了。
凭心而论,梁大叔还是不错的,虽然比自己这具身子的年龄大的有些多,但还在可接受范围。等自己十五、六岁的时候,梁大叔已经有二十二、三岁了,这么大的人才能算男人。让自己跟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成亲,她还真的下不去嘴。
而且,长得俊,家世好,还是个有进取心的官二代……似乎对自己也不错。
除了他爹娘接触少不太了解,嗯——他娘看样子有些不好相处,他爷爷、奶奶、还有老太君对自己都不错……
自己跟他熟悉,总比盲婚哑嫁好得多。
这么一分析,觉得梁大叔虽然不是特别理想,但也能接受……
正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大脸,还有一双圆眼。
“妹妹,你又在想梁公子吗?他有什么好的,让你一直在使劲想使劲地想。”小正太怒道。
钱亦绣翻着白眼说,“谁一直使劲想他了,人家在看晚霞。”
“没想他就好。”小正太松了一口气,坐在她旁边苦口婆地说,“妹妹要小心,外面口是心非的人太多,哥哥也是怕妹妹将来吃苦头。话先说前头,妹妹的夫婿必须要过哥哥这一关……”
“好,好,我知道哥哥是为我好,咱们不说这事好不好?又没有正式定下来。再说下去,我就当真了。”钱亦绣威胁道。
钱亦锦听了,赶紧说道,“好,咱不说他。”然后就拉着钱亦绣去逗弟弟妹妹了。
归园的日子宁静而美好。当潘外公龟挪到木桥中间的时候,已经到了冬月。
天气已经比较冷了,众人都穿上了夹衣,外面还套上了薄薄的小棉坎肩。钱三贵早已经穿上厚厚的大棉袍了,静儿和明娃也穿上了棉袄棉裤。
几个月大的闪电跟明娃和静儿一样,是最惹人喜爱的时候。圆滚滚的身材,白白的毛发,琉璃一样的眼珠,让人爱不够。它们是小兄妹最好的玩具,上个月就住进了望江楼,小兄妹走哪儿,它就跟哪儿。
如今,动家之家的领袖成了猴哥,由它领着奔奔、跳跳和猴妹进山。每次回家,还会带两样猎物,一样孝敬归园的主人,一样孝敬白狼和大山。猴哥懂得讨人欢心,知道礼轻人意重,哪怕只是小小的野兔子或是山鸡,众人都领了它们的情。
而白狼和大山似乎已经进入了中老年阶段,追求宁静安逸的生活,而不愿意再进山受累了。它们上午跟着潘外公出去遛遛腿,其它时候就在和熙园里散步。无论是阴雨绵绵,还是霞光满天,它们都是出双入对。真是令人羡慕的一对老夫妻。
还有两个不管天气怎样变化,都要去西湖散步的人,他们就是明娃和静儿小兄妹。只要不是下大雨,就必须得去。而且,他们还习惯了风景区里必须有那个衣袂飘飘的“美人”。
这天,天空先飘起了小雨,接着又飘起了小雪。在南方,雨加雪的天气是最阴森寒冷不过的了。
午后便没有抱小兄妹去西湖边散步。自从天气惭惭变短,晚饭后去西湖散步变成了午后去。
小兄妹哭哭啼啼不依。无法,只得给他们穿得厚厚的带去西湖。两个乳母抱着圆鼓鼓的他们,黄嫂子和晨雨帮他们打着伞。程月和钱亦绣自己打着伞,紫珠和白珠拿着小兄妹的东西,闪决也跟着,一群人来到了西湖边。
静儿看看前方,指着湖面哇地哭了起来。明娃见状,也指着同一个方向大哭起来。哭得众人莫明其妙,怎么哄都哄不好。
钱亦绣又仔细看了看他们指的方向,更精确地说,他们指的是湖中的木桥。那桥上光秃秃的,的确少了样东西,就是潘外公。
钱亦绣让紫珠去临香苑把潘先生请来。
潘外公正在屋里看书,他以为这个天小兄妹不会出去。听紫珠这么一说,简直乐开了怀,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呐。
没多久,桥对面就出现了一位穿着广袖长袍披着白底蓝花披风的男人。烟雾迷离中,他举着一把油纸伞缓缓走来,到了桥中心便住足不前,向这边深情地凝望。披风和长发在风中飞舞,更显得他挺拔飘逸,气韵不俗
这真是一幅美妙绝伦的水墨风景画呀。
小兄妹见风景区有人了,才止了哭,一个指着那里“啊、啊”地叫,一个使劲拍巴掌。
受孩子们的影响,程月好像对风景区的那个人也不再像原来那么反感了。
小兄妹看够了玩够了又打起了哈欠,众人才回了望江楼。
刚进门,吴氏的丫头小翠急急走来,说太太找绣姐儿,二房出事了。
钱亦绣听了一惊,赶紧跟着小翠去了正院。吴氏已经走出上房,看见钱亦绣,伸手牵着她向外院走去。嘴里说着,“那个唐氏,老天怎么不劈死她。丧良心啊,原来她想把你娘卖了,还想谋咱们家的家产。现在更好,连自己的亲外孙女都能下那个死手……”
又吩咐小翠去拿一百个鸡蛋,一只母鸡,两斤红枣,两斤红糖,随后去钱满朵的家。
今天晌午,花溪村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唐氏打李阿草的时候一失手,把她推倒在地,正好脑袋磕在一块石头上,磕昏过去了,血流不止。唐氏也吓着了,想跑,正好被住隔壁的谢虎子的娘和媳妇看见。
她们喊来了众人,把李阿草抱去床上,又让人赶紧把林大夫请来,才发现李阿草身上青青紫紫满是伤痕。
乡下有虐待女孩的人,但绝大多数的人家是关着门打没人知道。现在这种事被人传扬开来,村人们都议论纷纷,大骂唐氏坏良心。
吴氏一路骂着来到了村口钱满朵家的小院。
钱老头、钱老太、钱二贵、钱满多都在,小王氏正红着眼睛给李阿草喂汤药。李阿草小脸苍白,头上缠了一圈白色绷带。
钱满朵也回来了,正哭着跟钱老头和钱老太为唐氏求着情。
钱亦绣暗骂着钱满朵,这个时候不知道心疼女儿为女儿讨公道,却还帮着凶手求情。再是亲娘,也不能让她害自己的女儿呀。也真是拎不清。
吴氏来到床边拉着李阿草的小手就抹起了眼泪,说道,“多好的孩子,懂事,乖巧,勤快。唐氏那个坏婆娘,她怎么下得去手啊。”
钱亦绣也红了眼圈,说道,“阿草,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她再打你,你就去告诉太爷和太奶,让他们给你作主吗?”
李阿草的眼神还有些失神,嗫嚅地说,“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