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还没睡?”夏文轩心里一暖,接过锦桓手上的碗,把锦桓抱到膝上坐好。
锦桓往他怀里钻了钻,声音有些模糊:“锦桓等皇伯伯。”
小孩子的身体体温要比成人高一些,心跳也更快,锦桓此时已经沐浴过,穿着绸制的寝衣,抱在怀里很温馨。
夏文轩强迫自己又看了会儿折子,才拍拍锦桓的小屁股,说:“困了就先去睡。”
“等……皇伯伯……”锦桓迷迷糊糊地应着,显然已经快睡着了。
夏文轩无奈,只好放下手中的公务,抱着锦桓回房睡觉,他这算不算美色误国?
锦桓在清凉殿的生活过得无比滋润,每天可以钻到皇伯伯怀里睡觉,午膳和晚膳都可以和皇伯伯一起吃,还有各种小福利,除了郭师父每天让他在太阳底下蹲马步好痛苦,其他一切顺遂。
然而这一天,贵妃娘娘悄悄把锦桓招了去。
“锦桓,在清凉殿过得可开心?”贵妃娘娘问。
锦桓很天真地点点头:“很好,惜兰姐姐呢?”
贵妃:“惜兰还没回来,本宫有一件事情想请教一下二皇子。”
锦桓继续天真:“什么事情?”
“二皇子可知道明天就是皇上选秀的日子了?”贵妃娘娘说。
锦桓瞪大了眼睛,他记得惜兰姐姐说过,选秀就是选漂亮姐姐进宫陪皇伯伯睡觉。如果漂亮姐姐来了,他不就不能住在清凉殿了?绝对不要!
“锦桓也不希望皇伯伯选秀是吗?”贵妃娘娘循循善诱。
锦桓特别坚定地点点头。
贵妃:“那锦桓帮本宫一个忙好吗?但是谁也不要告诉,能做到吗?”
“好的!”锦桓点头点地飞快。
于是第二天的体元殿里,不时出现各种毛毛虫啊、小蛇啊、小蜘蛛啊、小老鼠啊之类的东西,把一堆妙龄少女吓得花容失色。于是当天参与选秀的所有人都以殿前失仪为由,被撂了牌子。
锦桓高兴地在夏文轩的龙床上滚了三圈,他和皇伯伯一起睡觉的权利终于保住了!
夏文轩听了一整天女人尖叫的声音,只觉得头昏脑胀。然而,有些事情虽然做得挺合他心意,但终究不能纵容:“锦桓,过来皇伯伯这边。”夏文轩把房里的下人都潜了出去,把锦桓叫到面前。
锦桓今天太高兴,脸上还留着傻笑:“皇伯伯!”
“告诉皇伯伯,今天体元殿里的那些东西是不是你弄来的?”今天的体元殿可谓乱成一锅粥,不时有各种蛇鼠虫蚁从各个角落冒出来,简直跟之前锦桓对锦礼做的事情如出一辙。
锦桓不敢看夏文轩了,贵妃娘娘说过这件事谁也不能说的。
“不准瞒着皇伯伯。”夏文轩板起了脸,显得更加严肃了。
锦桓戳戳手指,如果是苏家爹爹的话这会儿早就上棍子了,还是皇伯伯比较温柔。
“锦桓,跟皇伯伯说实话。”夏文轩冷下了语调,他不喜欢锦桓瞒着他。
锦桓这才小心地与他对视了一眼,很快又避开:“贵妃娘娘说不能告诉别人的。”
夏文轩:“皇伯伯是别人吗?嗯?”
锦桓:“唔……好像不是。”
夏文轩:“那不能告诉别人,但是可以告诉皇伯伯对不对?”
锦桓被夏文轩绕晕了,只有乖乖点头的份儿:“嗯,贵妃娘娘说皇伯伯要选秀,锦桓就抓虫子吓她们了。”
夏文轩:“为什么要吓她们?”
锦桓一把抱住夏文轩:“因为锦桓不要皇伯伯选漂亮姐姐。”
夏文轩一愣,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不要?”
锦桓:“唔——因为惜兰姐姐说漂亮姐姐是来陪皇伯伯睡觉的,锦桓要跟皇伯伯睡,所以不要漂亮姐姐。”
夏文轩无语,他们都教了锦桓些什么东西。
锦桓用脑袋在夏文轩的颈窝里蹭了蹭,他的头发软软的,因为年纪小没有束起来,一下下轻拂过夏文轩□□在外的皮肤,痒痒的。
“锦桓,以后不可以用虫子吓人,也不可以去捉虫子。”夏文轩颇有点严肃地跟锦桓说。
“为什么啊?”锦桓扁扁嘴,很委屈的样子。
夏文轩:“万一这些东西有毒怎么办?”
锦桓:“锦桓认识它们的,它们都没有毒。”
“万一遇上有毒的怎么办!”夏文轩提高了声音,“听皇伯伯的话,不准再去碰这些东西。”
锦桓皱皱鼻子,似乎想哭,忍住了,声音干涩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夏文轩把他搂进怀里。
锦桓一觉睡得很香,然而第二天一大早,还没出门就被太后的大嬷嬷逮了个正着。
“二皇子殿下,太后请您到她的宫中走一趟。”
锦桓很不喜欢太后,因为太后一直想把他送走。
走进寿安宫的正殿,里面皇后和贵妃已经在里面了,而且是跪在地上。
“母后,儿臣这半月身子一直不好,很多事情都委托给贵妃妹妹代理,体元殿为什么会冒出这么多蛇鼠虫蚁儿臣真的不知道啊。”皇后卫氏跪在最前面,一边用帕子掩着自己不时小声咳嗽,一边说道。
太后大概是被她这副病怏怏的样子惹得心烦了,挥挥手让她站起来,去旁边坐好。
“太后娘娘,二皇子带到。”带着锦桓进来的大嬷嬷说道。
太后年纪一把,目光还是锐利得很,一见到锦桓立刻气不打一出来,厉声道:“跪下!”
锦桓不自觉抖了一下,强撑着不愿示弱,笔笔直地站在那里,与太后对峙。
☆、该当何罪
太后深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发现了自己刚才有些失态,她收敛起怒意,调整了一下坐姿,慢条斯理地对身旁的嬷嬷说:“王嬷嬷,还不叫他跪下。”
“是。”那个孔武有力的老妇立刻应声,走到锦桓旁边,一踢一按,锦桓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把头低下去!”老妇用力一按,锦桓用尽全身力气,梗着脖子不愿低头。
“行了,就这样吧。”太后说,“锦桓,哀家念在皇上宠爱你,姑且承认你的皇子身份。但如果你不知好歹,哀家一定会把你赶出皇宫。”
“锦桓做了什么?太后娘娘要把我叫来此处?”锦桓不服气地瞪着太后,就算她是皇伯伯的母后,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让他跪在这里。
太后喝了口茶,压抑住自己满腔的怒气,才道:“昨天你在哪里?”
“锦桓和惜兰姐姐还有锦礼哥哥在太学上课,下午跟着郭师父学武功。”锦桓说。
“撒谎。”太后一掌拍在桌上,“哀家已经差人去问过,昨儿个你提前两个时辰因为腹痛离开太学,下午也没有去上武课。”
锦桓没说话,他昨天的确逃课了。
“你去做什么了?”太后又问。
锦桓没有回答,他心里浮现出昨天白天的情景,他带着两个贵妃宫里的小太监,抓了很多虫子,还从御膳房里弄出两条小蛇。贵妃娘娘不知道他的计划,他没有明说,所以当贵妃娘娘看到殿内蛇虫鼠蚁遍布的时候,也是震惊非常。
“没做什么。”锦桓气弱了,昨天晚上皇伯伯也很生气,可是那都是些没有毒的小虫子、小老鼠、小蛇,放出来吓吓他们而已,又没有人受伤。
“你在皇上选秀这么重要的场合放毒蛇毒虫惊吓秀女,导致所有人都被撂牌子,该当何罪!”太后的声音不高,但是气焰已经完全压过了锦桓。
“那些东西都是没有毒的!”锦桓分辨道。
“那你就是承认了那些东西是你放的咯?”太后放下茶盅,杯盘相触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太后娘娘,锦桓还小……”
“闭嘴。”太后打断贵妃的申诉,又看向她,“皇后身体不好,全权委派你主持选秀,没想到你却为了一己之私伙同二皇子惊吓秀女,该当何罪。”
“太后娘娘,蛇虫一事是臣妾疏忽,臣妾甘愿领罚。但是伙同二皇子惊吓秀女一罪臣妾并没有。”贵妃娘娘跪在地上,面无表情地说道。
太后还想再说什么,被门外的通报声打断,夏文轩来了。
刚刚朝会行至一半,李元就火急火燎地在他耳边说什么二皇子被太后抓走了,夏文轩只好匆匆结束了朝会,往寿安宫来。
一进门,锦桓果然在,还有贵妃也跪在地上,夏文轩稍微想一想便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母后,锦桓小孩子脾气,不过是图个好玩儿,不必怪他。”夏文轩把锦桓从地上拉起来站直,他跪在那里的样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刺眼。
“皇上来得正好,昨日的选秀被二皇子毁了,不如下个月重新举办一次。”太后没理会夏文轩的求情,对她来讲皇上能添几个新人才是最重要的。况且,她瞪了一眼贵妃,这样的女人不该再身居高位,她那个女儿也是来路不明,该早点把她废了才是。还有那个淑妃,天天就知道舞刀弄剑的,皇上的这两个妃嫔她都不喜欢。
“边界局势紧张,朕无心这些琐事。”夏文轩说,“那些秀女不过受些惊吓,没什么大碍,如此不稳重的人也不适合纳入皇宫。”
夏文轩只要想到昨天大殿里那些吵吵闹闹的女人就觉得头疼。
太后知道近日梁国又在边境屯兵欲意不明,也不再说什么。
“秀女晚一些选也无妨,但是锦桓上次往锦礼身上扔虫子,这次又往体元殿引蛇鼠虫蚁,行为不端不适宜住在宫里,皇上还是将他送出去的好。”太后说道,“听说皇上这些日子都与他同食同寝,太过溺爱。”
夏文轩听了心头火起:“母后,朕想如何待锦桓是朕的事,请母后不要干涉。”
“你居然说哀家干涉你?!”太后提高了声音,有些恼怒,“皇上是哀家一手拉扯大的,如今当了皇帝就听不得母亲的意见了吗?”
太后和皇上居然杠上了,虽说太后比较强势,但皇上也是让着的,还从未这样对上过。
皇后卫氏之前一直不吭声,如今终于开口劝道:“母后,二皇子聪慧可人,臣妾也喜欢得很,皇上宠爱幼子也在情理之中,太后请息怒。”
“宠爱幼子?”太后怒极反笑,“一个宫外带回来的野种而已,也值得皇上如此上心?”
锦桓的身体抖了抖,紧紧攥住了夏文轩的袍脚。
“母后,锦桓是朕的养子,是大夏国的皇子,身份尊贵,容不得莫须有的污蔑。”夏文轩心疼难当,锦桓温暖的笑容还在他眼前,他不希望这个宫廷也夺去他的笑容。
“皇上,母后身体不好,求您不要再说了,万一气出个好歹……”
“你闭嘴。”夏文轩眼神凌厉,如一把把尖刀,“选秀一事由你主办,为何会出现这种事情你也难辞其咎。”
“皇上,臣妾……”
皇后还想申辩,被夏文轩截住话头:“好了,都别说了。母后,前朝事务繁多,朕希望后宫可以安宁。”
说完,他向太后略一弯腰,接着牵起锦桓的手,往殿外走去:“李元,扶贵妃娘娘回钟粹宫。”
钟粹宫中,惜兰焦急地等待着,她几次想冲去寿安宫,可是母妃走之前叮嘱过,不要乱跑,不要给太后抓到把柄。惜兰只有按捺住,她知道太后不喜她,三番四次想把母妃和她赶到行宫去住。一旦给太后借口,以太后霸道的性格,父皇也不一定能拦得住。
“公主殿下,娘娘回来了。”一个宫女急急忙忙跑进来,面带喜色,“皇上陪着一起回来的,还有二皇子殿下。”
惜兰惊喜地站起身,马上问道:“他们在哪儿?”
“在……在正殿呢!”小宫女起还没喘顺,边喘边说。
惜兰立刻提起裙摆往正殿跑去。
“今天多谢皇上了。”贵妃慢慢施了一礼,面露疲惫之色。
“不用道谢。”夏文轩连忙扶住她,让她坐下,“这些年多亏了你和心研,朕的后宫才能这样太平。”
贵妃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她的苦楚夏文轩懂,而夏文轩的无奈她也知道,此时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过,”夏文轩停顿了一下又说,“这次的方法不妥。”他把目光投向了锦桓。
锦桓立刻很识相地抬起头,摇摇夏文轩的手,说:“皇伯伯,锦桓以后不玩虫子了,你不要怪贵妃娘娘。”
夏文轩真不知道该说锦桓懂事,还是说他调皮好,这个孩子总是给他意料之外的惊喜。
“母妃。”惜兰从外面走进来,焦急地走到贵妃面前,“皇祖母没有为难您吧。”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皇祖母只是叫母妃过去说说话,怎么会为难母妃呢?”贵妃抬手为她擦了擦头上的汗,“你看你,跑得这么急,都出汗了。你父皇还在这儿呢,快给父皇见礼。”
惜兰点点头,听话地给夏文轩请安。
“免礼,你带着锦桓先出去吧,朕与你母妃有事情说。”夏文轩对惜兰说道。
惜兰听话地带着锦桓出去,锦桓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跟着惜兰出了殿门。
“皇上有什么话就说吧。”贵妃依稀听见了一点传言,可还无法证实,她大概知道,皇上今天就想跟她说那件事。
夏文轩大概在思考着措辞,半晌才开口:“他的尸骨找到了。”
贵妃一怔,心想,果然啊。然后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是元隆派人调查水寇一案时无意中发现的,已经证实了,就是他。”夏文轩缓缓地说。
贵妃再也抑制不住哭声,放声大哭。
夏文轩有心上去安慰,伸出手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最后只好拍拍她的肩。
“我其实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没见到他的尸骨,总是还抱着希望。”贵妃对夏文轩扯出一个笑容,“皇上,让臣妾去送他最后一程吧。”
“嗯。”
洛将军的遗骨到京城的那天,洛家的人全都一身白衣在城外相迎。贵妃一身素白衣裙,带着惜兰混在人群中,远远得看着他的棺木被运到城里,进入洛家。在洛府停灵七日后将被厚葬。
第二天,夏文轩带着她、惜兰还有锦桓来到洛家。
洛家主母看到贵妃哽咽地说不出话来,想起她本与自己的儿子有婚约,他们全家都很喜欢这个未过
门的儿媳妇,只等边境战事结束,便能娶她过门。谁想洛将军失踪不见,而她也成了皇上的贵妃,从此物是人非。
惜兰不知道母妃和这位洛将军有旧,只知道母妃自进门起就牢牢握住她的手,几次要落下泪来。
锦桓抬起头小声地问夏文轩:“皇伯伯,洛将军是谁?为什么贵妃娘娘这么伤心?”
夏文轩看着前面肩膀小幅抽动的贵妃,说:“他…是曾与朕并肩作战的…好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第二卷!锦桓要长大啦哈哈~
锦桓:如果你喜欢此文,请不要大意的收藏一下~
☆、贪食
锦桓蜷缩在夏文轩的龙床上,身上盖着薄被,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虚汗。
夏文轩坐在一旁,听太医说道:“启禀皇上,二皇子喜食冰糖葫芦,其主要原料是山楂。山楂,味甘、酸,性微温,乃有消积化痰、行气活淤之效。然多食久食则令人嘈烦易饥,反伐脾胃生发之气,故殿下才会胃痛不止。臣开一些养胃的药膳,皇上使御膳房做了给殿下食用,养一段时间便好了。只是这三个月请殿下别再食用山楂了。”
夏文轩点点头,让太医去开药膳的方子,然后让李元送去御膳房,为锦桓烹制。
人都走了后,夏文轩在坐到锦桓的床头,摸了摸他冒着虚汗的额头:“以后不可再贪食了,可知道?”
锦桓痛得昏昏沉沉,他抓住夏文轩的手,凑到自己脸上蹭了蹭,喃喃道:“皇伯伯……”
夏文轩心里终归不忍,毕竟这些年是他一直宠着锦桓,每日差人去买冰糖葫芦回宫的。他伸手把锦桓抱进怀里,刚进宫时那只没什么分量的小猫已经将至舞勺之年,站起来能到他的胸口了,因为练武的关系身材极好,薄薄的寝衣下能看见少年流畅的身体线条,抱在怀里也有了些重量。
锦桓在夏文轩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感觉胃也不怎么疼了,有些昏昏欲睡。
“皇上,”李元推门进来,轻声在夏文轩耳边道,“方子已经送到御膳房,奴婢差人在那儿盯着了,做好了便送过来。”
夏文轩有节奏地拍拍锦桓的后背,让他睡得更沉些,又对李元说:“把朕书房里的奏折都送到这里来,朕今日在此办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