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阁突然觉得指缝不再痒了。
第95章 又没名字了
薄珏牵着赵清阁的手一路往回走,她年轻且永远不会改变的脸上盛放着大大的笑容,仿佛永不凋谢的花朵,好像在对每一个路过的人宣告她的幸福,脸上尚未恢复的疤痕早已被她抛诸脑后,高兴到完全找不到北了。
赵清阁推了一下她的肩膀,想叫她注意一点,薄珏扭头看她,笑着说:“啊?”
赵清阁看着她停顿了一会儿,说:“算了,没什么。”
薄珏偏要问:“没什么是什么?”
赵清阁只好实诚道:“让你注意形象。”
“形象值多少钱一斤?”薄珏得寸进尺地往她身上扒,还不断地贴着她的耳朵追问,仿佛喝醉了酒,“我怎么就不知道还有形象这东西,他们爱看看去,不允许人家恩爱吗?”
赵清阁躲开她的手脚并用,说:“谁和你恩爱了?”
“你你你,就是你。”
“把你那俩蹄子从我肩膀上拿下去。”
“我不。”
“我不客气了啊。”
薄珏立刻卖惨,可怜兮兮地说:“你看我脸上还有这么深一条疤呢?你忍心欺负一个病号吗?”
赵清阁毫不留情地伸了一根手指,把她脑门戳开:“这会儿想起你脸上的疤了?不是说爱看看吗?看你这精神头,也不像有多大事的样子,走快点,天要黑了。”
薄珏想了想,挑起了一个亘古永恒的话题。
“我们今晚吃什么?”
“去食堂。”
“吃什么?”
“看见什么吃什么。”
薄珏嘿嘿一笑:“我有一个好去处,我们去蹭饭吃。”
赵清阁疑惑道:“去哪里?”
“跟我去了你就知道了。”薄珏拉着她跑了起来。
在天元网中等繁华的一条商业街上,夜幕降临,街道两旁各色商铺纷纷挂起了“打烊”的标志,高大挺拔的男人两手各抱着两盆鲜花,步履轻盈地跨过门槛,放在门边,另一个斯文俊秀的男人则负责一一把它们摆放整齐,空气里传来别人家饭菜的香味。
里面的男人温声催了一句:“沈衡,动作快一些。”
“好。”对方朗声回答。
只见那门外的人动作突然快到肉眼无法捕捉,手心白光起伏不一,三两下把鲜花搬完了,他邀功似的把自己的脸凑到对方面前,席贤在他脸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放到他手上,说:“我去做饭,剩下的你来摆。”
沈衡——壁空上任校长非常不满意地拽住了席贤的胳膊,修饰得齐整的剑眉高高地挑了起来,活像人家欠他好几个亿:“就这样?”
席贤低笑了一声。
沈衡便不由分说地用空着的那只手卡住了席贤的下巴,低头深深地吻了上去。
“哎呀,这大白天的,有人耍流氓啦。”
冷不丁门外传来一道充满着看热闹的声音,沈衡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从容地把自己刚打算攻城略地的舌头收了回来,换成了攻击模式,对准了来人:“我怎么不知道御天的高材生还有半夜看人做好事的习惯,怎么?你欲求不满啊?欲求不满也不能坏人好事啊,我在壁空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这时沈衡就听到薄珏明显低下去的声音:“不是我说的,我错了。”
沈衡彼时还没看到站在薄珏身边的赵清阁,说起话来毫无顾忌,等到完全看清门后走进来的人影时,好像平白往喉咙里塞了个秤砣,不尴不尬的干笑了两声:“赵同学也一起来了啊。”
赵清阁朝他和席贤轻轻的一点头,客气道:“校长好,席医生好。”
言罢又单独冲校长一本正经地说道:“她平日的需求还是满足了的,就是来您这里凑个热闹。”
校长:“……”
校长虽然平素在壁空积威甚重,薄珏性子活泼,还能说到一处,但与赵清阁却不怎么投缘,以前她们俩在壁空打架,负责调停教育一直都是席贤,所以和席贤的关系要好很多。席贤很喜欢赵清阁,见到她来当场便说他要把珍藏许久唯一一瓶罗曼尼康帝拿出来,校长一脸肉疼,赵清阁忙推拒道自己不喝酒,明早还要起来训练。
席贤狠狠地剜了沈衡一眼,还是决定再去买几个菜,这回赵清阁再推就推不掉了。
席贤一走,沈衡就冲着薄珏抱怨:“每次你一来,沈衡对我怒目相视的几率都成倍增长。”他这也是不见外的表现,并不是真的不满,心里还是很欢迎薄珏过来的。
薄珏一摊手:“你自己不争气,怪我咯?”
赵清阁和他没什么话聊,自己去一边看花了,沈衡觑着赵清阁的动静,发现她并没有往这边看,于是轻轻的撞了一下薄珏的胳膊,笑得满脸揶揄,压低声音道:“不错啊,这么快就送进美人怀了。”
薄珏一嘬牙花子,牙疼地说:“我怎么听着这话这么不对劲呢?您沈大校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沈衡无辜道:“我一直这样啊——你脸上这伤怎么回事?我看着像是利器所致。”
借着屋里明亮的灯光,等坐下来沈衡才看清她脸上那道狭长的疤痕,薄珏眨了一下眼,仍然是笑着的,语焉不详的说:“前两天和人打架,不小心出了点意外。”
沈衡不信:“普通打架会用到匕首?”
薄珏坦然说:“是啊,不长眼的毛贼。”
沈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薄珏也回视着他,沈衡倏地笑了:“这小毛贼的确是可恶,你怎么今天想起到我这里来了?别说只是单纯的蹭饭啊?”
薄珏有些不好意思:“我真的只是走到这附近,跑过来蹭个饭。”
沈衡大手在她脑袋上胡噜了一下,笑骂道:“你这小崽子。”
转而又说:“不过你今天也算来得巧,我师兄正好在家,他是军部第二集团军的军长,这样,我叫他过来吃个饭,你们认识认识,将来说不准还要共事呢。”
这次非但薄珏大惊,连赵清阁也猛地回过头。
“你说的是姜寒上将吗?”薄珏明显感觉到自己心重重的跳了一下,迫不及待的向沈衡求证,“帝国唯一的一位五星上将姜寒?是那个百战百胜,号称下一任元帅接班人的姜寒?”
沈衡竖起一根食指:“嘘……最后一句话,慎言。”
薄珏住了口。
沈衡说:“是那个姜寒没有错,你们可能还见过,清清瘦瘦的,经常穿一身灰色的休闲服,就是你们常去的那家卖衣服的店里,那个老板娘的契主。”
薄珏记起雏态时有一次从锦轩里出来,正好和一个气场很强的人擦肩而过,后来又与赵清阁一起在店里遇到过一个不认识的军人进了里间,还猜测过那个人是不是美人店主的契主,她当时要是知道那是姜寒,铁定就不止看那两眼了。
秉持着礼貌,赵清阁和薄珏跟着沈衡一起去了对面锦轩,美人店主没等门敲两下就打开了,一见到薄珏就笑开了:“嘿,狡猾的成人,你又来了。”
薄珏说:“我怎么听着你像是很嫌弃我?”
“哪能啊,人家盼你来还来不及呢。”兰馨捏了个兰花指,往薄珏肩膀上一戳,还没戳到薄珏就被一只手往后一扯,背部抵上了一个柔软的怀抱,兰馨这才发现她带了“家室”过来,因为赵清阁一直站在高大的沈衡背后,没有第一时间发觉。
她收敛了调戏的神色,换上了得体的笑容,说:“你们来买衣服吗?今天我契主在,我可能不太方便。”
沈衡终于说:“我是专程来请你们到我那儿吃饭的。”
兰馨谨慎的一眯眼,问:“我们?”
“是的,还有学长,也一起来吧。”
“你们先等一下,”兰馨看了他们三人一眼,说,“我进去问一下我契主。”
兰馨进去没一会儿,就挽着一个面容清俊的男人的胳膊出来了,她不知道哪来的时间还换了一身天青色的旗袍,身体曲线优美,笑靥如花:“我契主答应了,我们去吃饭吧。”
薄珏二人才近距离打量起姜寒来,他比沈衡要略矮一点儿,比兰馨高出大半个头,大约在一米八八左右,穿着灰色的休闲常服,因为清瘦脸部轮廓特别明显,俊眉修长,黑发黑眼,短而柔软的头发有几缕贴在额前,衬着一双乌黑沉静的眼睛,无端俊出了几分与他年龄不符的青春气来。
如果不是他挺拔如杨的身姿,偶尔精光闪现的眼神,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和那个可与元帅相提并论的名将联系到一起。
这时候再装作不认识也没人会信了,赵清阁和薄珏便后脚跟一磕,抬手端端正正行了个军礼,响亮道:“上将阁下。”
姜寒回礼,下巴一点,冲她们轻轻地颔首,一言未发地朝前走去。
二人同时一愣,沈衡喊了句“姜师兄”,率先跟了上去,同时向她们俩招了招手:快来快来。
一行五人随即沉默地从街道里穿梭而过。
兰馨抱着姜寒的胳膊,突然仰头去看他的侧脸,她与姜寒在一起这么多年,一个眼神甚至细微的动作都知道他是喜是悲、是哀是怒,连他在想什么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可此时,姜寒握着她的手一如往常,连眼角下垂的弧度都和以前一模一样,只是眼尾微妙地上挑,在氤氲的灯光下看起来有些似笑非笑。
第96章 进击吧,昴宿星
从席贤的花店出来,已经是夜色深深了。
薄珏手里提着好几个包装袋,里头全是兰馨送给她的衣服,在薄珏的特别要求下,还是情侣装,?1 郧甯蠹街皇帜玫寐模锼庸匆恢皇值模$蹇绰飞厦蝗耍展ピ谒臣丈锨崆岬厍琢艘幌隆?br /> 滑滑嫩嫩的,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心情这才算是好了一点,随着离花店越来越远,那种像是心头压着大石、颇为压抑的感觉慢慢散去,深秋的凉风一路吹进心里。
其实这次晚饭气氛还算是愉快,在沈衡的引荐下姜寒也认识了她们,甚至态度算得上温和,席上谈的都是一些家常,再加上兰馨这个活跃气氛的好手,总体来说,其乐融融。但是薄珏二人总觉得感觉怪怪的,浑身都不自在,吃完饭没久留就离开了。
“会不会是姜寒上将气场太强了,我们觉得有压力?”
“可能吧。”
两人从花店离开后,一直到赵清阁宿舍门口,都安安静静的,提不起精神来聊天,薄珏也没有再油嘴滑舌,把人送到就回去了。
林笺的课终归是没有退成,在她退课的当时没有出现电脑一黑的状况,而是顺顺利利,那门犹如达摩克利斯之剑的课从头顶取了下来,只是在第二周的周三,洛珂选修课的前一天,林笺的终端收到了一条未知号码的消息:
——林同学,我今日偶然间发现你的名字从电子名单上消失了,应该是教务系统又抽了,所以特意帮你恢复了,明天请准时来上课。
林笺不甘心地黑进系统里把自己的名字又抹掉了,没几秒一刷新发现又恢复了。这个人是闲着没有事情做吗?!
林笺揉着酸疼的眼睛的时候,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无聊地和人玩抹掉、重加、重加、抹掉的游戏玩了整整一晚上,她愤愤的把电脑合上,决定要睡觉了。终端却“滴”的响了一声,信息跳了出来:晚安,明天记得来上课。
御天在秉承自由和公正的同时,有个相当变态的规定,不允许挂科,除非由校方亲自检验你出于刻苦努力本身能力依旧不合格,否则就会记大过并且重修,如果是由于缺勤导致挂科,从重处罚。更倒霉的如果你在任课老师那里口碑不好的话……
像薄珏和赵清阁所在的实战系,一旦达不到校方设定的学年目标,则会被勒令转系,所以御天的学习氛围出了名的紧张,出来的也个个是人才。
林笺把信息删了,第二天认命地乖乖跑去上课。她本意是打算眼观鼻鼻观心,就出两个耳朵听讲就是了,谁知听着听着课不自觉就冒出了一大堆迫切希望得到求证的问题,她不想和洛珂单独相处,因为洛珂在专业方面的确很厉害,有很多同学喜欢问她问题,所以每周下课的那个课间,都能见到一个抱着笔记本的林笺朝着讲台飞奔的身影。
自从她安分下来上课,洛珂也没有再私底下打扰过她,每周定点走上讲台,下课解答完了疑问走人。林笺忍不住想,会不会她真的不是K。
没有人可以给她答案,而时间也不会为某个人、某个时刻停留,一晃眼就到了一个月后,御天的校外实习,薄珏和赵清阁的实习地点,不出意料是在天宿的降星之一——昴宿星。
据说很久以前,天宿只是一个小小的国家,盘踞在广袤的大陆一角,从某一代开始突然强盛起来,不断地吞并周边的大小国家,逐渐统一大陆,后来又将侵略的铁蹄对准了天宿星外的整个星系,他们凭借强大的科技、彪悍的战斗体能,征服的步伐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挫折,所到之处,无不势如破竹。短短几年,离天宿星最近的四颗星球全部沦为降星,俯首称臣,年年上贡。
直到星历1302年,一场以深沉的黑字被载入史册的灾难,一万天宿士兵踌躇满志地出征36000AU外的绿阳星,尚未到达目的地便全部不明缘由的死在了星舰上,魂飞魄散,连点尸骸都没能留下。原本搭在士兵的星舰却返航了,以百分之一光速的距离,耗尽最后的燃料,在几百年后才到达天宿星附近,被士兵巡航发现,后来更名“亡灵号”,收在国家战争博物馆里。
前往昴宿星的运输舰上,舱内四壁投影换成了天宿星的四季花开,蓝天大地,滚动着浮现,但是旅途实在太无聊,有人就央求着带队的教官讲些有趣的故事,教官便开始讲了以上那些话。
这故事却着实算不上有趣。
大部分学生们从来没有听过这些,教官说的时候都竖直了耳朵,讲到这里,有人问了:“为什么?”
“因为灵魂牵引。”教官右手握拳,虚虚碰了碰自己的胸口,“我们的活动范围,是以灵魂灯塔为圆心的一个圆,一旦远离这个圆心,我们的灵魂就会因为担心无法返航而不安,只有踩在母星的土地上,我们才会觉得踏实。离母星越远、离开的时间越久,这种不安就会越来越强烈,一旦超过某一界限,连作战的士气也会完全消失。”
教官指着主屏上的航线图,舱外的宇宙浩渺无尽。他说:“你们即将到达的地方,是距离我们3000AU的昴宿星,现在才刚刚走了三天,你们的感觉可能还不是太强烈,等到达的时候,灵魂的动荡会很明显,个别同学甚至会产生严重的排斥反应,产生头晕、昏厥等症状,丧失行动能力。”
同学们被吓了一跳,面面相觑。有一个学生小声的问:“会死吗?”
教官摇头笑道:“不会的,届时我们的医务兵会进行治疗,如果实在无法参与这次实习,我们会把该同学送回天宿星——你们不用这么担心的看着我,每个人的灵魂牵引距离是天生的,学校不会因为这个取消实习成绩的,我们还有别的校内实习。”
薄珏一直静静地听着,这时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问道:“教官教官,我们的四大兵种不是太空远征军、太空边防军、国防军和普通戍军吗?是不是和这个有关系啊?”
教官一眼就在人群里找到了这个一头白毛的学生,她皮肤白得透亮,又总是笑眼弯弯的,两颊的酒窝像是盛满了家乡的月色,长得格外好看,教官也多看上她两眼,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地就放轻了一些:“对,根据灵魂牵引的范围,受牵引最轻的编入太空远征军,次轻的编入太空边防军,再次之就编入国防军和普通戍军。我们每一年的校外实习,其实也是为了将来你们分别会编入哪方集团军作提前的测试。姜寒上将的第二集团军一半在太空远征军一半在国防军,柯兰中将的全部是太空边防军,至于第四第五集团军,偏重国防……”
教官解释的过程中,薄珏两只眼睛放着光。
赵清阁在暗地里拧了一把薄珏的腰,薄珏许是觉得疼了,呲牙咧嘴了一下,赵清阁便改拧为揉,薄珏又觉得痒,痒着痒着便心猿意马起来,傻兮兮的低头闷笑。
赵清阁一边给她揉,一边问教官:“那这和‘亡灵号’有什么关系么?”
教官答道:“近两千年前,‘亡灵号’空舰返航,就是因为灵魂牵引的原因,经过那次事件,我们发现天宿人灵魂牵引的最远距离是35200AU,一旦超过这个界限,我们的灵魂就会失落,自行毁灭。从此我们的足迹就被禁锢在方圆35200AU以内,再外面的世界,我们就永远无法到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