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北宫家当家的,却仍然是北宫提壶。
当然了,这些都是别人以为的,而我却不觉得,我的话,能有什么分量。
不过,现在可不是掏心窝子的时候13 ,该忽悠,就要忽悠的。
想着,我望了一眼面带期待的澹台子衿,叹息一声,说道:“倾儿倒是知道嫂嫂的意思,只可惜舅舅远在边疆,我出事他尚且鞭长莫及,便更别提旁的事情了。不过,舅舅待我,那是极好的,在来信中也曾提过,欺辱我的,必将加倍还之,有恩于我的,也将加倍还之。”
前半句话,是实话,因为远在边疆的北宫提壶,的确没管过我。至于后半句话,就是我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根本没什么书信往来,更没有什么加倍还之这样的话,我只是在给澹台子衿一个暗示而已。
不过,即便是胡说八道,也要贴合人物的,像是“加倍还之”这样霸气的话,也的确是北宫提壶那种性子能说出来的。
“有倾儿这话,我便放心了。”
所以,听了我的话后,澹台子衿微微眯了下眼睛,随后笑着说道:“至于那些欺辱倾儿,或是将要欺辱倾儿的人,作为嫂嫂,我定然不会坐视。可倾儿你也应该知道,我也是势单力薄的,所以我们妯娌之间,要相互扶持才是。”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她可以帮我,但她能力有限,所以在没看到我的诚意前,她不可能毫无顾忌的帮我。
虽然说,她这话,就等于是没说一样,可我已经很满足了,因为她现在,至少不是敌人。而且,在面对共同敌人的时候,她还能伸出援手,这便足够了。再就是,她澹台子衿叫我单独说话,其实已经是在表明态度了,也算是给了成王妃难看,是在告诉成王妃,你为难的人,我便要保!
而成王妃对太子妃,定然是不敢做出过格的举动,一腔怒火无处安放,又有顾末在耳边吹风,就自然会落在我的身上,而在我疲于应对之时,太子妃再伸出援手,我便是欠了人情。
澹台子衿,打的大概就是这样的主意吧。
真的是,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这些个盛京城最尊贵的女人们,似乎每一个举动,都有自己的算计,稍稍放松,便可能陷入算计之中。
心累啊。
又再说了会话,我便起身告辞,与陈想年一同去往内殿,我们出现时,自然引来无数目光,有人好奇,有人疑惑,有人猜测,也有人带着恨意,而这恨意,自然是来自成王妃,就如我猜测的那般,太子妃单独与我叙话,旁人看来,就是打她的脸,可她又不敢打回去,只能把恨意往我身上安了。
随她好了,能被顾末利用的人,想来也不是真有智慧的,我虽不会轻视,但也不会太过重视。
来到座位坐下,我便不再言语,暗自瞧了几眼成王妃,标准的瓜子脸,漂亮的杏眼,倒是个标准的美人,只是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趾高气昂的态度,就论气质而言,她被澹台子衿落下几条街了。
过了会,澹台子衿到来,众人起身行礼,她短暂的致辞后,便吩咐宫人布菜。
我与陈想年的坐席相邻,那丫头不顾众人目光,便将小桌移了过来,与我面前的小桌拼在一起,但也没人敢议论,因为谁都知道,陈想年就是女版的靖王爷,也是个混不吝的,惹了她,甭管是谁,只要不是靖王爷和陵王爷,她就敢上去便打。
而这时,我却是感受到了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抬头望去,瞧见成王妃瞪着一双杏眼,狠狠的剜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随即又挪开了目光,看向了太子妃,说道:“嫂嫂,这般吃喝也太过无趣了,我听闻,咱们老七的王妃,可是个才女呢,何不让倾儿作诗一首凑趣,也好别咱们起个头,热闹热闹呢?”
这热乎菜还没吃一口,便就出招了?
才女?
可着盛京城,谁又不知道,我顾倾是出了名的只会舞刀弄枪,对琴棋书画是样样稀松?
第四十三章 吵架的真谛
一直以来,北宫家让人所诟病的,便是粗鄙二字,因为北宫家从上而下,皆是武夫,而且引以为傲。便是联姻,也从不会选文官世家,只有当年北宫雪瑶是个例外,却也是为了扶当今皇帝上位,才做出的牺牲而已。
不过,这也并不能说,北宫家就是粗鄙,因为北宫家人,也都读书,可读的却是兵法韬略,而吟诗作对这种事情,按照北宫提壶的话,便只有一个字,酸!
再说小椿曾与我说过那些话,说是顾倾从小到大,只喜舞枪弄棒,随时练就了不俗的武艺,但除武艺之外,却是再没有精通的,这也是顾文昌最不喜的地方,也是从前那个顾倾,为什么会被二夫人娘俩拿捏的死死的原因。
所以说,谁又不知道“我”是个粗鄙的人呢。
也亏了成王妃还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竟然说我是出了名的才女,还要让我吟诗对对,摆明是让我出丑呢。
不过,即便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清楚成王妃是在诚心为难,可除了陈想年皱起眉外,便是太子妃都饶有兴致的看了过来,当然了,她的目光,自然不是想看我出丑,只是在等我一个回应,她便马上会给我解围。
就如之前所想那样,这个通透且精明的太子妃,想要获得她的友谊,定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也就是说,澹台子衿将我叫去单独叙话,是一箭双雕,把我和成王妃都给装进去了。那是因为她很清楚,虽然太子一方急需军中力量支持,但比起太子的急迫,我是更需要她的友谊的,所以她才敢这样,便是吃透了我,即便是这样,我也定然不会放弃她这个最合适的盟友。
无处不在的算计,无处不在的套路。
真不知,她们会不会觉得累了。
可不管累不累,既然有人出招了,我便要接着,而且要接的漂亮,否则不就被太子妃给拿捏住了吗?
“我是才女?”
瞥了眼面色中带足了鄙夷成王妃,我不咸不淡的笑着反问一句,随后便说道:“可着盛京城,谁又不知道倾儿是个喜武厌文的?二嫂竟然说我是才女,该不是被什么该死的狗奴才给蒙骗了吧?又或是说,是二嫂的思维方式与旁人不同,旁人觉得是好的,二嫂便觉得是坏的?”
说着,我眼看着成王妃面色越来越难看,便将话锋一转,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不过,倾儿看二嫂可是极聪明的,所以定然是被什么狗奴才的给蒙骗了!”
随着话音落下,我的眼光也从顾末与安海棠面上扫过,而成王妃见我将话转了回来,面色也才算好了一些,随后道:“许是被人蒙骗……”
“但是呢……”
不过,我没让她把话说完,便出声打断,“二嫂,世人皆知的事情,你也会被蒙骗,真不知是那狗奴才骗人的本事强,还是二嫂你的脑袋瓜……”
啪!
“你!”
成王妃终于拍案而起了,从最初的鄙夷,到后来愤怒,再被一个马屁拍的舒坦,最后又被激怒,情绪几经起伏,显然是控制不住了,她用颤抖的手,指着那个从始至终都神色如常的女人,厉声道:“混账东西,就凭你一个伤风败俗的东西,也敢说我脑袋瓜蠢笨……”
“二嫂冤枉啊!”
还是没有等她说完,我便立刻做出委屈的神态来,还很焦急的连连摆手,说道:“二嫂,倾儿何时说你脑袋瓜蠢笨了?明明是二嫂你没听倾儿说完话,便先发怒了,倾儿真的冤枉啊!”
至于她前面说的什么伤风败俗,是被我自动忽略了,吵架也是要是智慧的,要避开不利于己的因素,再抓着对方的弱点猛攻,那种指着鼻子便极尽恶毒的咒骂,才不叫吵架,那是泼妇骂街才对。
成王妃原本接近崩溃的心态,在听了这话之后,稍稍平缓了一下,暗自想了一下,刚刚那话虽然就是那个意思,可人家却是没说,反而是自己抢着说出来的,现在人家说冤枉了,自己再揪着不放,岂不是承认了自己蠢笨吗?
所以,成王妃咬了下唇,强行将怒火压了下去,尽量用最平常的语气说道:“那,便算我误会了……”
“可不是嘛,二嫂便是误会倾儿了。”
再一次的打断了她的话,我装出惊魂未定的模样,轻轻的抚了几下胸脯,仿若松了一口气似的,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二嫂可真是急,把倾儿都吓坏了,倾儿怎么能会觉得二嫂脑袋瓜蠢笨呢,倾儿只是想说,二嫂的脑袋瓜,定然没那狗奴才脑袋瓜灵光,不然又怎么会被蒙骗呢。”
此话一出,原本还有些小声议论的内殿,是变得鸦雀无声,仿若空气都凝结了一般。
我很无辜的眨巴着眼睛,左右看着,最后看向了太子妃,眨巴着眼睛,疑惑的问道:“嫂嫂,可是倾儿又说错了什么?”
“唔……”
澹台子衿噎住了,面露尴尬之色,她定然是不能在众人面前让我没脸,可也不能让成王妃没脸,因为这要是传出去,旁人定会议论,是她澹台子衿联合陵王妃欺辱成王妃,她可是将来母仪天下的人,又怎么会如此没有德行?
好在。
成王妃是个沉不住气的,她咬着牙,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看着就要控制不住了,等她先发难,就不用自个儿说话了。
“顾!倾!”
似乎是将满腔的愤怒,全部都放在了这两个字上,成王妃的怒火,已经快要烧到嗓子眼了,双眼的通红的看着那个该死的女人,厉声道:“你竟敢如此欺我,真当是我……”
“二嫂莫生气!”
我忙做出噤若寒蝉的模样,不住的摆手,一边说道:“二嫂,你为何如此生气,莫不是倾儿真的说错什么了?那好吧,便算是倾儿说错了,二嫂定然比蒙骗你的狗奴才脑袋瓜灵光,这样可以了吗?”
“我,我……”
成王妃已经站不住了,一屁股就坐在了席位上,脸色煞白的捂着胸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顾末是眉头深锁,即便她知道,自个儿那个蠢笨的姐姐转了性,却是不知,她竟然如此精明了,这嘴皮子也是太溜了。不过,顾末也看出另外一件事情,那便是,她与成王妃吵的如此厉害,其实只是想将旁人的注意力,从作诗这件事情转移掉而已。
所以,顾末捅了一下安海棠,小声说道:“让她作诗,她这样,是在害怕,因为她根本就不会作诗!”
原本安海棠已经有点傻了,因为她头一次知道,吵架也能把人吵的说不出话来,听了这话后,她便想起在花园时自个儿受的屈辱,便正了正神情,阴阳怪气的说道:“陵王妃娘娘,我们娘娘只是想要让您作诗凑趣而已,您做不出诗,也不用这样欺我们娘娘吧?”
“咦?”
我故作惊讶的看着安海棠,随后又是一脸恍然,说道:“唔,我当是谁,原来是二哥的安侧妃娘娘呢。”
“侧妃?”
“成王爷什么时候有了侧妃?”
“不是说,成婚那日,成王爷便立了誓言,永生只娶一妻吗?”
“……”
安海棠是没想到我又把这茬给搬了出来,随后也迎来了成王妃刀子一样的目光,忙指着我说道:“你休要胡说!”
“哦,原来不呀。”
我随后便做出误会了人家后的愧疚,然后握着小拳头,做足的鼓励的神情,说道:“便现在不是,安姑娘这样美貌精灵,又有近水楼台先得月之便,也早晚会是的,啧啧,侧妃呐,可是上了玉蝶的呢。”
噗通!
到底是个年轻尚轻的少女而已,安海棠吓的直接跪了下去,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哭着说道:“姐姐,您莫要听她胡说,海棠可从来没那般心思,若是有,便天降惊雷把海棠劈死了,让海棠永劫不复,姐姐,海棠真的没……”
“闭嘴!”
成王妃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她当然知道,这是人家故意说的,却没想到,安海棠看着机灵,却是如此担不起事情,竟然当众下跪了,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人家,自个儿是个善妒的吗?
两个字,让安海棠瘫软在地,她以为,自个儿就要死了,还是蹊跷流血的惨死。
“海棠,快些起来。”
顾末连忙将安海棠给拉了起来,一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成王妃对王妃用情至深,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家姐会那样说,只是在与你玩闹而已,她便是那样的性子。不过,便不是玩闹,你又何必这样,王妃对你亲如姐妹,又怎么会因为一句话就怪罪于你?”
“我我……”
顾末悄悄的掐了一把安海棠,没让她在继续说下去,小声道:“闭嘴,别在惹王妃生气了!”
这样,安海棠才算不再言语了,随后便被成王妃随行的嬷嬷带走了,省得她哭哭啼啼的,别人看了晦气。
成王妃舒缓了一口气,淡淡的看了顾末一眼,心道还是末儿聪慧,而她刚刚也听到了顾末的话,便将目光从新落在那个女人身上,冷笑道:“倾儿,二嫂我只不过是想让你作诗凑趣而已,你若不会,直接说了便是,又何苦用言语羞辱我们呢?”
“作诗呀?”
我露出了怯弱之色,可随后却是强装镇定,说道:“谁说我不会作诗的,我做的还好呢。”
“呵呵。”
成王妃冷笑一声,竟然还能嘴硬,那便让她吃些苦头,咬牙道:“好呀,既然倾儿会,那便让大伙瞧瞧你的才华,就怕你是死鸭子嘴硬吧?”
“哪有……”
我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后挺直了腰板,说道:“看二嫂的样子,是不相信倾儿会作诗,倾儿最受不了旁人轻视了,所以,让倾儿作诗可以,就是不知道,二嫂可敢与倾儿填些彩头,也不用太多,一万两即可!”
彩头?
一万两?
还不是,想用这一万两的彩头,把自个儿吓怕了?
“好,那便一万两!”
成王妃冷冷一笑,随后缓缓起身,瞥了眼桌上的葡萄美酒,心中已有了算计,便说道:“若倾儿你能做出大伙都满意的诗,这一万两我出,可若倾儿你做不出,那便也拿出些彩头,不过我不喜那黄白俗物,所以你只需喝光了所有的葡萄美酒便好!”
第四十四章 偷首诗来用
看着成王妃胸有成竹的样子,我便知道,她肯定是非常自信,我根本就不会作诗。事实上,在座的每一位,对于我不会作诗事情,都很自信,毕竟这已经是家喻户晓的事情了。
不过,只拿出一万两,便想让我把所有葡萄酒都喝光,是不是有点亏了?
“不成!”
所以,我果断的拒绝了成王妃的提议,眼中自然同时露出虚心之色,还很强词夺理的说道:“区区一万两,便让倾儿喝光所有的葡萄酒,不合算不合算。”
“呵呵。”
成王妃冷笑一声,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便说道:“倾儿,你莫不是怕了?”
“才没有呢!”
我很心虚的回击了,还是一副嘴硬的说道:“倾儿就是在想,再怎样说,倾儿也是王妃,因为区区一万两,便要冒险大醉一场,实在是不合算呢。”
这一次,成王妃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瞥了一眼坐在她右面的女人,而我自然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很淡然的女人,样貌不佳,且一脸病态,时不时的还会轻咳两声,仿若一个痨病鬼一般。
“咳咳……”
感受到了成王妃的目光,她缓缓抬起头,用手帕掩口咳嗽了两声,才带着淡淡的笑意看过来,一边说道:“瞧着二嫂与老七媳妇这般热闹,我这个做三嫂的,便也来凑凑热闹好了,添一万两做彩头吧。”
这病恹恹的女子,便是文王爷的王妃,看似不争不抢,可却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她在这个时候站在成王妃这面,其实意图已经很明确了,那便是她也看出,我是站在太子妃那面的,便极有可能成为太子得到军中支持的契机,而文王与成王,与太子相比又势弱,所以她必须要站在成王妃这面才行。
至少,也要保个平衡才是。
“三嫂,你也来凑热闹。”
我装作撒娇的样子说了一句,可眉宇间,却尽是忧虑之色,还是胡搅蛮缠的说道:“不行不行,两万两,也太少了……”
然而,有了成王妃和文王妃牵头,那些个与她们交好的,便有些坐不住了,或者是尚书千金,又或者是侍郎之女,反正都来添彩头了,最后太子妃见所有人都来凑热闹,她身为主人,也只好凑了一万两,可暗地里,却是将那些凑彩头的人,全部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