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巧云疑惑不解,张嘴想说话,才发现喉咙似火烧,四肢酸软无力,“我怎么了?”
秦汉拿掉她头上帕子,探了体温,“你病了,烧了两天两夜,身子太虚,你莫要起来,想要做啥,我就在身边。”
两天两夜!
林巧云吃惊,当真是南柯一梦,匆匆一眨眼,这都两天过去了。
扣扣。
“大哥,可是大嫂醒了,我给热了粥,可是要喝点?”木门外,张氏的声音模糊传来。
秦汉一愣,赶忙去开门,“这大雪天,你咋地还过来,巧云醒了,你快进屋。”
林巧云靠坐在炕头,瞅着张氏进门,一身冰霜,手上的粥却热气腾腾,想必是一夜都热着,心下微动,她扯开嘴角,“大半夜,瞎忙活啥子,快去歇着吧,我没事。”
张氏瞧自个手凉,没敢碰她,眼中怀着歉疚,“都是为了我这脸,大嫂才熬坏了身子,我……”
“说啥子嘞,哪个女子不爱美,瞧这脸蛋俊的,我瞅着都欢喜。”林巧云截断话头,不再受这份谢礼。忙里忙外,都是一家子,瞅着大家高兴,她做啥都乐意。
“大嫂莫取笑我。”张氏湿着眼眶,嗔怪她,身子却离了炕头,“那我回去了,有啥事,招呼一声,我立马过来。”
张氏出了门,秦汉端粥喂她,大米香糯,缓解了喉咙的不适,填饱了空空如也的肚子,也暖了林巧云的心。
当初没有分家,那是正确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便是这秦海俩口子,冷冷淡淡也好几个年头,人心就是石头也有点血肉亲情。
喂完了粥,吹了灯上炕头,林巧云窝在秦汉怀里,“阿汉,让你担心了。”
秦汉搂着她很紧,这两天两夜,日夜不眠,心中煎熬,害怕与心焦,只有自个晓得,此刻失而复得,一时心绪紊乱,不知言语,半晌,才听到他低沉的话语,“巧云,答应我,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为了我,你要保重自个。”
☆、209.第209章 冰晶之效
夫妻携手到老,除去爹娘终有归去一日,这相互扶持的便是枕边人。
林巧云这回病倒,全家上下,人人担忧不已。
秦汉更是焦心,不许她再劳碌奔波,帮着张氏治了脸,桑氏不领情,那便先放下。
冬天天寒地冻,林巧云幼时身子得了寒症,一入冬,手脚冰凉,秦汉不许她再忙活,铺子生意由他打理,林巧云暂留家中。
平日大小事,林巧云主意,汉子顺着她,可一旦男人拿了主意,那是八头牛都拉不动。
秦汉出了门,林巧云闲在家中无事,索性便跟着捯饬妇人活计,做女红,操持灶台。
夜里睡下,偷摸着溜进空间转悠。自打高烧之后,她对那日梦境一直耿耿于怀,醒来进去一瞅,却是一如往常,没有大雪封天,也没有冰封万里。
这天夜里也是一样,溜达一圈,毫无发现,林巧云转身刚要走,脚边一错,踩到小水坑,浑身冻得一激灵。
这空间里头的水,冷似冰,寒进骨。
她赶忙抽身蹲下,伸手去碰,池塘水温极地,好似冰天雪地,可水质流动,并无异样。心下一起疑,她又俯身去水里搅和,耐着寒水刺骨,一顿摩挲,终于摸到了颗粒物体。
掌心里头,颗颗细小,粒粒透明,似冰却不化,似晶体又极为冻人,就像是现代冰箱的雪种。
林巧云连探三四个池塘,每个池塘底下都有无数冰晶,且不影响作物生长,养在水中的雉勺已经能自行繁衍。
这冰晶之效,堪比经久不化的第一场雪。
心下大喜,林巧玉瞅着那雉勺,脑子里盘算着的是无数发财大计,白花花的银子向她招手,做梦都傻乐呵。
闲在家中,她便赶制祛疤产品,调制分量,争取开年能打造美容系列。
半月后,秦汉归家,领着秦墨回来。
“哎哟,我的儿啊,你受苦了哇。”王氏瞅着那条腿,生好了再打断,裹着木板动弹不得,心里头那个疼,活生生在剜她的心。
林巧云扶着她,轻声安慰,“娘,这回好了,往后瞧见的,便是健步如飞的五弟了。”
“诶,对,咱们老五长得俊,腿脚好了,不比镇上人家差。”王氏念念叨叨,生怕李翠嫁过来,嫌弃大山潦倒,若是再闹得像老二一家……想到此处,又是一叹。
自打俩人闹崩,这日子也过得冷冰冰,炕头无话,出门也分两头走。
秦海也不傻,媳妇心中的嫌弃,看在心里,往日忍了又忍。可那日桑氏瞅他那眼神,厌恶至极,怨气冲天,寒了他的心,至此才闹得谁也不低头。
林巧云瞅着老太太不顺心,心里头也无奈。俩个倔脾气,谁也不服软,外人掺和不进去,僵持着也难办。
思量间,秦汉又拐出了门,挨到老太太身边,神色犹豫,“娘,后头还有一辆马车,二弟妹娘家来人了。”
啥子?
林巧云跟王氏皆是一愣,下意识瞅向灶房门口,心中不禁惴惴不安。
只希望别又是一场世界大战。
☆、210.第210章 桑家来人
桑氏娘家也就打三年前没进过云山村,因着那次桑氏生娃,坏了耳朵,情绪暴躁,赶巧娘家人撞枪口,桑氏一纸断绝书,直接扇了桑家一个大嘴巴。
自此,这门富贵亲戚,再也没有上门走动。
“咋地想着来嘞?”王氏心里犯嘀咕,小脚却撵进房,换了身好看衣衫,老人家爱撑场面,赶紧拉着林巧云商量,“老大家的,桑家那是大户,中午这顿,可不能让人瞧不起了去。”
她晓得林巧云有法子,而这长嫂也浑身动力,“诶,娘,我晓得。”
林巧云生意做大,镇上人尽皆知,桑家寻上门,心思不难猜。无非瞅着女婿家境好转,寻思着女儿气消,爹娘先来拉扯关系。
桑家俩老年过五十,保养却是极好,一脸容光焕发,瞅得出镇上人的富态。
“亲家,好些日子没来,身子骨可还好?”桑当家身子圆滚滚,绫罗加身,拎着药材补品进门,冲着秦老汉招呼,气度倒是亲近。
这头桑老太一身锦缎袍子,胸口挂着佛珠,素白脸上也挂着笑,拉着王氏嘘寒问暖,“听说家里起宅子,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镇上的工匠木匠,我们都熟。”
“诶,不用,都是乡亲们帮忙,也拉扯些工钱。到时候宅子起大些,往后你们常来落脚也有个地方。”王氏开口打包票,争一口气,决不能让人瞧不起。
林巧云瞅着好笑没出声,那头灶房拐出个人影,迎面就跟桑家人撞个正着。
王氏拉着林巧云走到边上,“你们跟老二家的也久没见了,好好唠唠,午饭时候再喊你们嘞。”
桑老太眼角已经含泪,忙点头,脚步已经随着桑氏挪过去,“有劳你了亲家,诶……”客套话没说完,那头桑氏一扭头,转身便回了屋。
木门砰地一声响,桑家俩老面面相觑,心中悲凉,终是推门进去。
屋外边留了桑家小儿子桑立志,跟着秦老汉唠家常。
林巧云听来听去,才听出些意思。
这桑家往前不比如今富裕,自打桑氏嫁出门,桑老太信了算命的,教导桑立波弃文从商,在木业方面迅速发家,才有了现在的光景。
桑老太笃信佛法,恰好发家也靠上天说法,三年前女儿伤患,他们也没把人接回家,如今秦家发迹,自是不会劝人合离。
王氏却想不通透,桌上一顿夸秦海,孝顺勤劳二十四孝老公好爹亲,生怕桑家人疼女儿,一心软把人带走咯。
外头畅谈气氛融洽,屋里头却是冰火两重天,只听着啪地一声,桑当家声音暴和而出,“你这个不孝女,爹娘养育十数载,便教养你如此大逆不道,咬死一边不松口,生生真要绝了关系。”
屋外众人一惊,桑立波赶忙起身,奔到门前去瞅情况,桑当家转身拉开门,怒气腾腾冲出来,抓着门边笤帚,明显要打人。
“老爷,别打她,要打就打我。”桑老太哭着跪地上求,转身拦着桑氏,不让这倔丫头出去找打,指手画脚,连哭带喊,“你快给你爹认声错,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211.第211章 误伤亲娘
桑家俩老并非狠心爹娘,不爱护女儿,恰恰相反,俩人膝下一对儿女,皆是如珠如宝。
无奈儿女体弱,四处求医,当年散尽家财,走投无路,桑老太庙前求香,偶遇游方术士,经由指点,桑立波哮喘痊愈,桑老太自此将其奉若神明。
桑氏性子执拗,眼高于顶,到了出阁年纪,却是街头巷尾,人人不敢高攀,最后只得求得一仙法,贴八字招亲,寻得到秦家这门亲,自是上天安排。
可万没想到,成亲之日,桑氏便服毒自尽,桑家俩老上门被拒之门外,再见之日,已是桑氏生产,坏了耳朵,一纸决断书,成了插进俩老心口的一把刀。
都说儿女是爹娘前生的债,瞧着当爹被女儿割断血缘,当娘的跪地拦在中间,林巧云长长一声叹。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有话好好说咯。”王氏早料到会出事,却不想桑氏如此狠心,爹娘都要舍弃。
这厢拦着护着,那头却听着桑立波一声喊,“娘。”
循声望去,屋里的桑老太额头磕到桌角,而桑氏也懵了,傻愣愣杵着,脚伸出去还没放下,她没想到,自个一时心急,伤了亲娘。
“逆子!逆子!”桑当家怒吼出声,激动得面色涨红,猛地胸口一疼,蹬蹬蹬连退数步,堪堪才被林巧云扶住,一口气没顺过来,说话都带着喘,“我非要打死她不可,我桑家没有养出这样的闺女。”
人还没动,手里顿觉一空,桑当家回过神,林巧云已经拎着笤帚冲进屋,一把扯住桑氏胳膊,拖着往屋外头拽。
“老大家的……”王氏刚想劝,这猛地一瞧,登时就住了嘴。
林巧云满面寒霜,两眼杀气腾腾,神似罗刹,吓得众人皆惊,饶是张氏偷了银子,也没瞅着她如此模样。
“啊……”桑氏不能言语,咿呀挣扎着,可惜力气不敌林巧云,被一个大力甩到了桑当家跟前,黄泥地刚化开雪,一身粗布衣衫沾了泥水,一片狼藉。
她素来爱洁,孤高成性,被人这般对待,岂能服气,脖子一扭,睁着大眼,狠狠瞪着林巧云。
这劳什子大嫂,他们认,她可不认。乡下村姑,有啥子了不起。
她的眼神明明白白,多少鄙视,多少轻蔑,林巧云看得清楚。
呵,倒是没发现,秦家最刺头的,最难搞的不是秦墨,也不是张氏,而是这个闷声不吭的大小姐。
嘴巴一抿,林巧云反手过去,啪地一声,响亮就是一耳光。
王氏心头一跳,当着亲家面教训桑氏,这闹起来,可不好收场。
桑当家也惊,女儿打小疼宠,别说耳光,就是藤条也没吃过,这一巴掌,就像是打在他自个心头。
连着桑氏自个也被打懵了,万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当着桑家的面,林巧云竟是胆大包天,上手就打。
瞬间成了焦点,林巧云沉着脸,声音威严而带着魄力,“入了我秦家门,三从四德,孝敬德行,往前在家学不好的,今日我这个当家的,一并教导了。”
☆、212.第212章 强摁牛头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孝敬爹娘,注意德行。
十六字方针,说是传统守旧,却是为人之根本。
林巧云不想管桑家家庭恩怨,俩老跟桑氏再吵再闹,终究是家里事务,可为人处事,越不得界线,比如对爹娘施暴,违者当诛。
“埋怨爹娘之前,想想十几年养育之恩,想想为人母的不容易,今日你对自己亲娘动手,畜生不如,我秦家虽是乡野穷苦人家,却也容不得这等作为。”林巧云声音威严甚浓,桑氏耳背听不到,可院内桑家人却是明明白白,事件已然变质。女儿嫁出去,成了他人媳妇,犯了大逆不道,认罚任罚,全凭当家做主。
桑家毫无插手余地。
桑立波扶着桑老太出院子,坐在椅子上泪眼婆娑,额头捂着的帕子见了红,一身锦缎袍子沾了土,失了优雅端庄,不过是一普通老人,被子女伤了心,老态颓唐。
桑氏趴在地上,压根不敢拿正眼瞅桑老太,可惜,秦家这位当家厉害,今儿个断不会就此罢休。
扯着她的胳膊,桑氏蹒跚站起身,身上脏污不堪,她对着亲娘心虚,没敢挣扎,只得任由林巧云拉扯到桑老太面前。
林巧云比了个手势,她读懂了,却在瞬间便愣了。
跪下,磕头认错。
桑氏抿着唇没动,像只倔强的牛。爹娘打小疼爱,舍不得她受苦,最后却视她人生如儿戏,将她扔进这深山,嫁给山里糙汉。
她是大户人家儿女,捏的是琴棋书画,端的是大家闺秀,瞧不起穷苦一家子。
秦海更是一事无成,目不识丁,满脑子只有爹娘,后山飞禽走兽,打算守着云山村老死一辈子。
每每听到他盘算那点活计,桑氏面上不说,心底却是鄙夷。
多年夫妻,秦海待她再好,终究抹不掉她心里的不甘。
正因着这一份埋怨,她做不到服软,弯不下膝盖,更磕不下这个头。
巧的是,林巧云也是个倔性子,且带着一股狠劲。
她要当这个家,偏生不信治不了这个大小姐脾气。
手中笤帚举过头顶,高高扬起,瞬间又狠狠落下,一棍子抽在膝盖窝上,桑氏一声痛呼,两腿一软,膝盖直接就砸在了黄泥地上。
林巧云甩掉手里折断的笤帚,一手揪着她胳膊,一手摁住她的后劲,手里发狠,一下子就把这牛头强摁下去。
“啊……”桑氏没忍住,张嘴当场就哭了,腿被抽软了,头被摁在泥地里,这是此生,最为狼狈,也最为悲惨的时刻,心头的委屈伤心,多年来埋怨痛恨,随着这声嚎,彻底爆发出来。
她没错,错的是爹娘,为什么她要服软,为什么!
“够了,够了……”桑老太忍不住,挥开儿子搀扶,一下子扑到女儿身上,搂着她不让林巧云再动,桑氏哭得越大声,桑老太脸上的泪水便越发汹涌。
林巧云也脱了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望着这娘亲护着女儿,母女抱头痛哭的场景,狠狠闭了闭眼睛,掩去眼角的湿意,定了定神,上前轻轻拂开桑氏的披头散发。
桑氏抱着亲娘,一双泪眼藏着恐惧,却怔愣看着林巧云朝她比划的手势。
☆、213.第213章 爹娘已老
林巧云手指同样脏污,因抽断笤帚,掌心道道血痕,一双手上下变换,无声中却让桑氏泪流满面。
“磕头磕到石头觉着疼不?你娘亲头上也有一样的伤口,你有多疼,她便有多疼。想想养育你十数载,亲娘可曾让你受伤磕破口子?今日你错手伤了她,她还是拦着不让你受伤,你抬脚踹她的时候,心头难道连一丝感觉都没有吗?那是你亲娘,如今已经白发苍苍的娘亲,翻山越岭,为的是同女儿重修旧好,往日种种再千般过错,这么多年,难道你自己还想不清楚吗?”
字字句句,无声中却像重拳,拳拳击打着她的心,打得她脑子一片混沌,却又仿佛瞬间清明。
她呆呆回头,望着亲娘脸庞,素白脸上搽了脂粉,却遮不住道道皱纹爬上脸,眼窝深陷,眼角褶皱,随着岁月层层累积。
小时搂着亲娘,总觉得小手太短,亲娘太胖,腰身怎么搂也圈不住,可不知何时起,亲娘白发多了,腰身却是瘦了,抱起来已经是干瘪一片,骨架都缩了水。
亲娘却还是以前的亲娘,瞅着她受伤,会眼里含着泪水,帮她捂住伤口,擦干脸上脏污,瞅着她直愣愣盯着自个额头的伤,还有露出笑脸,轻声安慰她,“娘没事,娘不疼。”
桑氏眼皮子一眨,眼眶里掉下的泪,大颗大颗,全砸到了亲娘衣衫上,不顾满身脏污,跪在黄泥地上,她扑进亲娘怀中,哇地哭出声,嚎得像是找不着家的孩子。
桑老太眼眶也湿,紧紧搂着自个闺女,数不清多久个日夜,辗转难眠,盼着念着的就是这一刻,闺女能再接受她,唤她一声娘。
秦汉将媳妇扶起来,带着她去洗手上药,在井水边拭掉她眼角的泪,捏捏她的小鼻子,“黑脸都你做完了,自个逞强,可怕往后二弟妹怨你?”
林巧云坐在井边,将额头抵在他肩头,却是开心咧着嘴,“我自个没亲娘,见不得别人有亲娘,却视而不见。要怨便怨,反正她打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