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哭笑不得,这媳妇彪悍下的善良,柔软得让人心疼。
听不懂她那句没亲娘,只当她是对林家寒了心,秦汉越发疼惜她,拿着伤药细细给她涂抹。
闹了一场,她大病初愈,累得够呛,秦汉不顾她反对,将人抱进房里休息,转身拿着伤药给桑家。
他俩是夫妻,有事一同承担,今日打了桑氏,桑家有任何怨言,他一力承担。
桑氏跟桑老太换了身干净衣衫,母女拉着手,两相对望,眼睛还是泪汪汪。
秦汉进门递上药,主动告了罪,“今日巧云罚二弟妹,是我同意,老夫人若是有啥子要说,同我说道也成。说到底是桑家女儿,你们疼着,合该的。”
桑老太一愣,捏着帕子拭了眼角泪水,起身冲着秦汉施礼,“我人老了,心思却通透。今日秦家大嫂一番作为,让我见到了秦家良好家规,铮铮骨气,替我桑家教育了女儿,得来一家团圆,这事儿说来,还得我桑家谢谢秦家大嫂才对。”
☆、214.第214章 和好如初
桑家不是糊涂人,当初下嫁女儿,瞧上的也是秦家家风。
往后林巧云持家,桑家自是放心。
伤口上了药,张氏替俩人裹上纱布,瞅着桑氏额头的创口,咯吱咯吱笑,“你这伤还轻着嘞,我当时可挨了十棍子。”
噗嗤一声,桑氏忍不住笑。
其余众人倒是尴尬,都说家丑不外扬,张氏脑子缺根筋,倒不避讳,说话倒豆子,一来二去,自个过往丑事都给抖落咯,末了摸着脸皮开心笑,“知错能改,大嫂不会计较的。往前我多混,大嫂都能为我这脸治伤,一家人,哪来那么大深仇大恨。”
最后一句落尽众人心坎,听着倒也舒坦。
午间用饭,张氏掌勺,用的是林巧云备好的材料。
人参鸡汤,煅烧鱼块,油焖大虾……零零总总十道菜,林巧云从旁指导,桌上尝味道,菜品不止好看,分量十足不说,味道也很好。
“看来三弟妹有一手好厨艺,令人刮目相看啊。”林巧云不吝啬夸奖。以往农家粗粮,没地方发挥,差点就埋没了这好手艺了。
以往看张氏不顺眼的老太太也忍不住夸,“可不,当初她做姑娘,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厨艺好,老三去她家饭馆吃上一回,回家死活拉着我去提亲事。”
“娘。”秦武赶忙开口,若是让老太太自由发挥,保不准炕头那点事都得掀出来。
张氏红着脸扒饭,林巧云倒是意外,张氏娘家是开饭馆的,而且还给了张氏一手好厨艺。
这姻缘是秦武主动求来的,也难怪当时他咬着牙护她。
各家姻缘,其中滋味,需得自个才晓得。
张氏再坏,秦武因一口饭,许下了终生。而秦海,却是一纸八字,娶了素未蒙面的大户小姐,担着责任,呵护了数年。
饭桌上,桑氏头上绑着白帕子,小脸白兮兮,娇弱像朵花。这一柔弱,秦海也心软,一会儿夹菜,一会儿送汤,还偷摸给她顺了个大鸡腿补身?3 樱睦锬堑愀泶癖鹋ぃ绯闪宋弈涡奶邸?br /> 桑氏原本还尴尬,这下男人主动了,自己顺着台阶下,吃着菜,喝着汤,清淡脸上带起笑。
眼角一抬,撞见林巧云目光,幽幽中带着玩味,羞得她耳根子一红,垂头啃着大鸡腿。
吃过午饭,桑家人告辞离去,临走前塞了银子,林巧云不接。
“我都听说了,大嫂要给我闺女治耳朵,山长水远,我们也帮不上啥忙,就只能表点心意,希望能用得上。”桑老太抓着她的手,言辞恳切,眸中尽是感激,“有你这样的大嫂,我们放心,下回上镇子,我们再聚。”
“大嫂便收下吧,往后我这闺女,可还要你多照顾着。”桑当家是明眼人,有意结交。
林巧云上午发威,魄力十足,心思极为聪慧,镇上经营也颇具手段,这样的人,日后必定不会屈居人下。秦家有她照拂,再好不过。
林巧云也不推辞,只把银子拢进袖中,大伙一同送人上马车。
桑氏站在村口,一直望着车轱辘远去,眸中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儿行千里母担忧,爹娘辛劳牵儿心。
☆、215.第215章 桑氏治耳
桑家给的银子,林巧云一转身便交到桑氏的手里,不说她用不着这份银两,饶是贫困,爹娘对女儿的心意,她也不能自个攥着。
桑氏坐在炕头,捏着手里头钱袋,心里沉甸甸。她虽听不着,可爹娘当面递的银子,她瞅得明白,这是给大嫂的,她没要。林巧云瞅着她起身去到桌边,倒了茶水,素白两只手端着,伸到自个跟前,起先她不明白,直到看见那张嘴上下开合,无声道出了四个字,“多谢大嫂。”
林巧云一愣,随即嘴角一咧,眼角都染上笑,脆生生应下,“诶。”接过茶杯,仰头一口干,茶水不热乎,可她的心却滚烫。
能得一句大嫂,得一句承认,吃刀子都欢喜。
林巧云此人,实则同王氏一模子打造,刀子嘴豆腐心,发起狠无人敢惹,可改了错便会对你掏心窝子。
这不,一杯凉茶水,一句大嫂,她又颠颠拾起药方,琢磨着给她治耳朵。
“她这耳朵是生产时候后脑磕到床头,顾着生娃没注意,积血压到神经,化血祛瘀便能好。”秦海在侧,林巧云说一句,他便傻愣着点一下头,“这药下去,势头比较猛,她的耳朵会疼,你得用热水湿帕子,敷在她后脑,缓解疼痛,晓得不?”林巧云点醒,瞅他傻愣愣,无奈至极。
“诶,晓得嘞,那我立刻去大夫那儿抓药。”秦海立马应声,下了炕头就要穿衣出门。
林巧云唤住他,“药材我这儿有,放在灶房,你且去煎来。”
“诶。”秦海忙不迭出门,桑氏耳朵能好,属他最高兴。
病情分析完,事情也交代完,林巧云却没有走,桑氏晓得她有话说,拉着她手开始比划,“大嫂,有话不妨直说。”
林巧云抿着嘴,心里还是犹豫,可想到往后,牙关一咬,“你服过砒霜,身子受了亏损,娃儿生下来三岁不会说话,约莫是娘胎里带了毒素。日后若想再生养,需得清除余毒。我这儿有一味草药,可以去毒,可药性太猛,服下之后,浑身会经历一阵剧痛,我怕你受不住……”
桑氏身子一抖,望着床上沉睡的娃儿,咬着唇,顿时泪流,小手攥成拳头,一下一下,近乎自虐捶打着自个心口。
每一滴泪都代表着后悔,后悔以往的任性胡为,后悔报应落到娃儿的身上,她好后悔……
林巧云坐着没动,为人母的感觉,她不懂,可瞅过钱合掉子,那般伤心欲绝,约莫娃儿流一滴血,亲娘心头便如同千刀万剐吧。
哭过一阵,桑氏抓着林巧云胳膊,无声恳求,“大嫂,给我用药。”
林巧云拭去她面上的泪,轻声应着,“好。”
当天夜里,小院哀嚎不断,秦海的呼唤跟桑氏的哭喊交叠着,无端给冬夜染上一面凄凉色彩。
林巧云摸着身边沉睡的娃儿,心头叹息。约莫这疼得越重,桑氏心里头才能好过些。
人总要为自个过往付出代价,越任性,代价便会越加沉痛。
☆、216.第216章 借宿谁家
为了治疗家中的老弱病残,林巧云早在空间备齐草药,小到野菊花,大到灵芝入药,一应俱全。
一味下去,效果显著。
照着普通药方,桑氏的耳朵,少则数月,多则一年才能见好,而林巧云的药效猛,疼痛加倍,相反的,痊愈时间也很迅速。
隔天,桑氏被折磨一夜,成了可怜小白花,躺在床头奄奄一息,瞅得秦海心肝疼,可一摸脉搏,林巧云却极为满意,“体内余毒清除差不多了,再一贴下去,尝不到疼痛,便能好了。”
桑氏无力扯着嘴角,微不可闻点头。
秦海却心疼,听说还要再来一遭,心肝都打颤,想劝却瞅着媳妇坚持,除了苦着脸,别无他法。
出了秦海屋子,林巧云顺道去了西屋。
“大嫂,二嫂可好些了,昨夜怪吓人的。”一进屋,秦墨坐炕头,忙不迭打听。
林巧云凑到他跟前,查看腿上敷的药膏,笑着点头,“不出意外,十天半个月便能好了。你这腿也恢复得不错,娘每天起早贪黑,亲自煎药,你可得快点好,风风光光把媳妇娶进门。”
自打秦墨回家,老太太自是心肝宝贝,端茶倒水,煎药送饭,就差给倒屎盆子了。
秦墨被打趣,晓得自个又靠上亲娘,禁不住红了脸,“以后,我会待娘好的,大嫂,你相信我。”
林巧云噗嗤一声笑,“行了,这话有待检验,先好起来,屋子这两天就要拆了,咱家得寻个地儿落脚。”
“诶,是搬去陈大哥家里不?”秦墨顺嘴便接,这云山村排的上交情的,除了陈二蛋,他也想不起别人。
不过陈家屋子窄小,这么一大家子,估计够呛。
说起这茬,林巧云动作一顿,两道秀眉纠结,左拧右扭,最终摇了摇头,“不是陈家,是宁家。”
“宁家?宁……村长家!”秦墨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宁姓少见,念叨半天,电光火石,可算反应过来,村长可不就是宁家。咽了咽口水,秦墨冲林巧云竖起大拇指,“大嫂,你真牛,连村长都攀上关系了。”
前头有卫知府做案例,这回村长家借宿,自然而然,秦墨把功劳安在了林巧云身上。
可惜,他猜对了主角,却猜错了主谓宾。
起宅子借宿,林巧云原本打算租桃花林旁边的农户,可那天村长找上门,她出门不在家,秦老汉作陪。
村长是个老手,说话抹蜜糖,先是夸秦家出息,赚大钱起宅子,有钱不忘帮衬乡亲,他备受感动云云,哄得老汉心飘飘,老脸都觉得增光。
话题绕到借宿事情上,村长第一个举手,热情邀请,诚意拳拳,老汉晕乎乎,稀里糊涂被哄得点了头,待林巧云回家,为时已晚。
“村长虽说公正无私,可对村里人多少不大亲近,咋地这回……”秦墨想起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林巧云也摸不着头绪,这村长只打过照面一回,那次钱家执意打断六婆的腿,村长被削了面子,自个找了台阶高高挂起,绝非是个简单人物。
☆、217.第217章 宁傅亲民
敲定日子搬迁,孕妇伤患先行,宁秦两家,一头一尾,脚程不短,林巧云原想雇佣牛车,大清早一开门,冷不丁瞅着一辆马车停门口。
村长笑盈盈杵跟前,“估摸着家中老少不好走,我恰好路过,便一道回去吧。”
林巧云抽抽眼角,大清早拉着空马车,别跟她说马车打山里来,再说了,宁傅脚下那块地,干净清爽,露水全披他肩膀头发上了,这么明显的谎话,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便是苦肉计。
这一计使给谁看,自然是林巧云。
“既是赶巧,那就谢过村长了。”送上门的好处,没理由往外推,就算这包子咽下去有毒,她也有法子解毒。
林巧云扶着老太太,田氏上车,秦墨,还有孩子,满满当当塞了一马车,到头倒是主人没得坐。
“哎哟,这可不好意思了,这一帮子人,村长打哪儿坐嘞?”林巧云虚情假意,口气担心,眼里却满是狡猾笑意。
宁傅僵着笑脸,骑虎难下,“不碍事,起早也当锻炼,我便拉着他们先走。”
王氏战战兢兢,刚想下车让座,那头听得林巧云一语,“也是,天气暖和,那就有劳大人了,大人真是爱民如子。”
“哪里哪里。”一顶高帽子压下来,生生压垮宁傅肩膀,大清早站了大半时辰,早就两腿打颤,这下拽着马车走上一程,回家估计得累趴下。不过他觉得还是早走为妙,在唠下去,保不齐又得给林巧云算计了去。
望着车轱辘远处,咔哒咔哒,林巧云蹙起秀眉,啐了一口,转身回门。她最烦这等装模作样,好处算计着来,不清不楚的人,若敢算计她秦家人,她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家中男丁帮着运了一回东西,腾出空屋子,回头又跟工人起宅子。
推掉土坯墙,茅草房顶,眼望着数十年的家成了一片废墟,秦家兄弟感慨良多,末了又相视而笑,撸袖子继续搬砖。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往后这日子就会跟这宅子一样,越来越好。
宁家是云山村第一大户,唯一的宅子人家。青瓦白墙,石板地面,围墙高耸,庭院宽敞,盆景鲤鱼缸,雕花门栏,字画挂墙,典型的书香世家。
秦家一帮人进门,瞅着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东张西望,满目好奇跟羡慕。
张氏偷偷拽林巧云袖子,“大嫂,咱们的宅子,能起成这样不?”
瞅她羡慕得两眼放光,就差流哈喇子,林巧云掐了她一把,“放心,准比这个有创意。”
田氏扶着腰,闻言抿嘴笑,“信大嫂的没错,咱们的宅子,铁定是最好的。”
张氏眼睛大亮,偷摸着又拉林巧云袖子,“那大嫂,到时候,能给我那俩丫头一个屋子不?”
林巧云哭笑不得,“放心,每个人都有独立间。”
“那就太好了。”张氏丝毫不掩饰自个高兴。
除去以往那占便宜的性子,张氏此人心眼不坏,心思写脸上,倒也讨喜,总比某些人伪善,带着面具交往来得强。
☆、218.第218章 穷人贱命
宁家本是泥腿子出身,几代农民,偏偏到了宁傅,闹着考取功名,最后一闹成真,捞到进士头衔,风光回村,起了宅子当起文化人,打死不再让子孙下地种田,所以这一辈小的,全整镇上念书。
“宁村长聪明,两个公子哥也是出息,年纪轻轻,考着童年,今年又要奔秀才朗去咯。”王氏在外一张嘴,那是撒得了泼,也奉承得了人,这不刚收拾完,搁大门拉着宁家老太唠嗑,直把老太太乐呵得找不着北。
林巧云来回在院子里走动,多少也听到点宁家背景。
宁傅膝下两子,俩人相差十岁,大的十五,顶着童生名头都七个念头了,当真是打小的天才,活生生熬成了伤仲永。
小的今年也是童生,今年便是兄弟上阵,争取衣锦还乡。
宁家老太爷去世的早,攒下不少基业,宁傅当年中了秀才,死活挣扎了三次秋闱,最后钱财祸祸完了,这才回来守着云山村。
“哎哟,这家里看着风光,却也是有苦难言,这些个年头,娃儿他爹不下地,还得供娃儿们上学堂,苦的嘞。家里头坐吃山空,就等着他们出息。”宁老太好大一通抱怨,拿眼角挤兑王氏。
王氏扯着嘴角没接话,暗地里却早吐了一地吐沫星子。奶奶个熊,这借宿是宁傅自个上门做好人,又不是我们秦家死乞白赖求来的,给啥子脸色嘞。
老太太不想搭理她,扭身又进屋去了。
“呸,啥子玩意,穷人贱命。”宁老太啐了一口,拿袖子拂了拂王氏刚才的位置,神色厌恶。
这一切,都落在了林巧云眼中,心中越发笃定。
这宁傅绝对是大尾巴狼,不安好心。
午间众人顾着收拾,饭菜清简,倒也无人说话。
到了晚间,宁傅设宴,秦家汉子门归家吃饭,入门见着两张八仙桌,桌上碗盆摆满,远远瞅着,这一日的辛劳,顿时化作了饥肠辘辘。
“哈哈,宁村长太客气了,我们都是粗人,怎么能让村长这么请吃嘞。”秦老汉上门摆手,客套话总是要说。
“诶,都是一个村子的,说哪儿的话,快坐下,今儿个咱们喝两杯,也尽尽兴。”说起场面话,宁傅也是不落人后,摆袖捏拳头,极为儒雅书生气。
“好好,那宁村长先请。”
一番太极推来换去,众人终于能上桌。秦老汉早饿得前胸贴后背,酒没上来,手就发痒想抓筷子,这猛地一瞧菜色,当场就愣了。
清炒豆子,腌白菜,干玉米汤,黄瓜炒玉米,干萝卜咸菜……唯一一点肉搁最中间,硕大的碗,零星一点老腊肉。
不说秦老汉傻眼,就是几个饿昏头的秦家兄弟也都干巴巴瞪着,感觉蓓蕾分泌速度刷刷往下掉。
端菜上场的张氏嘴巴一歪,差点笑出声,好险被后头林巧云掐着胳膊,这才龇牙扁嘴,乖乖到了厨房后头,嘴巴犯痒,撵着林巧云嘀咕,“大嫂,我还以为这村长家大业大,吃食该是顶好,没想到这么寒碜,还不如咱们家,每顿都大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