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杜桐原本的性子,那可是一点儿亏都不肯吃的主,谁吃了他的东西一口,他能上人家吃一顿,谁打了他一下,他恨不能咬下别人一块肉去,如今被杜芸拍了一巴掌,竟然还为杜芸说话,这样的表现也出乎了杜芸的意料。
“啥?咋会噎着呢!你可不是吃了什么草根树皮的了吧!”三婶子看着杜桐,忙不迭的拉着他上下检查着,自家又没有什么吃喝的东西,杜桐哪会噎着呢?
“啥草根树皮,我当这个家,就让你们吃草根树皮来的?”杜芸奶奶听到三婶子的话,恨声说道,“我这老天拔地的,成天操心你们吃,操心你们穿,伺候着你们竟然还落不得好!要是怕我虐待,你就麻利的分家出去,老婆子我还不伺候了呢!”
强势的杜芸奶奶本来就对好逸恶劳的三婶子不怎么待见,平日里头经常磕磕绊绊的吵嘴,如今杜芸奶奶觉得三婶子说这话是有意针对自己,当下就不干了,什么杜桐被打巴掌的事儿都扔在了一边儿,乌眼鸡一样的瞪着三婶子。
“娘……娘你听我说呀,我没埋怨你!”三婶子一听杜芸奶奶这话,当即就蔫了火,一如之前跟杜芸奶奶吵架的结果一样,一听到要分家出去,口气立马就软了下来。
自家几口人什么德行,她的心里头一清二楚,光靠自家男人,别说是挣钱养活自己一家子了,就连他一个人都养不活,搭着大房二房还能有活路,要是光靠自家两口子,就擎等着饿死吧。
“行了,没事儿别在这儿瞎咧咧,出去烧火做饭去!”杜芸奶奶见三婶子服了软,心里头极为得意,挥挥手让她出去,就算是把这篇儿给掀过去了。
三婶子出了屋,杜芸和杜桐还站在屋子里头呢,杜芸奶奶转头看向杜桐脸上的巴掌印儿,指着对杜芸说道,“芸丫头,这真是你打的?”
“奶……是我打的,我刚才太冲动了。”杜芸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如是说道。对自家奶奶刚才维护自己的态度十分的窝心,只觉得自家奶奶虽然人强势了一些,办事儿势力了一些,却意外的对自己十分温暖。
就是这一点儿温暖,让杜芸的心变得软软的,肩上虽然有不少的压力,却觉得这压力自己心甘情愿的扛起来。
“你这丫头,怎么动起手来了?”杜芸奶奶瞪了她一眼,转身走到自己那已经斑驳的红漆板柜旁边,从怀里头摸索出了一把钥匙,打开板柜从里头捏出了一块儿饼干来,塞进了杜桐的手里头。
“别怨你姐,她不是故意的。”杜芸奶奶对着杜桐如是说道,能拿一块珍藏的饼干出来安抚杜桐,杜芸奶奶也算是豁出血本了。
“嗯,奶我知道,刚才要不是大姐救了我,我都被点心噎死了。”杜桐手里头捏着饼干傻乐呵道,今天可真是他的幸运日,不但吃到了好吃的点心,奶奶竟然还给了他一块儿饼干。
“啥点心,咋回事儿?”杜芸奶奶听了半天才听出来,这里头还有什么点心的事儿,忙不迭的问道。
“呀,这是啥好吃的!可真香呀!”杜芸还没来得及回答自家奶奶的话,就听到外头三婶子一声惊呼,随即就传来了吧嗒吧嗒吃东西的声音。
坏了!杜芸一拍大腿,自己弄好的点心刚才切好了以后,怕招苍蝇又放回大锅里头,肯定是被三婶子给发现了。
☆、第29章 好东西惹人红眼病
“奶,我做的点心,打算去镇上卖的!”杜芸听到外头吧嗒吧嗒吃东西的声音还在继续,忙不迭的从屋里头冲了出去。
虽然没有相处几天,但三婶子她是个啥样人,杜芸心里头也品出了几分,最是好吃懒做,见到好吃的不要命的。自己留在锅里头的那几盘子用来卖的点心,要不赶紧抢下来,不出十分钟,大半都得进了她的肚子不可。
“啥?要卖的点心?老三媳妇,你不许吃了!”杜芸奶奶听到杜芸说的话,忙不迭的冲着外屋喊道,三儿媳妇有多能吃,她的心里头也有数的很。
饶是这样,杜芸冲到灶台边儿的时候,三婶子也已经端着盘子把每样点心吃进去两大块了,正一手抓着一大块往嘴里头塞呢,杜芸眼疾手快的把大铁锅的锅盖啪一下子的就盖上了。
“芸丫头你干啥,不就是吃你两块点心么……”三婶子自然也听到了杜芸和杜芸奶奶的话,大锅里头彩色的点心被盖上了,她手里头还有一盘子白色的呢,说话的功夫她又往自己的嘴里头塞了一块儿点心,含糊不清的说道。
“能干啥,三婶子你知道要卖钱呢,就别吃了!”杜芸被三婶子这无赖的样子噎了一下,索性也不顾忌那么多了,伸手就把她手里头的盘子给抢了过来,“你要是再这么吃下去,我可啥东西都没得卖了。”
“你这丫头!”三婶子一边嚼着嘴里头的点心,一边儿还不死心的想从杜芸手里头的盘子再拿块儿点心,被杜芸眼疾手快的给躲了过去,才惺惺的说了句,“都是一家人,吃点儿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败家儿媳妇回来!”杜芸奶奶从屋子里头走出来,手里头还拿着一块一尺来长的缠线板子,挥舞着就要往三婶子身上招呼,“你个败家娘们,只知道吃不知道干活儿,让你嘴馋,让你嘴馋!”
“娘,我不就尝尝味儿么!”三婶子自知理亏,再加上刚才杜芸奶奶说的让他们分家的话还言犹在耳,这时候她可不敢炸刺儿,被杜芸奶奶追着在屋里头东躲西藏的,一时间屋里头热闹的很。
“奶,别打了……”杜芸看着两人闹得不像话,忙不迭的把盘子放到了灶台上,想要拉着自家奶奶,让她别打了,却没想到三婶子被自家奶奶追打的功夫,看到了点心盘子放下了,竟然一个箭步冲过来,伸手捞了两块点心又再跑走了。
“你……”杜芸被自家三婶子弄的都要没脾气了,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自家奶奶追打三婶子的样子。被人追着打的功夫,却还要惦记着抢两块点心出来,这得是多饿呀,不知道怎么的,杜芸的心里头忽然涌起了一种莫名的喜感,然后又夹杂了淡淡的哀愁。
都是贫穷惹的祸。
这追打的闹剧,直到杜老爷子回来,才算是尘埃落定。杜芸奶奶喘着粗气用手扶着膝盖指着三婶子,“老三要不是我亲儿子,我早把你们给撵走了,一个个又馋又懒,吃的还贼多!”
“娘,她也是为了我,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三叔手里头捏着三婶子刚塞给他的一块儿萝卜糕,暗搓搓的想着赶紧找个旮旯把东西给吃了,面上却还苦着脸跟自家娘亲求情。
“要不是为了你,为了杜桐还有杜芳,你当我还能留她?自己亲外甥女的东西都抢着吃,还有没有天理了!”杜芸奶奶恨声说道,家里头穷是自己乐意的么,大家都吃得不多,凭什么就她弄出这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出来。
“娘,你说这话可就诛心了啊!凭啥都是一家人,杜芸就能拿家里头的粮食做点心,我吃一块儿都不行!”杜三婶子听到杜芸奶奶说为了杜桐他们,不会把自己给休了,立刻胆子就大了,躲在杜三叔的背后,跟杜芸奶奶顶起嘴来。
“啥粮食?这做点心用的糯米粉,可是我自己花私房钱买的!”杜芸听到吵着吵着又吵到了自己身上,忙不迭的出面澄清。
“啥私房钱,私房钱还不是从家里头拿的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三婶子眼珠子转了转,强辩着说道,说完还扯了扯杜三叔的衣襟,示意他配合自己说话。
“就是,芸丫头自己可没挣钱,手里头的钱不是你奶给的,是哪来的!”杜三叔顺着三婶子的话说着。
“这还真不是我奶给的钱,是我姥家人给的,还有我从学校得的奖学金。”杜芸心中对自己的钱从哪儿来门清得很,平日里头早饭钱省下来的,还有就是零零碎碎别人给的钱。
“不管咋说,你就算没用家里头的粮食,总用了家里头的锅灶了吧!要是这点心赚了钱,可不能都自己拿着,得交到家里头。”三婶子看钱的出处挑不出毛病,开始耍无赖了。
“就是就是,这点心里头肯定还用了别的材料,我就不信没有家里头的东西。”杜三叔也如是说道。
“呵呵,我又没说挣了钱不交给家里头,这事儿你们操心的太过了。”杜芸简直要被这两口子给气得笑了,平日里头奶奶老念叨着他们俩光吃饭不干活儿成不了事儿,这关键的时候,杜芸倒是觉得这两口子的脑袋瓜子挺好使的嘛。
看到有吃的,豁的下去脸不要命的吃,看到有便宜,豁的出去面子非要沾上一些才行。就像自己这做点心的事儿,别人都还停留在点心好吃还是不好吃,被谁给吃了这个简单的层面上的时候,这两口子已经在开始想理由,从自己的手里头掏钱了。
三叔两口子听到杜芸说的话心中一喜,三婶子可是吃到了这点心好吃了,要是自己手里头有钱,肯定能舍得花点买来吃,这么一来杜芸这丫头肯定能挣钱,到时候要是能分给自己一些,可就太好了。
“不过嘛,这分钱可不是每个人都分的,我是家里头养大的,这钱自然也要归家里头办大事儿用,我哥和二哥娶媳妇,我嫁人之类的大事。”杜芸看到她们瞬间高兴的样子,忍不住出言说明,省得让他们觉得有可乘之机。
“啊?”听到这话,三叔两口子顿时垂头丧气起来,自家孩子最大的也才十三,想要用到这钱,可是要等好几年呢。
倒是杜芸奶奶高兴了,欣慰的看着杜芸,只觉得自己是真没有白疼杜芸这丫头,她知道什么事儿让自己最头疼。
☆、第30章 起早贪黑的去镇上
得到了杜芸奶奶这个家里头大家长的同意,杜芸这做点心去镇上卖的的事儿算是过了明路了,至少杜芸不用偷偷摸摸的折腾。
不过让杜芸有些失望的是,这赚钱的事儿虽然过了明路,也被允许使用家里头的菜蔬,但是说起本钱不够的时候,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肯出钱来给杜芸做本的。
手里头剩下的钱还剩下三块四毛了,这第一次卖点心,就肯定不能去县里头了,因为去县里头要坐公共汽车的,每次的票价就要五毛钱,自己的这点儿家底,要是多了坐车的成本,没准就要花光了。
这样的结果,要说杜芸心里头没有一点儿的不爽那是不可能的,但自己已经把话说出去了,而且也绝对不能接受跟董跃进那样的人结婚,赚钱就势在必行了。
第二天正好是镇上的大集,杜芸头一天晚上就把去集上要用的东西给收拾好了,为了防止三婶子再偷吃,杜芸还特意把大部分的点心收在了储物格子里头,只剩下一小碟放在了小筐子里,悬在了西屋后头的小储藏间的房梁上。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无菌真空包装,连传说中方便好用的塑料袋也还没有普及,杜芸为了装点心,特意采了不少麻叶子和苏叶子回来,洗干净以后放进6 了储物格子里头。
第二天一大早,杜芸就起床了,穿上了浆洗干净的蓝色粗布衣裳,把小筐子挎在胳膊上,杜芸就准备出发了。
“芸呐,你这就去镇上?”杜芸娘看着杜芸一大早就起了身,也跟着起来了,镇上对她来说是个遥远又陌生的地方,让她的心里头忐忑的不行,“要不还是别去了,镇上那么远……”
“娘,你放心吧,我就是去镇上罢了,之前上学的时候不是也去么!”都到了这种时候了,杜芸是肯定不会放弃的,她笑了笑如是说道。
“你……”杜芸娘好似还想再劝,却找不到合适的话似的,张了张嘴又闭上,摸摸索索的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包儿来,塞进了杜芸手里头,“在外头不比家里,饿了渴了就买点吃。”
“娘!”杜芸看着手里头的小包,眼睛微微有些发酸,这小包里头没有别的,整整齐齐的卷着五张一毛的纸票,想来是怕杜芸在镇上饿了渴了难受,给她买吃的用的。
杜芸这些天观察的境况,自家穷得掉底的情况来看,拿出五毛钱来给自己,对于娘亲来说肯定下了重大的决心的。而拿钱给自己不是为了要在买卖里头参一股,反而只是担心自己渴了饿了的,这样浓浓的关怀,这样纯粹的母爱,让杜芸的心中激荡不已。
“快去吧,早去早回。”杜芸娘挥了挥手,转过身去,干瘦的身子有些佝偻,显得有些苍老,全然不似不到四十岁的模样。
杜芸抹了把眼睛推了东屋的门出来,心里头还没缓过劲儿来,猛地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厨房里头,黑灯瞎火的可是把杜芸吓了好一跳。等借着淡淡的月光看到那人是自家人,杜芸才松了口气。
“是二哥啊,这么早你干啥呢?”杜芸拍拍胸口说着,这个平日里头沉默寡言的二哥,在杜芸的脑海中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因此说话的时候,口气也并不算亲昵。
“你不是去镇上么,我送你。”杜芸的二哥,是二房的大儿子,名叫杜槐的。平日里头埋头干活儿是把好手,不过抬头说话的时候可是少之又少的,如今跟杜芸说话,倒是让杜芸受宠若惊。
“我去镇上也没啥大不了的,你不是还要下地呢么……”杜芸跟这个二哥真心不熟,还想再推辞一番呢,却见杜槐已经拿过杜芸手里头的小筐,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二哥……等等我!”看到杜槐这动作,杜芸就知道他是打定主意要送自己了,杜芸看着杜槐高大的背影,接受了这个沉默的哥哥的好意,忙不迭的跟上杜槐的脚步。
夏日的晨风微暖,带着青草的香气吹在杜芸脸上,舒服的让她忍不住轻呼了口气,看着杜槐高大宽厚的背影,杜芸的心里头微微的泛着感动,这家人也不全是为了自己不知道关心旁人的人,至少这个二哥就很不错,不是么?
因为实在不熟,杜槐大步走在前头,杜芸小跑着跟在后面,两人静默着走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镇上。这时候天已经亮了,因为是赶集的日子,镇上的人来来往往的很不少,杜芸跟着杜槐进了镇子以后,杜槐便站在路边不动了。
“二哥?”杜芸看着杜槐,见他似乎没有再往前走的意思,有些疑惑。看他有些局促的搓着裤脚的样子,转念一想,杜芸就清楚了,自家二哥这个性格,应该是不习惯在这么人多的地方呆着吧。
“二哥,这天也亮了,镇上人也不少,你放心回去吧。”杜芸体贴的说道,二哥不在的话,自己行动起来也更方便些,要不储物格子里头的点心也不敢往出拿。
杜槐看了一眼镇上人来人往的似乎也没有不安全,对着杜芸点点头,把小筐交道杜芸手上就转身走了。
杜芸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转过头来往记忆中大集的地方走去,这镇上人来人往的很多,摆摊子卖东西的也不少,杜芸只有一个小筐,倒也不用跟那些卖吃食的人挤,反而是走到了一个卖玩具的摊子边上,从小筐里头把装点心的盘子拿出来。
杜芸的心里头想的明白,自己卖的这个点心,样子好看却不顶饱,而且也不容易存放,要是小孩子看到了,闹着大人买个一块两块的可能,但是要大批量的卖给大人,却是不大可能的。
目标用户确定了,站在这卖玩具的摊位就刚刚好了,能买得起玩具的孩子,家境肯定不会太差,家境不差的话,见到便宜又新鲜的点心,再多花个一两毛钱买来给孩子尝尝鲜,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么?
杜芸站在玩具摊子旁边,咯咯的笑了起来,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
☆、第31章 热火朝天卖东西忙
不得不说,半月一回的镇上大集,来赶集的人是真的多,杜芸站在玩具摊子边上还没多久呢,就看着汹涌的人潮来回的走动,耳边也响起了嘈杂的叫卖声。
眼看着有小孩子往玩具摊子的方向涌过来,杜芸忙不迭的从储物格子里头把点心都转移出来,然后再从小筐里头拿出了盘子,盘子里头托着色彩缤纷的软糕,在晨光中晶莹剔透的闪烁着光芒,看起来十分诱人的样子。
拿出了软糕,杜芸便想要学着别人一样的吆喝两句,又觉得实在不好意思,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来,全身的血液却仿佛都涌到了脸上去了,然后觉得更加尴尬了,声音也更放不开了。
这时候一个大婶儿挎着个筐从她身边儿走过,一眼就看到了杜芸盘子里头的软糕,“呦,这是什么物件儿啊,能吃的么?也太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