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后怕是要免不了麻烦赵嫂子的,一开始卖个人情没坏处。再说了,这帽子根本就没有本钱,只是要多花些时间罢了。
这一番话让赵嫂子说不出什么来了,只好无奈地笑笑,把帽子戴在头上觉得没那么晒了,舒服不少。
清瑶把那几个铜板放进钱袋里,然后小心地放在身上。这算是她来这个时代的第一桶金了,不亚于现代刚找到第一份工作时的激动。刚才的推来让去,若是在以前,她会觉得在大街上这样很不好。而且个小钱也这么计较,难免太小家子气。不过等她到这儿后,倒是改观了这种想法,反而觉得这种交流方式挺可爱的。
清瑶又拿起三顶帽子,让李婶儿和狗蛋戴上遮太阳,然后自己戴上一顶。四个人戴着帽子,路人频频往他们这儿看。
一个老汉穿着白色汗衫,头发花白,佝偻着身子走到清瑶的摊位前,指指她头上戴的帽子:“这东西咋卖的?”
☆、第48章 富贵女X势利男(一)
清瑶眼见来生意了,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热情地招呼着:“大爷,这帽子戴上了日头再毒也不怕,阴天下雨也能避避雨。您要想要,我今天刚开张,便宜点儿卖您七文钱俩。”
老汉一听价钱皱起眉头,满是老茧的手摸着草帽:“你这女娃子不厚道,这东西买回去能有多大用处?卖这么贵你抢钱呐!”
“这帽子在这热天还真管大用,这不太阳这么晒,我就带上了,可不凉快多了么?”清瑶说的价钱自然是故意抬高,好让对方有还价的余地,“大爷您要真觉得贵,就给您让两文钱,五文钱俩真不叫贵了。您想想大热天的在地里干活,被毒日头晒晕了要耽误多少活计?”
老汉听了还是直摇头,咂着嘴道:“帽子你要是卖三文钱俩,我就要了。”
清瑶是缺钱,可这么便宜就卖了真的不合算。编这些东西也不是容易的,况且开了这个头,以后的价就不好往上升了,她只得委婉拒绝。
老汉用手摸着帽檐,想起家里老婆子一到农忙就被晒得脱一层皮,见清瑶实在不松口,只好掏出打着补丁的钱袋,刚放到手心两文钱,就听见带着怒气的年轻男子的声音:“老头你不是说家里没钱了么?咋还有钱买这破烂玩意儿?!”
老汉反射般地把钱袋藏到身后,脸上露出惊恐慌张的表情。那男子表情凶狠地瞪着他,粗壮的手臂一把将钱袋抢到手里。黑的钱袋上打着几块绿颜色的补丁,里面的铜板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男子将里面的钱全部倒在手里,总共只有十来个。
他清清暗哑的嗓子,吐在地上一口黄痰,张口骂道:“就这么点儿钱还死死藏着,白让我跟了你这么久。”说罢转身就要走。
老汉眼见手里的钱被抢了过去,急得额头直冒汗,伸手去抓男子衣摆,口中乞求道:“宝儿啊,这钱你就别拿走了,也不顶事。我跟你娘买顶帽子下地的时候加把力气,卖了粮食再给你。家里实在是……”
没等老汉说完,男子拿手拽开衣摆,大声说道:“我去赌也是为了这个家!天天种地,一年到头能挣几个钱?当初我赢钱的时候你不也是乐呵呵的么?现在我输钱了,就一副死样子看着我,你是我爹么?”
老汉听了这话,脸上露出绝望又寒心的表情。哆嗦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带着老茧裂着口子的手猛地扇向自己的脸。清脆的声音,叫人心中百味。
男子使劲儿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回过身准备走,突然脚下一个啷当,结实地摔在了地上。一块有菱角的大石头,划破了他的小腿,血顺着裤腿流下来。他疼得呲牙咧嘴,慢慢站起来把那块石头狠狠朝远处一扔,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清瑶把狗蛋护在怀里,眼角瞟着男子,心里的厌恶止也止不住。旁人悄声互相议论着,对男子指指点点。
“不孝的东西,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他婶子你是不知道,这宋大是出了名的泼皮,日日赌个没完,他爹的那点儿家底儿全败光了。”
想是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惹恼了他,男子脸上挂不住,青一阵白一阵推搡着人群要走。恰巧狗蛋听了清瑶小声唾弃这人的话,一脸认真地出声说是。声音不大不小,带着孩子的奶气,偏偏在人群中听得尤为响亮。
那男子早已觉得脸上不好看,此时一点风吹草动便觉得是在说自己,他猛地回头,神情凶恶地瞪着狗蛋。跨了两三步就到了清瑶跟前。伸出粗壮的手臂就要去拽她怀里的狗蛋。
清瑶岂能容他这样,张嘴就咬在他胳膊上,力道大得恨不得将整块肉咬下来。男子痛得大叫,这只胳膊在清瑶嘴里挣脱不下,反用另一只手去打她,清瑶早就将狗蛋放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他有什么动作,自然不会没注意到。她仗着身子瘦小,迅速松了口,敏捷地躲了过去。
男的常年赌博,精气神早就丁点不剩。眼圈发黑,动作也木木的,虽说之前庄稼人的力气底子还在,但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了。
清瑶没等他反应过来,当街就叉着腰骂道:“好你个混痞子!连个小娃子也要欺负,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好不容易做个贱东西讨生活,你却黑了心要来砸场子!”
清瑶骂归骂,心里也发着虚。这人看上去心狠也龌龊。刚才他对他爹的态度就可见一斑,她刚才没出来,便是不想趟这浑水。她带着狗蛋已是不易,不饿死就是他们现在的所望,哪还有胆子管这等事情。
那男子见清瑶如此泼辣,皱着眉刚要上前发难,就又见她拿着宽大的袖子一抹泪,好不委屈。
“可怜我儿子这么小就没了爹,只能跟着我吃苦受罪。如今你还要打他,娘没本事,护不了你啊!”清瑶硬挤出泪,用袖子挡着脸。她自是不会指望那人心软,但周围人即使再怕惹事儿,现在也不会再躲着了吧。
果不其然,待清瑶的话一说完,一些胆子大的人就开始指着他的鼻子骂起来。那男子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还嘴,就两眼傻愣愣地呆在那儿。大伙一见,也不含糊了,你一句我一句越来越激动。尤其是李婶子,把那套农村妇人独有的打架路数拿了出来。当即骂人骂得好生厉害。她自然是要护着清瑶的,不说两人相处的情分,单说同是一个村儿的,就不能干看着。
清瑶紧紧抱着狗蛋捂住他的耳朵,刚才那番话说完她就后悔了。狗蛋这么大了心里啥不明白,怕是把她刚才的话往心里去了。那边的男子想动手对着一群人显然占不到便宜,只好脑袋鼓着青筋嘴里飞着唾沫开骂了,那些妇人成天扯家长里短怎么会让他讨到便宜。
她轻轻拍着狗蛋的后背,在他耳边说道:“狗蛋别怕,娘是骗他的。狗蛋的爹好好的,只是咱们要等他。你看娘把他欺负的多狠,娘怎么会没本事保护狗蛋?”
狗蛋趴在清瑶肩头回头看了一眼,那男子已经丝毫没有了刚才的恶气,只是蔫蔫地低着头。那个老汉在人群堆里挤来挤去,狼狈地喊着让大家多担待,是他没教好儿子。
狗蛋看了一会儿,把脑袋放在清瑶的脖颈间,嘴里吞吐不清道:“怎么他都有爹呢?”
这话说的清瑶心里一酸,日头挂高,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她抱着狗蛋背过身去,人群中挤来挤去,分不清是谁的影子。
吵吵闹闹地一群人被突如其来一声大喝惊着了,寻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暗蓝色长袍,身配一柄利剑,眉毛拧得像麻花一样得大步走过来。
宋大刚才还萎靡不振,看到这个人来了双眼呆滞了一下,接着瞬间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硬是快步跑到他跟前,扑通重重地下了跪,边磕头边嘴里不停的呼喊冤枉。
清瑶悄声问李婶子这人是谁。李婶子侧着身子跟她嘀咕:“这是县衙里的沈捕快,别看长得凶,可没少替咱们穷老百姓出气。这宋大也不知发哪门子的疯,不说快逃,反倒凑上去了。”
清瑶咬着唇心里暗暗道:还能是啥,不就是想倒打一耙么。可这么多人,他还能说出花来不成,这人也够蠢的。
她这刚想着,宋大那边就磕头痛哭道:“大人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来这集上找我爹,那泼妇见我不买她的东西就跟我发疯,竟是伙同这群集市上的妇人连同欺负我们父子俩啊!”
——嗯,这人果然够蠢。
清瑶能淡定地一声不吭,其他人却炸了锅,叉着腰又骂起来,比刚才的话更难听。身边的李婶子也是气愤难平,挺着身子就要过去骂,清瑶拽住她的衣袖把她拦住了。
李婶子见她不让自己过去,皱着眉道:“你这是干啥?那宋大真是糟心烂肺的货,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老天爷打个雷劈了他!”
清瑶松开拉着李婶子的衣袖,换了手臂抱着狗蛋,活动了下酸软的左胳膊,故意巡视一圈让李婶子看她的表情:“婶子你慌啥?这沈捕快肯定是个精明的主,咋能受宋大他的骗?这宋大即使说咱们无赖,那这来来往往的人都是瞎子哑巴不成?他能瞒得过谁去。何苦为这么个东西生气。”
李婶子被这一番话说醒了,拍着胸口喘气:“我可不是被这畜生不如的气昏头了。唉哟,我这胸口啊,被气得发疼。”
沈捕快见又闹起来了,大声呵斥道:“都骂来骂去的像什么话!还不都让开!”
这一声让许多妇人都歇了嗓子,只有极个别的还在小声唾骂。沈捕快似是没听见一般,慢悠悠地在宋大周围转了一圈,然后来到他正前方站着:“你说的话有证据吗?”
宋大抬头小心翼翼地说道:“有,有有有,我爹可以为我作证的。”然后抬头在人群里找了一圈,才看见被挤得衣衫不整的他爹。他赶忙用眼神示意他爹不许乱说话,然后又换上一副惨状的神情,用手指着清瑶:“大人啊,你看我爹脸上的红印子,就是那泼妇扇的啊!”
老汉脸色变得青黑,看了宋大几眼,再看看沈捕快,最终长叹一口气低下头,粗糙的手摩挲着掌心,小声道:“是这样的。”
周围鄙夷声顿时此起彼伏,那老汉低着头弯着腰,看上去卑微到了极点。
清瑶见状只能摇头,如果里面没有她的事儿,自己还能感慨几声。沈捕头盯着那老汉看了几眼,也没问他话。只是示意让清瑶过来问话。她对狗蛋耳语几句,然后放下狗蛋,让他站好。自己上辈子都没这么受人注意过。
她没下跪,照着这个世界的礼数福了一下身子,轻声道:“官差大人,民妇因自家男人去当兵打仗了,如今多年未有音讯,家里早就没了粮食。民妇只好想办法做些买卖糊口,不曾想竟遭此横祸。方才那老汉来我那儿要买几顶草帽,正要做成这笔买卖,岂料这宋大突然抢夺老汉的钱袋,说要拿去赌。老汉一时气不过,自己便打了自己。我家小儿不懂发生什么事,只是好奇嘟囔了几句,就被这泼皮无赖盯上,想要欺负我们母子。总算是这集上好人多,护着我们母子俩,要不然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这番话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解释清了,沈捕头仍是皱着眉,眼神有些怪地看着清瑶,粗声问:“你说的又有何证据?”
☆、第49章 富贵女X势利男(二)
清瑶见状只能摇头,如果里面没有她的事儿,自己还能感慨几声。沈捕头盯着那老汉看了几眼,也没问他话。只是示意让清瑶过来问话。她对狗蛋耳语几句,然后放下狗蛋,让他站好。自己上辈子都没这么受人注意过。
她没下跪,照着这个世界的礼数福了一下身子,轻声道:“官差大人,民妇因自家男人去当兵打仗了,如今多年未有音讯,家里早就没了粮食。民妇只好想办法做些买卖糊口,不曾想竟遭此横祸。方才那老汉来我那儿要买几顶草帽,正要做成这笔买卖,岂料这宋大突然抢夺老汉的钱袋,说要拿去赌。老汉一时气不过,自己便打了自己。我家小儿不懂发生什么事,只是好奇嘟囔了几句,就被这泼皮无赖盯上,想要欺负我们母子。总算是这集上好人多,护着我们母子俩,要不然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这番话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解释清了,沈捕头仍是皱着眉,眼神有些怪地看着清瑶,粗声问:“你说的又有何证据?”
清瑶故意低头思量,然后皱着眉看周围的人:“大人,这些父老乡亲都是证人。我今儿个是第一次来这集上,若是我无理生事,即便有几个交好的会偏帮着我,可大多数人又怎么可能胡乱的帮我?明明是这宋大犯了众怒,还偏要倒打一耙,任是谁都看不过眼了。”
沈捕头听了她的话,也没有即刻就去问路人,低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宋大,穿着官靴的脚踢了踢他:“你看你爹这会儿在做什么?”
宋大被清瑶的一番话说得是又气又怕,此刻被踢了一下,更是像见光的耗子,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宋老汉。
宋老汉裂着口子的手捂着脸,弯着腰像是脊梁骨断了一样,整个人都发散着浓烈的悲伤气息。宋大虽然蠢,但此刻也知道沈捕头话里的意思了,当即把头磕的重重的:“大人,我知错了。我不该耍泼皮无赖,求您饶了我吧,大人!”
沈捕头重重地哼了一声,两三下将宋大从地上拽起来,给他戴上了铐链。看着周围欢呼的人群,绷着脸道:“集市上闹事儿像什么话?这把这儿当自己家了,有哪些牢骚话回家自己找人说去。还不都散了!”
听了这话,众人也不敢再大声呼喊,听话地都散开了。原本挤得水泄不通的路,此时也疏散开。清瑶见已经没什么变化了,赶紧回过身跑过去拉住狗蛋。就听身后的沈捕快迟疑道:“你…念过书?”
清瑶愣了一下,李婶子赶忙给她递眼色,她坦然道:“民妇并没有念过书,咱们乡下人整天土里刨食吃,谁还费那钱去上学。”
沈捕头不太相信地看着她,旁边的宋大突然挣扎了一下,沈捕头一拳将其打倒,斥道:“老实点儿。蒙骗捕快,诬陷他人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宋大仍是脸色阴郁,恶狠狠的样子。
紧接着沈捕头看向清瑶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口唇动了动,终是没开口,压着宋大朝衙门走了。
一旁的宋老汉看着儿子被带走,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儿,只觉得眼里进了沙子,捂着脸快步走了。清瑶看着心下一沉。旁边的狗蛋摇着她的手臂,轻声喊着她。狗蛋脸上关心的神情,让她不由自主地笑了,用手捏住他的脸蛋,道:“狗蛋乖,等挣了钱娘给你买肉吃。”
赵嫂子弯腰收拾着洒落在地上的草帽,笑着大声道:“你这当娘的倒真厉害,看见那泼皮无赖也不害怕。”
清瑶带着狗蛋过去跟着收拾,摊子早被人给挤的不成样子了:“是啊,有我家狗蛋在,这当娘的还有啥怕的。”狗蛋听见抿嘴一笑,跑着去一边帮着人收拾了。
看着狗蛋欢实的背影,李婶子摇着脑袋笑眯眯地道:“这娃子就是招人疼。对了,汉生家的,你刚才跟沈捕快说话是咋那么像读书人?说事儿就是说事儿,不像咱们一张口就开始扯东扯西。而且有的词儿听着还文绉绉的,怪不得他问你是不是念过书。”
清瑶恍然大悟,心里暗自拍脑袋。她一见穿官服的,上辈子看得古言全回脑子里了,一说起话就不由自主地装起来。看着李婶子打量的眼神,她只好干巴巴地解释道:“我这不是第一次见衙门的人,心里紧张,就把村里过庙会时唱的那些戏词给套上用了,要不…我怕是不敢开口。”
这番说辞虽然牵强,可是没有硬伤啊。况且大家也都是知根知底的,念没念过书有啥可瞒的。再说她那翻话虽然文雅了点儿,可也是在乡野粗话上的基础上,离真正的读书人还差得远。所以李婶子也就信了,直说清瑶是个机灵的。
经过这一番闹腾,来她摊位看帽子的反倒多了起来。有人拿起来仔细看着琢磨,然后戴到头上,顿时觉得日头没那么毒了。当即就想买几顶回去。还有的看了半天,磨磨蹭蹭想还价,却见清瑶坚持不肯,只好掉头离开。当下一拨人来的时候,他们又逛回来了,见清瑶还是不松口,只好掏钱袋付账。
不管怎样,日头西下的时候,清瑶的草帽是一顶都没剩下,全数卖出去了。她看着钱袋,里面的铜板叮叮乱响,眼睛都发光了,这都是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