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慧收拾停当后,便提着两大竹篮点心出了院门。从胡同里拐到大街上,再走二里路就到了清风茶楼。
那边离小院较近,也是她当初选择清风茶楼的原因之一。
再次来到茶楼,夏小慧直接进了后院。她找到那位“柳文书”,当面清点数量,记了账。前后不过一刻钟,就做好了第一笔买卖。
她出了茶楼,心里暗忖,那位柳掌柜不知在忙些什么?今日倒是没有看到此人。
接连一周,夏小慧来回送货多趟,却再也没有见过那位柳掌柜。她心里有些奇怪,倒也并未在意。
想必柳掌柜贵人事多,顾不上这些琐事吧?
那柳掌柜是个识货之人,茶楼里的几款点心一经推出,立马受到茶客的追捧。甚至还有人特意打包带回府中给家人品尝。
见此情景,“柳文书”灵机一动,与夏掌柜商议后,便推出了几款花色小包装,作为礼品“限量”销售。
一时间,夏小慧这边生产量加大,便有些忙不过来了。
“夏掌柜,要不我派个伙计每日前去作坊取货,您就不必亲自来回跑路了?”
柳文书的肚子里满是生意经,他想夏掌柜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还是把精力多放在琢磨新口味上比较好。
再说,主公喜欢吃点心,猎奇心思还尤其重,时不时地派人前来催促,他都快要扛不住了。
夏小慧稍加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她想百花胡同的小院,即便再隐秘,也终将为人所知。开门做生意,不可能像以往那般完完全全生活在一个全封闭的环境里。
日后,她这作坊一旦扩张,还得收徒雇佣人手,怎么着都会暴露在人前。
夏家作坊逐渐走上了正规。时间充裕后,夏小慧便开始潜心制作新品种。
她结合秋季鲜果众多,设计了几款水果类糕点,刚一推出就大受欢迎。清风茶楼里甚至出现了众多女扮男装前来喝茶的世家小姐,只为品尝楼里独一无二的风味茶点。
清风茶楼借着这十多款特制点心,规格立马上了一个新台阶,一跃而成为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高档茶楼。
茶楼风头日盛,口碑甚好,茶客慕名前来,一时雅间茶座爆满。品茶吃点心,渐渐成为豪门商贾的一种消费时尚。
而茶楼推出的外卖礼盒更是供不应求,每日不到申时,就已销售一空。
这时,夏小慧已经搭建好了土坯烤炉。经过多次试验之后,她逐渐掌握了一套烘烤经验。这么一来,产量的问题终于解决了。
而原材料采购也与几家铺子谈好了,那边定期派人送货上门。她和干娘不用再花费时间上街采购了。
为了降低目前的劳动强度,她还打算做一架木制和面机、机械打蛋器。她想,以古代木匠的精湛技艺定能实现这一设想。
夏小慧自己也记了一本账,每周去茶楼与那“柳文书”核对一遍。不过一个月,钱袋便鼓了起来,以至于母女二人晚间最大的乐趣就是坐在屋子里关起门来数铜钱。
亮澄澄的铜钱,白花花的银子,夏小慧在梦里都快要笑醒了。如果不是那人每次都要跑来捣乱,她这心情会更加舒爽几分。
*
又过了一个月,好事接踵而至。
一日,夏小慧去清风茶楼里结账时,那“柳文书”满脸堆笑地把她请进了雅间,关起门来商谈开店事宜。
“夏掌柜,这茶点销路甚好,日日供不应求。我家掌柜的考虑着投钱开家点心铺子,不知夏掌柜意下如何?”
“好啊,鄙人也正有此意。”夏小慧心里高兴,可面上却不露声色。
她早有开店计划,可受条件限制一时半会的很难实施。现有贵人相助,这发家致富的步子又加快了几分。
于是二人细细商谈了一番,敲定了各种细节。
铺面、资金、原料均由茶楼负责投入,夏掌柜这边负责生产制作,红利四六分成,分为月结和年结,点心配方归夏掌柜所有。
夏小慧心知,一旦扩大生产规模,这点心配方恐怕很难保住,早晚会被那柳掌柜套了去。
可她并不怕。
她想,只要积累下第一笔资金,日后可操作的空间非常大。有了钱,还有什么不能办的事情?
一个时辰后,事情均已谈妥。
柳文书端起香茶轻轻抿了一口,两眼笑眯眯的。
心说这夏掌柜人真爽利,这心胸、这气派非常人能比。主公真是好眼力啊,这事若办妥了,主公总该满意了吧?
夏小慧也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她瞅了瞅对面的柳文书。心说,你一个文书说了算数吗?可又一想,这种投入又不用她来出钱,何乐而不为?
双方一拍即合,下一步就是拟定契约、筹备开店事宜了。
清风茶楼的办事效率快得惊人。第二日上午,柳文书便拟好了契约,双方签字画押,盖上了印鉴。
夏小慧离开茶楼时,还有一种晕乎乎的感觉。不过两日,便谈妥了一桩大事?她两眼不由得闪闪发亮,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和信心。
*
日子转瞬即逝。
正当夏小慧忙着筹备开店事宜时,李月茹却有些担心。
最近几日,她发现小慧的精神状态有点不对劲。虽然这孩子努力提着劲,可人总是懒懒的,脸上也有一股掩不住的疲态。
还有就是异常嗜睡。
晚间不到戌时就哈欠连天,眼都睁不开了。而到了清晨,却不想起床,和这孩子以往的作息习惯大有不同。
她想可能是这一段太累了。可又过了几日,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剧了。
夏小慧自己倒不觉得。
她这一段时间能吃能睡,胃口奇好无比,饿得也很快,总有一种腹中空空之感。现在的她,除了不吃点心之外,吃什么都香,可身上却怎么也胖不起来。
李月茹看在眼里,愁在心里。
又过了几日,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小慧,给娘说说,你这俩月那个正常吗?”
夏小慧闻听,面上虽然不好意思,可心里却咯噔一下。
她掐指一算,已经两个多月没来那个了。天哪,她不会是中招了吧?一次中招,这也忒倒霉了吧?
瞅着小慧面上由红转白,李月茹心知不妙。
柳公子对小慧一直存有心思,也曾春风一度。想着公子临行前的暧昧举止,又送钱又送物的,这不会真发生了什么吧?
李月茹眼前一阵眩晕。
这可怎么办?小慧尚未婚配,这猛然间怀了孕,可如何是好?她思量了片刻,方咬了咬牙开口问道:“小慧,若是真的有了,是要还是不要?”
夏小慧心里一阵慌乱。
在古代社会,女子未婚先孕意味着什么?她以后还怎么堂堂正正的嫁人?
况且她的事业才刚刚起步,还有大把的钱等着她去赚,岂能因为那人的孩子就停下自己前进的脚步?
她咬住嘴唇,思忖了片刻,方抬起头来,坚定地说道:“娘,若是真的,我不打算要。”
李月茹心知小慧的品行。
她心里不禁有些恼怒公子,定是他采取了什么蒙骗手段,才迫使小慧上当受骗。现在可好,那人跑到北地边关吹风去了,独独留下小慧在京城里受苦受累的。
想着,不由得揽住小慧的肩膀,柔声说道:“小慧莫怕,娘能帮你。娘手里还有几个老方子,以前阁里的姐妹们多有用到,倒还可靠。”
“娘…”夏小慧反身抱住李月茹,肩膀抽搐了几下,断断续续地把那日发生的事情述说了一遍。
“娘,那日是场意外,我无意间中了春.药,后来是公子帮我解的…”
说到这里,她不禁又想起了那晚的缠绵悱恻,和那人对她的一番情意。难道她真的不要这个孩子吗?
她心里有些舍不得。
她孤苦伶仃地来到这个世上,这孩子有她的血脉,是她最亲近的人。她岂能错失这么一个机会?
再说,现在她已经能养活自己,再多养个孩子对她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前世,她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吗?可惜,却一直没有机会。
她想,反正她现在顶着夏小丰的籍贯名册。如果夏掌柜有了一个孩子,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吧?
想到此,她又改了主意,如果肚子里真的有了,那就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不为他,只为她自己。
如果她是以前那个需要依靠他人才能活下去的夏小慧,她定不敢要这个孩子。可现在不同了,她有自己的经济来源,她活得自由而独立。
更何况,日后这孩子长大了,还能为她养老送终不是?
李月茹听到小慧的打算,本想劝她再考虑考虑。可想着拿掉孩子也存在一定的风险,而说真的,她心里也是喜欢孩子的。
当年崔妹妹生下的甜妞,她怎么看怎么爱,喜欢得不得了。而她这一辈子不可能会有孩子了,所以才这么喜欢小慧。
“小慧,这事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明儿娘去请个大夫给把把脉,等确诊了再说。日后若真想留下这个孩子,娘以后帮你带。”
“嗯,娘,我再好好想想。”
第二日上午,李月茹租了一驾马车赶到城西的同济堂,请了一位老大夫出诊。
夏小慧提前换了一身青布襦裙,卧于床帐内。按照习俗,她在手臂上覆了一块薄纱,老大夫坐在账外的椅子上,隔着薄纱为她把了脉。
虚惊一场,不是是喜脉,而是血瘀。
“这位女眷,近期思虑过甚,太过劳累,以至于气血瘀滞,需要活血化瘀,好好调理一番才好。”
老大夫又问了问饮食情况,便回到堂屋里提笔写下了一张方子。李月茹松了一口气,立马痛快地付了诊金,又驱车把老大夫送回医馆。
夏小慧躺在帐子里,心说她才十六岁,真要养包子也挺吓人的。这古代社会可真是没人性啊,女子十四五岁就要嫁人生子,相比起来她都算大龄女子了。
今日虽说虚惊一场,可日后决不可再掉以轻心,尤其得防着那人一点。想着,又从床上爬了起来,换了身短打,进了厨房。
心想,还得加紧挣钱才好。女子当自强,只有在经济上独立了,说话做事才有底气。
作者有话要说: 撒点狗血~~~到底不忍心做后妈,瑟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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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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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一个bug
☆、第五十六章 建功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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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忙碌了一个月,“味香居”点心铺子终于开业了。
这日,秋高气爽,天气格外好。夏小慧换了一身崭新的竹布直裰,早早地赶到铺子里,把前店后坊又细细检查了一遍。
现在天气渐凉,即便是鲜果类点心也可保存数日。于是,作坊里预先备足了三日货品,足以满足开业当日顾客的消费需求。
“夏掌柜,早啊!”柳文书一身褐色长衫,抬脚迈进了铺子。他新衣新鞋,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财气,看着仿若员外,哪里还有半点文书的味道?
夏小慧心中泛疑,可又不好直言想问,于是便状若无意地开口说道:“哎呀,是柳文书啊,今日铺子开业,那柳掌柜可来剪彩观礼?”
“嗯,柳掌柜行事一向低调,不愿抛头露面,就把今日剪彩之事全权委托在下来操持。一会儿还请夏掌柜一起助威才好。”
柳文书面带微笑,并未说破自己的身份。听话音那夏掌柜似已有所猜度,可他想只要自己拒不承认,纵然他心有猜度又有何妨?
过一会,主公可能会来,但顶多冒充一下食客凑个热闹罢了。
到了已时,店铺门前锣鼓喧天,彩旗招展。
一段精彩的舞狮表演之后,柳文书与夏掌柜相携着站在铺门前,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剪断了红绸花球,为“味香居”迎来了第一批顾客。
街对面的清风茶楼上,前来观礼的茶客也不少,个个透过窗扇,瞧着这一番热闹景象。
熟客们大多知道这“味香居”与清风茶楼同属一家,日后想要购买新鲜茶点再也不用排号限量了,一时心情大好。
喝茶间歇,还能隐隐闻到对面点心铺子里飘出的香气,对茶客们来说又是另一番享受吧?
一位白衣雅士坐在二楼的雅间里,临窗俯视着对面的点心铺子,呵呵笑着,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茶座对面的锦衣公子听着那笑声,终于忍不住调侃道:“想不到钰公子也有如此雅兴?竟然兴起了生意之道?”
“呵呵,轩公子站在岸边驻足观望,哪里知道这商海之乐趣?”白衣雅士似不以为意。既然目前他在扮演着富贵闲人的角色,那就要扮得淋漓尽致才好。
再说,商道自有商道的妙用,日后若想富国强兵,除了农道兴盛之外,商道也是创收的来源之一。
懂,总比不懂要好。
浸入其间,才能更好的制定应对之策。
多年来“兴农抑商”乃为景朝国策,战乱时期方可,但到了和平年代,抑商之法需得当,既不可完全放开,亦不可强硬限制,就像引江河之水灌溉农田,需加以引导方能涓涓不息,此为长久之道。
“既然钰公子兴致如此之高,何不前去捧场一二?”
锦衣公子闻听此言,也不禁勾起了兴致。他想,顺便捎带着买几包点心,带回府里给后院女眷们品尝,也能博得夫人太太们一笑吧?
白衣雅士略一沉吟,想着自己至今还顶着那柳掌柜的名号,这会贸然现身,恐怕立即就露了馅。
想想那日也是凑巧,他来到茶楼本想瞅瞅崔学士发起的那个秋风社,不想竟吃到了一味稀罕点心,当时就勾起了兴致,想看看是何人做出了如此美味?
见了那人,竟然是一位少年掌柜,干净清爽的样子倒是可爱。他心生好感,便自作主张地接下了那桩买卖。
出乎意料的是、这几款美味茶点,竟能帮着整间茶楼提升了档次?可见,爱吃也是一门学问,只要运用得当,还真能发大财呢。
这清风茶楼本是他名下的私产,暗里也兼做收集情报之用。父皇既然默许崔浩在此间搞什么秋风社,自有一番用意。
他揣测可能是想借此收拢文人学子,引导坊间舆情。可为何会选在清风茶楼?这倒令他感到困惑不已。
难道是想让他在一旁加以监督?
白衣雅士不禁笑了笑。
父皇的手段,真是非同一般。这么做不会是在点拨他吧?相互制衡,乃帝王之术。若这一招运筹得当,坐在那个位置上方可无忧?
锦衣公子不见那人回应,倒也未加催促。他心知此人爱吃,一会定把不住劲,主动拉他去那铺子里逛逛。
果然,喝了两盏茶之后,那人便邀他一起下了楼,往街对面的“味香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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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预料中的那样,开业当日铺子里宾客盈门,十分热闹。
柳文书立在柜前当起了导购员。他忙得满面红光,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夏小慧主要负责作坊里的事宜。好在她设计的和面机、打蛋器均已顺利上线,各种模具也是现成的,土坯烤炉更是多达九座,各司其用,分工明确。坊间的六条生产线井井有条,工作效率非常高。
坊里的伙计,多是柳文书找来的。据说个个都是掌柜家的家仆,不但心灵手巧,而且忠诚度第一,绝不会出现吃里扒外、泄密之类的事情。
夏小慧用了半个月时间,把这批伙计训练上手。如今坊间的事情,伙计们大多能独立操作,她只需在一旁,监督质量即可。
正在忙碌间,忽然看到柳文书从暗门进了后院,身后还跟着两位年轻公子。
她定睛一瞧,那位白衣雅士不正是柳掌柜吗?于是赶忙迎上前去,拱手打着招呼,“哎呀,柳掌柜,您可来啦!”
“呵呵,夏掌柜,近来生意可好?”那柳掌柜一脸笑意,神态自若。可旁边那位锦衣公子却微微挑了挑眉毛,一副想笑却又不敢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