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怀青倚在门框,望向那大起大落的雨点落尽灰暗的尘地,耳边雷声不绝如缕,脑中回想从魂穿到现在发生的一切,不禁叹了声气。
看来,这个架空时代危机四伏,如履薄冰,纵有一身正义也全是狗屁。身在王府,要面对燕扬冽这种薄情的人渣,不能一根筋地傻逼又冲动。如果想完整无缺地继续生存,真是需要强大而顽强的意志力和过硬的脑子才行。
而踏出这逐渐开始熟悉的王府一步,也不知又会是怎样的另一番天地。
那素未谋面的家人,还有需要拨云见雾的皇室中人,种种,似乎多了点。
“哈啾!”
“主子,还是快些进屋吧,可别着凉了去。”红云关心地给人披上外衣。
叶怀青吸吸鼻子,已带一腔鼻音道:“没事儿,哥我没那么娇弱的。”
红云看着叶怀青,欲言又止,随之淡淡笑了笑:“主子,很多时候,奴婢觉得您真的变了很多呢。”
“哦?”叶怀青摸摸脸,心虚道:“这不我失忆了,很多事情不记得,自然也不知道自己以前到底是什么个样子。”
红云一眼望进他的眼里,又轻缓道“其实,不管是主子的言行举止,还是看人的眼神,与其说变了很多,倒不如说是完全变了个人。”
不对啊,他的演技不会太差吧,这红云还能看穿灵魂不成?
叶怀青被看得有些背脊发凉,道:“或许吧……那什么,反正也没事做,要不你跟我讲讲我以前是怎样?”
红云望着他,一边陷入回忆,缓缓道来。
从前的叶怀青其实是个懦弱的人,跟他的外表一样,经不起折腾。但对一个人百般执着,那就是人渣燕扬冽,喜欢到可以抛弃自我和家人,比如宁愿跟家里断绝关系也要下嫁给人家做小妾。
这或许,是另一种对爱的铮铮铁骨。
可惜燕扬冽根本不稀罕。
说到燕扬冽,叶怀青琢磨着问红云为何燕扬冽那么不待见他,也不肯休了他,或者直接点弄死他。
红云叹道:“这个奴婢也不好说……”
“怎么个不好说法?”叶怀青好奇道:“这……我爹跟王爷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秘密倒不是。”红云朝外头看了看,然后关上门小声继续说。
如今大燕国看似太平,但朝堂局势两立,内乱分歧,一边自然是皇上,而另一边却是手握重兵附和西陵王的镇国大将军叶平世。
继当年皇室争斗五皇子落败,叶平世早有谋反之意,但当今皇帝有燕扬冽这种大智谋略之将臣也不是吃素的,两方势均力敌。
硝烟是残酷的,国内内乱,很容易瓦解一个国家,从而不能一致对外,会让外邦获益,毕竟每个国家的物资不同,况且辽原广阔,都是被竞争的对象。
由此,在不必要战火的情况下,双方暂时都处于敌我不动的状态,各自养精蓄锐的情形,日后要么你死,要么一方一统天下。
燕扬冽显然是至关重要,几乎整个大燕国除了皇帝,可以说,大事小事必经他之手,相当于皇帝的左右臂膀。而若能牵制燕扬冽,叶平世的谋反便是略胜一筹。
叶平世有三子,大公子好经商,二公子死读书要做文官,而三子叶怀青生来软弱无能,却实乃叶平世最爱的儿子,只是奈何死心塌地看上他爹的死对头。
叶平世爱恨交加,又对三子下不了手,於是,放手一搏,将叶怀青弄进了燕亲王府。
燕扬冽一看就不是好说话的人,但以大局为重,否则鱼死网破,天下大乱,只能娶了身为男子的叶怀青做小妾,生生在王府自插了这么个不□□。
如此,这也算叶平世一举两得,只是三子必舍,让人痛心。
常说虎毒不食子,可这叶平世身为人父,也是无奈至极。
红云话到这里,叶怀青很是感慨,这叶家三公子,是个痴情种啊。不过这难怪燕扬冽为何对他厌恶之至,却不能轻易动手。
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叶平世大怒,一气之下单方面起兵造反,搞不好两败俱伤,这大燕国大半也完了。
而他若生龙活虎又有能耐,要能牵制燕扬冽是极好的,届时局势扭转,天下异主,改朝换代。
一番分析来,这事情不仅大条那么简单了。
难怪燕扬冽之前说什么回去跟他那镇国大将军的爹从长计议,原来如此。
那这真正的叶怀青,到底该不该回心转意重回将军府?
叶怀青陷入一脸愁云。毕竟他是假的,可他也根本不想做分裂国家的罪魁祸首(自恋脸)。
可是真正的叶怀青也算是叶平世利用感情的一颗棋子,更是已经被断绝父子关系的人,万一这叶平世不让他回去呢?
再者身为一颗背地里任人摆布的棋子,身家性命只有一半握在自己的手里。倘若叶平世这个爹老奸巨猾,大义灭亲,或是阴沟里翻船,那棋子就毫无用处,而他也成了替死鬼。
所以说,如今并不知道原先身体是否深知内情,眼下他只能用这个身体先待在王府装疯卖傻,静观其变,同时还要以防不测。
其实呢,这么想来燕扬冽也挺可怜的。而且他顶着三公子的名头在王府过得也还差强人意,但总体来说,只要活得健健康康,搞不好就在王府安享晚年也挺可以的。
反正都已经魂穿架空古代,又给一个王爷做该死的小妾,活那么风光显然死得快……
那么既来之,则安之。
翌日五更天,叶怀青硬生生被鼻塞憋醒,两个鼻孔只剩一个出气儿,不仅腰身酸痛喉头干涩,还有鼻后严重滴漏感,难受得要命。
这一重感冒,能再闭上眼继续睡得谷1 欠仙欲死的,不是死人绝对人才。
没办法,翻来覆去十来种姿势各摆了一遍愣是睡不着,他只能耷拉着眼皮穿上衣物。
用嘴呼吸的期间,他才意识到,这副身体应该是体弱多病的那种,要不然大夏天的吹个风,洗几次冷水澡就重感冒也太没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 ……
☆、07、生辰
用嘴呼吸的期间,他才意识到,这副身体应该是体弱多病的那种,要不然大夏天的吹个风,洗几次冷水澡就重感冒也太没用了。
想想在原来的世界一有行动就天南地北地奔波相当于锻炼没区别,而自魂穿到现在,成天无所事事,又被红云无微不至的伺候大概得了典型的公子病,懒癌晚期简直发挥到了极致,根本没有运动,免疫功能低下也是应该的。
好吧,那就从今天起活动筋骨,每天晨跑外加各种体能锻炼,一身肌肉腹肌,看那燕扬冽到时候怎么在他面前飞扬跋扈。
於是,拿来红云平常针绣用的线剪,对着拢长且碍事儿的黑发,手起刀落,麻利地对镜咔嚓几下,草草的三流新发型就诞生了。
燕亲王府,地资广阔,一个东院就有现代两座豪华别墅那么大,道路也是七扭八拐,估摸着跑上一个来回应该可以挥汗如雨了。
然而,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也太高估这副身体的承受力了。
从褚玉殿到太居湖,算算不过一千米,他就累得两眼发黑,一口气喘不上来,只能停在桥头顺气。
我去,就这迈不开脚的腿力,如果活在他的时代,体育成绩完全不达标啊。
别说男追女隔层山,这倒追一个力气大得跟猿猴似的王爷,冯管说走了,敢情不开金手指用爬的那也是死在半路上的后果。
如此,叶怀青咬着牙根愤愤地一拳头砸在石栏上,末了反应迟钝地疼得就差哭爹喊娘。
奈何身体根本没有出汗的迹象,重感冒不出点热汗是不容易减轻的。想到这里,叶怀青待呼吸平顺了,咽咽口水继续跑,好在夏天太阳升得快,半晌就光亮了。
燕怀青退朝回府,路经太居湖,在杨栀讶异的手指下,他眯着眼发现,有个发型奇特却无比熟悉的身影绕着偌大的太居湖畔在跑步,可能跑不动的缘故,时不时停下喘歇。
“嗯?”可他对着那越跑越近的男子定睛咋一看,这男子,居然是叶怀青。
一旁的杨栀也发现了,刻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果然是叶怀青朝他们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面色发酣如醉酒。
叶怀青跑得近乎昏天黑地,压根没发现前头站着两个人,腿软地不慎脚下被石头一绊,直接栽进一个结实的怀抱,强有力的双手推拒着他,但反而扶了半天还是没有推开。
燕扬冽听着被撞得有些生疼的下巴下急促又炙热的呼吸,眉头扭曲成一团的同时,犀利地反手去试探男人的额温。
这不摸还好,一摸就摊上事儿了。
叶怀青这贱人竟然在发烧。
发烧也就罢了,还没事一大早在太居湖畔玩耍,简直有病没法治。
杨栀见燕扬冽摸完叶怀青的额头后脸色不大对,便道:“王爷,这三公子的脸红得似乎有些古怪……”
此时的叶怀青不知不觉中大概已经被烧糊涂了,就扒着手中单薄的前襟宛若救命稻草,除了喘息也睁不开厚重的眼睛。
燕扬冽沉了声气,脸色黑如珍珠,但没多说什么,直接打横抱起人往最近的行央宫而去,还对杨栀吩咐:“去叫大夫。”
杨栀本还怪异叶怀青突然短发的新发型,这会儿又迟疑地哦了声,就瞪着他家王爷大步流星的背影,近乎瞠目结舌。
啧啧,王爷这不会是中邪了吧。
他有生之年,竟能看到王爷对三公子如此暖善的一面……
待叶怀青迷糊间睁眼时,眼前的环境陌生又复古。他一坐起身,头晕目眩,额头上冷敷的毛巾掉在了床下。
这时,他好像听到外面燕扬冽和其他人的声音。
前殿上,大夫提着医箱跟燕扬冽说了什么,然后就恭敬地退下了。
杨栀试问燕扬冽要不要派人将叶怀青抬回褚玉殿,燕扬冽揉揉眉,若有心烦道:“待人醒了,让他走回去。”
杨栀:“……是。”
后殿里,原本已起身的叶怀青听到燕扬冽那么说,感觉着头还是晕乎乎的,现在顶着大太阳走回去还不被晒死,於是连忙又躺回床上。
杨栀进去看了看情况,叶怀青还没醒,不禁走到床前摸着下巴打量起叶怀青古怪的发型。
嗯,这短发好像挺适合三公子的脸型的,倒刚毅了不少,也蛮顺眼的,但就是看着不怎么习惯……
而此时的叶怀青在黑影的笼罩下,心里七上八下。
据方才的偷听,他眼下所在的地方,应该就是燕扬冽平日处理公事的行央宫后殿。
不过这些不足为奇,让他颇为意外的是,他重感冒跑步后发烧,路上撞到的人没想到会是燕扬冽。
且这燕扬冽居然会大发善心把他抱到行央宫,是什么情况?
这有如惊天地泣鬼神的消息,若换是以前的叶怀青,一定早就乐死在燕扬冽的怀里不投胎也甘愿。
闭着眼睛脑内天马行空,叶怀青想着想着就睡过去了。等他再次醒来,打了个哈欠,身体舒服了不少,这才穿上靴子下床。
穿好靴子,他发现床头搁着一碗盛着清黄色液体的青瓷碗,还散发着热气。
看到药碗的第一眼,他想的不是立马喝点里面飘着淡淡苦香的液体,而是顺手端起碗打量起青瓷。
他想啊,青瓷最早战国时期开始制造,到西汉时期逐渐成熟,眼前的青瓷碗,上面的杯纹天然精致,杯光亮丽通透,怎么看都觉得像现代出产的玩意儿。
而他身上穿的服饰,却跟统一六国的大秦相似……
话说,他魂穿的燕九国,到底是怎样一个时空混乱的国度?
这样一个仿佛被宇宙抛弃的架空古国,说实在的,各种实物穿越,即便再巧夺天工,不能带回原来的世界,也没什么特别考察的意义。
叶怀青摇摇头,啧了声,闷头把药喝了,然后拍拍屁股就准备走人。
一出了行央宫,他摸了摸肚子叹了声气。这都快中午了,他还早饭没吃呢。
不过算了。
燕扬冽能有点良心给他留了退烧药,他也就不指望人家还派人给送饭。再说之前也都说了,等他醒了就自己回去,一定是不会有饭菜那种东西出现在这里。
走在回褚玉殿的路上,太阳火辣辣地鞭笞着,叶怀青绕了大半天,大概药效发挥作用了,这鼻子一开通,大把的鼻涕就变着法子从他鼻孔往外冒。
王府不是在家,没能顺手一抽纸巾就擦,无奈之下,只能找个隐蔽之处解决。
就在他解决完鼻子又走了一段路,前头红云带了一对人马找过来。
红云看到他,焦急的眉眼变了又变,末了朝他走得有些犹豫,他主动招招手,这姑娘才快步到他面前,动了动嘴道:“主子,主子你……”
他挠着后脑勺,抱歉地笑了笑:“那什么,早上没打声招呼就出门,让你担心了。”
末了又傻笑两声。
红云指着他的头发,声音发颤:“主子你的头发……头发是怎么回事?”
“你说头发啊……”
他还没说完,红云一想到今早在屋里看到的头发,顿时就红了眼道:“主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您怎么可以如此草率随意舍弃呢?”
说得好像少了头发就会死一样,这让叶怀青不得不想到,古人的确很重视头发,都说百事孝为先,没了头发不就等于不孝……
可是这剪都剪了,倒着也接不回去,他便道:“没事,我这不嫌天太热,一时没忍住就给剪了凉快,红云你放心,日后还是会长出来的。”
红云想想找到人就罢了,这头发长头发短的,长在叶怀青的身上,爱咋地咋地吧,她一个奴婢也管不着,便由人去了。
两日后,王府来了个稀客。但这个稀客,燕扬冽并不是很欢迎,因为是叶怀青的二哥,叶三浼。
不过上门都是客,他虽并不待见将军府的人,但这叶三浼是他儿时的伴读,可以是个例外。
叶三浼此道而来,可不是来燕亲王府和王爷喝喝茶叙叙旧的,自然是去见见他那一片痴心下嫁到王府的三弟。
燕扬冽当然知晓,让下人招待了一会儿便让管事带人去了褚玉殿。
叶三浼一到褚玉殿,可把红云高兴了,忙上前请坐又是沏茶道:“二公子,您怎么会来王府?”
叶三浼笑道:“多日不见三弟,有点想念,便来看看你们。对了,三弟呢?”
红云道:“主子在里头呢,奴婢这就去请主子出来!不过主子出来后,二公子得有个心理准备。”
叶三浼对上红云投来的视线,点点头。
叶怀青擦着红通通的鼻子从里头出来,还边问红云忽然那么高兴是否有喜了,只道红云还未开口,坐在侧椅上的叶三浼撞进了他的视线。
这叶三浼,一身书卷气,长得也是眉清目秀,看着他雕塑似的笑吟吟的样子,一看就是文明的书香世家子弟。
但,他不是真正的叶怀青,压根不认识朝他打招呼的陌生男人,回之两声干笑,另外还朝人习惯性伸出手:“那个,你好你好,请问你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越来越种田了……
☆、08、醉酒
言下该轮到叶怀青愣了,他握着叶三浼的手顿了顿的同时灵活的脑子飞速运转。
这人叫他三弟,想来要么是真正的叶怀青的大哥或者二哥。看这人温文尔雅,八成是二哥了。
於是右手一紧,转而一个大大的拥抱搂过去,还拍了拍人的后背道:“二、二哥啊,幸会幸会,不是,好久不见,弟弟我可想死你了,哈哈。”
然而这个拥抱让叶三浼僵住了身体,下意识看向一边也愣住的红云,红云无声笑了笑,表示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其实以前的叶怀青跟家里两位兄长的关系并不是很亲密。
大哥总冷着一张脸,经常在外地经商不着家,而二哥虽是在家里很少出门,但喜欢死读书,叶怀青呢几乎是一个人在将军府里寂寞,性情也因此有些少言寡语,三兄弟之间几乎打不着面,见了面也是淡如毫无波澜的死水。
跟二哥叶三浼接触多了些,不过还不到搂搂抱抱这种地步。
叶三浼很不习惯地轻轻推开陡转热情的三弟,接着便拿过带来的东西,道:“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母亲托我给你送了些生辰礼,都是你喜欢的。”
真正的叶怀青的生辰……
叶怀青接过递来的生辰礼,捣鼓着就要拆开道:“都是些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