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君和吴立萍正在去食堂的路上,4对篮球架早已经被男生们抢占了各自的地盘,远远就看见孙伟红正指导着三班的男生们组织进攻:“分球,李泽赶紧分球,王旭阳,突破上篮,磨唧啥呢,赶紧跟上。那个谁,你怎么防守的?要挡球和球路,懂不懂,你打人手是犯规的,笨蛋。”
被骂笨蛋的男生满脸通红,站在了原地一动未动,孙伟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个“笨蛋”正是三班的大神:肖剑,发觉身边的男生们一脸的惊诧,孙伟红也有些不知所措:这要是在训练队里,什么笨蛋、傻瓜、混球那是随口就来的,他小的时候练习三步上篮,做得不够流畅,教练扬手就在后脑勺上可劲一拍,嘴里还要骂骂咧咧的:“小兔崽子,你没吃饭呢?上个篮搞得像散步似的,跟你说的要领妈的都忘脑后去了……”虽然这是在麓苑,不是体校,但这个肖剑说两句就生气也太侨情了吧!
“孙伟红,你好大的胆子,”吴立萍适时□□来解围:“你竟敢说我们三班的肖剑是笨蛋?真是闻所未闻啊。”转脸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询问身边的好搭档,“张文君,你给评评理,咱们班肖剑是笨蛋吗?”
“笨蛋,一般而言,是指大脑发育低下的人,从历史数据看,肖剑同学显然不属于这类人群,他顶多就是有点手脚不够协调,属于小脑管辖的范围,孙伟红明显是搞错了概念。”张文君煞有介事地在旁边解释一番,搞得一群男生们哄然大笑,孙伟红也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肖剑的脸色有明显的缓和,他盯着张文君故意板着的脸,语气里还是有点不服:“张文君,你刚才的解释好像不够严谨,大脑也分管是一些运动系统与功能..….”
“肖剑同学,你难道还想说你的大脑有些部位发育得也不够齐全?”张文君原本就是想帮着吴立萍一起把这个尴尬给解了,这个“笨蛋”竟然还真和她纠缠这些细枝末节,孙伟红叫的果然有些道理。
“喂,我说你们别大脑小脑行吗,赶紧打球。”李泽实在看不下去,不就是打个球吗至于纠结个没完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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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期末考试成绩公布的当天,也正是学校放假的前两天,古城的天灰蒙蒙的,一早飘起了不大不小的雪花,风不大,地上、树头、屋檐,铺着薄薄的浅浅的白,透着瑞雪兆丰年的喜庆,早上的第一节物理课,刘文峰抱着期末考试的物理卷子,携裹着还未化掉的雪花,冲进了三班的教室。
刘文峰巡视台下一双双期待的眼睛,并不着急讲解物理试卷,而是把这次三班的战绩做了简单的通报:“这次期末考试,三班和期中考试相比,有一些进步。整体排名和四班并列年级第三,物理平均分年级排名第三,数学最好,年级排名第二,超过了一班;……语文排名依然靠后,年级第四,但也有进步……”刘文峰在年级会议上,有小小的自豪与满足,他带的班,终于不再是全年级的垫底,而且进步还是比较明显的,他教的物理课的两个班,一个三班一个四班,也终于不是单科垫底班了,整整一个学期,绷紧的弓终于射出了应有弧线的箭,虽然还没有一箭靶心,但已经距离红心不远,他有种扬眉吐气的轻松。
肖剑这次终于成为年级第一,肖晓屈居第二,三班这次有3人挤进年级前10,关键是,三班这次的中间层:马斌,王旭阳,张文君,李泽这些人,虽然在班级排名变化不大,但在年级的整体排名却上升了,这也是三班这次能够直追四班的原因:有钱的还是有钱,没钱的依然没钱,可是中产阶级发展壮大了!
物理课后,张文君拿着卷子追出了教室,喊住了刘文峰,有一道选择题,她没有特别听懂。这次物理,张文君考了78分,年级最高分也就85分,分数在70分左右的人特别密集,所以还算不错。
“你这次期末考试有进步,要继续努力!”刘文峰在讲解完那道选择题后不由鼓励一下眼前的学生。
“刘老师,你说,我以后物理是不是想拿80分以上特别难啊?”张文君的语气轻松,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娇纵。
“不会啊,你照现在这样下去的话,考个80分以上还是有机会的,不过90分以上有点难!”刘文峰心情舒爽,忍不住故意奚落她,
“真的吗,我有这么差吗?”
张文君这次在班级的班名是20名—--时隔整整一个年期,她终于重新回到了当初刚刚进三班的位置上,但刘文峰和张文君都明白,此时20名和彼时的20名自然不可同年而语,对于刘文峰而言,张文君总算基本适应了高中生活,而且在年级的排名比进校时候更靠前了一些,这说明她终于顺利归队了。
但对张文君而言,经过了这样的痛定思痛,这个名次的回归有着更加深远的意义:她好像是个独自登山的人,轻松愉快地登上一个不小的山峰,正自鸣得意地欣赏山中美景,未料到猝不及防掉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山洞,跌得一身水一身泥,狼狈不堪,这山洞如此黑暗,让她一下子分不清东西南北,惊慌、失措、害怕、无助各种负面情绪铺面而来,令她以为世界末日就在眼前。
不过,待静下心来仔细观察,她发现她的眼睛也可以慢慢看清黑暗中的景物,她听到断断续续的远远的呼唤,那是来自她心灵深处的呼唤,这呼唤声日渐清晰,犹如星光引领,她来不及擦去身上的泥水,她发现洞里有依稀的蜿蜒的路,顺着那路奋力向上攀爬,是的,她终于看到了隐约的光线,从黑魆魆的顶上一点点透下来,越往上,光线越亮,她终于看到洞口就在前面。
对于一个从未失去光明的人而言,永远无法体会光明失而复得的惊喜,是的,她远远地看着洞口,心中有无限感慨,原本她那么痛恨自己掉下深渊的不幸,可是经过这样的跋涉,她发现在洞里寻找方向的过程,其实也有意外收获:它教会自己在黑暗中怎样调整心态,怎样通过依稀的光线寻找光明的洞口,她无比庆幸自己没有走错,没有迷失在这黑洞中,让她终于可以再见艳阳,更重要的是,经历了这样一次“劫难”,她今后不再轻易惧怕生活中的各种不堪与意外,因为其实,困难它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可怕。
☆、瑞雪迎新兔年到
第三卷 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
爱情的歌儿随风飘荡
我们的心儿飞向远方
憧憬那美好的革命理想
啊
亲爱的人啊携手前进
携手前进
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充满阳光………
于淑珍《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什么是美好的时光?什么是幸福的时刻?这个问题对不同的人,自有不同的答案。但是若是要问起89届麓苑高中三班的学生,他们会告诉你:那是他们的高中三年,当然这个答案是在他们离开高中十年以后甚至更久才日渐明晰的。
美好的时光,往往失去方觉可贵。当年的他们,在日日咒骂着如山的作业,如海的试题,还有没完没了的排名与高考的令人窒息的压力时,浑然不觉那段结伴同行的年少青春是一去不复返的单程车票,在时隔多年以后,每一道练习,每一次考试,每一门分数,甚至最后高考的题目…这些曾经以为生死攸关的大事,不知觉早已烟消云散,反而是那些毫不起眼的细枝末节,那些安于一隅的点点滴滴,随着时光的打磨,却组成了他们高中时代最弥足珍贵的幸福时刻---那充满阳光的美好生活。
第十六章瑞雪迎新兔年到
(1)
古城的隆冬,特别难熬,因地处汉水之滨,古城气候属于典型的亚热带气候:夏季非常酷暑炎热,而冬季又相当阴冷潮湿。但今年的冬季,大雪纷飞,天气似乎要干爽很多,到处银装素裹,倒是透出了几分北国的风光。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虽然除夕未到,但年的气氛已经非常浓厚,厂里虽没有正式放假,但家家户户已经都在为新年忙碌准备,厂里面早已经给每个职工家庭分发了过年的年货: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大米、花生、鸡蛋、面条……最大程度体现了社会主义大家庭的温暖和关怀,张文君的父母因为是江浙人,所以每年春节的年货除了一般人家自制的腌肉腊肠外,还有江南特色的熏鱼,张妈妈尤其爱吃瓜子,一个夏天吃完西瓜吐出的西瓜子被仔细洗干净晾干晒透,年前用五香的调料煮熟,在家里简单沥干后,包在纱布包里,用单位办公室的火炉边上烤干,是春节电视机边上的绝佳小点。
张爸爸此时正在做着春节“特供点心”:炸香片,用当年的小麦粉,打上鸡蛋和水,搅拌均匀,擀成一个方形的厚度适中的面皮,轻轻撒上芝麻,涂点古城本地的麻油,用刀切成3厘米见方的菱形小块,在油锅里煎炸成金黄色起锅,晾干后酥脆可口…….这种时候张文君通常只是个看热闹的旁观者,她看着作为工程师的父亲像是对待设计图纸一般认真、精准切割着他身边的面皮,好像每个面皮的边长、角度都被他测量得没有误差,才心满意足放进油锅。
“爸,我妈呢?”张文君闻着香味,脸都没洗就挤进了香飘四溢的厨房。
“哦,文君啊,起床了,先洗把脸吃早饭,你妈还有些事,去办公室了,忙完就回来。”
张文君的家里,是典型的知识分子的三口之家。父亲和母亲同是生活在江南水乡一个名人辈出的小城里,两家虽然住得不远,但背景却有天壤之别,张文君的母亲,姓章,是出生在当地一个最大的“地主家庭”,章家在当地以著称:不仅张文君的外公是解放前的国立大学的大学生,兼着当地学校的校长,章家在清朝年间还出过几位举人,只可惜这样的大户在后来终是摆脱不了土崩瓦解的宿命,作为章家最小的女儿,张文君的母亲无疑在年少的时候受到了很多不公正待遇,最后只好背井离乡,在外省的亲戚处,克服重重困难,绕开政审考上了一所一般的大学。
相比而言,张文君的父亲就顺利得多,出生于无产阶级家庭,从小根正苗红,学习刻骨努力,当初考上大学之时,他不顾当时的政治压力全心全意尽自己所能帮助章家,没有像那时大多数人似的墙倒众人推,在巨大的政治阴影下,章家慎重地把最小的女儿拜托给这位善良、纯正的学生,他们漂亮、高傲的女儿必须要找个可信赖的人依靠,张文君的父亲无疑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大学毕业后,张文君的父亲就被分配到了这个当时需要严格审核政治背景与出生的科工工厂,与当时所有的大学生一样,他满怀着知识报国的一腔热血,远离家乡,来到了当时这个基础设施非常贫乏的山沟沟里面,和所有的创业者一起,靠着肩扛手提,一点点把这个工厂建设得初具规模,过了几年,张文君的母亲也大学毕业,是以随迁家属的名义进的厂,夫妻二人终于克服重重困难,走到了一起,不久有了他们可爱的女儿。只是,张文君的母亲生性要强,为了工作,硬是放弃了原本可以再生一胎的机会,好像要把以前失去的都补回来似的,对工作特别认真投入,有时甚至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反而是张父,因为生性温和纯良,倒是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所以打张文君记事始,厨房里忙忙碌碌的总是父亲,单位里加班加点的,永远是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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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小的时候,张文君是很享受自己家庭背景的庇荫的:父母都是大学生,尤其父亲所学的专业:发动机设计与制造,是当时的尖端专业,尽管厂里面大学生云集,但父母都是大学生的毕竟不多,另外张文君的母亲原本就是江南水乡大户人家之后,有种常人无法具备的婉约秀丽,卓尔大气,性格又开朗健硕,比起性格内敛的父亲,她在厂里更加如鱼得水,八面玲珑,只有一样,这个科工企业因为长期从事一些涉密产品的研发、生产,对干部的提拔培养政审特别严苛,故而饶是她再拼命努力,专业扎实,也很难有大的建树。
但是近三年,张文君明显感觉到原来感情平稳的父母争吵多了,说是争吵,其实主要是张文君母亲的埋怨,她总是提及现在落实知识分子政策,机会很多,可是张父过于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眼看都已经人到中年,还是一名普通的工程师。好些后面进厂的,学历不如他的却已经后来居上,刚开始时候,张父还微微一笑:“我这辈子能娶到你,已经万事知足,我不需要别的来证明自己了。”后来争吵得多了,他索性一言不发,任凭妻子滔滔不绝,我自岿然不动,气得张文君母亲只好转头对女儿现场教育:“看见没?只有无能的人才一天到晚说知足常乐。你以后一定要自强、自立,千万别像你爸这样窝窝囊囊一辈子,我是因为出生问题失去了很多机会,你一定要奋发努力,建功立业,才不枉人活一世。”张文君常常暗自喟叹:觉得自己的母亲和父亲和别人家的是反着来的:女强男弱,明显是女主外,男呢,好像也没完全主的来内。
不过,除夕依然还是欢快地来临,晚餐桌上,张妈妈拿出年前置办的家乡酒:女儿红,一家三口此时欢聚一堂,为张文君的学业,为美好的未来干杯祝福。张文君看着微笑的母亲和完全不胜酒力的父亲,心里涌起的是家的感觉:踏实、舒适、温暖、牵挂。
按照惯例,除夕夜的八点以后,张文君家里开始高朋满座---主要原因就是她家里有一台彩色电视机,那个时候不是每个家庭都买得起彩电,观看春晚对每一个普通老百姓而言,是除夕夜的重中之重,如果没有春晚的除夕,就好像没有真正过年,因为张妈妈的豪爽,左邻右舍都云集在张家,一起兴高采烈守岁,到12点之前,还有张家自酿的甜酒作为宵夜甜点,这也是张文君母亲对小时候大宅生活的唯一的一点零星回忆,12点一过,随着电视里新年的钟声敲响,外面也应时地鞭炮齐鸣,不知何时,大雪又开始纷纷扬扬,“今年的雪真是大,来年定是好年景!”。隔壁的王阿姨不由感慨道。
年初一过完,新年的气氛就开始渐行渐远。初五开始,张文君的母亲早早就开始到办公室加班去了:倒不是真有那么多事,主要的原因是科室里面有火炉,比在家里更加温暖,另外她也想趁着假期办公室安静,可以静下心来学些东西,张文君因此也每天和母亲一块儿待在办公室里,这儿确是看书学习的好地方。
初六的早上,张文君独自走在去母亲办公室的路上,因为厂依山而建,地势难免有高低错落----厂家属楼区地势较高,从家属楼出来,要先下一个长长的斜坡,这个长坡是离开家属区的必经之路,几天的大雪,坡上早被来往的人踩踏得坚硬、溜滑,稍不注意就会摔得七仰八叉,每天都有人在这个坡上中招,幸好天冷大家衣服穿得厚实,只是增加一点笑料而已,年纪大的老人家早就老老实实窝在家里,等上班后自然会有后勤部门的人用热水除冰把路清理出来。
“哎呦,”张文君刚刚站在坡上,就看见半坡处一红一蓝两个身影交叠躺在雪地里,虽然样子有些狼狈,但衬着白色的雪地,色彩倒是分外鲜明。张文君不由轻叹一声,加快步子走了过去,这个坡她每天走,自然经验丰富:看似光明大道的路中央是万万不能走的,反而是旁门左道的边边角更加安全。
“罗老师,是你啊?”走近了这两个还在坡地上上苦苦挣扎的身影,张文君才发现身穿深蓝色棉衣的那一个原来是她的生物老师:罗曼婷,罗老师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手里还抓着身边穿红衣的女孩,看起来这位摔得更加厉害一些,半躺在雪地上硬是起不来身,张文君赶紧上前帮忙,才把这个女孩子颤巍巍给搀扶了起来,女孩留着堪堪过耳的齐齐短发,身材中等,眼睛圆溜溜的,原本应该挺可爱娇俏的面庞因为摔得不轻,蒙着浓浓的委屈和心酸:“曼婷姐,我的腿站不直了,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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