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仲夜今天兴致格外不错,性器还留在刑鸣体内,便抱着他,穿过宽阔空间,走向完全露天的大露台。
刑鸣搂住虞仲夜的脖子,小心收叠着两条腿,他个高,腿长,以这么个姿态被人抱着其实不太舒服。但负担着一个男人重量的虞台长显得十分轻松。他们向前走着,性器在身体里轻微地抖动,摩擦。
湿热的风突然吹在刑鸣的眼皮上,像一个情人的晚安吻。雨后的太阳特别好。
位于国内知名景区,虞宅当然不是孤宅,湖上不时会有船只往来,今天也不例外。远一点的地方是一座跨湖石桥,连孔石拱,古朴雄健,再远一点的地方是民国时期一位名人的故居,今天大概是开放日,有中学老师带学生前来参观。
虞仲夜将刑鸣放在露台的护栏上,然后抓着他的小腿,用力顶弄。
刑鸣面向远山,背朝湖面, 也不清楚多少人知道明珠台台长住在这里,他担心被人看现 ,所以尽管身体被摆弄得十分舒坦,却始终无法完全入戏。
昨天夜里他不准许他出声,此刻却在光天化日之下与他赤身裸体地宣淫。这段关系明明是见不得光的。
虞仲夜面无表情地在刑鸣身体里进出,突然问他:“怕吗?”
“怕。”刑鸣坦言。他怕的东西太多了。家庭,事业,未雪的仇恨,未尽的责任。还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喜怒无常的情人。它们像石头一样垒在他的心里。
一直?3 谕叽荨R∫∮埂?br /> “怕就喊出来。”虞仲夜命令他,“喊出来。”
刑鸣隐隐听见远处人声浊杂,唯恐被人发现的担忧又深一层,只得嘤嘤娇喘,装模作样。
虞仲夜倾斜上身,换个方向弄刑鸣,又下令道:“大点声,再喊。”
刑鸣不得已开始更大声地喊,一开始只是更具表演性质地叫.床,后来就开始歇斯底里地宣泄,仿佛戏台上的角儿一登场便要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描红抹绿扭腰动胯,极尽夸张。
但很痛快。
虞仲夜居然也很满意。
“不用怕,不用怕……”他在刑鸣耳边轻轻地哄着:“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虞仲夜一边低声说话,一边揉捏着刑鸣的屁股,愈发猛力快速地冲刺。四周更亮了。刑鸣被灼热的太阳晃得睁不开眼睛,只得把脸埋进虞仲夜的肩窝,指甲掐进他健壮的背部肌肉里,死死搂着他。
两个男人激烈地厮杀。高潮来临的时候刑鸣全身发抖,手脚都颓唐地松懈下来,他几乎失去意识地问虞仲夜:“虞老师……也喜欢我吗……”
虞仲夜停下来,微眯着眼睛注视刑鸣,仿佛在思考一个多么复杂的问题。
“喜欢。”良久,虞仲夜才回答。
刑鸣简直高兴坏了。他想支起上身去向虞仲夜讨一个吻,但虞仲夜却拒绝与他亲近,冷着脸将他推开。刑鸣锲而不舍,又贴上去,但这回虞台长手劲使大了,他被直接从露台推进湖里——明明只是电光火石一刹那,刑鸣眼里却如慢镜头回放,他看见虞仲夜依旧毫无表情,那张英俊的脸越来越远。
虞台长爽完就走了,刑鸣在水里沉沉浮浮折腾一阵,最后自己游回岸上。溺水的感觉竟跟性窒息的高潮相似,他视线朦胧,身体虚空,他像一条被甩干在岸上的鱼般伏着不动,张口喘着粗气。
远处传来迟到的尖叫声:有人落水啦!
落了水又爬起来,还真有了点发烧的迹象。
刑鸣在虞宅又留了两天,但这两天里与虞仲夜照面的机会却不太多了。一般也就临睡前,虞台长在卧室床前露个面,吻下额头,道声晚安。
刑鸣知道台里最近又有大动作,旗下子公司与一家地产巨头合作,打造以明珠台总部大楼为中心的顶级CBD。这回的合作方出人意料的不是盛域。虞台长继任以来的一贯作风,每个项目都高成本高回收,既受万众瞩目,也在风口浪尖。
一面得应付各色官僚,一面又得跟资本掮客角力,人人都道皇帝舒坦,谁又知道龙椅难坐,高处不胜寒。
晚上十一点,虞台长才回来。这个时候刑鸣已经躺在了床上,但没准备睡觉,他捧着手提电脑精修下一期《东方视界》要播出的短片。
虞仲夜的脚步声刑鸣已经很熟悉了,但好像来人不止一位。
“问了林叔才知道你在这里,”一个非常清亮年轻的男声,刑鸣听见外头的人清清楚楚喊了一声,“爸。”
来人是虞少艾,刑鸣瞬间慌张地从床上爬起来,他迅速穿戴整齐,贴着门缝听门外的声音。虞少艾又说了几句话,仔细辨别了一下,这位素未谋面的少爷声音竟不陌生,应该在哪儿听过。
“外公找你你不出现,”虞少艾跟自己老爸开玩笑,“该不是背着我跟他在这儿藏了个小妈吧?”
卧室的门把咯噔咯噔地转动,刑鸣往后退了一步。虞少艾随时可能破门而入。
“藏了。”门外的虞仲夜竟也不拦着,“你自己看看。”
大概这话说得太坦荡,虞少艾反倒不疑,握住门把的手终于松开了。
“实习还有意思吗?”
“还行吧,被林叔夸上天的我师父,我还没见着面呢……”
听得出来虞少艾短时间内不可能离开。人家父子序天伦之乐事,他一个外人留着算什么事儿呢?刑鸣想明白之后,麻利地从三楼窗台爬出自己的卧室,可惜落地时一下没站稳,崴了脚。
不顾脚伤,趁夜色掩护匆匆出逃。
第78章
刑鸣回到明珠台,张慈一家已经来了,呼朋引伴拖家带口,由阮宁负责衣食住行一切事宜。虞台长没及时回来,但老林果然替他把缺钱的事情给办妥了。
刑鸣当着老林的面拆开信封,看清楚支票上的数字,微微咋舌,虞台长很大方,比预想中几乎多了一个零。
“这钱太多了。”他抬眼看着老林,努力掩饰错愕。
“这是虞叔疼你。不够再拿。”老林笑了笑,口气轻描淡写,好像真是替领导打赏小情儿一点零花钱。
明珠台是业界航母事业单位,但旗下诸多子公司却是股份公司性质,自然深谙商场那套丛林法则,出必杀,杀必果。
对于明珠台接下来的一些大动作,刑鸣跟虞仲夜独处的时候一字也未听对方提及,还是自己回家后在网上查看了一些小道消息。网上说明珠台这回打算迁址新建的CBD其实是看中了中心市区地块的价值,它与某地产企业强强联手,强迁该地块上的国营老影厂,引发影厂上下诸多非议,矛盾完全激化。
近几年,民营电影公司异军突起,老影厂受体制所限,拍片跟不上时代审美,自媒运营又豁不出去,如今大多也是青黄不接,深陷发展瓶颈。
然而情怀是一个怪现象。老影厂这些年拍的片子没一部叫座,就跟久病在床的老母亲一样,活着的时候遭人厌弃,一旦死了倒令人惦记了。当时的林思泉利用这两个字险些逼退劲敌骆优,而今老影厂也使出同样伎俩,令舆论矛头直指虞仲夜本人。哀权力摧毁理想,叹金钱谋杀情怀。
对于眼下这些纷争,刑鸣深知自己斤两。他帮不了虞仲夜。
撇下肉体上的欢愉之后,他觉得骆优说得也没错,自己不过是虞台长床上的小玩意儿罢了,他的理想在这个时代显得别扭、幼稚而空洞,他的价值只在性交时才能体现。
刑鸣盯着眼前这张数额巨大的支票,突发异想,倘若某天虞台长真的厌了,拿到这么大笔遣散费倒也不亏。
爱情易变质,时间难倒回,只有钱这东西。
甚好。
半年试播期未满,节目组远不如《明珠连线》经费充足,为了最好的节目效果,刑鸣常常自解腰包。现在手头宽绰了,出手愈发大方,把小慈父母连同一众亲朋都伺候得相当满意。唯独他自己满意不起来。他突然与张宏飞失联了。
打听之后才知道,就在他与虞仲夜在临水别墅缠绵的那几天,张宏飞接到岗位调动通知,由牛岭监狱调去强戒所,还是跨省调动。
事发突然,突然得有些蹊跷。
刑鸣是从苏清华告诉自己父亲的遗言时才开始深入了解当年的案子。那个时候《经济日报》已经倒闭了,刑宏奋笔疾书、振臂高呼的年代互联网还没普及,所以他曾发表过的那些报道都不怎么好找,刑鸣在苏清华的帮助下费了极大的功夫才找齐所有,其中不少还得益于他自己也成了媒体人。人脉宽了,路子广了,事情也就好办了。
刑鸣当时刚刚开始解剖死人,面对装满福尔马林的尸池与酱紫色的尸体,心不跳手不抖,既不兴奋也不畏惧,解剖台前毫无表情。
但他读父亲那些报道,常常感到后背冷汗涔涔,甚至在某一瞬间会突然手心冰凉,热泪盈眶。
他惊恐,也骄傲。
市检察长吃空饷造冤案,城建局长撑腰情妇搞违法工程,国有煤矿集团董事长雇凶杀害举报人……桩桩件件都骇人听闻,多少条命也不够自己老爸折腾的。
那些报道里提过的大人物里,有些早些年倒台了,有些近几日双规了,当然也有极少数混得相当可以,一路官运亨通。
洪万良就是其中一个。也是那些大人物里至今最发达的一个。
刑鸣在普仁医院里试着接触过洪书记,不得不说,儒雅亲民,印象不错。
刑鸣本打算花一部分虞仲夜给自己的“零花钱”,用来收买张宏飞。钱通神,势压人,他过去无权无势,好歹现在有钱了。
但跟人失联以后,他又突然想到回家去探望母亲——某种程度上说这是一个非常恶毒的念头,唐婉现在急需要钱。钱能使鬼推磨,钱或许也能使一个三缄其口的母亲对儿子吐露他父亲含冤入狱的真相。
刑鸣把一沓钱扔在唐婉的面前。样子不太好看,像嫖客打发妓女。他直接了当地问,没想到唐婉一眼不看那些钱,也不看久未见面的亲生儿子,她慢条斯理地拢头发,又慢条斯理地摆弄花瓶里的香水百合。她的脸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中。
刑鸣注意到唐婉剪了刘海还染了头发,一种偏棕的栗色,一下令她更年轻了。不像他母亲,倒像姊妹。
唐婉说,向家那些烂事她不打算再掺和了,她已经跟向勇提出了离婚,一个教人跳舞时认识的老板一直对她很有意思,她本来嫌他说话聒噪过于热情,从没给过好脸,但如今一想这人还是人大代表,没准还能帮助刑鸣在媒体圈里发展。
刑鸣处心积虑地想讹诈自己的母亲,没想到对方竟用这么避实就虚的一招轻松化解。
“你一直不喜欢老向我知道。”唐婉终于抬头看了儿子一眼,目光殷殷,柔情似水,似乎想与儿子冰释前嫌。
“向叔……挺好。”无所谓喜不喜欢,人家有亲生儿子。
“我也不太喜欢,”唐婉叹了一口气说,“以后咱们娘俩就能好好的了。”
“你、你这……你这个女人真是……无可救药了……”刑鸣结巴,一个以口齿犀利著称的主持人竟然结巴。
婚姻家庭,责任承诺,对这个女人而言统统一钱不值。
他摔门出去。
在新一期直播开始前,刑鸣抽空去看了一回向勇。刑宏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所有美好的记忆都被消磨殆尽,他总是感到自己无处可去。向家算是为数不多的一个去处。
向勇现在又重新做起了餐饮生意,但不再是过去那个腰缠万贯的饭店老板,他现在中午卖盒饭,晚上开夜排档。他是有大厨手艺的,以前唐婉在家从不做饭。
高利贷那边派人来找事,踢翻了向勇的盒饭摊,满地都是被踩烂的狮子头。
这年头没人行侠仗义了,路人都躲得远远的,刑鸣也在一旁看着。以前的向勇是老板,现在的向勇是摊贩,一天一堑似的差别。好在高利贷只为求财,不为夺命,撂下狠话以后就走了。
刑鸣听明白了。向勇动用早年做餐饮生意积累的人脉关系,东拼西凑,其实已经替向小波酬了一笔还债的钱。但向小波偏生一门心思扎进赌里去了,把老子凑给他的几十万又拿去地下赌场,本想再搏一次回本,结果又一夜间输个干净。现在利滚利,债生债,粗粗估算,连卖房子都还差着些。
刑鸣走上去,替向勇把倒地的餐车扶起来。
“鸣鸣,你能不能……”向勇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忽然就冲刑鸣跪下来。
跪在一地的油污泔水上,作势就要磕头。刑鸣及时伸手搭了一把,到底是以父亲名义养了自己这些年,受不起。
“算叔跟你借的。”向勇几乎痛哭出声,“等房子卖了就还。”
刑鸣垂着眼帘看着向勇,平静地说:“你今天替他还了,他明天还会去赌,这样无休无止,哪天才能还清?”
“哪天咽气哪天还清。”向勇摇头,叹气,“我也知道嗜赌这症是死症,治得了标治不了本。但还不清也得还啊,谁让上辈子欠了他,他这辈子当我儿子来讨债呢。”
向勇肤黑,但一直红光满面的。现在人潦倒了,那种令人艳羡的富态也消失了,原先挺饱满的脸颊忽然垂出褶儿来,显得老态龙钟。
刑鸣的记忆里一直有一个父亲的形象。十年前向勇就跟刑宏的形象相去甚远,如今一遭摧残,愈发不能相比。但他竟在此刻向勇的脸上看见刑宏的样子。
这些年向勇待自己确实不薄。其实也就差着这么一口气。刑鸣发现自己有点嫉妒。
向勇望着刑鸣,流着眼泪叹气:“钱没了能再赚,小波不赌就好了。”
“我来想办法。”刑鸣掉头要走,没走两步又回头看了自己的继父一眼,见向勇还跪着,他微微皱眉,“地上凉。”
刑鸣从向勇那儿买了几十盒盒饭,开着宝马送进明珠台,打个电话给阮宁,说让大伙儿来他的车前领盒饭。
离直播开始还有四十分钟,刑鸣坐在化妆间里弄头发,他的头发长了些,主持娱乐节目这样的发型没问题,主持新闻节目就显得不够精神正气,化妆师一边给他用发胶定型,一边好意提醒,该剪一剪了。
门外头还在吃盒饭的几名工作人员正聊着八卦。
关于虞台长的性取向问题,很长时间都是明珠台的禁忌。主持人大赛正在紧锣密鼓的前期筹备中,也不知哪里传出了消息,说南岭已经是内定的冠军。
南岭只是一个花瓶,空有百万粉丝,却连普通话都说不标准。网上流传着一个南岭在校晚会上朗诵的视频,他拿腔拿调一抖三颤地念着“母爱是茵茵夏草,硕硕冬阳”,台下哄笑一片。
这样的冠军当然是很蹊跷的。
流言这东西可能是带菌的,很快就在台里传染开了,一开始大家都说南岭爬上了虞台长的龙床,后来又觉南岭资质平庸胆识缺乏,应该入不了虞台长的眼。最后谣言止于骆优。虞仲夜这两天又带着骆优出去了。
居然没人觉得两个男人搞一块儿有什么不对的,反倒都觉得他们天造地设。他们说,骆优就是虞叔送去东亚培养的,不是心肝上的人,不会这么上心;他们说,虞叔是真喜欢骆优,那份珍而重之,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刑鸣想起虞仲夜说的那声喜欢。他不放过回忆里的细枝末梢,一点点地在脑海里勾勒。
他记得那天湖天一色,四周风景特别瑰丽,虞仲夜可能由物及人,捎带着看他这个床上的小玩意儿也喜欢了。
说了喜欢他,可事情似乎比之前更糟了。
虞台长在床上向来暴力,但那几天格外暴力。他勒他的时候使狠手,推他的时候下死力。刑鸣觉得自己坠下去的那一刻虞仲夜是真想杀了他。
拿钥匙扣上挂着的瑞士军刀开糖水橘子罐头,在虞宅被强迫着灌了点药,他这两天都嗜甜的。但外头人又说了一句什么话,他的手指一不留神撞上刀尖,破了一道口子。
化妆师打理完刑鸣的发型,又开始修饰他的脖子。遮瑕膏抹了厚厚一层,勒痕还是若隐若现。化妆师朝她的主持人投去意味深长的眼神。刑鸣视而不见。他转身交待现场导演,这期节目少推近景。
小慈的父母戴着面具出场,他们都是初中学历,没办法面对数亿观众说话不磕巴,也记不熟稿子上的台词。刑鸣让他们背熟一些跟红卫兵口号似的句子,然后教他们怎么应付现场诸多专家学者的诘问,他说,你们无话可接的时候就大声嚷,剩下的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