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达手里转着一个球,挑衅地看着夏满:“来一场?输的请吃饭。”
“好啊,我跟小川投一个,赢你几条街。”
一局下来竟然是打平了,夏满冲叶朝川竖了竖拇指:“投的不错。”
张明达拨拉着手边的几个球,不服气地嚷嚷:“三局两胜,三局两胜。”
夏满冲叶朝川笑笑:“行啊。”又投了一个币等着张明达。
张明达弯腰从投币口扯起条细细的绳子,猛地一拽,把上一局投的币又拽出来了。
“你别再这么搞了,今天梁哥还骂我来着。”夏满过去,一把扯断绳子。
张明达局促地摸摸那个游戏币,又投了进去:“知道了,等我也跟王虎他们说一声。”
张明达大概是因为游戏币不能重复用了,玩的特别狠,后两局都赢了。
“走吧,吃饭去,”夏满搓了搓手,问叶朝川,“想吃什么?”
“烧烤,再来几瓶啤酒。”张明达抢先道。
“你一边呆着去,听小川的。”
张明达一扁嘴:“啧,这待遇,你快给我个机会让我救一下,我也要翻身做恩人。”
夏满连着在张明达肚子上捣了几拳假动作。
叶朝川笑道:“那就烧烤吧。”
夏满一推张明达:“皇军说了,要吃烧烤,你的还不给皇军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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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次打次”这节奏
这个时间吃烧烤的人还挺多,店里都没位子了,店外面支了几张桌子,他们找了张离炉子近的。
叶朝川摸了把凳子,黏糊糊的粘手,硬着头皮坐下。
张明达招手叫来服务员,一气儿点了不少。
夏满踢了他凳子腿一脚:“你饿死鬼投胎啊,在我恩人面前悠着点。”说完,抢过菜单给叶朝川。
“我叫叶朝川。”叶朝川实在受不了夏满一口一个“恩人”的叫,更受不了张明达那无比配合的小眼神,主动自我介绍道。
张明达一指夏满:“朝川,你要吃什么尽管点,千万别跟他客气。”
夏满扇了张明达后腰一下:“装什么大尾巴狼啊,让你赢两把看把你飘的,都找不着北了吧。”
张明达随手一指:“那边是北,我自带全自动小雷达。”
叶朝川点了几个蔬菜,就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因为张明达点了不少肉,感觉已经足够了。
张明达问夏满:“来几瓶啤酒?”
“行啊——”
“不行——”
“你们俩几个意思啊?”张明达纳闷道。
叶朝川对夏满道:“你骑车来的,还是别喝了吧。”
张明达愣了一下,随即乐得差点出溜桌子底下去:“他骑的是自行车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开四个轮子呢。”
夏满也拍着桌子跟着乐,叶朝川瞥了他一眼,夏满才想起来他得把叶朝川送回去:“得,谁让我是司机呢,不喝就不喝。”
“那我一个人喝有个屁意思啊,”张明达狠狠咽了口唾沫,“那不要啤酒了。”
夏满叉着腿,一脚踩着一边桌子腿,手里拿筷子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好些日子没看虎子了,他胳膊能动了没?”
张明达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还没吃呢先拿牙签剔上牙了:“能动什么呀,还吊着呢,我得天天伺候祖宗似的跟着,黄彪可把我害苦了,操他奶奶的。”
“傻逼么你,他不是有个小女朋友嘛,叫什么来着?”
他们说的叶朝川都不知道,也不感兴趣,听见黄彪俩字,想起上次打群架的经历,心里有点堵。
“什么女朋友,人家都没答应,听他吹的。”张明达掐着手指一弹,把牙签弹了出去。
服务员把烤肉端上来,夏满把肉串半对半倒个儿放,拿了一串在铁盘沿上敲了敲。
张明达没喝上啤酒,就拿肉串跟夏满像干杯似的那样碰了碰。
叶朝川也拿了串撕咬着,他一串还没撕完,张明达都撸了好几串了。
张明达看着叶朝川:“亲娘哎,朝川你是不是小姑娘女扮男装的啊,我都不好意思下嘴了。”
“那你别吃了,一边学着。”夏满咬得满嘴肉,也不愿意放过损张明达的机会。
张明达哼了一声:“我就这么一说,你能比我强哪儿去。”
他们就坐门口边上,客人出来进去都从他们这经过,张明达往店子里瞅瞅:“里边有空桌,咱要不——我操,哎我操——”他突然狂拍夏满的胳膊。
夏满蹬他一脚:“你能消停会儿不,一惊一乍的。”
张明达瞅着一个方向,压低了声音道:“黄彪!”
这俩字真神奇,夏满立马警觉地跟准备捕猎的狼似的,顺着张明达的视线看过去。
张明达抄起旁边的折叠凳,夏满一把把他按住了:“他不一定是一个人,你在这看着小川。”
叶朝川也很紧张,脑袋里紧绷起一根弦,身体都僵硬了。
夏满躲闪着来往车辆,小跑过马路,顺着路沿摸了过去。
黄彪似乎有感觉,回头看了一眼,见夏满正往他那走,脚底下本能地错了两步想跑,但又停下了。
夏满很快走上前去,好哥们似的搂住黄彪的肩膀,也不知道夏满跟他说的什么,黄彪挣脱出夏满,两个人撕扒起来。
突然从旁边的小商店又冲出来四个人来,围住夏满。
叶朝川紧张的站起来,张明达低声道:“应该没事,他一个人能对付。”说这话,他又拿起手边的那把折叠凳。
夏满对付那五个人看起来确实不费什么劲,有个人被夏满一拳抡到路边,那人踉跄地歪倒,顺手捡起地上的半块砖头,又扑向夏满。
剩下的几个人也轮流出战局四处找家伙。
“哎——”叶朝川猛地站起来,把自己的凳子都踢翻了。
“我操,你在这呆着!”张明达手提着凳子冲了过去。
那人的一砖头已经拍到了夏满身上,这时候张明达刚过马路,叶朝川的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他也学张明达,把一个折叠凳抄在手里。
张明达捯着小短腿终于冲进战局,场面更混乱了,叶朝川看不太清具体情况,一咬牙也提着凳子往过跑。
然而还没等他过马路,战斗已经结束了。
黄彪那几个人跑了,夏满跟张明达站一块骂骂咧咧地,看样子还想追上去。张明达往这边指了一下。
然后,这俩人就往回走过来,叶朝川呼了口气,把手里的折凳放下,手指头都麻了。
“没事吧?”叶朝川对着夏满上上下下打量一通。
“有事,打得不过瘾,便宜黄彪那孙子了。”
“……”
张明达远远的呸出去一口吐沫:“走,接着吃接着吃。”
仨人重新坐下,肉串被冬天的小风一吹都凉了,让伙计又回炉烤了一遍。
“你怎么打完一架蔫成这样?”夏满拿一根签子敲了敲张明达的脑袋,从打完架张明达吃东西都变成叶朝川风格了。
“哎,这埋汰东西别瞎敲,”张明达摩挲着脑袋上被敲的地方,“我还在回味我刚才空手接板砖的英姿呢。”
夏满捏着嗓子说道:“英雄你好猛啊,人家差点被你吓得尿崩。”
“滚滚滚。”张明达来回拨拉着吃完的签子,“唉,你今天怎么了,原来你不这么……这么冲动啊?”
“什么意思?”夏满不耐烦地瞅着伙计把他们的肉串在火上翻来覆去的。
“我就觉着吧,”张明达支吾了半天,“人不惹你你一般不会先动手,虽然黄彪确实挺欠揍的。”
叶朝川瞅瞅夏满,觉着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我就是瞅他不顺眼。”夏满笑道。
烤肉的伙计终于把他们的肉串端回来了,夏满又叫了两串烤馒头片。
“唉,那黄彪够倒霉的,我开始有点同情他了。”张明达自以为幽默地笑了两声。
天变得更冷了,仨人迅速地把剩下的肉串撸完,夏满叫服务员把烤馒头片打包递给叶朝川,结了账。
张明达一个人走了,叶朝川跟着夏满去拿自行车。
“我坐公交回,你赶紧回家吧。”叶朝川说道。
夏满愣了一下,拍拍鞍座:“不让我喝酒还不用我送?早知道我就跟达子喝了。”
他蹬上车子,回身拉了叶朝川一把,“赶紧上来,公交车都没我快。”
可是冷啊。
叶朝川抿抿嘴,还是坐到他后座上。
路上人少,车也少,这一路风驰电掣,是比公交车快,可是等到叶朝川家楼下,脸和手都冻麻了。
夏满单腿往地上一支,直搓耳朵。
楼上阳台的灯亮起来,叶晴穿个毛衣跟他们挥挥手,要不是她换了衣服,还以为她一直在阳台上没离开呢。
夏满提着车把把后轱辘一甩转了个向,冲叶晴挥挥手,又对叶朝川说道:“我走啦。”
“等等,这个你围着吧。”叶朝川摘下自己的围巾丢给夏满。
夏满也没客气,两下把围巾绕脖子上,冲他咧嘴一笑,蹬上车走了。
叶朝川一回来就被叶晴缠着问个没完,去哪儿玩了?玩儿什么了?两串馒头片都堵不住她的嘴。
叶朝川轻描淡写地一一交代了,叶晴点点头:“夏满没有女朋友吧,要不哪能带着你这么玩啊。”
叶朝川差点把一嘴牙膏沫咽下去:“让我出去的是你,我根本……不想出去。”
“以后多出去玩玩,”叶晴舔舔手指头上的孜然盐粒,“趁夏满还没交女朋友。”
“……”
过新年,穿新衣。开学第一天,学生们都可劲倒饬了一下。
陈明穿了一双无比骚包的红色运动鞋,一边溜达一边自我欣赏。袁守仁剪了个平头,眼镜换成了金丝边。
别的同学可能也有某些变化,只不过叶朝川注意的范围有限。
一到下课,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个没完,那亲热劲儿,跟找到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亲姐妹似的。
这学期晚上加了两节晚自习,走校生可以不上。
下午放学,叶朝川正收拾东西,程枫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对他招了招手,叶朝川呆了一下,赶紧放下手上的东西出了教室。
走廊里的学生们横冲直撞,他直直地跟着程枫的背影。
一路进了办公室,程枫到他办公桌边上,先抄起水杯猛灌了一通。
“……”叶朝川看着程枫喉结一上一下地滑动,“程老师?”
程枫放下水杯,嘴里还鼓鼓的含着一大口水,又“咕咚”一声咽下去,嘴上的胡须沾了水珠,小眼睛黑亮,跟一只偷油的老鼠似的。
“我可刚上完四节课,下课就先去找你了,等我缓缓,”程枫朝他眨眨眼睛,“再说,好东西值得等。”
叶朝川眼睛一亮,精神一振,眼神在程枫桌子上溜来溜去。
程枫拍了拍他脑门:“你先跟我说,寒假看什么书了?”
叶朝川点点头,讲了两本三毛的书。
程枫一拍手:“我找到了本好书,你肯定有兴趣。”
叶朝川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急切神色,程枫才笑着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本书来递到叶朝川跟前。
滚滚红尘。
书很旧,散发着一股朽味,翻到扉页,这本书印刷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
程枫看叶朝川一副神迷的样子,笑道:“送你吧!”
“啊?”叶朝川诧异的抬头。
“再过几个月你们高考完就离校了,你到外边海阔天空去了,我这学生也一拨一波的,将来不一定还能再见,就留这么本书吧。”
叶朝川胸中一阵激荡,除了受程枫感染涌出的淡淡离愁,还有一股莫名的情绪随着心跳抑制不住地萌动。
叶朝川无意识的摩挲着书皮:“程老师,你写点什么吧。”然后,双手把书又递给程枫。
“……啊”程枫瞅了叶朝川一眼,从桌子上捡起支笔,略一思索,打开书的扉页。
叶朝川目不转睛地盯着程枫一笔一划,却不去认字,等着最后一笔落下,才把那几个字连起来。
“珍之重之,不忘初心”。
那连串的心跳终于响成一阵春雷,紧接着新雨初落,万物萌生。
☆、人生充满了扯淡的事
叶朝川眼睛下有点青,昨晚上看书到半夜。
夏满早早地来找叶朝川,轻车熟路地拉开窗户:“小川,围巾给你。”难得围巾在夏满手上没被揉成一团。
“你留着吧。”叶朝川瞥了一眼。
夏满愣了一下:“我让我妈洗过了。”
“……”叶朝川动动嘴唇,没再说什么,把围巾接了过来。
“昨天我看见你被老师叫办公室去了,没事吧?”
叶朝川本来是盯着墙皮的,闻言挑着眼角淡笑:“你以为我被批了还是被罚了?”
夏满挠挠头皮:“哎,我就是问问么。”
“没事,我找老师借书。”
夏满竖竖大拇指:“你那么多书还管别人借啊,你真是……”
叶朝川但笑不语。
模拟考已经从上学期的一月一次升级成两周一次了,上课除了做卷子就是讲卷子,谁让离高考只剩下……
叶朝川抬头看看黑板上边的墙上贴的横幅,“离高考还剩97天”。
人跟人真不一样,有人天天把脑袋埋在书里,憋得头脑发热,偶尔露出脸还是为了盯别人的梢儿,生怕自己比别人少学几分钟;也有人天生懒学,破罐子破摔就这样了;还有极少的一部分人根本没觉得高考对自己的人生有多重要,就比如夏满。
夏满依然是拳里来脚里去,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小英雄。
这一天小英雄夏满同学一瘸一拐地来找叶朝川,叶朝川就奇怪了,从教室里出来,跟夏满一块趴着栏杆:“你受伤了?”
夏满摸摸屁股:“我这可是老虎屁股,一般人哪有机会啊,还不是我爸。”
“又打架了吧你。”
这一个月来叶朝川眼睛都花了,听程枫的话,原来争分夺秒看课外书的劲儿,现在都用在休息眼睛上,隔着夏满毛茸茸的脑袋,看夕阳披着红色云纱隐没在远方的楼宇之下。
“哎,别人家都是给孩子一日三餐地补,我们家可好,一日三餐地打。”夏满翻了个身,背靠着栏杆,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就是活该,你知道么。”叶朝川轻轻说道。
教室里,袁守仁站着跟陈明聊天,间或往他们这边看一眼,眼镜片一闪,夏满就知道这个四眼儿再看他。
“四眼儿,你瓶子底又厚了嘿,是不是熬夜看小黄片了。”
袁守仁摘掉眼镜,看样子想出教室来,陈明把他拽住了:“那么个玩意,你理他干什么。”
袁守仁颇有些很铁不成钢地瞅了叶朝川一眼,手掌往桌子上一撂:“是啊,那么个玩意,理他干什么。”
叶朝川也听见了,转头瞅了袁守仁一眼。
袁守仁一怔,又慢慢地把眼镜戴了回去。
夏满呛完袁守仁又接着说道:“挨几顿打到也没什么的,那个暴力分子,晚上放学不让我回家,让我在学校上晚自习。”
略微一想就明白了,让夏满上晚自习当然不是指望他真能老实学习,主要是不想让他有那么多闲空儿,看着夏满的苦瓜脸,叶朝川也挺同情。
夏满突然嬉皮笑脸地问道:“小川,你上晚自习不?跟我做个伴儿吧。”
见识过理科生跟文科生搭成写作业小对子的扯淡事,不同班的人怎么搭成上自习对子啊。
“咱们又不同班,这怎么……”
上课铃突兀地响起来,惊得叶朝川缩了缩脖子。
在刺耳的铃声中,夏满大声说道:“那你就别管了。”
铃声响个没完,夏满还在盯着他,叶朝川想了想说道:“明天吧。”
“那说定了啊。”夏满一乐,然后撒丫子往自己教室跑。
第天下午放学,夏满一分钟都没耽搁,下课铃声刚停,他就到了叶朝川教室外边,一看叶朝川在收拾东西,有点愣。
叶朝川冲他亮了亮手里的饭卡:“先吃饭。”
叶朝川入校没多久,抵不住袁守仁的热心肠,办了张饭卡,可是他不喜欢人多吵吵闹闹的,去食堂的次数不多,今天还算派上用场了。
袁守仁看到夏满,皱着老头儿眉,跟叶朝川说了句话,叶朝川点点头。
用大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俩好学生在说他。
夏满扬起下巴,打心底嗤出一声。
等他俩出来,后面还跟着个陈明。
“咱们去外面小馆子吃吧。”出了教学楼,陈明突然提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