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雅言听到黎鸣玉下水,松了口气,把肺里的最后一点空气吐出去。
剧组的人都盯着,等着黎鸣玉去把廖雅言捞起来,鸣金收兵,结果黎鸣玉居然在原地打圈,表情奇怪,最后也沉进了水里。
宋谨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抽筋了!”
立刻跳进去了两个人拉黎鸣玉,把人架起来掰脚,廖雅言狼狈地从水里呛出来,捂着胸口剧烈喘息,憋得肺都疼了!
“你拍不了也说一声啊,我等你好久!”
黎鸣玉嘶嘶地抽气,“抱歉……我本来想着能忍到拍完的……”
岸上有人窃窃私语,看廖雅言的眼神不大对了:人家黎鸣玉一晚上陪你白跳了多少次水,抱怨一句了吗?
导演看看时间站起来,“行了,也来不及了,这场延后吧,收工。”
编剧还特意跑过来跟黎鸣玉说,“你回酒店记得喝点红糖姜茶,别感冒了。”
就这一晚上,编剧熬夜改了剧本,给男二修了结局,加了戏份,第二天一大早就送去让导演和制片审批。
戏拍了小半个月,一直顺风顺水,剧组正式上轨,宋谨也就没那么忙了。
他这么一闲下来,突然咂摸出不对味儿了——最近刑厉坤的电话有点儿少啊,十通电话里八通都是他主动打过去的,偶尔短信发着发着也不回了,不知道忙什么呢。
宋谨信刑厉坤,可他这人劣迹斑斑、情史丰富,就怕臭蛋无辜,苍蝇却叮上缝儿了。
宋谨想了想,决定给小白龙打个电话,旁敲侧击地了解情况。
小白龙那边正在健身房里做运动,他肋骨好得差不多了,预约了月末的压轴塞,对战泰国地下拳王,叫码叫得奇高,必须把体力尽快恢复到正常水平。
他瞅了一眼对面儿正在做杠铃弯举的刘昭,小四十磅的重量,给小孩儿累得满脸通红、呼哧乱喘的,他原本都放弃了,结果看到小白龙扫过去,愣是憋着口气较劲儿,眼珠子都快挣出来了。
皮皮虾你丫瞅啥瞅,老子也是纯爷们!
教练在旁边看得,肝儿都颤了,这可是刘市委的独子,受一点儿刮擦他都担待不起啊。
“刘少爷,你看要不咱们先从二十磅开始,慢慢适应?”
“他、他拉多少?”刘昭鼻翼微张,汗珠子沿着鼻尖往下淌,胳膊都累木了。
“……”教练抹了把脸,特羞愧,自己一身魁梧肌肉做不过那个小白脸,“一百四十,八次。”
刘昭瞬间泄了气,差点儿被杠铃砸到锁骨,眼睛一花,手里的杆儿已经被小白龙拎着挂到架子上了,这人离得比教练远,动作却比教练快,一直就关注着刘昭这边儿呢。
小白龙弓着腰,把刘昭卡在中间,逗他,“瞧你的豆芽身板儿,去跑步机上玩玩就得了,这个不适合你,甭伤着。”
刘昭怒道,“要你管我!我就是要练肌肉!练胸肌腹肌斜方肌三角肌二头肌!”
练好了揍死你!
“昭昭,咱一张小嫩脸,长太多肌肉不好看啊。”
教练在旁边悄悄翻白眼,就你们俩这半斤八两的长相吧,还好意思说人家?
恰恰好小白龙就是那种练得再多,肌肉量也不会过分、天生苗条的模特身材,这会儿胸肌鼓凸地压在刘昭上面撩人,白背心底下撑出一道胸沟,刘昭的脸就更红了,特不自在,眼珠子四处瞎晃悠,就是不敢往最想看的地方看。
小白龙坏笑,“不过还是有一个地方可以练。”
刘昭疑惑地问,“哪儿?”
“臀肌。”小白龙往人屁股上拍了一下,哈哈大笑着跑了。
他在浴室里冲完澡,裸着上身,皮肤上的水珠子滚着热腾腾的白气,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更衣室,刘昭从来不在外面洗澡,早就在健身服外头套好了外套,坐在那儿一个人生闷气。
小白龙刚想过去哄哄他,手机响了,一看屏幕就乐了,“嫂子——”
“别瞎叫。”宋谨耳朵一红,躲到片场人少的地方,蹲下薅地上的嫩草茬儿,“哎,我问你,最近刑厉坤都干什么了?”
“坤哥?我都好久没见着他了,前天说一半就把我电话给挂了……”小白龙纠结了几秒,犹豫着打了小报告,“我听着,那边有个女的叫他。”
宋谨手一哆嗦,一下子抠了满手的土渣,“……你听清楚了?”
“嗯,喊他给倒杯水。”小白龙秃噜完嘴,又觉得对不住他坤哥,开始帮着劝人,“不过嫂子你可别多心,坤哥对你那真是一心一意的好,再没谁了!”
宋谨跟他打岔,“骨裂养好了吗?”
“好了,月底就能打比赛了。”
“钱赚的差不多就别去‘光明小区’了,做做生意也行,格斗挺危险的。”
“我这人笨,就一身粗力气,没上过大学,干不了别的……”小白龙摸摸脑瓜瓢,笑得很开朗。
宋谨只好叹气,“那你比赛要小心点,身体是自己的。”
等小白龙挂了电话,刘昭在旁边打手机游戏,装作不在意地开口,“皮皮虾,我最近要加盟一个品牌代理,稳赚不赔的买卖……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入股。”
第69章 丈母娘治病
小白龙出卖刑厉坤没两天,宋谨悄摸地回老家了。
他拎着东西站在自家院子门口,对着冷冰冰的大锁头发呆,上面积了一层薄灰……这人不爱出门,见天地守着自家一亩三分地,还能去哪儿呢?
宋谨焦躁地把特产撂到一边,给宋秀芝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彻底懵了。
宋秀芝这会儿正在做肺部造影,手机撂在病房的床头柜上,压根就没拿。
宋谨急出一身大汗,敲邻居家的门,“婶子,您知道我妈去哪儿了吗?”
邻居摇摇头,酸他,“人都走了半个月了……你这儿子可真行。”
宋谨眼眶通红,也懒得辩解,撒丫子就往镇上狂奔,他不死心,打算去蔬菜店里看一眼。
他这会儿心里乱糟糟的,胡思乱想,怕宋秀芝出意外,电视上不经常演么,独居老人摔伤,一饿十好几天,有时候人都饿没了……别是宋秀芝困在蔬菜店里了!
邻居搁后面喊,“哎——你这孩子,东西不要啦?”
“送您了!”
眼瞅着宋谨要拐弯,老阿姨对着一溜儿特产拍大腿,“宋谨!我想起来啦!是你那个大高个朋友,他把你妈接走的!那小车可气派了——”
宋谨脚下一绊,差点儿没栽过去。
紧接着脑子里一连串的事情,全明白过来了——刑厉坤为什么忙,宋秀芝为什么撒谎,敢情这俩人是合着伙瞒他一个!
人民医院!
宋谨喉头发颤,猛地想起来这个刑厉坤念叨过几次的地方,一颗心提溜着,迅速赶过去。
宋秀芝折腾一早上,胃口不佳,吃了一碗菜粥就躺下休息了。
刑厉坤没交底儿,可她心里清楚,没点儿什么能这么大动干戈?都住了半个月了,还查个不停,不让她回家。
宋秀芝这辈子活够了,苦辣酸甜都咂过味儿,唯独放心不下宋谨,她刚把儿子许出去,还没看见儿子幸福,没看见他们小两口熬过七年之痒,顺顺当当地白头偕老呢。
这些天刑厉坤几乎都耗在这儿,晚上就在外间的沙发上陪夜,连腿都抻不开,她在里面翻个身,这人就能立刻过来敲门,问她有事儿没事儿,用心到这个份儿上,和亲儿子也差不离了。
将心比心,即使宋秀芝一开始还别扭,这会儿也真正接受刑厉坤了,当妈的都心软。
刑厉坤被主治医师叫到了办公室,院长也亲自陪着,还有蔺严从军区医院请过来的一位老教授,一块儿研究宋秀芝的病情。
院长指着支气管壁上的一小块儿阴影,“管内型癌肿里,病人的情况算比较好的,目前只有部分侧肺组织蔓延,有治愈的可能性。”
主治医生问,“直接切除肺叶么?”
“我建议先进行局部手术,如果有复发,再做左侧肺叶全切。”老教授说,“争取保留全肺吧,不然病人年纪再大点,呼吸上会出现困难。”
刑厉坤沉默了几秒,问,“你们有几成把握?”
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院长开口,“手术我们亲自上台指导的话,差不多四成,必须尽快安排了,癌细胞毕竟是不稳定因素,万一扩散到淋巴……就是零。”
刑厉坤点头,“我知道了,辛苦几位。”
从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出来,刑厉坤绕到了小花园里蹲着,一口气抽掉了半包烟,这辈子第一回犯难了……
他特想帮宋谨把所有麻烦都不声不响地扛过去,可这事儿不行,那是宋谨的亲妈,他的亲丈母娘,万一真在手术台上下不来,母子俩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宋谨要恨他一辈子。
甭管俩人还能不能继续好,那都是横在感情中间的刀棱子、冰疙瘩……刑厉坤不乐意这样。
可他又的确心疼宋谨,好不容易拨云见日出了柜,受得住吗?
甚至就连宋秀芝那头,刑厉坤都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他指间的皮肉让火星熏得发烫,烟雾罩着浓重的眉眼,最后嗤一声掐灭了烟,做了决定。
结果刚把手机掏出来,宋谨就心有灵犀似的打过来了,“坤儿,我有话问你。”
刑厉坤后脑勺冷飕飕的吊着汗,“……啥事儿?”
“你在哪儿呢?”
“人民医院。”
宋谨沉默了一下,“那真巧了,我也在。”
“……”
刑厉坤呼噜一把老脸,真他妈该少抽根烟的,自首晚了,撞枪口上了!
宋谨没进病房,找宋秀芝的专护问了几句,和刑厉坤约到医院旁边的咖啡店里见面。
他挺高兴刑厉坤孝顺老太太,替他尽心尽力地照顾人,可宋秀芝住了半个月的医院,明显不是小毛病,这人愣是一点儿口风不透,把他这个亲儿子晾一边儿去了!有这么浑劲儿霸道的吗?
宋谨那一筐火药篓子,憋憋腾腾的要炸,等一看到刑厉坤走过来,彻底哑炮了。
这人下巴和腮帮泛着一层青,眼珠子蒙着红血丝,小半个月没睡过踏实觉,操心劳力的,还得兼顾海程娱乐的投资,整个人都熬焦了……
宋谨把点好的咖啡撤了,换了一杯温水,“你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呢……大夫怎么说?”
刑厉坤捞住媳妇儿的手,用力攥着,像是拿捏宋谨一颗颤抖不安的心,拼命托着捧着,就怕惊着他,慢慢说了宋秀芝的病情,他们得和老天爷抢人。
宋谨咽了咽喉咙,消化了好半天,红着眼圈问,“不做能撑多久?”
“恶化的几率很大,快了几个月,慢点也拖不过两年。”
宋秀芝才刚刚五十岁,四成的几率,博二三十年,真不算亏了。
可如果失败呢?也许连几个月、两年的时间都没了。
宋谨撑不住,眼泪开闸,替他妈觉得委屈,没过几天好日子,凭什么临老还要遭这份罪?
刑厉坤把人按在胸口捂着,让他哭嚎撒火,让他咬自个儿的肉,啃自个儿的衣服,把心里那些不痛快都发泄出来。
咖啡店里人来人往,俩人动静震天,愣是没一个敢往这边看的。
刑厉坤那眼神和身材,除了怀里那一处温软,其他全是坚不可摧,铜墙铁壁。
手术定了时间后,母子俩关上门谈了一场,宋秀芝早有准备,反应很平静。
临进手术室那天,宋秀芝单独找刑厉坤说话,“大坤,你记着前面跟妈应承过的话,别欺负小谨,也别辜负他,好好过一辈子。”
“这可说不准,一辈子太长了。”刑厉坤慢悠悠道,“您要是不放心,干脆亲自盯着吧。”
宋秀芝眼角湿润,笑着点了点头。
手术室的灯牌从早上一直亮到傍晚,宋谨坐在门口不挪窝儿,也吃不下东西,刑厉坤硬哄着他喝了一杯糖水,到院长他们出来的时候,宋谨看着他们身上一汪子血水,差点儿没站住,抖着声儿问不出口。
刑厉坤捏一把他的肩,头一个走上去,“情况怎么样?”
第70章 蜜里调油
“手术成功了。”院长也挺欣慰的,宋秀芝身体底子差,手术时血压一度降到边缘,愣是靠着一股子求生意志扛过来了,癌肿切除,加并人造气管,由于扩散转移都不明显,只要做好后续的化疗监测,基本上就是好人一个。
宋谨贴着墙软下去,浑身上下的力气都散了,被刑厉坤架着肩,一路摽到了观察室,宋秀芝正插着管子躺在那里,麻醉还没醒。
宋谨握住她一只手,亲了又亲,眼角晕开一团水汽,这会儿才能哭出来。
“没事儿了,宝,咱妈好了……”
刑厉坤捏着宋谨后颈的两个小窝,替他把眼泪鼻涕都揩到自个儿衣服上。
值班护士掀开帘子,又默默出去了。
刑厉坤的那声谢谢,不光是磕一下嘴皮子,分量扎实着呢,院长、主治和老教授回办公室休息,一眼就看到桌上放的纸箱子,打开一看,全给吓住了……幸好全须全尾保住了人,不然按刑二爷这个的重视程度,得把他们活撕了吧?
宋谨盯着他妈,刑厉坤就盯着媳妇儿,看他在灯光下暖意融融的侧脸,颤动的睫毛和薄薄的眼皮,心里软成了一片,宋谨就是针对他的那碗药,治他的病,也要他的命。
丈母娘这一道高门大槛,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跨过去了。
再往后,大道通天,只剩俩人蜜里调油的好日子。
刑二爷眯着眼,思路渐歪,拿热腾腾的眼神擦撞宋谨,生生磕出了几道火星子——他能不想么?含进嘴里好几次都没嚼上,太惦记这口肉味儿了。
宋谨挪腾几下屁股,拢了拢劈开的衬衣领口,“妈快醒了,你收敛一点儿。”
那熊人的眼神点哪儿着哪儿,烧得他都快坐不住了。
“我又没亲又没摸的,看看都不行?”刑厉坤挑眉,凑近了咬耳朵,“宝,别人那儿都是先上车后买票,我这票捂了这么久,你什么时候安排上车啊?”
让刑厉坤存心这么打岔,病房里的沉重全没了,宋谨臊得满脸通红,推他的脸,“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刑厉坤的舌头把宋谨的指尖裹进嘴里,不轻不重地咬着,再瞟一眼宋谨夹紧的大腿,幽幽道,“成,等回头换个地方,直接上车吧。”
“……”宋谨迅速出手,掐了一把某人半硬的汏鸟!
刑厉坤哼笑,这小浪媳妇儿。
宋秀芝夜里醒了两次,身体太虚,说不了几句就又睡了,各项指标都正常,明天就可以转病房。
到早上五点多,宋谨饿得受不了,跟刑厉坤跑到外头吃面,一个人干掉两大碗,撑得直哼哼。
第二天刑则?8 櫪戳艘惶耍嘧帕酱蠛谢ㄆ觳危切淘镀教匾饧墓次课是准夷傅模涡阒ザ宰判淘騿櫽行┚薪鳎醯谜馊嘶肷硗缸爬涞笃遣皇且宦啡恕?br /> 老太太再瞅瞅在旁边跟宋谨瞎贫的刑厉坤,顿时特别满意。
一家人过日子么,就得热热闹闹的才行。
下午蔺严也来了,跟首长视察似的,后面跟着俩警卫员和一溜儿的医院高干,临到门口把他们都喊住,向后转,齐步走,甭吓着我亲家。
蔺严一身军装,眉眼粗重,长得比刑则啓还像刑厉坤,让老太太一看就亲切,他一点儿没给刑厉坤留面子,握着亲家的手说,“好好养病,早日康复,我们家已经管不住这个小王八蛋了,全靠你们母子俩了。”
蔺严带走了老教授,又留下了一个出名的营养专家。
宋秀芝手术之后第三天,硬是把俩孩子给赶走了,他们俩电话不停、忙得前脚砸着脚后跟,还当她看不出来呢。
宋谨不放心,老太太直接把门从里面锁了,性子比他还犟。
海程娱乐那边的确出事了,先前摔了宋谨盘子的新人歌手黄嗣,官网和微博被爆了,上次官网被喷是个人行为,海程压得不声不响的,这次明显是有人背后运作,雇了大批水军,凌晨两点开始灌水留评骂抄袭,这时间段打得人措手不及。
短短半个小时,公司为了平事儿砸进去几十万,还不算后期的连带损失。
宋谨和公关部开了个短会,难的不是这半小时网络战争,而是明天一早要应对的各大娱乐新闻和报纸,一旦闹大了,黄嗣就算是完了。
海程娱乐倒不是缺一个小小的新人歌手,但黄嗣作为今年的重点培养对象之一,是刑厉坤在公司年度计划会议上亲口定下的,上到死对头天临娱乐,下到自家公司的练习生,全都清楚这一茬事儿,这时候黄嗣倒了,那就是打海程的脸,打刑厉坤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