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拍两散,干脆利落,这样已经足够宽容,算是他附送给韩晟最后的深情。
宋谨大步往外走,没防备被韩晟揪住领子狠劲儿一甩,直接屁股着地,狠狠砸出一声响。
“你特么给我说清楚。”韩晟咬着牙。
宋谨的手按在了玻璃碴上,淌着血,疼得钻心,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还说什么?”
“那个短信……”韩晟不傻,“你居然跟我玩心眼?!”
“对,再不玩,我就真成傻逼了。”宋谨扯出一个笑,“韩晟,是个男人就别唧歪了,咱俩好聚好散,也不枉好过这些年。”
多简单的一句话,却可以有很多种意思,廖雅言可以指的是和T.D队友,也可以指的是旁的照片,而韩晟理解挣扎的意思,偏偏是最龌龊肮脏的那种。
韩晟怒道,“你有病吧?居然拿这个来试探我!我特么最烦你这样!有意思吗?我是跟廖雅言上过床,但我韩晟哪点儿亏待过你!”
“……”
“你看看自己,咱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也就今天有个人样,嫌我跟别人上床,你怎么不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天天就跟个老妈子似的围前围后,贱比样儿,谁受得了?”
“……”
“宋谨,行,分手就分手,别以为拿着我的短就能威胁我,你要是敢往外吐一个字儿——”
韩晟话还没说完,包厢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带着风拍在韩晟的后脑勺上,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拧着嗓子嚎出来,都分不清膝盖骨和后脑勺哪个更疼了。
刑厉坤叼着烟,一把把呆愣地宋谨拽过来,浓眉紧蹙,眼睛里迸出凶气,“你嘴巴不是挺能耐么,骂回去。”
宋谨眨了一下眼睛,跟个木头一样杵着,没吭声。
“我让你骂回去。”刑厉坤语气重了,钳子一样的大手狠狠捏着宋谨的胳膊。
宋谨垂下睫毛,突然就哭了,刚才他忍了那么久,气得那么疯,手都按上了玻璃碴,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掉,爷们透顶,这会儿有人替他撑腰,他却硬不下去了。
刑厉坤沉默了几秒,骂了声操,低头给宋谨择手里的玻璃碴子,三两下弄干净,把人推到包厢外头顶上门,踩着一双短军靴,慢悠悠地走到了韩晟背后。
韩晟觉察到异样,脸刚侧过来,还没看清楚来人的模样,就被踩着头摁在了地上,正摁在刚才宋谨扎了手的玻璃碴上,从耳廓到嘴边,全部滚满了玻璃碴子,各个戳皮烂肉,疼得他嗷嗷大叫,眼泪鼻涕一起冒出来,不顾形象地拼命挣扎扭动。
刑厉坤的鞋底踩住他不放,又往前狠狠搓了半米,在地毯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印子。
韩晟骂的都破音了,“宋谨你个孬货,竟然还找打手!!”
刑厉坤摸出一根烟,点上抽了一口,“我不是打手。”
韩晟斜眼看着踩着自己的大猛男,瞳孔一哆嗦,是厕所那位!
刑厉坤冷笑,烟头朝着韩晟被踩的变形的嘴巴按下去,“我是他姘头。”
“!!!”
“你这嘴,真该烫烫,得消毒。”
第10章 分手之后
屋里传来一声接一声的惨叫,飙到最后,嗓音带血,简直不是人声,门口围了好几个服务员,推推搡搡的,脸都吓白了。
刑厉坤开门出来,几个人立刻作鸟兽散,刑厉坤抻着桌上顺的湿毛巾擦手,往空荡荡的走廊里张望,人呢?
胸口憋得那股子满登登的劲儿全散了,指望着帮宋谨出口恶气他能好受点,结果人家根本不在意这个。
也是,伤心伤到了骨子里,整个人都被掏空了,还能在意什么?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外面下雪了,地上落了薄薄一片白,踩上去变成了泥泞的灰。
刑厉坤追了没两分钟,就看到了宋谨,宋谨在路沿上走走停停,速度比旁边拄拐的老大妈还慢,抓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已经塌了,可怜兮兮地耷拉在耳朵旁边,露出里面软绒绒的干净的发丝。
他经过一个垃圾桶,突然又停下来,把修身的黑色呢子大衣给脱了,揉吧揉吧塞进去,紧接着又是身上的米色西装,继续扔,然后是白衬衣,最后露出一件领子都洗懈了的大汗衫,肩胛骨上还带着两个窟窿。
宋谨把头发搓了两把,彻底成了一个大鸟窝,他跟不觉着冷似的,甩着胳膊挺着胸,唱着跑调的好汉歌,大步大步朝前走。
刑厉坤给气乐了,这小怂样儿,祸害谁呢。
刑厉坤跟在后头,走了不到一百米,让宋谨爽的差不多了,把自己的毛衫脱下来罩在宋谨身上,他把衣服撑松了,宋谨套上直接变成漏肩装,红着眼愣乎乎地瞅自己肩膀头。
“跑起来,跑起来就不冷了。”刑厉坤扇了宋谨的屁股一巴掌,肉感十足。
宋谨恼道,“你大爷!”
“我大爷可跑不动,搁墓地躺十几年了。”刑厉坤坏笑,卡住宋谨的脖子就把人往前推,他力气极大,宋谨挣不开,不跑也得跑,就边跑边骂,一溜儿骂出来,刑厉坤的心里舒坦了。
他俩跑了一站路,到车站附近宋谨突然加速,连蹦带跳地打卡上车,朝刑厉坤神气活现的比中指,手里夹着刑厉坤兜里仅有的五块钱。
刑厉坤也不气,继续朝前跑,车开多快,他跑多快,摆臂迈腿时结实的肌肉带着粗暴的美感直击眼球,车上的人都炸了窝。
公交司机也是个轴脾气,开始还试着加速较劲,加着加着就怵了,过了四五站,在站台狠踩一脚刹车,“……不收你的钱,上吧!”
刑厉坤站着不动,宋谨瞪了他老半天,从车上下来。
前面就是医院。
“五块钱,挂号都不够!”
“你钱呢?”
“在外套兜里,我扔垃圾桶了……”
“……”
刑厉坤用这五块钱给宋谨买了杯特价奶茶,让他搁奶茶店待着,又来回跑了十站路,把钱包拿来了。
玻璃碴被刑厉坤处理的很干净,医生只给做了清洗,上了药,等药水干了一包扎就成。
宋谨端着右手晾药水,吸着奶茶,撅嘴一颗一颗地拿门牙磕椰果,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刑厉坤盯着他,眼神黑沉,问,“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宋谨笑笑,“瞎晃悠……然后回家过年呗。”
他微微低着头,把奶茶杯子夹在腿缝里,捣鼓那个吸管,“我想我妈了。”
宋谨包完手,跟没事儿人一样溜达着坐车回家,后排有个两座的空位,他挨着窗户,刑厉坤挨着他,长胳膊长腿委委屈屈地蜷着,偏偏一张脸硬朗地泛着悍劲儿,没一个人敢笑他。
到站下车,宋谨先去了便利店,招呼店员小妹提前下班,在货架挑了几罐啤酒,喊上刑厉坤一道回家。
那个‘家’,是他和韩晟曾经的小爱巢,宋谨甚至有过在这里住一辈子的打算,从立柜到空气,到处都是回忆,他没有独自面对的勇气。
再怎么洒脱随性,韩晟也是他掏心掏肺爱了好几年的人,剜掉这个人,就像剜掉皮肉下的毒瘤,很疼,疼过之后却觉得痛快。
刑厉坤开了一罐啤酒,坐在沙发上看宋谨折腾,他把韩晟的东西全部打包,直接叫快递员上门取件,寄到天临娱乐,那儿才是韩晟真正惦记的地方。
屋子空了一半,却莫名其妙地显得敞亮。
宋谨抹着汗坐下,手上的纱布都脏了,他自己薅着往下拆,被刑厉坤一把按住,拆了换上药箱的新纱布,比刚才那个医生包的还耐看,动作熟练得不像话。
宋谨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刑厉坤的时候,这人买了一堆吃喝,明显是要在哪儿窝几天,当天晚上就被一帮飙老爷们追杀,最后穷巴巴地赖在自己店里……
“你得罪别人了?”
刑厉坤一愣,知道宋谨是想歪了,他还故意使坏,把人往歪路上引,“犯了点儿事。”
宋谨嘶了一声,“你丫不会真是哪个号子里的逃犯吧?”
“哈哈哈……”刑厉坤大笑,把脚往凳子上一搭,“瞧瞧,正经的军靴,哪个号子给犯人穿这个?”
宋谨松口气,拿啤酒罐子底在刑厉坤的大脚上砸了一下,“脚搁下来,家里又没桌子,全指着它吃饭呢……那你是从军队跑出来的?怎么回事啊?当逃兵不是挺严重的么?”
“严重个屁,我又不在编制内,是我哥撺掇我老舅把我塞部队里,我老舅一辈子没孩子,就指望有人接班,他让手下的兵可劲儿地作,我跟一个副营干起来,跑了。上次你看到的那伙人,就是他俩派来的。”
宋谨也是卧槽了,一家人还玩夺命大逃杀,又当逃兵又跳楼的,可真行。
“你不乐意当兵?”其实宋谨觉得这个选择挺好,刑厉坤一身的匪气,锐利逼人,如果真的能扔到军队里锤炼重塑,再加上他身后的家底,绝对成就不菲。
“当兵的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没劲儿。”刑厉坤说着,用粗粝的手指摩挲着下巴上的青茬,喉结微动,“我喜欢像东三路老城区地下格斗场那样的,没有规矩,全凭本事。”
宋谨闷不吭声,他这人就盼着天下太平,根本理解不了暴力美的世界。
他突然特别理解刑厉坤他哥和他老舅,这么一个定时炸弹搁在身边,当然是能拆就拆啊,好好掰整丫的!
两个人说了一阵,又沉默下来,一罐接一罐的喝酒,不光把便利店拿来的喝光了,连冰箱里的存货也洗劫一空,大冬天里捂着暖气喝冰酒,倍儿爽。
宋谨这次喝了很多,却没怎么上脸,到下午五点整,眼神清明地站起来走进厨房,握着一把大葱说,“我洗菜去,晚上吃鸡蛋面。”
刑厉坤眼睁睁地看着他去了卫生间,里面哗啦啦一阵抽水马桶的声响。
宋谨甩着葱从里面出来,乐滋滋地说,“成了,我再弄点儿水下面。”
刑厉坤跳起来,把葱拽了一扔,给人哄到沙发上坐着,“祖宗,咱叫外卖成么?”
总不能真的抱着马桶当饭碗吧?这也太恶心了点。
宋谨不高兴,捏着他的嘴拧了一圈,“这龙头不好使,拧不出水。”
刑厉坤,“……”
紧接着,宋谨的手往下探,“幸好还有一个龙头,嘿嘿。”
第11章 不告而别
宋谨依稀觉得尺寸不对,这……这分明是老家院子里那个长把儿的巨无霸啊!
他小时候特喜欢帮她妈打水,吭哧吭哧地往下压,后来村里家家户户通了自来水,那个老古董就光荣下岗,锈的脱了色。
刑厉坤拧着眉毛,呼吸粗重,大手捏住宋谨的尖下巴,“你摸哪儿呢,小浪货。”
宋谨想按一把试试水,又怕铁把儿锈酥了会断,拽了老半天,没舍得下手拧,最后晕陶陶地拍开刑厉坤的手,歪在沙发上,两眼发直地瞎咕哝。
刑厉坤拿一双浓黑的眼睛盯他,几乎要把这条新牛仔裤给戳出个洞,他一只手撑在宋谨耳边,凑近了听他说话,宋谨东拉西扯了好半天,他总算听出来了,全是对着韩晟说的。
磨磨唧唧、唠唠叨叨,跟个老妈子似的……让刑厉坤的一颗心泡进老醋坛子,酸大劲儿了。
清醒的时候断的一干二净,喝糊涂了又惦记,这人的心里,压根就没彻底放下韩晟。
不过没关系,早晚会装得全是自己,连头发丝细的缝都不留给别人。
刑厉坤凑过去亲了一口宋谨,响亮地盖上戳,然后去阳台上抽烟。
明天就是格斗比赛,他要过去狠赚一笔,好带上宋谨各地潇洒,让他早点把那个狗玩意给忘了,等过年了两个人顺理成章地一起回家,见见丈母娘。
宋谨失眠好几天,这次又醉得狠了,一觉起来就是第二天早上十点,在床上头昏脑胀地半天爬不起来,睡得骨头都软了。
床头搁了一碗白粥,一碟清炒脆笋,都已经凉透了。
宋谨哑着嗓子叫人,又绕着屋里找了一圈,没人。
他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些慌,顾不上洗漱,捞上鞋就往便利店跑,便利店开了门,可是里面的人不是那个脚搭桌子、嘴角叼烟的大个子,而是店员小妹。
刑厉坤不见了。
好像他从未出现过,突然就荒唐地消失了。
宋谨蔫蔫地蹲在便利店门口,地上铺着一层尚未消融的雪白,反射着晴朗刺目的阳光,他身上还穿着那件带着烟味的灰色毛衫,右手还有那人恶趣味用绷带打上的蝴蝶结。
昨天还不觉得多难过,刑厉坤一走,宋谨周围空了、安静了,失恋的感觉突然就席卷全身,让他难过得不能自持。
店员小妹好奇地推门出来,“老板,外面冷,你怎么不进来啊?”
宋谨鼻子发酸,没敢回头,摆摆手示意没事儿,大步走开。
一个两个的都是混蛋,和韩晟一样的混蛋,用到老子的时候黏的和灶糖似的甩不开,等用完了,就跑得没影,一点儿不带惦记的。
宋谨走到楼下,一辆熟悉的车横在他面前,对方摇下车窗,露出一半脸,肿的都脱相了,脖子还上着牵引器,惨不忍睹。
等韩晟转过另外半张脸,宋谨眼珠子瞪圆,连生气都忘了——
那半张脸,尽管包着一层纱布,也遮不住里面透出来的血色,眼角还留着针脚。
“看我这样,你还满意吗?”韩晟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宋谨,咱俩本来是能好聚好散的,这都是你逼我……自己撅着屁股给人槽,还把分手的活儿都赖在我身上,够聪明啊。”
“你啥意思?”宋谨沉下脸,手伸进窗口,一把揪住韩晟的领子。
韩晟捏着宋谨手上的伤口,吼道,“我特么还想问问你!”
宋谨怒了,“韩晟,你要不要脸了!”
“我这脸伤成这样,想要也没法要了。”韩晟冷笑,带着股陌生的阴邪,“宋谨,我给你三天时间,麻利儿滚出B市,下次再见着你,我连人带店一块儿砸。”
宋谨背后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几个拎着铁棍的人砸碎了便利店的落地玻璃,店员小妹在里面吓得大叫,抱头蹲在了收银台下面。
“干什么!你们他妈的干什么!”宋谨决眦欲裂,挣扎着要跑过去,被韩晟狠狠地按住,他的脑袋磕在车顶上,手臂在车窗框上撞得咚咚作响,伤口全炸开了,迅速染红了纱布。
那几个人进了便利店,踹货架,砸冰柜,铁棍横扫,顷刻间就把便利店砸了个粉碎,大脚踩着遍地的渣滓来回走,也碾碎了那个摔豁的小风铃。
宋谨心里像破了一个大口子,呼呼地往里灌冷风,眼睛糊的看不清东西。
那店里面的货,是他自己亲手一个一个归置的,里面的家伙事儿,是他和韩晟当年逛了好几个地方选下的,他还记得,韩晟喜欢第二个货架第二层最左边的黑啤,喜欢第三个货架最底层的五香麻花……
他曾经无数次站在那儿,不管外面刮风下雨,天明天暗,就隔着那扇落地玻璃,满怀期待地等着韩晟回家。
现在韩晟不回家了,这个店也没了,韩晟亲手砸碎的,不止是一个店,更是宋谨那颗曾经单纯的想着他念着他的心,是宋谨最后的惦记,最后的眷恋。
“韩晟!!——”宋谨声音带血,仰着头嘶吼。
‘晟谨便利店’的灯牌被最后一铁棍扫落,砸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你特么不是人,你不是人啊啊啊啊啊!!”
韩晟被宋谨的手刮到脸上的伤,疼得一抖,扭头重重地把宋谨推开,“就三天,你自己掂量着办。”
宋谨坐在地上,眼睛血红,摸起旁边的一块碎砖就朝挡风玻璃砸上去,“我槽你大爷!有种你特么直接弄死我!”
那一块碎砖上来,韩晟也慌了,赶紧倒车,碎砖没拍上玻璃,在车头的铁皮上留了一个窝,宋谨被带得扑倒在地,磕了一嘴的血沫子,又捡起那块砖追上来拼命,韩晟一脚油门奔出了小区,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一脑袋的汗,蜇得伤口犯疼……
这人平时软绵绵的性子,怎么一分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狠起来不要命的。
不行,这么个人,搁在身边实在是个隐患,先不说宋谨的那个暴力狂姘头,万一他把同居的事情咬出来,自己也别想在天临混了,宋谨必须离开B市,离天临远远的!
韩晟拨了个电话,语气急切,“邹律师,你现在有空吗?我想咨询一个房产方面的事儿……对,房产证是我的,但是别人占着地方……嗯,嗯,我明白,好,那咱们就在公司下面的咖啡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