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投诸一两颗吓吓就行了。对付蛮夷最爽快的还是砍杀!”
王时行甩甩胳膊,满眼与青玫相似的狼光。
沙威愣了一瞬,竟觉得自己果真是老了。比不得年青人志气高昂。但,这久违的热血也不赖!
“而且,”王时行回头:“这黑|火药可是咱们王妃为了岭南道百姓呕心沥血研制出来的!”
言毕,他径直往里头走。独留下呆滞的沙威沙老将军。
路被开通,然因山脉太大,山壁太厚,竟然一路炸通山壁,响声通天,处木昆族竟无一人发觉。
当处木昆战士还在睡梦中时,突然投注来的轰天雷鸣将他们从胜利的、侵占中原的美梦中炸醒。
当他们从火光中匆忙的逃窜出来时面对的就是虎视眈眈、士气大涨的西燕军队,杀声震天。
“杀————”
“杀!!!!”
仿佛是还在梦中,仅仅是几天的时间,作为刽子手收割中原无能将士人头的西突厥人变成四处逃窜反被收割人头的。
处木昆酋帅朱邪孤谒从突然发生的事中清醒,急忙召集部众反抗对方。但时机已过,惊恐之心留存在战士心中,士气大减。
牢山注定失守,朱邪孤谒心中早知,狠下心率着亲信部众杀出一条血路先行逃走。二爷远远的瞧见,犹如孤魂一般紧紧跟上。
待那朱邪孤谒逃出后累得瘫在地上休息时不停用突厥语怒骂,时而目露疑惑。
二爷听得懂突厥语,自然知道朱邪孤谒在说什么,无非是怒骂中原人狡诈,同时疑惑黑|火药。
二爷摘下树叶贯入内力往前挥洒,一瞬片片若钢刀刺进突厥兵的喉咙。朱邪孤谒惊恐跳起,遥望四周:“谁?出来!谁在装神弄鬼?是正人君子就出来。”
二爷沉默,当没听见。
朱邪孤谒用蹩脚的汉语辱骂藏于身后之人畏畏缩缩、藏头露尾,如缩头乌龟。
二爷面色冰凉,从树上飘下。
朱邪孤谒一见二爷,一眼认出他是鬼将齐白屠。冷哼一声,做出大义凛然与之决斗的姿势。
当二爷一动,他却猛然掷出自己的武器,然后转身迅速逃跑。
二爷不动,眼微眯。蓦地将手中一片树叶掷出,如同箭矢一般穿透朱邪孤谒的后背心,刺穿心脏。
朱邪孤谒奔跑数十步后轰然倒地,至始至终不知自己已死。
二爷回到处木昆驻扎之地,前面是他们驻扎的军帐,再往前一里便是原来西燕军队驻守的孤城。
大多数突厥兵已死,还剩下部分被俘虏。
王时行前来汇报战况,言道几方死伤不过一百,敌方五万将士损四万七,剩余三千俘虏。
此时天已大亮,阳光普照牢山山谷,照亮这一场胜利。
二爷大声宣告:“进孤城!夺回边城!”
众将士虽满身疲惫,仍面露兴奋和激动。起身押解俘虏打算前往孤城。突然,万千箭矢投诸而来,射杀不少俘虏以及未反应过来的士兵。
二爷一惊,看过去却见无数西突厥铁骑涌入,领头者赫然是西突厥大可汗阿努那。来不及深思,他急忙命令:“退守孤城!退守孤城!”
幸而慌乱仅仅是一瞬,将士们很快井然有序的一边对付身后的突厥铁骑,一边迅速后退。
二爷狠戾,冷言吩咐:“以俘虏为肉盾挡流矢!”
有谁出卖了他!出卖了这一万将士!
二爷掩不住暴戾,但更为冷静。
很快他们就到达孤城,入城闭城门。孤城本是坐落于牢山山谷中央的一座城池,因为太过于轻易被围攻故而朱邪孤谒放弃守城。
所以现今城池荒无一人,二爷等将士到来虽于其中安然无恙,可孤城之外围着铁骑只需等待他们粮绝的一天便可轻松俘获。
“二爷,到底是怎么回事?”沙威表情凝重的问二爷。
王时行一拳击打在城墙上,愤怒懊恼的说道:“还能有什么?被出卖了!该死的他们居然和西突厥合作!也不怕被啃成骨头。”
二爷沉凝,望着底下百万突厥铁骑一语不发。
京都建安。
“大军撤退,弃守西州。任西突厥不伤一兵一卒夺得西州,还能逼死西燕鬼将。世家当真是失去理智了。”
是仪叹道。
谢安韫抚着微凸的肚子拧着眉,唇抿得死紧。
他最怕的就是世家背后动手脚,因而尤为关注那边的消息。幸而几年来,无论是余三的商队还是青衣,都有无数潜藏于民间的人。
人多就代表着不为人知的眼线,所知道的消息也就可以轻易知道。
所以这个在京都被封锁的消息并不能瞒住他。
越殊也来了,他同样是面色凝重,“只怕世家动作不仅于此。谢八,你如何?”
谢安韫摇摇头,“我无事。只是没想到世家会这么迫不及待。真的是被逼急了,失去理智了吗?”
“失去了理智才是最轻易捕捉的时候。此战,若二爷胜,从此西燕再无世家。若二爷输,则世家当道,百姓永无出头之日。”
谢安韫霍地站起,“二爷不会输!”
☆、世家逼反
“谢八,回来!”
惑阳大喊一声,制止谢安韫踏出去的脚步。跑过去拉住他,道:
“你想干什么?”
谢安韫捏着拳头,凶狠的说道:“劫持崔琰、谢孝正!”
崔琰,崔氏家主崔相。谢孝正,谢氏家主谢太师。
惑阳等人一阵无语,最后把人拉扯回去:“劫个头!想想你现在什么身份好吗谢八!孕夫!你现在是孕夫,不准成天想着打打杀杀。而且崔琰、谢孝正是你说能劫持就能劫持的吗?”
“我能。”
谢安韫满眼坚韧。
惑阳语噎。
谢安韫继续说道:“青玫可以配合我。对不对,青玫?”
青玫摩拳擦掌,王时行也跟着二爷被困牢山。她也想赶紧到王时行身边。
谢安韫睁着一双黑黝黝的执拗的眼,扫视着所有人,道:“也许在你们眼中,二爷强大到无需任何人的帮助。但在我心中,他只是我爱的人,我孩子的父亲。他只是一个人,也会陷入困境,也会需要我的帮助。无论劫持崔琰、谢孝正这个理由听起来有多荒谬,至少这是我力所能及也必定会竭尽所能去做到的。而且,你们不可否认的是,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不是吗?”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这是目前最快最好的办法,但太冒险。
惑阳毫不留情的提醒,“然而你现在是个孕夫。”
“如果现在不行动,等到世家大权在握,孩子会跟着我一起死。”谢安韫冷静至极,他能够冷静的说出自己和腹中孩子的死亡。
皆因他熟知世家秉性手段,残忍且斩草除根。
“府中还有男人,不必要一个孕夫、一个女娃出手接触危险。”
谢安韫凝眸,用略微奇怪的眼神瞅惑阳,然后将目光瞟到她的身后那几个男人身后,“你指的......莫非是他们?”
惑阳回头,身后的越殊和杜遵素默默地偏开脸,他们虽都是文能安天下,口能诛佞臣的人才。但是,手无缚鸡之力。
这时是仪勇敢的跳出来,挺起胸膛。
惑阳哀伤的回头,偌大一个府邸竟然一个可用的男人都没有。
是仪?别开玩笑了。连青玫都打不过。
这时,越殊说话了。
“劫持崔谢二人这个主意是不错——”
惑阳怪叫:“你疯了?!”
“别打岔。我还没说完,虽是不错。但崔谢俩老不死的劫持来实则没什么用处。”
“确实无用。”杜遵素接腔,“你们不怀疑这次二爷被困牢山实则为崔谢二门阀底下小一辈人才做得出的吗?”
谢安韫闻言,垂头思量。
就连二爷也说过崔琰、谢孝正二人看得分明,世家尊荣系于中原统治者之手。他们虽有颠覆朝代的能力,但也有被朝代所颠覆的危险。
崔琰、谢孝正两只老狐狸当不可能不知道西突厥铁骑侵占中原对于他们所造成的损害。
谢安韫问:“那依你之见,会是谁下撤兵之令?”
征调府兵可用兵符,可边疆十万将士行动皆听令于元帅或将军,在外行仗时,就算是圣旨都可以不予之理会。
此次撤兵,除了之前战败的大元帅崔淼所为便是崔氏部下。可是,除崔琰还有谁能命令崔淼?
“伪造文书。”越殊说道,“弃城西州的消息传来时,我便让孙筝衣多多留意崔谢二氏,果真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顿了顿,越殊转向谢安韫,直言道:“谢八,你与谢氏、与谢安道是何关系?”
谢安韫道:“曾为血亲,现为仇人。”
对于他的身世所不知的其余人不由一惊,想想那谢安韫谢安道不过相差一个字,倒确实有瓜葛,只他们不曾发觉罢了。
他们也不询问他曾发生过何事,那短短八个字已足够血淋淋的了。
越殊说:“之所以问你此事,好似是谢孝正发现你的身份,而谢氏里自言是你兄长和母亲的怒气横言道要予你一番教训。”
谢安韫眸光冰冷,“你所发现的这些与下撤兵之令之人有何关联?”
“并无甚关联。”
众人怒。
“顺便一提。好吧,现在说一下发现,便是谢安道。孙筝衣发现谢安道临摹得一手好字,不是什么书法大师、传世之作,而是京都所有权贵之人的字。谢孝正、崔琰、卢求思以及明宗帝。”
“所以他很有可能临摹崔琰文书骗了崔淼,让崔淼撤兵。”
“是。”
惑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无路可退又太心急了。”
“愚昧!蠢不如猪!!”
谢孝正怒骂跪在下面的谢安道,恨得把书案上的砚台都朝他狠狠砸过去。
“我原以为你的智慧同你的美貌一样,所以选择辅佐你。望你续我谢氏辉煌。料不到你竟蠢得引狼入室。早知如此,当初我便该选择谢安韫!至少他还能以布衣男子之身惑得齐白屠允他一个正妃之位。”
谢安道冷笑:“父亲,哪怕您气得想杀我,您也不得不忍耐。”他昂起头,不屑而高傲:“事已至此,哪怕您杀了我都不可能挽回西|突厥铁骑踏破边防线这个事实。唯今能做的就是和我等站统一战线,置...二爷于死地!”
“糊涂!你以为我不想杀了齐白屠?我等早就部署好一切,只等他齐白屠战胜趁他粮草缺乏、人马困顿之际断其粮草,逼得他不得不返朝。如此,利用了他粉碎西|突厥强大的兵力,届时我率朝廷百官以 ‘兵众足以追讨,而逗留不进’之罪弹劾他。此罪若他没有现出不悦之颜,明宗帝亦有理由卸去他职位22 。若他不满恼怒,更可凭此摘去他的脑袋!偏偏你自以为聪明,伪造文书,困齐白屠于牢山,命崔淼弃西州,引狼群踏我中原!你可知,这罪名是要遗臭万年!我谢氏一门辉煌尽毁于你手!”
谢安道目中闪过惊讶,却也没想到这老狐狸竟有此谋断。当真是沉得住气!
可是——
“谢氏一门辉煌不是毁在我手,而是毁在门中蠹虫之手!”
“你!”
“父亲如何否认,这也是个事实。况且就算你们计策得行,二爷职位被卸,但他之前拿出来的世家罪状可是证据确凿。明宗帝没有胆量动世家,不代表齐白宴不敢动!无论如何,那些罪状都是横在世家头顶上的一把铡刀。与其等着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再者,西突厥并非只有二爷一人可战。当年崔淼不也同样领兵击败东|突厥吗?既然他可以击败东|突厥,照样也可以击败西突厥。再者,如今的西突厥大可汗阿努那还不是当年东|突厥大可汗的酋帅?崔淼三十几年从军生涯还会比不上二爷短短几年的元帅吗?父亲,您未免太过畏首畏尾了。”
谢孝正的谨慎在谢安道看来却是畏首畏尾,缺乏果断的判决能力。
而在谢孝正眼中,谢安道却是勇敢到过于天真。
崔淼要是能动得了西突厥,至于被打得狼狈逃窜,至于派二爷上场吗?
“安道——”
“父亲。”谢安道站起,打断谢孝正的话。他说:“在您眼中,也许我们都很天真。但是不赌一赌,谁知道结果如何?我想,您大概是老了。谢氏应由年轻人带领它走向更为辉煌的第地位。”
谢安道转身边走向门口边说道:“还有,既然您已经选择了我,就还是一直支持我才好。不要,提谢安韫!!”
砰地一声,门被狠狠关上,隔绝了谢孝正灰败的脸色。
谢安道低头,凝望自己的手掌,冷笑。一双眼睛冷漠结冰,谢安韫!
一个替他挡刀枪的弃子!!
还是乖乖的被他踩在脚下好了!
二爷......
谢安道按住胸口,那里浮现出略微酸涩的感觉。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呀。如果二爷娶的人是他,如果二爷不是拿出那些证据置世家于万劫不复之地。
那他们就不必为敌。甚而,他可以协助二爷登上宝座。他比谢安韫那颗弃子好太多了,不是吗?
谢安韫拧眉,看着越殊和都遵义,若有所思。“你们...是想要谢安道模仿明宗帝笔迹写下敕书调令各大州府兵?”
越殊二人微笑着点头。
“敕书需要玉玺印章和批文,我——”
“青玫或者孙筝衣都可以做到,无需你。”
谢安韫挑眉,“那么我需要负责劫持谢安道?”
越殊笑眯眯点头,所以这才是他询问谢安韫和谢氏关系的原因。
“好。我会负责引谢安道上钩。”
突然,一袭黑衣的灵犀从屋顶落下,望着杜遵素说道:“谢氏嫡灵子上门拜访!”
“哦。自己送上门来了。青玫、惑阳随我来,其余人在这里等着。”谢安韫冷然吩咐,向前踏步。
面上带着汹汹杀气,仿佛要将来者斩杀成碎片。令得见者不由自动退开脚步。
谢安韫方一脚踏向前堂,便见谢安道背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之景。谢安韫偏头瞥了一眼前堂外密密麻麻包围住府邸的精兵。
眼中幽光闪过,道是谢安道带着这么多人是要来囚禁他?这般沉不住气,结果还未定不是么?
“谢安道,这是你我初次见面吧。嗯,斗兽场那次还不算,毕竟我未曾将你放入眼中。”
谢安道转身,对于他的蔑视和挑衅不恼不怒,甚而觉得好笑,又觉得他愚蠢。
“在这种情况下还敢这么没有眼色的挑衅我,真不知道二爷看上你哪点!”
谢安韫猛然一震,抬眸审视着谢安道,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嫉妒?呵。
谢安韫觉得一阵好笑,这个造成他前世最大悲剧的天之骄子居然有一天也在嫉妒他!!
“你喜欢上二爷了?”
谢安道脸色一变,“胡说什么?”
谢安韫脸上的笑咧得更大,抚着肚子,既有温柔又有幸福。他说:“二爷会看上我,当然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谢安道面色更为冰冷,他自认为自己的容貌一绝,就算与永宁公主并称为京都二姝。他都认为那些人不过是为了奉承永宁。
然而那天于斗兽场所见谢安韫,那样一个艳色尤物,灿烂热烈、灼灼燃烧人们的眼球的少年,如同染血的罂粟。那种美直接将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容貌冲击得所剩无几。
谢安道双眼如淬了毒一般瞪着谢安韫的脸,在脑海中往那张脸上刻画上了无数划痕。让这张艳丽的脸变成最为丑陋的脸。
让二爷一见便后悔娶了他!
谢安道的目光猛地移到他微微突出的腹部,死死地盯着那里,低声问:“你有孕了?”
“是啊。满三个月了。”
谢安道挤出一个略微扭曲的笑容:“想不到......你一个药奴居然还能怀孕!”
谢安韫突然爆发出强烈的杀意,他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你知道?!”
“当然知道。要不是当初我在父亲面前提了一句,说不定你现在落在了平民家里过得平庸至极。”谢安道毫不在意的耸肩,道:“拥有一样血脉的药奴对于我们的用处很大,就像永宁。你不知道吧,明宗帝早几年就不行了。若不是靠着永宁的血,还真撑不下去。不过正因为我向父亲推荐,你才能到崔远恒的药奴庄,才能在药奴庄被毁后遇到二爷。说起来你真要感谢我。嘁,若不是崔远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