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西抬起的腿又落下,伸手牵起喜来的小手笑盈盈的望着她:“小秃瓢儿,这两天我不在,你钻谁被窝去啦?”
喜来的头用力的垂着,只轻轻的摇了两下,她头上戴的老虎帽后面的尾巴也跟着甩了甩,岳西看得有趣,正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脑袋,就看见小丫头的泪水吧嗒吧嗒地落在了青石台阶上。
“喜来?”她轻唤了一声,才想说话,见女人们已经抱着大白菜往这边走来,忙拉着小姑娘往旁边站了站,将路让了出来。
“有人欺负你了,还是又被你师父打了?”台阶挺宽,岳西索性坐了上去,将喜来拉倒身边和颜悦色地问道。
“没人欺负我,师父也没有打我……”小丫头一头扎进岳西的怀里,双手抱着她的脖子哭出了声儿:“奴婢也没钻别人的被窝……”
“看看,怎么还越说越伤心啦?”岳西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在她的后背上轻拍着:“那是想我了?”
女人们抱着白菜陆陆续续的从她二人身边走过,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有霞染停了下来说道:“这孩子也怪,早先见了娘娘是躲。如今是见不到娘娘就找。”
“这两日您没在宫里,喜来都是一个人在偏殿里睡得……”
“主子……我,我没有尿床……”一直趴在岳西的怀里抽抽搭搭的小东西忽然接了口:“主子啊,他们都说您是偷着跑了,再也不回来了……”
“放他娘的屁!”岳西对着霞染伸了手:“手帕。”
“哦!”霞染赶紧放下白菜,从袖笼里掏了帕子双手递给她。
岳西接了,在喜来涕泪交集的脸上细细地擦拭着,动作轻柔:“老子再怎么说也还是个皇后,用得着偷偷的跑出去吗?在这行宫里,老子不发疯胡闹已经是他们的造化,居然还在我不在的时候骗小孩子!真他娘的可恶!”
“这是看不得有个人对我好!”
“主子,他们为什么看不得我对您好啊?”喜来仰着小脸儿好奇地问道。
“嫉妒!这是*裸地嫉妒!”岳西指着身边进进出出往行宫里搬东西的女人小声儿说道:“没一个好东西……别听她们瞎扯淡!”
……
大白菜被整齐的码在膳房的墙外凉水气,而岳西则带着行宫里的一众女人在听涛殿里说话。
她带回的那个大包袱已经被打开摊在床上,岳西一边说话一边从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翻腾着,终于被她翻出一个不大的油纸包来塞进了喜来的怀里:“这是南边产的软糖……”
“呀!”喜来惊呼一声,忙不迭的打开,先凑在鼻尖闻了闻,然后拿起一块先往岳西的嘴里送去:“主子先吃。”
“嗯!没白疼你!”岳西没有推辞,就着她的小手将那块糖咬了一小口,剩下的喜来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口中。而后手里托着那小包糖果走向眼巴巴看着的女人们:“姑姑们也吃……”
岳西不许这宫里出现娘娘太嫔的称呼,喜来也就对那些女人改了称呼。
见这孩子虽然缺嘴却并不小气,依旧肯把吃食分给大伙,岳西点了头:高公公教导的不错!
“你们别光顾着吃,也说说今后有什么打算没有?”从怀里摸出老大夫开的药方交给云画,岳西又指了指床上放的两大包药。
云画心领神会的点了头,提着药先送去了厨房。
“我们能有什么打算,还不就是混吃等死熬日子……”岳西的话让太嫔娘娘们没了吃糖的兴趣,各个意兴阑珊,只有江岚幽幽地开了口。
“以前的日子这么过也就算了,以后不成。”岳西弯腰脱了靴子上了床,摸着铺的厚厚地两床褥子老气横秋地说道:“你们还年轻,终归是要往前看的。”
“看?看什么?”太嫔娘娘们异口同声的问道。
“看钱呐!没钱哪有将来?”岳西翘着腿躺在叠的整齐的棉被上只觉分外的满足:“还是新棉花软和,真舒服……”
“哎呦,听你说话能急死人!”从喜来的手里夺了块糖塞到口中,杨静姝口齿不清地说道:“你就说吧,怎么把钱挣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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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收买人心
岳西对着喜来招招手,小丫头赶紧跑到了床边。
“上来。”岳西翻身坐起,伸手架在她的腋下将她拖上了床:“自己脱鞋,上里面玩去。”
杨静姝咽了口里的糖,不以为然地说道:“你就惯着她吧,我不就吃了她一块糖吗,瞧把你心疼的!”
“我看你心里就有这个小丫头儿还有那头驴!”
“说错了!”岳西从大包袱里拿出一样东西来丢给絮絮叨叨的杨静姝:“哥哥心里还有个你呢!”
“呦!”杨静姝来不及细想,伸手接了,她四周站着的女人都扭了脸儿看着,原来却是一块素花的细布!
“这是给我的?”将那块布料抖开,杨静姝先是举起来看看花色,随后搭在肩上比划着:“你们姐儿几个给我看看,好看吗?”
“好看,这布上的花色淡雅,又织的细密,做件棉袍子,棉花絮得薄一些,上了身显得人秀气……”锦娘离她最近,伸手摸了摸那布料,自然而然地接了口。
而后说话的双方都是一愣。
杨静姝与锦娘对视了一眼,双方的眼神马上错开,同时抿嘴一笑!
这是身为叫花子的女人和住在行宫里的女人们第一次说话。
自自然然的,两个女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接上了头儿……
万事只要有了开头,余下的就成了水到渠成。
一屋子的女人都围在杨静姝的身边对她身上的这块布料发表了见解,嘁嘁喳喳的吵得旁观的岳西脑袋都大了!
只说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她这宽敞的偏殿里成了蛤蟆坑。
“每个人都有。”这样和谐的场面并不多见,岳西虽然被她们吵吵的觉着闹心,可心里还是高兴:“我也不知道你们的身量,因此只按照人头买了布,你们自己想做什么样式随你们高兴。”
屋里的女人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块足够做身新棉衣的布料,而且连立在门口的两个下等宫女也不例外,于是满屋子的女人们都高兴的忘了形,不时地看看自己的再摸摸别人的,一时之间蛤蟆坑里闹翻了天!
喜来爬到岳西的身边,试试探探的想往她的怀里坐,岳西一乐,两条细腿盘起,中间正好有个窝,她拍了拍,示意孩子坐上来。
喜来舒舒服服的坐在那个窝儿里,脸对着屋里,瞪着大眼看着一堆女人倒腾那些布料,小声说道:“姑姑们都高兴坏了!”
“都是没出息的……”岳西伏在小家伙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还买了点心呢,不过,肉少狼多,等她们走了再拿给你!”
喜来眼睛亮的如墨色宝石,扭头水汪汪地看了岳西,片刻之后,她忽然抱着岳西的脖子也学着她的样子低声说道:“其实……奴婢也高兴坏了……”
“哈哈!”岳西仰头笑的大声,低头在她的脑门上亲了一口:“你还小呢,大了就有出息了。”
床上的一大一小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尤其是也收到布料的两个宫女更是惊觉自己已然失态,连忙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又规规矩矩地到门口立着去了。
“高兴完了咱们说点正事儿。”偏殿里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岳西抓紧时间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次我去了帝都,一方面是为了看病抓药,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寻找些挣钱的营生。”
众人见她说的还真是正经事,便更加凝神静气的倾听。只是屋里没有椅子,这些女人也只能立在床前,这让坐在床上岳西颇有些是进了花楼在挑选姑娘的感觉。
众女子见她只开了个头,眼睛就叽里咕噜地在大伙身上乱转,以为她是在思考问题,哪里想到岳西的脑袋里竟想到了别处。
“我看帝都里绣坊的活儿还是比较适宜你们的,只是不知道你们的绣工如何,对挣点零花钱感不感兴趣?”
行宫里的女人身无长物,唯独都会刺绣。
听她说的挣钱的法子居然是这个,那几个太嫔娘娘们已经不由自主地围了上来开始打听起来……
……
天黑之前,下山寻找娘娘的各方人马陆陆续续的回了行宫。大个儿一见拴在外间院子里的驴宝气便一蹦老高地欢呼起来:“咱大当家的回来啦!”
气得倚着门框迎着他们的岳西破口大骂:“那他娘的是驴,老子在这儿呢!”
……
皇后娘娘下了趟山,回来便收服了行宫里的几个女人,如今这些人是唯她马首是瞻,简直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高公公在旁边把这些都瞧在了眼里,倒是也觉得这样挺好。毕竟住在一处还是和和气气的让人舒心。
而苏御医却与高公公的想法颇有些不同。他冷眼瞅着自己小青梅望向岳西的眼神儿,心里却是泛起了酸!
只觉得自己的心被臭烘烘的娘娘剜去一块,他再也不能心平气和的看她,而是潜意识的将岳西当了情敌……
只是这位身份高贵时运不济的情敌似乎很没有自知之明,在踏踏实实的睡了一夜之后,开始领着大伙一起折腾起来!
山上地势高,到了落雪的时候是能冻死人的。
岳西既然已经决定当了众人的家,那她便正儿八经的开始为这个家谋划起来。
眼瞅着入冬就要上冻,不能再让大伙睡在地上。她琢磨着要如何给家里人都弄上张床睡。
叫来高公公一问木床的价格,岳西吓了一跳。随即马上打消了买现成木床的念头,她决定在屋里垒大炕。
“可宫里也没有砖啊?”听了她的决定之后,高公公依旧的挠头。
垒大炕也得需要原材料,泥浆什么的好说,可连砖都没有那怎么垒?
岳西眉头紧锁,一手捏着鼻子仰头将一大碗汤药灌了下去,然后仰着脑袋半天没敢开口说话,唯恐自己一张嘴又把汤药给喷出来。
好不容易胃里翻涌的感觉褪去,一碗药下了肚居然没有吐,这让她心里无比的舒畅!
心情一好,岳西通体舒泰,只觉得面前的每个人都和蔼可亲起来,连那个板着脸的苏兽医都瞅着顺眼了。
她笑眯眯的起了身,迈步朝外走去:“怎么会没有砖呢?咱们这里的砖都是现成的,想要多少有多少!”
高公公与苏谨言默默无言地对视了一眼,二人皆是存了疑惑:在行宫里住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哪里存着砖呢……
‘轰隆’!听涛殿的后身传来一声巨响,脚下的地都跟着颤了颤。
高公公与苏谨言也顾不上多想,一起快步朝着后面跑去,此时江岚细高的声音已然传了过来,似乎是受了惊:“韩月夕,你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疯?好好的怎么把我们的院墙给踹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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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咱岳西解决问题的方式总是这么粗暴有效~O(∩_∩)O哈哈~不当土匪都可惜了……
☆、第四十二章 准备过冬
高公公和苏谨言跑的不慢,眨眼间已经到了坐落于听涛殿后身儿的太嫔娘娘们的院落。
然而此时院落已经不复存在!
暴土扬长中,大部分的院墙坍塌在地上,而烟雾里分别站在墙里和墙外的几个人影都是模糊的,也看不出是谁。
“咳咳!”几声咳嗽之后,岳西捂着鼻子灰头土脸地从灰尘里快步走了出来,如同架着妖风飞沙走石的妖怪一般气势非凡:“就咱们住的这破地方,放个屁都能给崩塌了!这不,砖有了,准备着动工吧……”
行宫荒废已久,很多屋舍宫殿都有些损坏。
而且太嫔娘娘住的这个院子本就是临时搭了院墙围起来的,盖院墙的泥浆都是就地取材在山上刨了点黄土,连稻草和石灰都未掺,如今虽然立着,却也是危机重重,倒塌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高公公如今完全摸不透皇后娘娘的脾性,虽然觉着她做事屡屡出人意表,可细想之下似乎都是为了众人好,因此他只对着岳西垂首行了礼,摆出一副‘您是主子,自然是您说什么是什么的’姿态来。
而一旁的苏谨言先紧张地在烟雾弥漫里寻找江岚的影子,待到看见同样灰头土脸从残垣断壁中走出的那个身影之后,他终于放了心。
“谁放屁能有这么大的动静?呸呸!”踩着大青砖从已经没了院门的院子里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江岚才说了一句话就被? 页久山丝诒恰?br /> 她连着呸了几口,还是觉着嘴里如同吃了沙子,一开口就咯吱咯吱地磨牙,话到嘴边儿却张不开嘴了。
岳西吃吃笑着走近她,伸胳膊搂住她的肩膀,还故意地在她的手臂上拍了几下,待到拍出一股烟尘来之后,岳西笑的更不像个好人:“嗳,这你要是想我了,到前面去听涛殿可是多么的方便,出你屋子的门,进我屋子的门,进门脱鞋上炕,没啥能碍着咱们的了……”
“放屁!”江岚气得不知说什么好,脱口而出就是糙话。
岳西听了,回手一指塌了的院墙:“岚岚你先憋着不要放,等等这砖若是不够用了,我再找你。”
“……”江岚瞪着眼瞅着吊在自己身上的不着调的皇后娘娘,很想再骂几句,张了几次嘴之后,她又怒又气,最后倒是被气笑了!
她这张嘴一笑,还被困在院子里的另外几个太嫔娘娘也一起捂着嘴笑了起来,而一直嬉皮笑脸的岳西却不笑了:“行宫里的几处所在我都看过,唯有这堵院墙最不结实,为了避免它意外的伤了人我才先动了手,再说这后院就咱们几个女人,你们这里有没有院墙又有什么关系?”
“眼瞅着就冷了,你们得手脚麻利点,今儿就归置出几间屋子来,就用这些砖,垒大炕,不够的话咱们接着拆墙拆屋子!总不能让人再睡到地上……”
这是为了大家好,因此在岳西说明白了之后,太嫔娘娘们也没了意见。
众人齐心合力一起伸手干活,在岳西的指使下‘拆东墙补大炕’,她又带着人到山下买了石灰和木板,捎带手的顺了人家铺子里的两把抹刀……如此,三四天之后,大炕垒好,只等再过段日子干透了就能睡人。
有了大炕睡的花子们各个喜笑颜开,现在吃的饱穿的暖,还能有屋住有炕睡,这样的日子还有啥可不满意的?
岳西挨屋看了依着墙建起的砖炕,又用手摸了摸砖缝里泥浆的湿度,她皱着眉嘀咕道:“这得哪辈子才能干透啊?”
“干不透也没啥。”王婶子拿着一把光秃秃的笤帚在扫地:“多铺点草,再把新做的褥子铺上……”
“不干透不能睡在上面。”苏谨言低声说道:“冬日阴冷,睡在这样的炕上是要受病的。”
“嗯……”岳西点点头,拉长了声音应了。再张嘴时,她的人已经出了屋:“女人们看家,另一半跟着我上山。”
人分男女,女人们看家了,那么行宫里的汉子们便闷头跟在了她的身后。
高公公一愣,还是提步跟了上去。他认为自己虽然比男人少了点东西,可本质上还是男人。
“带上几把斧子砍刀。”走在前面的岳西吩咐道。
“!”高公公听得眉心一跳,心里隐隐地猜到了她的想法。他忙快步走到岳西的身边伸臂拦住了她:“主子,华盖山上的所有的树木都受了皇封,它们可都是清凉将军啊!”
“这事儿我知道啊。”岳西停了脚步,负手而立仰视着郁郁群山感叹道:“不知当年开了金口封了这些树将军的陛下现在在何处啊?”
“先帝爷的陵寝在兴平福地。”高公公躬身回道。
那个张嘴就来的老皇帝早就死了,皇后娘娘这问题问的不好回答,高公公只好把老皇帝下葬的地方说了出来。
“是啊,转眼先帝爷也崩逝上百年了吧?”岳西的眼神依旧盯在山顶上的那些大部分都秃了的树上烁烁放光。
“这个……老奴不知……”说是先帝爷,可与当今的皇上隔了也有三四代,高文哪里知道那位皇帝到底是哪年哪月死的?
“所以啊,这些当年风华正茂的树将军们也老了,甚至于有很多都故去了……”
“我们这就上山去为它们收尸吧……总要让它们入土为安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