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昭眼底发红,握住唐逸的手去摸孩子软糯的小手,“阿甜,这是我们的孩子!你和我一起抚养他长大,好不好?”
“好……”唐逸笑着点头,指尖却在碰触孩子的前一瞬轻轻滑开。
“下辈子,与你一起。”
菸奚脑逝盗跽衙挥刑豢醇埔菅劢腔囊坏卫帷?br /> 刘昭的手僵硬在半空,耳边是大鹏撕心裂肺的痛哭。
没有奇迹。
再好的大夫也天命难违。
唐茉醒来已是半月后,她睁眼时,刘昭正抱着孩子坐在她的床边,她抬眼看向刘昭,“爷?”
刘昭将孩子送进唐茉怀里,平静道:“阿甜走了。”
唐茉愣愣抱住孩子,有一瞬间听不懂刘昭的话,“走了?走去哪?回京了?”
刘昭点头,语气听不出悲喜,“嗯,少卿已经护送祥宁侯的灵柩回京。”
唐茉垂目,眼泪滴在孩子脸上,模糊的视线里,竟是与弟弟幼时一模一样粉雕玉琢的一张小脸。
“他走前最放心不下姐姐,你莫要哭了,对身体不好。”刘昭停顿片刻,又道:“父皇已经允诺,待你生下孩子,便晋为我的正妃。我原以为他求的是姐姐的荣华富贵,还有侯府的平安……他好狠的心,到最后都还在骗我。”
唐茉紧紧搂住怀里的小小婴儿,沉默许久道:“王爷休了臣妾吧,臣妾不爱王爷,臣妾求旨嫁给王爷,只是……只是为了断去弟弟不该有的念想。是臣妾害得王爷和阿甜错失良缘,臣妾实在不知再如何面对王爷。”
刘昭似乎并不意外唐茉的选择,却是从她怀里又将孩子抱走,“你与郭璞情投意合,他至今对你念念不忘,甘愿放弃荣华富贵。我已对外宣称你产子殒命,入葬皇家陵墓。”
刘昭抱着孩子离开,唐茉震惊看向屋门,那里走进来一个人,赫然就是郭璞。
郭璞一身素衣丧服,佩剑上却是依旧坠着那条经年鲜丽的结绦剑穗。
“大小姐!”郭璞停在唐茉身前。
唐茉再难抑制心中悲痛,扑进他的怀里,“是我害了阿甜!是我,都是我!”
郭璞一动不动搂住唐茉,任由对方哭泣发泄。
唐茉哭声渐止,他才缓缓开口:“寒王殿下已为侯爷报仇,那成吉德敏十日前大败,被王爷一剑毙命,蛮夷如今是二王子成吉力英任命可汗,他已归顺大乾,侯爷也可安息了,只是废太子下落成迷,没能抓到,王爷还无法返京。事情始末王爷已然书信老侯爷,等侯爷丧期一过,老侯爷和夫人便会奉皇命南下去往江南封地颐养天年,这是王爷向陛下求来的恩赐。大小姐跟郭璞走吧,我们也去江南,那里山清水秀,郭璞会替侯爷为二老养老送终,也会成为大小姐的依靠!”
唐茉无声点头。
有情人终成眷属,刘昭再没有露面,只派人送走唐茉和郭璞。
那一日,他抱着孩子站在平城的城楼之上,映着朝霞,远眺载着唐茉和郭璞离开的马车。
远远的,一匹快马奔来。
刘昭心头一动,徐少卿?
“王爷在何处?”
“在城楼上!”
徐少卿一路跑上城楼。
刘昭道:“你不是护送灵柩?你受伤了?”他转眼看见徐少卿身上的血迹,又问。
徐少卿面色发白:“玄廷,你那废太子大哥居然不惜代价,带人亲自去劫唐逸的棺木,我们的人不敌,没能护住唐逸尸首!”
刘昭惊讶:“你说什么?!”
徐少卿神色凝重:“若非刘祁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连尸体也不放过,我怀疑唐逸根本没死!”
徐少卿话音方落,刘昭怀里一直颇为安静的孩子就哇一声大哭起来!
似乎知道事关自己的爹爹一般。
刘昭轻轻拍着儿子,不敢将心底一丝希望燃起,颇为冷静的分析道:“阿甜是当着我的面咽气,他不可能还活着。大哥为人偏执,对阿甜一向执着,田城的出现恐怕就是他故意为之,想借我之手救活阿甜,如今阿甜离世,他会抢夺阿甜的尸体也并不奇怪。”
徐少卿垂眼,想要肯定刘昭的分析,沉疑片刻却道:“你没见到,刘祁将唐逸从棺木中抱出来时,唐逸肌肤光滑,身体柔软,和刚死时根本没什么两样。这都盛夏了,死人的尸体怎么可能十多日还保持鲜活?!”
刘昭轻拍儿子的手一顿,抱着孩子飞身下楼,“不管唐逸是死是活,都不能让他落到大哥手里!”
刘祁就是个疯子!
刘昭敢断定,即便是对着一具尸体,刘祁也能下得去手。
他不敢想刘祁会对唐逸做些什么,只恨自己追查许久,竟仍旧没能抓获对方!
☆、饕餮
暖春阁背靠皇家苑囿凤来山,曾为太子产业,然而没人知道,暖春阁的建造恰好遮挡住了凤来山山底的一处巨型天坑。
天坑只有冰山一角是露天的,内里容纳广阔,可供近万名士兵操练。
刘祁抱着唐逸从密道进入,越过整齐列队的士兵,将人放置在一间布置相当奢华的石室当中,这石室甚至引入了凤来山的温泉,泉水潺潺,与凿壁造出的景观遥相呼应,雅致闲适。
“逸儿,喜欢吗?”刘祁心情颇好地问着唐逸,语气神情都全然看不出是在对一个已死之人说话。
唐逸静静躺在石榻上,身上素白的丧服将他死气沉沉的脸映衬得越发惨淡,刘祁就这样看着他,停顿许久皱眉道:“逸儿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爱说话,可你越是如此,孤就越是想听你向孤跪地求饶的□□,啧啧——你不知道,你的叫声有多动听,连鸟儿也比不了的婉转悦耳。”
刘祁一边说一边脱唐逸的衣服,唐逸很快不着寸缕,冰白的身子线条紧致流畅,刘祁兴奋得来回摩挲,手指滑过唐逸的腰线,不知想起什么,他前一刻还堪称温柔的动作骤然变得粗暴,手掌狠狠压上唐逸平坦的腹部——
“你为何就是不肯听话?!孤叫你打掉孩子,你不听!你最在乎的姐姐叫你打掉孩子,你也不听!”
“孤倒是没想到,你大着肚子心也跟着大了,逞英雄的滋味好受吗?!平城那么多将士保家卫国,不缺你一个!你既然决定了要生孩子,就安安稳稳等着田城……”
刘祁说着,袖袍一挥抱起唐逸往温池走去,语调渐渐缓和,“孤去平城接你,你瞧瞧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了?”
“成吉德敏那个老家伙竟敢伤你,不用孤动手,已经死在五弟剑下。可五弟不知道,那文文弱弱,看似没有野心的二王子才是藏得最深的一个。”
“成吉力英先是撺掇成吉柯岩攻占平城,成吉柯岩被你射杀,他便又激成吉德敏为大儿子报仇,如今成吉德敏也死了,蛮夷归他执掌,他实力不强,就率部归顺大乾寻了靠山。可怜五弟扶他上位,还以为他是个好控制的,孤真想看看五弟日后养虎为患的窘迫,只可惜是没有机会了。”
刘祁将唐逸放进温热的泉水中,自己也跳了进去,他附唇在唐逸胸前一点浅粉,轻轻嘬了一下,又沿着唐逸修长白皙的颈项一路吻上去,最终含住唐逸的耳垂,低低道:“你心心念念的人就要死了呢。”
石室外传来脚步,一人隔着石门禀告:“太子殿下,唐彪为了儿子已经同意京屯军按兵不动。寒王得知郭璞与侧妃唐茉的旧情,果然选择成全二人,郭璞辞官,如今的禁军统领是我们的人。殿下随时可以夺回属于殿下的一切!”
刘祁:“好!传令下去,今日酉时杀进皇宫!”
“属下遵命!”石室外的人得令离开,刘祁温柔地摆置着唐逸软绵又毫无反抗能力的身体。
唐逸被他赤身裸/体靠放在温泉池边,泉水温热,唐逸冰冷的身体也跟着带了一丝温度,睫毛上细碎凝结的水珠不断颤动,似乎下一刻那长长的捷羽就会张开。
“逸儿,你在这里洗干净了等着孤。”
刘祁转身离开,紧接着便有婢女鱼贯而入,各个手捧朱漆托盘。
另一边,刘昭将平城事宜安排妥当,与徐少卿一起追踪废太子,却在返京途中遭遇伏击。
洛王刘烈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田城的医术可以治愈他的残腿,田城被刘昭捷足先登,先一步找到,于是刘烈不惜一切,破釜沉舟,有了这次计划精密地伏击。
夜色暗沉,夕阳余辉消失在天际尽头。
“杀呀!”
皇宫外忽然亮起成片火光,很快地,由远及近。
宫门被破只在须臾,皇宫禁军形同虚设。
宫女内侍们乱成一片,偌大的皇宫到处都是惊慌逃命的人。
“不好啦!太子杀进宫了!”
“救命呀!”
“不要杀我!啊——”
皇帝的妃子,未成年尚未离宫或出阁的皇子公主们纷纷被人控制。
刘祁大步走进皇帝的寝殿,这些人被挟持着,在他身后一字排开。
郭璞走前提拔了曾经的手下李皮为近卫长,李皮率领禁军保护在皇帝刘继身前。
刘继与自己的长子对视许久,挥袖道:“退下。”
“皇上!”李皮劝谏,但也只得在皇帝的坚持下带人退开。
刘继走上前,“朕该杀了你,而不是念在父子之情,留你一命。”
“哈哈哈!”刘祁狂笑出声,“父皇现在后悔也晚了。把淑妃娘娘带上来!”
刘祁轻轻摆手,肖萍岚就被押跪在他脚边,他缓缓拔出一直不曾出鞘的佩剑,划上肖萍岚的脖子,锋利的剑刃下一道浅浅的血痕越来越深,“父皇若是肯交出解药,儿臣登基后可以留她一命。”
被人用挚爱威胁,刘继哪怕面对逼宫也无动于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朕不知道什么解药!”
“当真不知吗?”刘祁手下力道加狠,“当年父皇为儿臣择选伴读,怕对方成为儿臣日后助力,便给逸儿下了一种南疆的秘蛊,名曰‘饕餮’,逸儿身体向来不好,不仅畏寒,每日都必须吃大量甜食才能维持体力,否则便会昏厥,世人只道他是早产,打娘胎里带出的病根,谁能想到是父皇做的手脚?”
刘继脸色更加难看。
刘祁继续道:“这么多年,每逢过节父皇都会体恤臣下,询问唐彪一番世子的身体,再赐下大批珍贵药材。父皇这仁君的戏码演了多少年了,还没演够吗?父皇以前重用唐彪,如今会放心逸儿袭爵,接管京屯军,立下卓越战功,不就是因为祥宁侯府的香火在您手里捏着,您随时可以掐断。”
刘祁的话令在场所有人震惊,包括他身后的一众妃嫔皇子,也包括李皮在内的禁军。
李皮曾与唐逸一起猎虎,对唐逸很是钦佩,不想那人身体孱弱竟是这等内情。
但帝王之术从来如此,兔死狗烹的事历史上还少吗?
“玄廷?”
殿外徐少卿跟刘昭逃过刘烈的伏击,刚一回京就得到废太子逼宫的消息,赶来救驾。
而从刘祁挟持肖萍岚起,刘昭欲要踏进殿门的脚步便定在原地,徐少卿感受到刘昭身上越来越浓厚的杀意,不由担心出声,“别中了你大哥的离间计。”
殿内刘继的脸色却是渐渐趋于平静,他看向已经不堪重负,几乎快要昏死过去的肖萍岚:“朕最大的错就是念在父子之情不愿对自己的儿子下手,朕对不起你。”
肖萍岚身负绝症,此刻失血,她神智昏沉,却在刘继话音落下后突然震惊抬眼,奋力挣扎:“皇上要对烈儿做什么?!”
刘继道:“萍岚,烈儿已经无药可救,让他下去陪你也好。”
肖萍岚瞬间眼如死灰,原来刘继早就知道她命不久矣……
刘祁的剑压得更狠,“没想到父皇居然如此绝情!”
刘继道:“知子莫若父,朕果然没看错,你从小到大的乖顺都是装出来的,朕竟是会养出你这样的怪物。”
刘祁拿肖萍岚威胁刘继不成,暴怒下令:“杀!把这些人都杀了,给逸儿陪葬!!”
他身后因为一番变故而安静下来的皇宫贵族们像重新打开了阀门,一瞬间哭喊声再起。
“不!你们不能杀本宫!皇上救臣妾!皇,啊——”一心想要儿子夺得太子位的陈贵妃惊慌大叫,千钧一发,却是有人一剑挡开砍向她的大刀。
“昭,昭儿……?!”她惊魂未定看向来人。
“少卿!”刘昭顾不上与自己母亲叙旧,沉喝一声,与徐少卿和禁军配合着救下其余人。
惊恐的人群逃出生天一般大喘着粗气纷纷躲到偏殿,徐少卿得了刘昭眼神,前去偏殿保护,等待自己父亲带援军前来救驾。
殿内叛贼悉数被诛,殿外刘昭带来的府兵亦可抵挡一阵,他提着鲜血淋漓的长剑回眸看向刘继,目光森寒:“父皇,大哥说得可都是真的?”
刘继有一瞬神情僵硬,随即又是一松,跳开话题道:“烈儿残害手足,朕这次绝不会再姑息,你没事就好。”
“没想到三弟居然失败了。”刘祁啧啧惋惜,“不过你来的正好,有些事我这个当大哥的也是最近才知道,正愁没人可以分享。”
他两步走到刘继面前,他已经比自己的父皇还要高大,早不是当年那个面对一排太子伴读候选,指着唐逸仰头说:“父皇,儿臣要他!”的小小少年。
“父皇下得一手好棋!父皇那样早就给儿臣埋下了心魔。儿臣时常在想,为何偏偏是他?后来儿臣想明白了,那是因为逸儿生来与儿臣是同一种人——不爱女人,爱男人!”
“只是父皇大约没想到吧,最终逸儿爱上的却不是儿臣。不过父皇只是想借用逸儿毁了儿臣,他爱不爱儿臣对您来说都不打紧,只要他不染指您心中真正的江山继承人。”
“您一直压着祥宁侯府大小姐的婚事,却下旨将唐茉赐婚寒王,您利用淑妃娘娘在五弟面前演了一场好戏,令原本还有些天真心软的寒王一夜成长!您做了这么多……”
刘祁停顿一下,望向被刘昭救回的陈贵妃,“您本想今日借儿臣之手铲除了传位五弟最后的隐患,可惜五弟不愧是您亲自教导成人的皇子,动作比您预计的快了一些。”
刘昭内心的惊骇已然无法用言语形容,手里的剑发出低哮沉吟。
刘继眉头紧锁,喝道:“够了!”
殿外隐隐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有人大喊:“不好啦,太子殿下!徐钲带兵冲进来了!”
皇帝竟是早有防备!
刘祁冷笑着扫向刘昭:“如何,五弟?你还没当上太子就有这么多人为你祭旗,逸儿便是这第一——”
刘祁的声音戛然而止,刘昭五指扼住他的咽喉,令他再无法发声,“你把唐逸带去哪了?!他究竟是死是活?!”
刘祁笑着眨眼,瞥向刘继,那意思似乎在说,你问他。
刘昭再逼问:“他是不是还活着?不然你要解药做什么?!”
“咳咳咳!”刘昭松开一丝力道等刘祁回答,刘祁耐不住咳喘起来,边咳边笑:“父皇,五弟这样心急逸儿的安危,看来您失策了呢!”
徐钲赶到,刘继似乎终于没了耐性再与刘祁周旋。
一道亮光闪过。
“父皇!”刘昭震惊看向刘继插入刘祁体内的长剑。
“咳咳!”刘祁顷刻口喷鲜血,“父,父皇以为杀了儿臣,您做过的一切就不存在了吗?”
他手握剑柄看向刘昭,这本是致命的一剑,却是因为刘昭眼疾手快的阻挡只是重伤。
“五弟是想问唐逸的下落吧?哈哈!”他说着嗤笑起来,“父皇不想你知道,我更不想你知道!他终究会成为我刘祁的人!哪怕——一具尸体!”
刘昭心内一震。
恰在此时,殿门砰一声巨响。
“太子殿下,快走!”刘祁的手下冲破重围将重伤的主子救走。
“跟上去!”刘昭喝令一声,自己也跟着闪进夜色。
“娘娘——!”偏殿内,肖萍岚终于再难支撑,闭眼倒地。
所有人都被皇帝玩弄于股掌,她唯一依仗的爱情也不过镜花水月。
也许曾经都是真的,可果然如那死去的青年人所言,皇帝首先是皇帝……
刘昭一路追到凤来山脚那处天坑。
刘祁是他故意放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追查唐逸下落。
“给本王搜!”
“王爷,这里有机关!”
石室的门缓缓打开,刘祁正抱着唐逸跪在地上,他手里捏着一条红色的缎带,缎带的另一边缠绕在唐逸手上。
刘祁笑看来人,洋洋得意:“你来晚了,他刚刚已与我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