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后重生》
作者:悠然平安
文案
胡香珊穿越了,但好似也重生了。
前一世活的悲催的福后,这一世全部期望都落在她身上。
何去何从,是上天给她机会,还是不忍看她就此伤悲?
拥有现代意识的她,如何在重生的时代中,隐忍、适应、妥协、抗争、奋斗......努力的活出自我......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胡香珊 ┃ 配角:李元慎、齐良、张二牛、朱正宣等 ┃ 其它:胡征、胡成
第一章 伤觞
晚霞将天空染成了橘色,放眼望去那重重叠叠、巍峨庄肃的一座座宫殿也仿佛洗去了些许抑郁之色,只可惜,素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转瞬即逝之后,又恢复了原本如耄耋老人似的那样暮色沉沉。
束着道姑发髻,一身道姑袍服的胡香珊已经廋的脱形,她几乎是靠坐在慈宁宫偏殿与后罩房的横廊高处,阴冷狭窄的通道口,时不时都窜出股风来,这股风儿吹在身上,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都已经是春末夏初的日子了,可到底是身子骨薄弱,她有些受不住,且这些时日来,又给病榻上的张太后侍疾没有合眼,如今累极了倒反而没了睡意。
她不敢想若是张太后薨了,她将来的日子该如何过,但眼下的她,想了想除了张太后,她也没有什么牵挂了。
正要返回室内,外间脚步声急匆匆响起,是慈宁宫里侍候张太后的二等宫人,素来得太后身旁得力的姚公公与王嬷嬷的重视,派她来而且又是如此急色,她久封如冻冰的心不由的也有一丝轻颤。
而就在这个时候,天际那原本还给了些色彩的晚霞顿时消失不见,不知是夕阳已经完全没入了山海,抑或是那厚重如千百万重甲骑兵的云朵,将那仅余的一丝光给完全遮挡住了。
胡香珊心中跳出了不详的预感。
果然,耳旁传来清晰的撞钟之声……
张太后薨了!
当胡香珊赶到慈宁宫正殿时,当今皇上朱正宣、她曾经一心一意信任依赖的夫君正与他心爱的女子、如今的新皇后孙氏玉兰正依偎在一起,仿佛是互相安抚着对方。
而自己的出现,至于他们来说就像是一股腐浊的气息,让人觉得嫌恶,真是可笑至极、悲凉至极,连被当作空气都是奢侈。
她觉得自己的心不是死了,而是跟本已经没了。
就这样麻木的、一步步挪向张太后的卧榻,她颤抖着伸出双手像这七年间常常有的依赖动作,紧紧拉住她的衣袖不撤手,失魂落魄已经无法形容她现下的状态。她只觉得自己的灵魂要出窍。
而事实上,在一旁的司礼监大太监王全德的眼里,那雍容华贵、贤良淑德、被誉为大启朝福星的太孙妃,如今看上去,除了还能呼吸之外,哪儿都看不出一丝生气。
许是没忍住,又许是双鬓斑白的他,在历经后宫小半辈子之后,心里还隐隐的有着是非辨别之感、又或是他之心提早进入暮暮老年,偶尔还会念旧而生出一丝丝怜悯吗!?不管是何种原因,他都还是示意身旁跟着的小内侍。
小内侍名唤王怀谨,灵活善应对,见了大太监如此示意,又看一旁的孙皇后,略略犹豫,但最终还是上前一步开口道:“妙真道人,您要节哀。”
他的话音刚落,不出他所料,雍容华贵的孙皇后,与众宫人将伤心失落的皇上扶坐至了一旁锦榻上,便给了一旁大宫人一个眼神,锦秀嬷嬷便会意,开口道:“公公心善。”随后,她便转过头来,一脸哀凄对着慈宁宫的太监与宫人:“当下最首要的便是太后的后事,如此还要劳烦着姚公公使着一同料理着。”
姚公公是慈宁宫的三品大太监,而王全德则是皇帝身边的二品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孙皇后一旁的嬷嬷在这当口出声,显然是剑锋所指的就是要堵了他的口。
还真是无礼啊!素来贞静温婉的孙皇后近些时日可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啊!
王全德心中唏嘘,可到底内心生了不满,只是形势比人强,现下里皇上膝下就太子一个,吴贤妃那儿也只是大着肚子是男是女还未知,孙皇后如此这般不妥的行止,他瞄了眼面无表情的皇上,便也只有暂时忍下。
太后薨逝是大孝,天子可以月代年,也不用似民间那般在灵一直跪着。
可众命妇们进了宫哭丧,便是实打实的守着,更别提一直受太后庇护的胡香珊,无论是从她自身心中感念、还是身份要守的规矩,哪是是身子已经弱的不堪忍受,可到底是爬也爬的过来守灵服丧。正所谓泪已流干、生无可恋。
连最初的那一句:您去了!我便也不用活了。也说不出来了,她唯一有的,便是剩下那一口残气,为太后守尽最后一刻。
这才一月光景,便是爬也爬不起身来,便也素性不再回屋,只是跪在慈宁宫正殿张太后的灵堂前,那尽余的一口气也无法让她支撑,哪怕是靠着、匍匐在地上都难以为继,但她却是不愿离开,就这样浑身趴在地面上。
那冰冷却是光滑的地砖在月光下反光,胡香珊无力的半闭着双眼,此时此刻脑子里全都是她这小半生的记忆片段。
她是钦天监算出来的大启朝福星,当初帝王家特意至济宁府将她用三千银给选了进宫,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太孙妃,就这么一步步的跟着成了太子妃,最后母仪天下成为了皇后,她克尽本份,守着先祖圣贤皇后的女戒、遗训与后宫女子守则过着日子,可是……
闭了闭眼,耳旁仿佛传来婴儿的啼哭……是了……她后来有了女儿,怀相都很好,可却是难产……难产之后,便也就再也无法孕育子嗣……
女儿长大了,被指了婚,她想着只要女儿的日子过好了,她便在这后宫里老老实实的守着,便也就过了这一辈子了,可是……
而如今,自己被废、女儿不被夫君疼爱守着活寡弄得身子也是孱弱不堪,年前让她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唯一看护着她的太后也薨了……
那她还为何活着呢……
她是福星吗!?真是一场天大的笑话!她死后,兴许在史官的记录下,其实便也是博后人一场嘲讽吧!
慢慢的阖上了眼睛,她觉得就这样去了也好……就这样离开吧……
月光皎洁,地砖反光的越来越强,就在那光华大盛之时,灵前守夜的宫人太监也从半瞌睡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只是光华转瞬即逝,宫人与太监揉了揉眼睛,便朝那处随意看了一眼,这一看,一个宫人便是一惊,顿时上前低声唤道:“妙真道人!妙真道人!”
她的唤声,将外间的小太监也惊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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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便是冷宫中的冷宫,整个大启朝皇宫最偏僻最荒凉之处。院落的破败自是不必多提,而里间的摆设除了一张被鼠咬的没几片完整之处的床榻上,躺着的是苟延残喘的人儿。
那余下的一口气终究是被太医院的御医给用老参掉回来了,难得的是,这个老参之所以能被用于床榻上之人,全是因着皇上出于感念她至孝之心而特意恩准。
真是讽刺!伴随着皇上自皇太孙起,风风雨雨的十数年换不来一丝怜悯之心,却是因着服侍太后没功劳有苦劳,才将她当作一个普通受赏的宫人而给了这几片老参。
“娘娘!”一旁的哭声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听着也是让人揪心,秋桐是胡香珊如今身边仅存的贴身宫人,曾经胡香珊身旁的那些人不是受罚致死便是借着放宫人名义,被赶出宫廷,如今的秋桐虽然还活着,其实与胡香珊这样一个不合格的主子比,也就是胜在还能来回走动,可到底也是拖延着日子罢了,但秋桐却依然不改她的忠心,伏在她床榻旁,喂她饮下那老参汤道:“您张张嘴!张张嘴!您要饮下便有机会……只要您还活着……”
床榻那人显然是受了触动拼了命的张嘴吞咽,可奈何她再努力、躯体里的新魂再怎么费劲也是白搭了一半气力,原身身子骨太弱了,‘她’初来乍到的还没完全适应驾驭,于是那一口口参汤进半口、吐半口的,急的她自己一身汗。
“娘娘!您怎么浑身都是湿的……”秋桐更伤心了,道:“老天真是没眼,都说好人好报,可那天杀的那样作践人,怎么就不见老天去收了她!”
正说着,外间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调调,但声音听着就熟悉,这就是记忆中那孙皇后身旁的锦秀嬷嬷:“呦!这是哪个恶毒的人在那儿咒着。也不怕报应在自个儿身上。”
秋桐放下那还仅余下小半碗的参汤,转过身去眼瞧着锦秀嬷嬷进来,脸上便是冷笑道:“恶人与否,自在人心,听闻那些行坏事的最喜夜间行事,而夜间恰巧都是冤魂索命之时,不知锦秀嬷嬷近来睡的可好?过来时可还顺利?”
锦秀嬷嬷脸色微沉,进得殿中便是重重一哼道:“有无冤魂索命先不论,还是活人保命要紧。”
“这可是宫里,先儿个皇上才使人来探妙真道人。”秋桐冷冷一笑,迎着锦秀嬷嬷便是上前一步道“嬷嬷这话恐怕听着不吉利。”
“都现下了,还装什么?”锦绣嬷嬷已经褪去白日里的谦恭敬模样,也不耐烦说些笑里藏针的话儿,她手一伸,外间便进来两人粗壮仆妇道:“拉下去!”
还不等秋桐作何反应,就被粗壮的仆妇上前堵着嘴,只听得她再如何挣扎都被强自拉了下去。
床榻之人早已经在心中骂娘了千万回了,她怎么能这么倒霉,怎么就偏偏魂穿到了这么一个境地中呢!?
她前世里活的好好的,莫名其妙的被送到这个似是而非的时代之中,成了一个快要死的人,她原本想自力自强的好好将养再图谋出路,可现下里倒是好,估计又得穿一回了!
锦秀嬷嬷缓缓往四周探了探,虽然心中肯定,可到底是跟着孙贵妃久了,小心谨慎成了习惯,在确定这屋子里都她们两人后,她便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静谧之中传来似有若无的轻微细碎的脚步声,帘子掀开,一身素白色打底的孝服,但却是披着绣金线百鸟朝凤的披风的女子进来,眉目间哪还有在人前的憔悴伤怀之色,而是压抑也压不住那满满的春风得意。床榻上之人兴许是方才的参汤原因,又似是见到了害她如此的罪魁祸首,总之就突然间生了一股子力气,尽然能够拉着床幔的绸带将自己给拉着半坐半靠,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屋子中间,让那进得屋中的华服女子微微怔愣,只是没过多久,便是莞尔一笑,轻声道:“没想到姐姐临了,倒还是不乏一股子气力。难不成,这就是姐姐的福气?”
第二章 新生
床榻上的女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她是认出眼前人是谁的。
除了当朝孙皇后,谁还会有那个闲心,半夜三更不睡觉,且还能畅通无阻的在宫内行走到北宫,就为了来找她这个废的不能再废的前皇后、如今也快入土的妙真道人的麻烦了。
“姐姐为何这样看我?”孙皇后的来者不善之气息掩也掩不住,她缓缓走近床榻上的胡香珊,嘴里的声音压的极低,但因为离的近倒是令人听得异常清晰,道:“这阵子可真是苦了姐姐了?太后如今也入先帝陵寝合葬,不知姐姐将来有何打算呢?”
一边说一边将目光慢慢转到了桌案边,看着桌案上的那碗参汤,孙皇后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一股恨意,随后迅速的被掩了去,她最终还是胜了不是吗!?
“这参汤不合味口?”孙皇后唇边泛起了温婉笑容,她历来都是如此,心中越是着恼脸上就越是温和,语气也是更加亲切,如若她今日来不是做最后的了断,她连话都会说的令人听着万分舒服,所谓口蜜腹剑其实孙皇后已经修练的极致了,道:“可到底也是皇上的一番心意,姐姐可不能浪费了去。”边说边用那双已经洗去蔻丹的纤长玉指在碗口来回抚弄。
孙皇后自小在宫中长大,如今太后薨逝,眼前的废皇后那般尽心,她这个当朝皇后,又怎么会徒留把柄呢!面上功夫她一向都做的很好。
“太后薨逝,妹妹我也是伤心欲绝……”说着,她便执起汤碗与调匙,看上去意欲要亲自喂似的,她的语气十分亲昵与自然道:“来!姐姐,将它喝下,好好歇一觉自然什么都会好起来……”
孙皇后这般行止态度看上去没什么好挑剔的,可是床榻上的胡香珊却自心底里觉得寒意四起。即使已经换了芯子,身体的自然反应也是那样的强烈。
胡香珊不自禁的眯起了双眼,戒备的警铃已经响到极致。
果然下一秒,当孙皇后离胡香珊十分近之后,便见孙皇后突然变了脸色,面目狰狞一把抓住胡香珊的后脑勺,胡香珊体弱已久早就是灯尽油枯,如何能抗的住孙皇后的突然袭击。
眼瞧着自己被孙皇后一手拉着头发、一手强自灌着参汤,胡香珊一瞬间明白了,那孙皇后方才手抚碗边,定然是涂了毒或是从指甲盖里下了毒粉的。这个念头一闪过,肚腹间就传来一股火烧般的疼痛。
胡香珊体内的灵魂已经崩溃的咒骂开来,如果她还是前世里那样的精气神,那河东狮子吼的功力全开,定然会让整个冷宫都听到异动。
兴许是临死前的反抗意念太重,兴许是原躯壳里那一缕残魂爆发的最后一丝体力、又兴许是回光反照,总之胡香珊在挣扎间,使出浑身气力将桌案边油灯端起,直接便往孙皇后的脸上砸去。随后便乘着孙皇后惊恐之时,整个人死死压在孙皇后的身上。
这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伴随着孙皇后的凄厉叫声,胡香珊唇角边的血流了出来,也不晓得是出于什么心理,大概是要恶心孙皇后、又或许是要以欺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胡香珊忍着恶心,将含着满嘴毒血的双唇凑向孙皇后,堵住她尖叫的同时,还拼命动着舌头将血往前送去。只是,到底是生命的最后一刻,哪怕是尽了最后一丝力量,也是成不了所有的复仇大事的。不过,对于她来说,能报多少仇便报多少。因为再不做些什么,胡香珊这一辈子是真没有机会了。
火势蔓延的很快,尽管救火的宫人十分迅速,奈何孙皇后被救出之后,也亦是面目全非。
―――
皇宫上空,胡香珊的两个灵魂正互相对视着,并且也正互相靠近。
两个灵魂长相一模一样,可身上穿着的衣衫却是不同。
诡异的是,一个十分漠然,另一个则十分抗拒。
“喂喂!你别过来啊!你别过来啊!”身穿一身黑色利落套装的女子,长发挽起、妆容精致,双手阻挡在前方道:“那个大姐,咱俩都死了……噢不!是你死了……不不!是你薨了!你就去那个什么……投胎……投胎……我就当来此旅游体验了,一会儿我还要赶着回家去呢!哎哎!你别再靠近了啊!”
“哎!”一声长叹幽幽的出自对面那个灵魂的嘴里,她一身莤红色褙子九凤在天的十二幅月华裙,正红色丝绦挂着一串葫芦玉,面色哀愁却又眼带期盼道:“你还没明白?其实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说话间,她的动作并没有停,相反还越来越快,眼瞧着就要挨上了。
“我不认识你啊!你别再靠近我啦!啊啊!”一声惨叫响彻云霄,两个灵魂终于融合。
而空中轰隆隆晴天响雷,一道闪电划破云际。
只是持续没多久,便散开了去。
―――
时光溯洄,便是经年之前。
飞檐斗拱、鳞次栉比的一座座宫殿,偌大的皇宫虽然富丽堂皇、雕栏玉砌,可生活在这宫庭之内的人心中到底做何想,却是各自有各自的心思与体味。
可无论如何,这辈子已然入了宫,便是一辈子都耗在了宫里,出不去了。能指望的无非就是活着、好好的活着。可当下的皇爷喜怒无常,对于他们来说,活着都成了奢侈,至于好好的活着,那便听天由命吧!
如今这异像,人人自危。
“你说,这大晴天的,怎么就会响雷?”皇上已经是六十岁了,人越老就越信鬼神,却也越不愿意服鬼神,这种矛盾的情绪与心理,让他行事太越来越让人无法理解与惧怕,而他又不喜被人惧怕,不知不觉间就会十分暴臊,如此循环反复,就变得格外喜怒无常。此时,周边被他急唤而来的肱骨之臣几乎各个心中战战兢兢,而他坐在上首,脸上怒容与惊惧的交织,语气便是极其严厉的质问着钦天监道。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钦天监却是脸上丝毫惧怕神色皆无,跪在地上禀道:“我大启朝福星降世,虽然按星像上来算,还要六月左右才能确定方位,但得此福星,则能为皇家绵延子嗣,便能我大启朝至少三百年平安康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