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永远忘不了她娘那红肿的脸,还有到现在也会隐隐作痛的腿。若不是皇伯父来了,想必那日可不止跪一个时辰吧。
娘遭了那么大的罪,可皇后呢,她却只是被罚禁足一月,抄写宫规百遍,这般微不足道的责罚。明安的心都冷了,可周遭的人却都说是她错了,她不该顶嘴。
她真的错了吗?不,她没有错,就算是错了,也是错在她没有权势,没有恩宠。
自此,明安和皇后的仇算是结下来了。明安认为皇后恶毒至极,皇后认为明安让她丢了面子。
这些都是谢嘉鱼不知道的往事,可晚间的时候,谢嘉鱼知道了关于疯马的另一个主事者。
“你说皇后和二皇子勾结在了一起?!”二皇子母妃不是尚在吗?皇后怎会和他结盟?
苏瑾之点点头,他也觉得这事有些不可思议,皇后是极其不喜欢宫中的皇子,不论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还是据说已经痴傻的三皇子,对她来说,都是眼中钉。
可现在她居然收起了那一身莫名的傲气,和二皇子结盟了?也不知晓二皇子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他们的确结盟了,这事儿是二皇子在背后指使的。”也是他心软了,导致他被圈进在二皇子府中还不安分。
也时候让众人正视三皇子了,该好好洗刷一下他身上的污名了。二皇子仗的什么,不就是仗着大皇子是个莽夫,绝对不可能继位,三皇子是个傻子更不可能继位了。眼看着就只有他可能性最大,那心可不就大了。
该让他知道,他不是唯一了。
谢嘉鱼显得有些焦躁了,不停的踱步,忽然她停下来问道,“上辈子继位的是谁?”这事,她本来不打算问的,可现在似乎不能不问了。
“是三皇子。”苏瑾之根本不认为什么女子就应该好好呆在内宅,他毫不在意的便告诉了谢嘉鱼。
三皇子,好一个三皇子。她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二皇子就好,否则,不但红曲的心愿完成不了,她的性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似乎是瞧出了她的不安,苏瑾之轻轻安抚她,“别担心,上次是我疏忽了,他再不会伤到你一根毫毛。”自然是伤不到的,马上他就要自顾不暇了。
哪里还管得上这些了。
“我……我还是有些被吓到了,其实我没有瞧上去那般淡然,那日,我是真的被吓坏了。你知道吗?我看见那疯马冲着明安去的时候,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渐渐软化下来,眼圈有些红了。那日明安肯定被吓得不轻,所以她不能也表现出一副惊慌的样子,只能镇定的去安慰明安。可其实她也是个年纪还不大的女儿家,哪能不被吓着呢。
苏瑾之慢慢握住她的手,眼神里带着安抚,声音轻柔得不像话,“妩儿,我都知道的,别怕,我在呢,你别怕。”
她带着些许鼻音,点点头,“嗯。”
苏瑾之想,妩儿红着脸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他真的好想将人紧紧抱在怀中,再也不松开她的手。
生同寝,死同穴。
他一生一世都不会放开她了,休想他会放开她。
苏瑾之简直是恨不得现在就将人娶回去,日日能瞧见他。
他握得似乎太久了,久到谢嘉鱼觉着自个儿的手都有些出汗了,她觉得好热,好似屋内的炭盆烧得太旺了些,“那……那你,二皇子,二皇子要怎么办?”
“他?他自然会有去处。”苏瑾之露出一个有些嗜血的笑容来,很快,因为顾忌到谢嘉鱼,便换上了另一副样子。
“你能不能,松一松手,太热了……”她小声开口,却换来苏瑾之爽朗的笑声。
认识他那么久,似乎都没有见他这般笑过,谢嘉鱼一下子有些呆了。
“热吗?我一点都不热呢。”他一边笑一边说,“我就想这么握着你,一直一直握着你。”
谢嘉鱼低下了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最后还是苏瑾之瞧着时间不早了,便遗憾的说道,“时辰不早了,我就先走了。放心,他再也不会伤到你了。”
说完他就放开了谢嘉鱼的手,不知为何,方才还希望他松开,可等到他松开了之后,心中却闪过一丝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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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走的时候,苏瑾之都一脸渴望的瞧着她,她却依旧呐呐的没有开口。
突然,苏瑾之站在窗前,转身吻了谢嘉鱼的脸颊一下,蜻蜓点水一般,那触感却让谢嘉鱼一下子愣住了。
“早些睡,我爱你。”
☆、第112章 一百一赐婚
如何能够睡得早,那话让谢嘉鱼心神不宁,辗转反侧。她是知晓苏瑾之的感情的,她也不只是不喜欢他,可偏生就是因为喜欢,才……才越发有些羞涩。
她做不到像当初不知道苏瑾之就是燕致远时候的样子。
谢嘉鱼翻了个身,在心中叹气。
苏瑾之向来不会无的放矢,说到的话自然就会做到。
三月,谢家一连传来了两个好消息。其一是大房长子谢清和殿试被圣上亲指为状元,赐状元府,又亲自下旨赐婚,对象正是王大学士的嫡次女,一等一的好才貌。
而其二便是三皇子正妃之事,这个被长安城不少世家窥觑的位置最后落到了谢淑头上。初初赐婚之时还有好些人弄不清状况,这谢淑是谁,长安城中哪家的贵女啊?
最后经人一提醒,才知道原来这位竟是安国公府上二房的嫡女,可惜这个嫡女却是个记名的,身份也太上不得台面了。
不说多少人羡慕,原先略微看好三皇子的人这下子通通散了。圣上赐这么个皇子妃,其中的寓意简直不言而喻了。瞧瞧还是二皇子更有希望。
谢二老爷倒是欢喜得很,这可如了他的意了,他才不管自个儿女儿比三皇子大这么多,进去之后能否受宠的事儿,他只知道自个儿这下子是鲤鱼跃龙门了。
他也是皇子的老丈人了,傻子怎么了?傻子还不是皇子。
宣旨那日,谢嘉鱼亲眼见着她二姐姐哭了。
想来,这辈子的她一定会比上辈子幸福吧。
这样就好。
婚礼订得很急,就在八月里,正是盛夏,家中忙着为谢淑准备嫁妆,谢淑每日不是绣嫁衣,就是忙着管家。
嫁妆的事也是好一番闹腾。当年谢婉情因着闹了好些丑闻出来,又是下嫁,嫁妆虽然是丰盛,可也就那样了,六十五抬得嫁妆也算是给夫家的面子了。
原本谢淑也就只有三十二抬的嫁妆,就这三十二抬还是二夫人瞧在她是个记名嫡女的份上,不敢堕了国公府的名声,否则,还得更苛刻些。
可这下子,她草鸡便凤凰,一跃上了龙门了。三十二抬哪里够,二老爷大手一挥,豪气万千的说道,“凑个一百二十抬,要挑最好的最贵重的。庄子给六个,压箱银子的数字吉利些,就六万六吧。”
这上嘴皮下嘴皮一靠,二房就要花出去三分之一的财产,二夫人又不是善财童子,哪里肯。
听说那天晚上沉香院可是热闹极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日午后,谢嘉鱼原打算小憩一会儿,平安蹭蹭的小跑进来,便说,“娘子,不好了不好了,二夫人那边又闹腾起来了,大娘回来了,二娘子恐怕……恐怕……”恐怕要受些委屈了。
谢嘉鱼一下子便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她和谢淑两人原本关系就还可以,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倒是越发和谐了,很有几分情谊在里面。
看透了大姐的模样,她自然更偏向二姐了。
起来便随便梳洗了一会儿,便带着一群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去了沉香院。
而谢淑却丝毫没有吃亏,她原本便恨她的嫡母恨得牙痒痒,现下完全是新仇加旧恨。
听听二夫人说的都是些什么话,那是一个长辈应该说的吗?
“有些人,以为飞上枝头就是凤凰了,我今个儿把话撂这儿了,不过是个贱婢生的贱种,还能翻了天去不成。”若是隔在往日,她必定不会这般轻浮,可这时候她正是在气头上,一想到那偌大的财富就要成为她的嫁妆了,她的心中就恨得很。
索性那老妖婆已经不在了,大房手再长也管不到二房的事。她是二房的主母,她怕什么。
谢淑却丝毫不见生气,反而是一副微笑的样子。
谢婉情嫁出去这几年,已经完全不复在闺中时候那般温婉的模样了。这般解释吧,倘若那时候的她是表面温柔大方,实则却一肚子心眼、嫉妒心极重。那么这几年从天堂跌倒地狱的生活,让她彻底变成了一个俗人,一个瞧上去便有些刻薄阴郁的人。
这倒是更像二夫人了。
“哎哟,娘,那是人家的福缘到了,说来,三皇子这才多少岁啊,怎么就急急忙忙的要成婚了呢。”说完她便有些不坏好意的瞧了谢淑好几眼。
谢淑也不急,便撩了撩头发,笑道,“那不是因为我年纪已经不小了吗?那没有办法啊,谁让圣上就愿意让我当他三儿媳妇呢。”
就是这样,看见她们眼中满满的嫉妒,她就开心了。
越是嫉妒,就越是渴求。
也越是丑陋。
谢嘉鱼赶到的时候,谢淑不但丝毫没有吃亏,反倒是将二夫人母女气了个倒仰。
她还未走近,便听见二婶用着尖利的声音吼道,“我怎么就没有一把掐死你,你居然还敢和你姐姐顶嘴,你这般不敬长姐,是哪里学的规矩!”
哪里学的规矩?谢淑心想,可不就是您教导的规矩吗?
谢嘉鱼连忙带着丫鬟婆子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二婶,您这话可是有些过了,需知,二姐姐可是圣上都夸过的呢。难道您比圣上说的话都还管用不成?”
赐婚的时候,圣旨上写的可都是对谢淑的夸赞,说她宜家宜室,孝悌温顺,总之是哪儿哪儿都好,没有一处不好的。其实这就是赐婚时候的通用话,大家都知道的。
可谢嘉鱼偏偏用这儿来堵了二夫人的话,也是圣旨是圣上亲自下的,谁敢说这话不是圣上亲口夸奖谢淑的?
倘若不是圣上说的,还能是谁说的,谁有这个胆子染指圣旨?
只这一句话便噎得谢二夫人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谢淑冲谢嘉鱼笑了笑,表示感谢她的解围,虽然她自己也能将嫡母噎回去,可有人愿意帮她,总是好的。
这也许就是她喜欢谢嘉鱼的地方,她总是这样偏帮“自己人”。只是这性子,也很容易被人骗啊。
但愿她……能好好的。
最后,谢二夫人气得只有带着谢婉情回了沉香院去,临走时,谢婉情突然转过头来,深深的看了一眼谢嘉鱼。
那一眼里,满含阴郁之气,好似谢嘉鱼做了什么不可饶苏的事儿一般。
连谢淑都看出不对来了。
这倒是奇怪了,要恨,不也该恨她吗?怎么好好的怨恨起嘉鱼来了,莫不是因为方才嘉鱼那一番话?若是这样,她倒是有些对不住她了。
于是谢淑凑过去小声提醒道,“你要小心大姐,我瞧着她有些不对劲。”
谢嘉鱼点点头,示意知晓了。
她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暗中吩咐了一个小鬼跟在谢婉情身后,瞧瞧能不能得到什么消息。
一回到沉香院,谢二夫人自觉这到了自个儿的地盘了,很是可以随心所欲的说些私房话了,便将下人统统遣退了出去,准备关起门来好生和许久未见的闺女儿聊聊。
首先就得问问她最关心的事儿,只见她隐晦的指了指谢婉情的肚子,说道,“婉情,你还没有消息?”
谢婉情哪里好意思说,便左顾而言其他,就是不肯回答这个问题。
这下子谢二夫人急了,便干脆直白的问了,“我使人给你送去了那般多的生子秘方,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呢?这……你三妹妹孩子都生了,你却丝毫反应都没有,这像话吗?”
她也是急啊,这都成婚多少年了啊,快四年了,怎么就没有点动静呢。这女子没有儿女,哪里能在夫家立足呢?瞧瞧她不就知道了,当初那冤家说得多好听啊,发誓这一辈子只有她一人,结果呢,还不是一个一个小妾姨娘的往家里抬。
她又哭又闹,换回来了什么,到头来也是一场空。
说到底,还不是她没有个儿子傍身的原因,倘若她有个亲子,谁敢小瞧她呢,她又哪里会落到这般境地。
竟是连个姨娘都不如了。
在二夫人的连番逼问下,谢婉情到底还是憋不住了这些事儿在她心中也是憋久了,她也是憋不住了。
于是她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便哭便说,“娘,我和他……和他,根本就没有圆房。”
谢二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立马就要厥过去了一般,缓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立马便抓住谢婉情质问道,“如何会还未圆房,可是你那夫君有何毛病不成?”说完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字说道,“当初我便不同意这婚事,偏他们将话说得比花儿还好听,现在可好,如今可好……”
她扯着谢婉情的手,“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
谢婉情怕这事儿闹大了,到时候面上更是难看,便连忙阻止道,“娘,不是他有问题,是女儿……女儿,不愿意与他圆房。”
谢二夫人如遭雷劈。
☆、第113章 一百十一婚礼
她那糊涂的女儿啊,谢二夫人抱着谢婉情一阵好哭。她早该知道的,婉情最是心高气傲,一直认为自己才是国公府的长女,这般大的落差如何受得了啊。
都怪她,她就不该听大嫂的,什么婉情嫁进去当家作主最是自在,什么家境差些不妨事,统统都是骗人的。
早知道如此,她便是拼着这脸不要,也要寻一钟鸣鼎食之家。
且不说这边如何悲鸣,谢嘉鱼那边倒还是挺不错的。谢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她一贯是别人对她一份好,她便还五分的人。
更何况谢嘉鱼待人皆是真心。
“嘉鱼有空吗?不若去我那韶华院坐坐。咱们姐妹好好聊些话儿,毕竟这家……我是呆不久了。”谢淑的表情有些茫然,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也许这十八年的生活都算不好,可突然要离去了,她心中也有很多的不舍。
就像是鸟儿要离巢了一般。
谢嘉鱼自然能理解她这种感情,毕竟……她上辈子也是差一点就出嫁了。
说来也真是缘分,她和苏瑾之一定是有缘的,否则这世界这么大,怎么就偏生他们两人前世今生都这般纠缠着呢。
“二姐姐相邀,莫不敢从啊。”她偏偏头,微微一笑。倒是谢淑有些愣住了,她这五妹妹真是越生越美了。
真真便宜那苏郡王爷了。
韶华院不大,布置得却很雅致。谢嘉鱼一进到屋内便瞧见那最是显眼的嫁衣,她走过去细细的瞧着,却并不上手碰触。
“二姐姐你的绣工当真了得,这些花纹绣地好似活了一般。”她最是羡慕绣工好的人了,许是因为她自个儿绣工的确不怎么样,虽然过得去,不过也就那样了吧。与谢淑这等简直称得上巧夺天工的绣技根本没法比。
没人不喜欢听漂亮话,听了这话,连一向镇静的谢淑都忍不住欢喜。这件嫁衣,她是真的废了很多很多心思,上面的一针一线都是她亲自绣出来的。
一般的大户人家都是由绣娘来绣,待嫁的娘子只需要象征性的动一动针就成了。
“你若是喜欢这花样子,大可以过几年也绣个一样的,说不得也是一桩佳话。”谢淑哈哈笑道。
“算了算了,我没有姐姐这般的绣工,到时候让绣娘瞧着办吧。”谢嘉鱼倒是豁达得很,她虽是喜欢这花样,可不一定要占为己有。任谁都瞧得出来,二姐姐在这上面花的心思。
她是真的喜欢三皇子,想要嫁给他,并期待着嫁给他,这样就很好了。
只是,以后这称呼倒成了大问题了。她是该继续唤二姐姐作二姐姐还是该改口唤弟妹呢。
弟妹也太奇怪了吧。
谢淑不知道谢嘉鱼的思绪早就飘远了。
这一场谈心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明显就更进了一步,比之当初和谢三娘的关系还要更好一点。
不久,就到了谢嘉鱼十四岁的生辰,府上小办了一场,也就算是过了。倒是苏瑾之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只浑身雪白的哈巴狗儿,又是作揖又是跳舞的,很是会逗人开心。
府上的女眷就没有一个不眼热的。
安国公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心中满意极了。她这些日子又好生观察了,这不知是何原因,一对小儿女竟是亲密了不少。瞧着妩儿略带羞涩的脸庞,都是过来人,哪里有什么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