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荣在城外的庄子占地面积很是可观,他甚至自个儿在里面划了块地儿来做草场,专门跑马用的。
他们一行人才到庄子,便有个老头迎了上来,毕恭毕敬的说道,“小老儿参见主子,马匹已经备好了。”
谢三郎一扫素日面对着谢嘉鱼的懒散,变得很是言书,他点点头,威严的说道,“前边带路。”
谢嘉鱼偏头瞧了三哥一眼,才发觉她的三哥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个小孩子了。
是啊,这么大的庄子,都是他自个儿赚来的……
她有些欣慰,也有些失落。苏瑾之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她才回过神来,三哥能有出息,真的是好极了。
“我这儿的马都是一等一的好,全是最好的马,这挑马啊,就要看一个眼缘,你看中了它,也得要他看得上你才成。我话先说在前边啊,任谁都要守这规矩,可不许欺负了我的马儿。”他边走边说。
这番话一落,便在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来。
“是是是,你这个马儿奴,按你这般说,若是妩儿瞧上了那马,那马瞧不上妩儿可如何是好?”明安笑得直不起腰,便故意抛给谢三郎一个难题。
万不成想,这问题可当真把人给难住了。
谢三郎在前面抓耳挠腮的,后边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阵的笑声来。
就在谢嘉鱼翘不下去准备为他解围的时候,谢三郎突然冒出一句话来,燥得谢嘉鱼脸庞通红。
他说,“妩儿若是挑不到马儿,便和瑾之哥哥共骑一匹好了。”反正都是在自家庄子,又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担忧的。
谢嘉鱼羞涩极了,倒是苏瑾之爽朗一笑,“那为兄要先行谢过三郎了。”
这等美事儿,可不要好生谢过。
可最终,这美事儿也没能成。谢嘉鱼很快就挑了一匹温顺的白马,也是凑巧了,这匹马儿恰好是谢三郎先前为她准备的。
谢嘉鱼一边摸着马儿,一边喂着糖。她穿着一身大红的骑装,红白之间,很是显眼。
来的这么些人,也就唯独一人不会骑马,那便是三皇子,这孩子傻乎乎的,也没个人教导。要不是苏瑾之重生回来,他还傻乐着呢。
不过没关系,谢淑是会骑马的,虽然骑术不怎么高明,可带人慢慢骑着马晃悠晃悠看看风景还是可以的。
谢嘉鱼翻身就上了马背,骑着马哒哒哒的慢跑着,很快,身旁就多了一匹黑色的骏马,一看见骑在上方的人,她就自然而然的露出了一个微笑。
“赛马吗?”他挑挑眉,第一次有了少年的模样。
谢嘉鱼一愣,扯了扯缰绳,微微抬高下巴,“当然。你可要小心了,若是输给我了,你可就太丢脸了。”
“那就看看吧。”
“驾~”
明安心中怀着事儿,到底是没有那般悠闲。她骑在马上跑到草场上,便瞧见了在前方晃晃悠悠的谢清仪。
她却突然停下了马,也许是近乡情怯,她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他了。
可是谢清仪却看见了她,他骑在马上的样子英气极了。那是一种威严和霸气混合的样子。
他很少笑,也很少说话。她以为他是喜欢她的,可是……倘若真的喜欢,为何连他要定亲的事儿她都是在妩儿嘴里听见的呢。
明安抿了抿唇,突然觉得心中说不出来的难过。她和那个人距离得那么近,却又好似距离得那么远。
“你在哭什么?”直到谢二郎问出这句话,她才知道自己竟是哭了。
“啊,许是风沙太大,我迷了眼了。”她手忙脚乱的擦拭起眼泪来,先前很想问的话却都问不出来了。
“你当我是傻子?”谢二郎板着脸嗤笑一声,突然定眼看着她,“把手给我。”
明安完全没有缓过神来,可她偏偏很是信任谢清仪,便顺从的将手递过去了。
谢清仪眼都没眨一下,便握住了她的手。
然后他手一用力,便将明安带了过来。明安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她就这样腾空了,然后就到了谢清仪的胸前。
他们……共骑在一匹马上。
“二哥……”她努力缩紧自己的身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嗯?”
“没什么……”
谢清仪也没有继续追问,他一扯缰绳,马儿便飞驰起来。吹散了明安的头发,也渐渐的吹散了明安心中的阴云。
她整个人都依偎在谢清仪的怀中,心中的阴云散去之后便有股说不出来的甜蜜。
“二哥……二哥……”她在心中念叨着,“清仪……”
她从来没有唤过他的名字,也许是阳光太耀眼,也或许是这夏风太醉人,抑或是这姿势实在是暧昧,她突然小声唤了一句,“清仪……”
“你说什么?”谢清仪没有听清,便问道?
明安大声喊道,“清仪!!!谢清仪,我明安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在明安看不见的地方,谢清仪的脸慢慢红了。
马渐渐慢了下来,渐渐变做了慢走。
谢清仪这才渐渐松开了缰绳,他松开双手,一把抱住了明安,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我也喜欢你。”
“等我回去就使人来送聘礼。”
刹那之间,明安的心中像是炸裂开了一朵烟花一般。
原来不是她一厢情愿,原来他们是两情相悦。她觉得此生都没有那一刻比现在更让人欢喜的了。
这大概就是世界最美好的事了啊,她喜欢的人,也喜欢着自己。
“别哭了,乖。”谢清仪静静的抱着明安。他突然觉得自己失去的东西全都回来了。
在这一刻,他竟觉得生命圆满了。
明安和谢家二郎的婚事很快就定下来了。原本就是互相熟悉的两家人,自然是少了很多麻烦。
得知安国公夫人要来商议亲事的时候,荣华长公主笑得最都合不拢了。
是了是了,当年她们三个是那般的要好,她因为未有去送六娘最后一程而一直愧疚,这些年来,她吃斋念佛,连门都不怎么出。
是她忽略了自个儿闺女儿,她到了该相看的年纪,自己却还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她一直是个失败的母亲,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好歹,上天保佑。谢家二郎是她的儿子,必然是个好的。
老天爷没有薄待她的明安。
双方没有异议,自然是很快就商议好时间了,婚期就定在明年的六月。
一眨眼,大家都是待嫁的身份了。
是的,不知道苏瑾之给她爹娘灌了什么*药,竟是哄得他们松了口,同意她在十六之前出嫁。
她和苏瑾之的婚事就定在后年的三月里,仔细算来,这时间也没有多少了。
况且她是家中最年幼的孩子,她若是后年三月要出嫁,那么在这之前,三哥和四姐姐势必要先有个着落。
故而安国公夫人可算是忙得脚不沾的的,府上有两个郎君要娶妻,又有个儿子要相看婚事,还有个庶女要出嫁。
还要给自个儿女儿多添些嫁妆。
于是谢嘉鱼便被抓了壮丁,被使唤着管家了。
☆、第116章 一百十四管家
谢淑在的时候,还能帮衬一把,她嫁出去了,不但没人帮忙,谢嘉鱼同时也没有什么说话的姊妹了。
别提谢盈,谢盈这人她打心底里面厌恶。
对她的厌恶甚至更胜于对大姐,有一件事儿她从未对人说过。那日苏瑾之和她讲前世将过去,谈天说地之后她做了一个梦,那个梦……一点也不美好。
很少有人知道她骨子里面是有些怕水的,盖因她三岁那年落过水,醒来之后整个人都混沌了,身子也不好了。现在想来,身子不好大约是那个时候府里慌慌张张的,便被她那“好”祖母钻了空子吧,那毒就是那个时候下的吧。
若是没有爹娘、没有苏瑾之,她上辈子十五都活不过吧。
这些事,她统统都知道,只是不说罢了。
那一日她梦见自己在水中挣扎……那水里仿佛有股吸力一般,一直扯着她往下去,她拼命的划啊划啊,可是却越来越往下沉。
身上越来越重,意思也越来越混沌,直到,她看见了谢盈,不……是幼时的谢盈。
她记起来了,在她落入水中之时,她看见了谢盈,可是她却没有救她。
她没有救她,又在十三年后害了她的性命。她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这个四姐。
如果幼年时候还勉强能说一句吓坏了,那她的死呢。
她不去害她,已经是对自己最深的压抑了。
可是心里真的很不甘……
也许是人真的经不得念叨,她在心中想着谢盈的事儿,不一会便有丫鬟来通报了。
“娘子,四娘子来了。”
谢嘉鱼一愣,随后也难得收拾手上的这些账本,没道理她还要这般避讳她。
“去迎进来吧。”她觉得喉咙有些发干,眼神一片晦暗,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的人……
“五妹妹……姐姐今日可有叨扰到你?”谢盈变化很大,她以前对谢嘉鱼的嫉妒简直是人都能看见,可现在她竟也能面上带笑了。
她一进门便用眼神迅速扫视了一圈,面上是带笑的,可心中实在恨得很。
你道她为何这般,还不是利益二字。
幼时,老太君尚且还手握着后宅绝对的话语权,自己姨娘又嚣张跋扈,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自个儿是老太君的侄女儿。
她的生活绝对是极好的。
谢婉情排下来可不就是她了,那时候谢嘉鱼虽然是嫡女,在老太君这儿根本就排不上号。可是祖父兄长、爹爹却都更喜欢谢嘉鱼。故而谢盈哪里就看得顺眼她了。
没有谢嘉鱼之前,谢盈是家中幼女,虽然爹爹不疼,可嫡母没有女儿,倒是一碗水端平,只是多偏疼大姐一些。可她是家中最小的,哪怕是庶出(那个时候她心中可没有庶出的概念),家中的兄长和姐姐们为了表示友爱,有好的都是先让她挑选的。
直到有了谢嘉鱼,直到她长到会走会说话之后,一切都变了。这个家中所有人都像是围着谢嘉鱼在生活。
那个不苟言笑的爹爹甚至会让谢嘉鱼骑在他的脖颈上,也会笑着哄着她。而她谢盈就好似被所有人遗忘了一般。
就因为她是从嫡母肚子里钻出来的,所以就要不一般一些吗?
谢盈不认命,她处处针对谢嘉鱼,却不知道在旁人眼中不过是自取其辱。
渐渐长大了,她才晓得嫡庶二字,就是天堑。她生而为嫡,便天生要高人一等,而她生而为庶,所以就注定这辈子活该被她踩在脚底下。
就算是一个病得要死的病秧子,她能嫁的人也永远好过自己。
就凭她是嫡女。
因为她是嫡女,所以爹爹宠她,三姐奉承她,大姐顺着她。这让谢盈如何甘心,于是她处处和人别苗头,处处想要盖过她。所以她上辈子心甘情愿的给谢嘉鱼下了毒。
可是这辈子又不一样了,老太君倒台了,再也没有人能牵制二姨娘,她不再嚣张跋扈,也开始教导女儿。
等到她开始教导的时候,此发现自个儿闺女早就坏了,这也没关系,她把自己的不得已和现在的处境扳碎了慢慢给她讲。
二姨娘当初是不愿意进这等高门大户为妾的,国公府的姨娘再好听不也是个妾。可是她一家小门小户,哪里就扭得过老太君,她进了这深宅,主母不是个好惹的,也不是她惹得起的。她那远房姑妈也不是个好的,心肝黑着呢。她只能在这两人中间的夹缝生存,以祈求能好好活下来。
好歹主母人虽然有手段有能力,能笼络住国公爷,但是却不会对她们这些姨娘下手,也许是看不起她们,抑或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总之,她活下来了。然后在她啊好姑妈半逼迫下她下药将国公爷勾到了自个儿房里来。
十月过后,一朝分娩,是个女儿。诸天神佛知道,她当时简直喜极而泣,幸好是个女儿,还好是个女儿。
姑妈瞧不上一个女儿,主母有三个儿子,这女儿便让她自个养着。为了保全自己和女儿,她装疯卖傻、嚣张跋扈,让大家都觉得她是个浅薄的女人。
日复一日,连她都这般觉得了,更别提四娘了。
直到……老太君倒台了。
谢盈以为自己很机灵,知道老太君不是个好的,嫡母也不是什么慈善人。
其实她是个最糊涂的,直到二姨娘扳碎了讲,她才知道自个儿的婚事还掌握在嫡母手中的,而且,一点管家手段都不会的她,如何在夫家立足?
嫁妆也就是那样了,庶女的嫁妆是有规制的,三十二抬,多的没有,若是自个儿亲娘添妆,那是不管的。
可是这三十二抬也是有道道的,满当当的三十二抬和面儿上情的三十二抬,差别大了去了。
这才有今日怡然居一行,她来这儿不就是为了能和谢嘉鱼打好关系吗?
谁不知道安国公夫人宠女儿。
可这关系不好打啊,谢嘉鱼素日是个算得上温和的人,幼时谢盈偶尔的白眼和挑衅她都可以当做没有看见,可是这种温和也是对着不熟的人才有的。
而知道她差点害死自个两次之后,她连这点面上的温和都不屑在保持了。
谢盈也有些懵了,她不知道一贯好说话的五妹妹怎么就变的……变得这般冷漠了。
“五妹妹,你可有听见姐姐的话?”见谢嘉鱼没有反应,她不得不重复再问。
“嗯?四姐你方才说了什么?”她自顾自的翻着账本,冷淡的说了一句。
“我说,倘若你手上的事儿太多了忙不过来,可否让姐姐搭一把手?”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就是摆明了问谢嘉鱼要管家权。
也是谢盈傻,她实在不是个有眼色的,竟是没有发现谢嘉鱼对她的态度已经变了很多,变得冷漠了很多。
她微微抬头,表情有些微妙,徐徐的将账本合上之后,才开口道,“姐姐想必是太高估妹妹我了,这事儿先不说是否是我可以松口给你,就说说姐姐你吧……”她露出一抹笑容来,高贵而又不可侵犯,“姐姐,我给你这些儿账本,你知道怎么算吗?我让你去管家,你会管吗?”
谢盈像是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一般,立刻便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道,“你不愿意给我就算了,何必如此的羞辱于我。我好心要帮你,你却不识好人心,哼。”
“既然如此,那四姐姐就请吧。”说完她便端茶送客了。
谢盈狠狠看了她一眼,那个眼神和多年前水榭里那个眼神奇异般的重合了。那时候的谢嘉鱼还有些怕她,可现在的她……不过把眼前这个耍狠的人当个笑话罢了。
世事变迁,她也变了很多。也许是苏瑾之给她的勇气,也许是自个儿身子康健了,她和前世相比,多了一份果决。
被这样不客气的逐走,谢盈心中越想越不舒坦,可又没有什么办法。恰好今日父亲休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偷偷的跑去了前院。
哪里晓得安国公没有见着,她反而先见到了苏瑾之。
十□□的少年,正是最嚣张肆意的年纪。更何况苏瑾之生来便容貌盛丽,眉目间都是对人的诱惑。又因为和谢嘉鱼在一起了,脾气好了许多,瞧着当真是翩翩少年郎,陌上人无双。
谢盈一下子就看呆了。
苏瑾之感官何等的敏锐,他一偏头便看见了那站在树旁的谢盈。谢盈和谢嘉鱼生得其实不像,可是到底是姐妹,终归还是有些许相似的,可正是这一点相似,让苏瑾之心中更是厌恶了。
这个女人……他就是死也不会忘记。
谢盈!!!
☆、第117章 一百十五暴露
他一直在知道女人不能小瞧,那些明面上笑意盈盈的女人,说不定转眼就能深深捅你一刀。
比如豫亲王府上的那些女人们。
是他的疏忽,才造成了妩儿的死。他低估了谢盈,没有想到她能这么蠢,胆子能这么大。
她真的以为害死了妩儿她就能成为二皇子的侧妃了?蠢货,完全是在与虎谋皮,简直是蠢不可言。
事实果真是如此,他还没有动手,二皇子手下的人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谢盈了。
谢盈怎么能死了,这等毒妇,可不就是应该和二皇子凑在一起去吗?
三皇子登基之后,这两人的日子就过得更是精彩了。许是二皇子吩咐谢盈做的事儿将她内心的恶魔统统都放了出来,她的行事越发没有了顾忌。
再加上那时候谢淑成了皇后,二皇子却只是个郡王爷,丝毫没有实权,党羽又统统被苏瑾之剪除掉了,还真是奈何不了无法无天的谢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