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有一日,林菲站在李悠家不远处的路边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吓得铭腾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劲地围着林菲,轻摇她的胳膊问,“学姐没事吧,学姐别吓我啊。”
林菲低着头,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白色的球鞋背上。
“我能借你的肩膀用用吗?”
铭腾呆立在一旁,林菲稍稍转身,将头抵在铭腾左肩,铭腾吓得不敢动弹。
也不知哭了多久,林菲觉得委屈都倒尽了,才抹抹眼抬起头。原来铭腾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说好的借左肩,实际只借了左臂而已。见铭腾的衣服上留下不少泪痕,也许还有些鼻涕,林菲心内有些愧疚。
“对不起啊。”
“没事,哭出来就没事了。不过学姐,你哭相可真够难看的。”
你这头不会安慰人的猪!林菲心想,要不是弄湿你衣服,看我怎么收拾你!林菲顶着哭肿的眼,狠狠瞪了一眼在一旁傻乐的人儿。
就这样憋闷了一个星期,林菲再也忍不了和李悠之间的冷战。放了学,她快速地跑到楼下,瞧见李悠下了楼,便拉着她跑到操场,一直跑,直到两人都累到虚脱。
“林菲,你想累死我啊。”
李悠上气不接下气,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我今天,要是例假来了,非得,被你拉着跑到血流成河。”
“我俩日子可差不多。何况,我,宁可血流成河,也不要泪流成河。”
高中,整日忙于学习,林菲也好久没有这么卖力地跑了,大口喘着气。
见对方都累的要死要活,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悠,还生我的气吗?我一点也没有看轻你的意思,我就是怕你受伤。如果他伤害了你,我会去和他拼命。”
李悠再也压抑不住自己藏在心里的悲伤,抱着林菲大声哭泣。“我没怪你,真的,我也气自己怎么就那么爱他。”
林菲心疼地抱着自己的好朋友,轻轻地拍着,“哭出来就没事了。”
两个好朋友和好如初。
“林菲,我家搬到城南的新房了。这个周末我过生日,我爸妈说就在新家办个小型的生日会,让我邀请最好的朋友来。你一定要来啊。”
“所以,这几天没见到你,是因为······”
林菲突然发现巧合这件事,有时真的很捉弄人。早就听李悠说搬家的事,一时情急,竟忘了这一茬。看来,自己的泪竟是白流了。
“怎么了?”见林菲欲言又止,李悠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周末我一定来。以后我们虽不能一起上下学,就学校见吧。” 林菲微笑。
不说也罢,省得李悠笑话。平日里,自己都是女汉子一枚,没成想也会如此多愁善感。
☆、第四篇 心跳的瞬间
自那日靠着铭腾肩膀哭成熊样,还被取笑哭相极丑,遇见铭腾时,林菲总觉得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然而铭腾再未提及,林菲暗自庆幸,总算留了点颜面。只是有件事依然异常,铭腾再也没有在原先的巷口先行离开。
经过了很多日内心的挣扎,林菲最终决定放弃找寻答案。也许答案并没那么重要,就这样简简单单,每天一起走一程也挺好。
“悠,生日快乐!”
接过林菲手中的礼物,李悠开心地拉着林菲参观自己的新家。
李悠的新家坐落在城南的连体别墅区,高高的院墙,傍晚时分的霞光映着,格外静谧。这让林菲突然有些想念自己在乡下的家,虽然简陋,却承载着儿时最无忧无虑的时光和记忆。
那是最早一批乡镇中学教职工分配的宿舍楼,由十栋相同的二层小洋楼组成的一排房子,小小的院落连着主楼和厨房,每家每户之间仅一墙之隔。
院门口的葡萄树已枝繁叶茂。十户人家相约一同种了葡萄,造就了一条长长的葡萄走廊,夏至遮阳,秋到收果。炎热的夏天,孩子们最爱的便是夜晚,搬一床竹凉床,摇一把棕叶扇,萤火虫是此时最好的玩具,孩子们结伴而行,留下一路欢声笑语。大人们终于在忙了一天后坐下聊一聊家常,快乐的闲暇时光每天都在期盼中准点到达。
如今他们都大了,从幼儿园到小学,从初中再到高中,他们是响应国家政策的独生子女,却因为有了彼此的陪伴而远离了孤单,亲如兄弟,情同姐妹。那时,林菲常常看着满天的星光,祈祷着小伙伴们永远这么好下去。然而中考之后,大家去了不同的学校、不同的班级,少了交集。唯有心羽,只是心羽……
“菲,我家一共三层,我房间在二楼。走,我带你去看看。”
被李悠拉着直奔二楼,林菲从儿时的回忆中切换出来。
李悠的家可真……林菲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三层的别墅铺着鹅黄色的大理石,房间的地面全是实木的地板。客厅垂吊的灯华丽不俗,壁灯别致淡雅。尤爱的还是李悠的闺房,淡淡的粉红色调,公主床上的幔帐营造着童话般的梦幻,床头放满了李悠最爱的Hello Kitty。
“怎么样,房间按我要求布置的哎。”
“回公主殿下的话,真真是太好看了。”
“林菲,你又取笑我!我可不是什么公主。”
“我是真觉得好看嘛。在你爸妈眼中,你就是最美的小公主啊。”
看着李悠一脸幸福的笑容,林菲真心希望,李悠能每天都有这样的美丽心情。
“小悠,你同学都到了,快点下来。”
听见母亲的呼唤,李悠赶紧拉着林菲来到客厅。见来人是李悠的发小和文科班里几个并不太熟的面孔,相互微笑打了招呼,林菲慢慢走到院子里,独自赏着李悠种的月季和芍药。花儿开的可真应景。
“铭腾,你怎么在这里?”
林菲正赏着花,耳内似乎传来铭? 诘纳簟T疽晕约阂欢ㄊ腔锰欢叱鲈好牛凑娴目醇嗣凇T呵酵猓谱懦担鸵桓龀け材Q娜舜蜃耪泻簟?br /> “学姐,你今天很好看,这件衣服,我喜欢。”
低头看看,林菲纳闷,衣服确实新买的,可都穿了好几天了,这家伙应该看过啊。
不对啊,这家伙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看着铭腾骑车远去的背影,林菲对自己的反应迟钝表示彻底无救了。
“菲,快进来,就等你啦。”
“来啦来啦。”
晚餐很丰盛,李爸爸亲自下厨,屋内欢声笑语。当关上灯,看着李悠虔诚地对着蜡烛许愿,林菲真心觉得那一刻格外温馨和幸福。悠,你许了什么愿望?
蛋糕可真甜,林菲的心也快甜化了。生日快乐,小公主!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告别了李悠和她父母,林菲和众人相继离开了李悠家。出了院门,林菲忽然想起铭腾,不知道这家伙来这里干嘛。
“噢耶!”“噢噢!”整个县一中都沸腾了。
周一的晚自习刚开始,学校,竟!然!停!电!了! 全校的学生们都快高兴疯了,比中奖什么的可开心多了。
趁着月光,林菲快速收拾着自己的书本。她只想快点回家,早点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做完。
“林菲,等等我。”
林菲回头,停下了脚步,微笑着看着一路小跑过来的李悠。
“林菲,今天晚自习结束的早,我带你去网吧,怎么样?”李悠小声的问。
“去网吧?我”
天啊,光是听听,林菲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尤记得初中那会儿,林菲最想去看一眼的两个地方,一个是游戏厅,还有一个就是旱冰场。然而,在父母的一再强调下,林菲连经过游戏厅,不小心看见里面的蓝光,都觉得自己像是犯了罪。还有旱冰场就更可怕了,听说,那里可多的不良少年。网吧,在父母们的眼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你不是说,到现在连个□□号都没有嘛?刚好,晚上我帮你申请一个,我俩加个好友。”李悠一脸兴奋。
“啊?我”
林菲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李悠拖着直奔城西方向。
“这儿离学校和我俩家都比较远,应该不会有老师或者家长看见。没事啦,别那么紧张,快坐下。”
看着林菲站着一旁,紧张地到处张望,李悠忍着笑。
学校的上机课只教了一些简单的电脑操作,林菲想,如果在网吧里温习上机课的内容也太傻冒了。于是,她无所事事地看着身旁的李悠。
李悠快速地敲着键盘,点着鼠标,时而问林菲一些简单信息,然后林菲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号,好友清单里只有李悠一个人。
“学会了吧?加好友很简单,只要相互通过,就可以成为好友。”
“嗯,会了。”
“那你自己加一下好友,我和以前的几个同学聊会天哈。”
看着李悠□□上好几个头像不断地交替闪动,似乎有点意思。于是,林菲按照李悠的教程一步一步操作。然而,面对虚拟的陌生人,你好之后,林菲再没了话语。林菲真心觉得,没有话题可以支撑那么久的你来我往。
她想起铭腾,不知道这家伙的□□号是多少。好奇搜了搜,并没有叫铭腾的人。一时兴起,林菲把石磊、穆伟还有一些平日相熟的人名都搜索了一遍。虽结果出现一些同名的,但网络上,应该没有几个会用真实的姓名作为昵称吧。林菲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无聊至极。
“美女,加好友啊。加我一个。”
身侧突然伸来一只手,林菲惊得抽回自己的右手。回身,看见的是一脸的不怀好意。
“菲,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想跟你俩交个朋友。”
李悠回身也看见那一脸的不怀好意。第一次遇见这样的突发状况,她俩一时没了主意。
“你俩怎么跑来上网了?你哥就在网吧外,赶紧出去跟他好好解释。他那脾气上来,我可挡不住。”
林菲和李悠一脸莫名地被石磊拉着出了网吧,径直向学校的方向。
“石磊,你怎么来了?”
“铭~冥冥中自有注定。我掐指一算,你俩今晚有难,于是我直奔这儿,英雄救美。也就差踩着七彩祥云了吧。”
“嗤,你最贫。真那么喜欢英雄救美,你以后当警察得了。”林菲不禁笑言。
“石磊,麻烦你送李悠回家。”
“那你呢。”
“没事,我跑的快。一般的小贼追不上。”
林菲一路小跑回家,才开始有些后怕。幸而石磊及时出现,可是那么巧。
操场上人声鼎沸,一年一度的运动会正在如火如荼的举行着。高中女子4*100米接力决赛进行时,林菲接过接力棒,用尽全力冲向终点。
“小朋友,你没事吧。”
“什么他没事,你应该问问自己有没有事!”
冲出终点时,不知谁家的小孩子突然跑到自己的道上来,林菲赶紧避让,却因为速度太快而重重摔倒在地。
低头看看,胳膊和膝盖都破了,下巴也有些生疼。
“谁家的孩子,跑道是你能随便跑来跑去的吗?!”
“铭腾,你别吓着他,他也不是故意的。”
“小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管吗?真要是撞着他,算谁的错?!”
“那你也不该吼一个小孩……”
看着林菲受伤,铭腾心疼极了,气她不顾自己,更气自己一时失察,没能拦住那孩子。
“我送你去医务室。”
不容林菲拒绝,铭腾抱起林菲直奔学校的医务室方向。
“我自己能走。你快放下我啦。”
“呀,你听没听见啊。”
“好多人看着呢!”
……
铭腾径直进了医务室,轻轻地将林菲放在病床上,便转身离去了。
“菲,你怎么样啊?对不起啊,我刚刚给关丞买水去了。摔哪了啊?”
不一会儿,李悠冲进门,看见校医正给林菲的膝盖和胳膊上药,心疼不已。
“悠,你能别像X光一样,在我身上到处扫视么?我就破了点皮。没事,放心吧。”
林菲忍着下巴越发的疼痛,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什么没事,这得多疼啊。你别动,我看看下巴。女孩子家,别在脸上留了疤。”李悠盯着林菲的下巴,仔仔细细地查看着。
“悠,你和关丞又和好了?”
“嗯。别说我,我现在还放不下。等哪天放下了,就是你不反对,我也不会和他再在一起了。”
看着李悠坚定的目光,林菲没再开口。
真正放下一个人,绝不是旁人说几句就可以,解铃还须系铃人。悠,我只希望你最终能得到幸福。
“哎,真生气啦?就为那么一个小孩子?”
“铭腾,你说句话呗。”
“喂,小学弟,你要不说话,我不走了。”
请了三天假,林菲在家都憋坏了,终于说服母亲同意自己上学,林菲开心极了,忍着膝盖的疼痛,一跳一跳地往学校去。接连几日,铭腾都默默地走在林菲的身侧,只是一句话都不说。林菲想了想,人家毕竟是关心咱,这么僵着多尴尬。
“学姐,迟到没关系么?”
“你终于说话了啊?”
林菲都忍不了自己的谄媚了,赶紧收了笑容,“当然不能迟到,走吧。”
“铭小腾,这几天,你帮我写一下语文作业吧。”
“干嘛?”
“这几天语文作业布置的抄录好多。我胳膊刚结疤,写字好疼。”
见铭腾无奈地接过语文习题册,林菲一阵贼笑。这个小学弟可真听话。
“铭小腾,你的车怎么没后座?”
“因为我怕别人会让我载他。”
铭小腾,你是大笨蛋么?我就是那个别人!明明知道我膝盖疼走不快,还故意整个没有后座的自行车。林菲愤愤地想。
“铭小腾,我听说你们班有两个女生在追你啊?”
“嗯,我没答应,都知道我喜欢学姐。”
林菲嘴里说着什么跟什么啊,心里却是窃窃地笑了。
一连下了好些天雨,林菲觉得自己真是个内心极其矛盾的人。她喜欢雨天,因为雨水有一种特别的气味,冲刷着大地,彷佛可以冲刷走自己的心里的阴霾。可是,雨天也很讨厌,在繁重的耽美文库之外还要多备一把雨伞,而且无论雨伞有多大,裤脚总能弄湿。林菲一边慢悠悠地躲着水洼,一边回头看。铭小腾今天怎么没出现?
“学姐,在等我啊?”
林菲白了一眼近来变得对自己愈加没大没小的家伙,因为下雨,这家伙好几日都没骑车了,走近了些连言语也更随意了。
铭腾笑笑,便静静地在一旁走着。
雨一直那么下着,当周围的空气变得安静,耳里只听得到雨声,雨水冲刷着整个世界,干净,清澈。看一眼身边的大男孩,不知从何时起,就这样陪在了自己的身边,说喜欢自己愿意等着自己。长久的陪伴变成了一种习惯,曾经因为爷爷突然离去,害怕因为习惯而无法面对失去的自己,什么时候每天开始,盼着在走到路口时看见熟悉的身影。刻意忽略的心跳瞬间,慢慢积攒,心满溢。
“铭小腾,我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呗。”
“不要。”
“我觉得人还可以哎。”
“学姐,你如果想拒绝我,可以直说。”
“你看,我还行吗?”
林菲憋了半天终于还是开了口。
“学姐,你是说真的吗?”
铭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样能陪她走一程便足够,没敢往太多地方去想,嚷着给对方时间考虑,也不过是不想被拒绝的太早。
自两年前第一次在训练队里见到她,他便记住了这个阳光般温暖的学姐,悄悄打听着关于她的一切。那时他初三,她高一,每天期待着放学,因为放学后便是集训的时间,满操场搜寻着她的身影,想方设法再靠近一点。在他设想着无数种表白方式时,她却和同班的征黎谈起了恋爱,他黯然地收了心思,只是偶尔远远看着她,想着她的身边从此多了一个人。还好是征黎,他知道这个幸运的男孩,秉性不错,家境也还行,重要的是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今后会待她好的,他就像一个父亲嫁女儿一样,默数着征黎的一切。后来,朋友说,她和他分了手,是因为她的发小。于是,他绕着远路只为远远跟着她。看着她落寞的身影,他想去安慰,却不希望自己的突然出现吓跑了她,直到半年后的一个清晨,他主动打了招呼。
“不愿意啊。”
林菲见铭腾不语,竟有些紧张,难道之前说的不算数?于是假装叹了口气,偷瞄一眼身旁发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