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青龙满不在乎的窃笑,刻意摆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无辜的摊开双手“别搞错对象,我可没有伤他的意思,何况,害他中毒的人好像是你吧。”
张小凡张口结舌,因愤怒而澎湃的热血一瞬间就冷下来,脸色陡然惨白,指着青龙的手指颤了颤,颓丧的垂下,是啊,害惊羽现在剧毒缠身的人不就是他自己吗?他又有什么立场站在这里指责别人。
林惊羽一听青龙的话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要糟,这事一直是张小凡的心头刺,他虽不怪张小凡,小凡却一直自责不已。他劝了几次也不见他宽慰,只好按捺下,想着天长地久等事情过去就会好了。
可张小凡又岂是那样柔顺的性子,一直耿耿于怀,现下被青龙这般直白的指出,果然脸色立马就不对了。
他当机立断一把将张小凡扯回身后,对青龙怒叱道“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再怎样也轮不到你来说!”他现在看出来,青龙根本就是耍着他们玩,空口无凭,根本没有拿出解药的意思,更可能只是想骗自己跟着他走,其实并不会解毒。
不欲与他多做纠缠,转头对万剑一道“师伯,我们回去,不受此等小人之恩。”
“看来你真的不怕死。”青龙嗤笑,成竹在胸。
林惊羽针锋相对“怕不怕死,我这条命也由不得你说了算!”
万剑一难得的踌躇起来,但见青龙不似轻易便肯将解药交出来的样子,也只得叹口气,拂袖而去。天音寺虽难以说服,但相对魔教而言总要容易的多。便带惊凡二人御剑而去,身后的青龙也没有跟上,只站在原地神情莫测的看着他几人离去的背影。
“小凡,我真的不怪你。”林惊羽把张小凡的身子掰正,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当日是有人要害掌门故意将七尾蜈蚣藏在你身上,伤了我也是机缘巧合,要怪也是怪藏毒的魔教妖人,再怎么算也不能算到你头上。”张小凡闻言只是低头不语。
林惊羽见他萎靡不振,佯怒道“你若是这也记在心上,让我如何自处?我欺你瞒你,连累你落魄四方,难不成你一直在怨我!”
“惊羽你胡说八道什么!”张小凡一听就急了,紧紧拉住他的手拼命摇头“我怎么可能怪你呢。”
“那不就成了,你不怨我,我也不怨你。”林惊羽冷峻的表情一下便装不下了,噗嗤一笑“咱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别因为外人一句挑唆之言就生分。”
张小凡怎不知他是竭力让自己宽心,心底暖流缓缓流淌,正欲多与林惊羽宽慰一番。一直默不作声专心御剑的万剑一却伸手拦住了他,示意禁声,片刻便降落在地。
林惊羽这时才意识到他的存在似的,微红了脸,他急着安慰张小凡,也不管是不是有别人在旁,现下想起自己那般小儿女作态不禁有些发窘。
万剑一没注意到他这般情态,他的注意力全在跟随他们而来的那人身上,蹙眉朝天空朗声喊道“既已谈崩,阁下又为何前来?”
他话音未落,那黑衫女子的身影便在天空中浮现,快速降落在他们眼前,手中持一只方形檀木扁盒,并无其他人陪伴。也不多说,直接将盒子塞进万剑一手中。道“青龙让我给你们送过来。”
万剑一凝神仔细一想,眼神一亮“难不成是…”
“嗯”那女子微微点头,淡淡仰望着他“盒中共有三枚解药,每天服下要立即运转真气五周天,使其散至全身便可生效。但青龙说这小孩中毒已深,就算服下也不能根除,只可延十余年性命,若要全清还需另寻他法。”
她言语真挚流畅,听上去也很是可靠合理,只林惊羽有些摸不着头脑,想起自己对青龙的恶劣态度,望着盒子颇有些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心虚“他刚刚不是不愿给的吗,怎么突然又让你送过来。”
她不耐的皱眉,显然也不赞同他的做法,嘴上不软不硬呛声“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他在想什么。”
又顿了顿“不过他让你答应他一件事。”
“什么事?”林惊羽如临大敌,顿时提起精神。
“他说只要你活着,三次为限,只要他传信,不管你是在天涯海角,还是病入膏肓,只要能动弹,爬也要爬到他面前。”
张小凡对这女子也没什么好感,听完也没反驳,瞧了瞧万剑一手中已经拿到的解药,冷淡道“解药已经在我们手里,你怎么能确定惊羽就会答应?”
“你不答应?”黑衫女子语调惊异的升高,双手环抱上身,眼中刀光一闪,冷冷扫过林惊羽全身,神色鄙夷轻蔑的打量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不负责任的负心汉,批判审视,夹杂着一抹不可置信,似乎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要求。
林惊羽被她看的冷汗直冒,头皮发麻,眼睛四处乱转,就是不敢和她对视,越想越心虚,凭空生出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的错觉,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僵硬的思考片刻,点头应允。毕竟这听起来也不是什么无理的要求,虽然不知道青龙为什么这样说,但他一直都摸不准青龙的想法。既然青龙愿意相助,他答应这个莫名其妙的条件也算是不平白受恩。
那女子见他答应,当下也不停留,径直走过万剑一身前,御剑之时停顿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便马上飞身上剑,快速离去,再不回头。黑纱轻飘,迷雾蒙蒙,来去皆去等,不禁让人产生一丝怅然若失。只是不知为何,那孤单的俏丽黑影消失在茫茫天空的时候,怎么看都带着一分萧索寂廖。
☆、青龙
幽姬一路疾飞快走,很快便到了原发地,远远的见青龙趴在旁边一块大石上咳嗽,面色惨白。细眉一蹙,忙不迭到他身前帮他拍背,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我让你好好在狐岐山修养你不听,非要出来管这芝麻大点的事做什么不过青云一介小小徒孙,也值当你不顾性命来给他送药”
青龙摇头“不过是小伤,不会伤及性命,我还没那么傻。”
幽姬冷哼一声“不会伤及性命我看只要和青云扯上关系,就是有十八条命都不够你丢的。上次若不是我放心不下去寻你,你就是在那青云山上被野兽果了腹去都没人晓得!”
“好妹妹”青龙嬉皮笑脸“哥哥知道你对我好,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话未说完就又开始咳,整张煞白的脸憋到通红,幽姬见状只得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净的小玉瓶,倒出一颗褐色药丸帮他服下“鬼医说这药不能多吃,吃多了有损修为,你现今又是这幅光景,更得注意。”
顿了顿,想起方才林惊羽一波人横眉冷对的样子,心头甚是不爽快,“方才你留下单独说话的那个半大青年就是你之前说要带回山的弟子吧,你之前欢天喜地,得意的像是得了什么宝贝,我还以为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过也就是个迂腐的伪君子罢了。”
望着青龙,顿了顿,柔眉一拧,狠心道“那小子生的虽好,但我一看便知是被青云山那帮臭老头们用一堆除魔卫道拯救苍生的大道理养大的,根本不可能甘心来我鬼王宗,这次你伤重若此,我同你兄妹二人几百年也从未见你吃过这么大的亏。你不愿说我也就不多问,不过想来也定然与那林惊羽逃不了关系。我劝你还是歇了心思,好好回去修炼才是正理。”
青龙仍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欠扁模样,幽姬这番话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苍白的脸颊上神色晦暗莫辩,稍稍垂首,修长的眼睫微微低垂,临下一片深色阴影,抚掌似笑非笑,似有所感,只说“我不怪他”抬头眺望向迷蒙的山中,淡然随和,嘴角浅浅“他自有他的好。”
他端庄的神态不过维持片刻,就突的噗嗤笑出声来,暧昧的瞄着幽姬,轻撞了下她的肩膀,挤眉弄眼“刚刚去见旧情人怎么样我看万剑一已是不负当年英姿,已是老态龙钟,你可还看得上他”
幽姬朝他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手上不自觉用劲,把青龙拧的脸色变了几遍,终究忍不住苦笑出声,告饶道“好妹妹,我不说了还不成,你揪的我身上肉都要掉下来几块了。”
幽姬霍得松手,似是察觉自己失态,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一双杏眼寒芒点点,坚毅果决“你不用拿话来激我,若是他心中真是有我,便是他功力全无,老弱残废,遭万人耻笑,我也甘心随他而去,纵然是日日同俗妇一般为他洗手作羹汤,服侍榻前也绝没有一句怨言。可他别说心慕与我,怕是连百年前那一面也忘得一干二净,我又何必一厢情愿,做那痴傻人。”
她神色干脆决绝,眼中虽尚有情意,心志却已然改变,不可反转。正是柔水凝作的冰,轻丝织成的韧,既柔且刚,似迷实清。恋慕时是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西时的痴恋不悔。看清是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的凌然傲视。拿的起放的下,既不否认百年等待的痴心,今朝一旦察觉对方无意也绝不苦苦纠缠。
青龙直愣愣的盯着他这向来柔弱的妹妹,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似的,面露苦笑“我以前见你不过一面就对那万剑一念念不忘,无心他人,还总是笑你痴傻,现在看来,你比天音寺那些念经的臭和尚还看得开”反倒是我……
幽姬走上前把他搀起,唤剑欲御剑而行,轻飘飘道,朱唇轻启“我知道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那臭小子到底是怎样人我也没心思了解,不过兄妹一场你就再听我说一句。”
她转头盯着青龙,看着青龙颈项上长疤有些不忍,可并不移眼,黑沉目光有若实质,绵绵密密,叫他无法躲闪“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世间情爱,只两厢情愿最容易也最难得,若是他有心你怎样都好,只要他无心,任你坐拥天下,颠倒乾坤,在他眼里,也不过跳梁小丑,故自作怪。”
她话里话外,似是在说自己,又像是在说青龙,并不点破,直当没看见青龙因为她的话又僵了一分的脸色,转开眼搂上他的后背,她视他为兄,并不避嫌,上剑御行“你偷拿解药一事,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事,若是被鬼先生发现,你尽管往我身上推,我去求鬼王,他不会对我怎样。”
烈烈西风,刀刀割在人脸上,夹杂些许被吹起的雪花,分外凄寒。青龙难得心中有些茫然,莫名想起第一次和林惊羽相见时林惊羽偷偷趴在地上杂草丛中偷偷摸摸想离开,把身子一拱一拱像条泥鳅的搞笑样子。一时又想起林惊羽那日雷雨贸贸然闯进洞,他竟然没辨出,将他认错为万剑一。
还有青云逃离那次,林惊羽蓬头垢面,独一双黑岩眼珠亮的惊人,于万物臧茂处,手持斩龙剑决绝的劈向他时的目光,厌恶怨怒,嫌憎厌弃。
林惊羽生的真是好,峻朗清逸,端方正直,实在是属好的不能再好,纵使他举起利刃也不会有夜叉修罗之比,只会让人觉得是玉面谪仙,诛魔除恶罢了。而那一下挥向他的刀尖,他也本可以避过,只是那目光中狠绝的杀意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在他的心脏,莫名扎中他这魔头的脆弱,心痛的叫他不能动弹。
他耗费仅剩的修为,恢复往日容貌,还特意装束一番,只是不想被林惊羽嫌恶。然而那人并不会这样多看他两眼,纵然得知他未死,怕是也只惊讶了一瞬,毕竟他青龙死不死又有什么紧要,死了是少了个为祸苍生的魔头,活着也与他林惊羽没多大干系。
其实,何须幽姬这般锥心泣血拐着弯的提醒,他心里都清楚,何况他也没妄想什么,让林惊羽来见,也不过就是想有些扯不清的干系。
三次相会的机会,什么时候叫他来呢,嗯……,再过几年碧瑶那丫头整岁生日可以算个日子,或者再闭关个一百年,出来的时候。若能在临死之前见上一面,让他给自己送送终就最好了。不过好像不太够啊,早知道就多说几次了,他脑子里胡思乱想,分外寒冷似的,不自觉裹紧身上衣衫,目光却还是忍不住望向重重雾霭遮掩的深山之中,像是期待其中有什么人从大雪茫茫中出来送一送他似的。
只是等到他走的很远很远,连这群山都缩成一个小小的黑点,也不会有人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先前居然把写了一半的文手抖删掉了,心痛之下更了这篇,放上来给大家看看。
前几次忘了,谢谢水影汤汤和表情的地雷啊,么么么么哒~
倒数三章预警
☆、前路漫漫,有你相随
群山烟云缥缈,归迹万里无踪。
“你此去天音寺,一是求其助你清除余毒,而是寻一避护之处,普泓大师宽厚仁慈,必能护你平安。”
竹屋门外,林惊羽跪在苍松面前,听着苍松临走前告诫完,俯首恭敬的磕了三个头,他眼中波涛起伏,抬头似有万言诉说,最终也只化作一句哽咽的“师父,徒儿走了。”
苍松站在一堆积雪旁,长身玉立,威势犹存。清风拂动衣袖,微雪昭应青竹,他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他心爱的弟子澄净的瞳孔,心头一动,恍惚间觉得洗清了罪孽一般,整个人都全然轻松下来,像是卸下万钧重担,终于可以直立行走于天地之间。
他眉目柔和,弯腰伸手亲昵的摸了摸林惊羽的头发,沧桑的容颜上略略几分不舍,更深的却是殷殷期盼,温和道“走吧,总要走的。”
“师父”林惊羽抿唇,神色犹自挣扎不休“你一定要回青云吗”
苍松忽然笑了,浅淡的眉目满满的向往,仿佛是在谈论心爱的地方“要回去的,我从小就在那里长大,一呆就呆了几百年,现在离开一个多月,甚是不习惯,送走你以后,就该回去了。”
“万师伯”林惊羽见劝不下他,转而哀切的望着一旁的万剑一,万剑一瞄了一眼苍松,只沉默的摇了摇头,目光沉沉,若有所思。
“师父”林惊羽自知无望,握紧手中斩龙剑,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炬“我知道您心意已决,但不管世人如何看待,您始终是我的师父,我始终是您的弟子,天上地下,怎么都不会变。”
苍松微微一笑“路途遥远,我不便相送,你自己需得知道轻重。好孩子,走吧。”
“弟子告辞”林惊羽再次恭敬的行了礼,由万剑一带领着他与张小凡二人御剑离去。
林惊羽在半空疾行,回首眺望,苍松的白色身影越来越小,随着他心底的怅然很快掩埋在浓重山雾之中。而他身旁的张小凡从始到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回头看一眼,只是面无表情的垂眼沉默,背着行李安静的站在林惊羽身边等待,既没有对苍松表示憎恶,也没有对离开表示不舍,无痛无欲的神魔一般。仿佛除了林惊羽之外,他什么也不关心,什么也不在乎。
林惊羽知道他始终不愿原谅苍松,心里也完全明白是为何,从不作劝说,反而希望他不要太折磨自己。转而想到天音寺后张小凡要面对的一切,心头沉重。自己当年乍而闻及都崩溃欲癫狂,何况是承恩的张小凡。
万剑一送他们二人到山谷口,简单道别便回了谷中,转而由林惊羽御使斩龙剑出行。原先张小凡是准备自己御剑,奈何他尚无配剑,斩龙剑又只认林惊羽,无奈只得由林惊羽驾驭。林惊羽毒血未清,张小凡怕他过度劳累,行了小半日便催促着让他停下休息。可林惊羽前日刚服了解药,觉得身子轻盈了很多,正是精力旺盛,哪会感觉疲累,只被张小凡一路絮叨个不停,无奈只得在一个小镇停下,打算用完晚饭再继续上路。
小镇不算偏僻,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家家户户门前都贴了红彤彤的对联横幅,叫卖声不绝于耳。林惊羽和张小凡看着满镇的喜庆氛围还楞了一下,但立马反应过来,不自觉露了笑容。
林惊羽笑望着他“我在山上都过忘了日子,差点忘了再过几日就是春节了。”
“是啊”张小凡也被氛围感染,似有所感“咱俩都已经好多年没有过过春节了。”
自村子覆灭已有好些年,而青云山自然也不会过这等凡人节日,他俩蓦地见到这幅场景,都不禁有些感怀。
林惊羽看了他一眼,笑着提议“要不我们今天就在这里玩一天,明天再上路如何”
“可是你的毒……”张小凡望着琳琅满目的小吃玩具有些迟疑。
林惊羽满不在乎的拽了他“没关系,我刚服过解药,而且也不过就玩一天,耽误不了正事。”话未落音,就一把搂着张小凡钻进熙攘的人群中。
“大叔,这冰糖葫芦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