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不但武功高绝,还擅使毒!
二娘正待与他碰上一掌,听王甲大叫,立即发现他掌心中夹杂的微弱蓝光,急速收势,迎允却如鬼魅般贴了上来。
二娘面色不变,足尖朝地上一勾,那迎允以为是暗器,立即去接,不想是个虚招,这一失手,前胸便中了一掌。
那迎允自诩身负绝学,一身金钟罩水火不侵,若不是在花月楼误中机关,也不至于被这两人堵住,但这里远离花月楼,他原本没将这两人放在眼里。此时听到细微的咔嚓声,半响才反应过来那是从他身体里发出来的。
此人竟然一掌就破了他苦练二十年的金钟罩!迎允目露阴狠之色。
二娘一掌得手,那迎允也当面撒出一把毒粉,她怕不慎吸入,掩着口鼻后退。此时她与王甲仍成包围之势堵住迎允,情势却于先前不同。
那迎允蒙着口鼻,一双眼睛阴狠地盯着二娘,似乎在重新审视这个敌手。二娘和王甲虽然掩住了口鼻,但仍能感觉到细小的粉尘从空中降落,也不敢轻易下手。
此时已近四更,三人同时听见悠长的打更声从城内传来。
再不动手,可能就被人看到了,二娘心想。
迎允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猛地伸出五指向二娘抓去。二娘看到他五个指尖利如鹰爪,上面闪着碧绿磷光,当即身子向后一仰,左腿却狠狠踢向迎允。
孰料迎允没有躲避,直扑了过来。
二娘冒险抓住他右手腕,方一抓住,惊觉不对。那迎允右臂分明受伤了!此时手中虚感传来,定睛一看,她抓住的竟然是迎允的衣裳。好一招金蝉脱壳!
迎允击向二娘的时候,王甲从他后方扑来,那迎允早料到如此,凝聚内力在掌心,对这王甲心窝狠拍出一掌。王甲登时喉头一甜。
眼见迎允要逃,二娘反应极快地把他脱掉的那层壳朝他甩了出去,可惜没有扫中那迎允,二娘大骂自己蠢,忘了腰上的长鞭。
“啪”的一声,鞭尾扫中迎允,一物从迎允身上掉了下来,是那个装着褚陶血的玉瓶!
迎允本来已经逃了出去,此时有如发狂的兽一样回过头来。
看来,不解决这个人是走不了了!
二娘不惧他那骇人的目光,手腕一沉,长鞭打向迎允,顷刻与迎允缠斗起来,片刻之间,两人就过了上百招。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顾姑娘……”有人在喊。
二娘本不欲理会,不料在里面听见了褚直的声音。
迎允见对方来了帮手,更加不想恋战。趁二娘分神,虚晃一招,迎着奔驰而来的人马奔了过去。
二娘一怔,醒悟过来,刚想提醒那边,那迎允已和赶来的人马迎面撞上。二娘看着迎允跃上其中一匹,行不多久,马上就推下一人,迎允很快跑的不见影了。
此时,黑暗里才响起一片惊呼声和骂声。
二娘已经听出来人是谁,慢慢等着那人带褚直过来。
果然没多大一会儿,便见程瑜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牵着缰绳走过来。二娘拉下蒙脸面巾。程瑜惊道:“你在这儿!方才那个……”
二娘没有说话,只是看向程瑜后面一匹马,那马上坐着王甲和褚直,王甲胳膊上插着一支箭,被绑的跟粽子一样,嘴里塞着破布。褚直好好的,就是见了她一句话也不说,直直地瞧着她。
二娘道:“世子既然把我的仇人放走了,就请把我丈夫的穴道给解了吧。”
程瑜岂会不知方才自己帮了倒忙,他干干一笑:“我原是想助姑娘一臂之力的。”
二娘冷哼一声,这程瑜早不来晚不来非要她快拿下迎允的时候出现,也太巧合了吧?
程瑜这次是真的有口难言,自从文王动了再度招揽顾二娘的心思,他一直在暗中留意褚直跟顾二娘的一举一动。今夜收到消息后,他立即召集人马就是为了表诚心。不想顾二娘和那人速度太快,他追到这里,远远见两人斗在一起,一样的黑衣蒙面,难以分辨出谁是谁。所以程瑜才大着胆子喊了一声,还“请”褚直叫了一声。
他叫了之后,便见一人往这边跑来。依据常理,此人怎么也不该是顾二娘的敌人。所以他那心急的侍卫才中了招。这么一来,他就好像是那人的同伙了。
程瑜不急于放开褚直,66 褚直在手这顾二娘才听他说话。他沉吟了一下:“自前日王爷见了姑娘急中生智后,再度对你夫妇二人起了爱才之心,这才令我小心接应姑娘。我若不是诚心,又何必一路护送褚三爷来这儿?我现在应该和方才那人一起杀了姑娘,斩草除根!”
褚直穴道被点,只剩眼珠子乱动。
二娘冷笑:“你就是这么护送我丈夫的?”
程瑜怕惹急了她,再则话也说清了,往后面吹了一声口哨,一位精瘦老者上前来,用烟枪在褚直身上一点。
褚直登时骂道:“姓程的,你不得好死!”
他鲜少动怒,骂人也不知道怎么骂,半天才想出这么一句,对程瑜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程瑜笑笑:“顾姑娘是个善人,不会看着我不得好死的。”
二娘没帮着褚直,问道:“你是从哪准备接应我的?”不知道这程瑜说的是真是假,先听他怎么说。
程瑜本来觉得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现在却感觉到有点希望,坦言道:“我的人见你进了国公府就回来跟我汇报。你知道王爷他心怀天下,自然不想看你们斗个你死我活,我也担心你们的安危,听到消息就立即带人去了国公府,不想没有遇见姑娘,却遇到了褚三爷。”
那程瑜并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二娘望向褚直,褚直用眼神示意程瑜说的后半句是真的。
“顾姑娘,你想一想,我以前对你怎样?即使我程某想将姑娘收为已用,我可曾逼迫过姑娘?”程瑜道。
二娘此时面色清淡,却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程瑜应该是不知道那人是谁,也不知道褚直是褚陶的儿子,否则他大力拉拢的应该是褚直。
程瑜见二娘低头不语,又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顾姑娘还有仇家,不知我程瑜能否有幸帮顾姑娘一把?”
二娘仍是无语,褚直却忍不住道:“滚——”他看不出二娘绝不愿成为谁的爪牙吗?
二娘抬起头来:“程瑜,此一时彼一时,我想问你,如果我愿意,你拿什么回报我?”
程瑜一喜:“当真?王爷自然可令你和国公化干戈为玉帛,令你和褚三爷再度荣享富贵。”
二娘道:“我们和褚渊结怨已深,怕是难以调和。”
程瑜一笑:“此事包在我身上,顾姑娘尽管放心。”
二娘沉思许久:“我们习武之人,最重信义。若是言而无信,当肝脑涂地!”
程瑜心惊,思虑文王对顾二娘两番招揽,志在必得,要达成他方才许诺的条件,也并非难事,故而郑重道:“好,顾姑娘,我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二娘取出袖中短剑递给程瑜:“那以此为证。”
程瑜也从腰上取下一柄镶满宝石的匕首递给了二娘。
东方既白,此地不宜久留,程瑜问二娘是否需要护送,二娘顺口就应了。
有程瑜开路,果然方便,半个时辰后,他们就到了石桥坊。
二娘同程瑜客气告别。
褚直一直默默无语,待进了屋子后立即问二娘为何要同意程瑜的要求?
二娘摇了摇头:“我并非向他屈服,乃是顺势而为。”
那时情况紧急,迎允就算当时没有认出她和褚直,日后也不难打听出来。若是让他知道褚直跟文王关系亲近,说不定能混淆视线。
二娘沉思了一会儿,听见外头王乙不停哀号。出去一看,李桂、梅山正举灯围着王乙,原来他胳膊上还插着半只断箭。
二娘抓住他胳膊用力把箭拔了出来,顺手把他胳膊给缠结实了才问褚直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一路褚直都没有机会说,这时将他试探花月楼的事儿细细讲了。
二娘心想“是了,那程瑜何以见了王乙受伤问都不问一声?说帮她抓捕仇人,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提?他或许早就知道花月楼的秘密,但他也不确定,就跟宫里那位一样,今日之事只怕又让他发现了端倪,六姨娘和迎允也会查到这儿,到时候褚直就危险了,我得快刀斩乱麻才对。”
李桂几人听王甲说了今天晚上的凶险,个个紧张的握紧了拳头,不过大家伙都有些奇怪什么样的人连二娘都对付不了。
王甲左右环视过大家,向上揭开了自己的衣裳,众人骇然看见王甲左胸上一个乌黑的掌印!
王乙不由惊叫:“阴绵掌!”这是大内高手的不传绝学,看这掌印,至少也得有十几年的功力。也是王甲内力深厚,若是常人只怕当场就要被拍碎五脏。
几人听王乙这么一说都骇的变了脸色。
二娘原不知道,但却猜到了出处,叮嘱几人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要是遇到这个人,都要避开他,不要无辜牺牲了。”
王乙听她语气似乎要去某个地方,奇道:“你去哪?”
二娘笑笑:“我不去哪,只是随意说说。”
旁人被二娘糊弄过去,褚直却是不安,好不容易听她吩咐完请大夫、重新打造兵器、铁甲,跟着进了屋子,抱住她问:“你要去哪?”
二娘心想若是他知道了,必定做不出那样的效果来,只对他说:“可能不日要出一趟远门,到时候你好好照顾你自己,等我回来。”
褚直知她素来心思缜密,根本不需要自己操心,便郑重地点了点头。此时距离那日争夺蓝月令已经过了两日,天一亮就是褚诚和褚德的加试了。
奈何二娘这边忙了一晚,还有两个伤号,把李桂和梅山叫来细细吩咐陪同褚德去花月楼参加比试。
二娘睡了一会儿,醒来见褚直在旁边睡的正香,把被子帮他掖好。梳洗一番出去交待敛秋不要吵着褚直就独自出去了。她估摸着已经到了比试结束的时间,准备去花月楼看看褚诚。
孰料,刚出巷子口就见李桂气喘吁吁的往这边跑,路过她时也没认出来她。
二娘一把拉住李桂:“怎么了?”
听见熟悉的嗓音,李桂才认出面前的老头是二娘。
“褚德赢了,我按您的吩咐留意着褚诚,他没有回国公府,往城外去了!”李桂道。
“我知道了。”
二娘立即朝今晨才经过的西城门赶去,刚到城门口,就见许多人议论纷纷,对着护城河指指点点。
二娘忙向人打听。
“哎呀,镇国公府的七爷输了比试,想不开跳河了!”
第129章 熊掌
二娘去的并不晚,但是也来不及了。河堤之上只余两个褚诚的贴身小厮在嘶声竭底的哭号,一个手上紧紧拽着从河里捞上来的褚诚腰上系着的带子。
褚诚从这里跳下去后就再也没有上来,两个小厮除了自己打捞,又请人帮忙。但褚诚选的这个地方一是水流湍急,二是河道狭长幽深。据说以前这里就常有人坠河,坠下去之后就直接被冲走了。
那两个小厮嗓子都哭哑了,并不全是为着褚诚,而是褚诚再不受宠,是个庶子,也比自己的命金贵。他说投河就投河了,他们这些下人可没活路了。
二娘并没有参与搜救,她站在围观人群之外看了一会儿,见国公府的秦管家都赶来了,就慢慢走回去了。
回去时褚直刚起来,坐在桌子前喝汤。二娘等他吃完了,才将褚诚跳河自尽的事告诉褚直。
这时还只有二娘一人知道这个消息。本来褚德胜出,喜滋滋的回来就要大家分享这个喜讯,正赶上褚直吃饭,他便按捺着等褚直吃完了再说。这还没说就听见了褚诚的死,那喜悦登时蒙上一层阴影。镇国公府的七爷败于自己手下,他岂能脱得了关系?
褚直目有惊讶,却并无悲色,他已知褚诚并非褚陶的亲儿子,那有什么可惜的?
二娘见褚德还在外面等着,过去道:“他自己想不开要跳河,跟你无关,你还是回去准备下一场比试吧。”
褚德怀疑道:“真的?”
二娘道:“三爷身上背的恨比起你来只多不少,再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褚德这才放了心,感激地对褚直一拜到后院找冯翁去了。
李桂等人在外面默然无语。
二娘走回屋子对褚直道:“我看这件事还是要你出面如实告诉老太君。”
妾室红杏出墙总比孙子溺亡容易接受。
褚直点了点,起身就往老太君那边去了。二娘没有随同,毕竟是家丑,老太君对她再好,也会觉得脸上无光。
趁这个时间,她先去看了看王甲,把从师父那儿要来的能治疗内伤的丹药给了王甲,同时还有几件金丝软甲,连敛秋都分了一件。说来这些还都是用褚陶留给褚直的银子买的。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一定要保护好三爷。等我回来。”二娘郑重吩咐,却没有说她什么时候离开。
褚直回来的时候神色有些黯然,说虽然知道了褚诚不是自家的孙子,老太君还是有些难以释怀。二娘想毕竟也是看着长大的。说到底若非褚陶弄这么多妾室,又怎么会生出这么多事来,一个家族内部不能和和睦睦,离衰败就不远了。
二娘猜着镇国公府会派人来通知老太君,却没想到第二天管家就来了,原来褚诚的尸体已经找到,捞出来运回了镇国公府。二娘算着下一次比试就在三日后,褚渊这么着急把褚诚给下葬了也在情理之中,反正只是个庶子。
“四爷不打算通知族人了,就府里祭奠一下,地方选好了,秦家庄那边的庄子头上有块地,就埋在那儿,也不算荒郊野岭。”
褚诚一没成年,二没成家,又是庶子,一把火烧了也没人说什么,褚渊这么做算是厚道了。
倒过来想想,也难怪罗氏想方设法的要害褚直了,嫡和庶天生就有这样的天壤之别。
“好……我就……”老太君不太想去,不是不愿,而是去了会更伤感,况且那个并不是自己的骨血,但一旁的二娘忽然咳了一声。
老太君想了想:“我再想想,也许去也许不去,你先回去吧。”
管家只是来传信的,也没想老太君一定会去,听老太君这么说就走了。
二娘回去找了一块白布,剪开缝了两朵白花。褚诚下葬之日是明天,算上昨天、今天,到明天也勉强算是三日。
次日一早,二娘拿上白花跟老太君一起出了门。
她自己在胸前别了一朵白花,另外一朵给了老太君,老太君就拿在手里。
这一夜之间,老太君似乎苍老了许多,见着她却抢先在她手上拍了拍。
二娘知道老人是在告诉自己不必为她担心,她望着老而弥坚的老人,心里愈发坚定起来。
不多时到了国公府,国公府只开着一侧小门,见老太君来了,并没有露出为难之色,立即将老太君跟二娘迎了进去。不过也有几道往后面寻找打量的眼神,可惜褚直并没有跟来。
国公府前院还是和以前一样,到了褚诚生前居住的院子,才看到那院子前面挂着两只白灯笼,不仔细看还瞧不见,进去才看见一片素白。
正堂里放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前头孤零零地跪坐着一个披着麻衣的女人。
“怎么一个人也没有?”老太君拔高了嗓门道。
那女人听见老太君的声音慢慢转过头来,似乎很迟缓地认出了老太君,然后才流着泪哽咽叫了一声:“老祖宗!”
是六姨娘。
六姨娘用余光打量着二娘,可二娘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老祖宗,您来了。”
二姨娘从东厢房里走出来,“小六说想把……书整理整理,我叫人在这儿收拾着呢。”
二娘看到屋里有几个罩着白衣的下人。
“你在这儿啊,你在这儿我就放心了。”老太君道。
“这乱的很,老祖宗到那边歇会儿。”二姨娘扶住老太君,担心老太君太过伤心。
老太君点了点头,却并未立即跟二姨娘过去,而是先进了灵堂,由二娘扶着站在棺材边儿上最后看了褚诚一眼。
六姨娘大哭起来。
老太君落下泪,被二姨娘和丫鬟强扶着去花厅了。
从进府到现在褚渊还没有露面,二娘见二姨娘陪着老太君坐下喝茶说话了,推说要上茅厕,沿着小路朝会春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