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料,他这番吞吞吐吐在褚渊眼里变成了别的意思。
果然,顾二娘跟程瑾早就勾搭上了,他褚渊就跟个傻子一样被人玩弄在鼓掌里!
“不用说了,我找你主子去!”
褚渊的话把潇天河吓的魂都掉了,跟在后面喊“国公爷,您慢点,下次我一定不会……”
褚渊早走的看不见影了。
此时,这次花月楼庖厨大会已经散场了。
褚渊、褚直胜出,留待三日后一决雌雄,这个结果并没有让文王觉得难办,反而让他隐隐有一种兴奋之感。这样不管谁是最后的胜利者都难以逃脱他的掌控。
文王心情好,对坐在身边的女人态度就好了些。大手意外的覆上女人的腹部。孩子么?他从来不缺,更不要说这还没生出来的。
但是被他抚摸的女人却是心中一震,觉得这是意外的恩宠和荣耀,双目痴痴地看向那含笑凝视着她的男人。
“回去好好养着,等这些事完了,就该咱们的事儿了。”文王眸子里都是笑意,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是真的。
“可是,我总觉得不踏实,我想早一点儿……”要说九娘也不是傻到无药可救,还是懂得在适当的时候为自己争取利益。
文王心里一叹,女人都是这样贪婪,但他脸上的笑却更迷人,直接以吻封住了九娘的嘴。
好一会儿,两人分开的时候九娘红着脸垂下头,文王心里得意的笑了笑。
“王爷,舍妹可在车中?”外头忽然响起褚渊的声音,文王一怔,没有他的许可,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他的车驾,哪怕马车现在停在国公府外面。
文王掀开车帘一看,褚渊手提一柄没有出鞘的长剑站在中央,自己的侍卫紧张地将其围住,而后方全是国公府的侍卫,至少有百人。
“哥,你这是怎么了?”九娘也看见了,大吃一惊,她当然知道文王送她回来是为了表示对镇国公府的满意。
“你给我下来,我们褚家没有一心二意之人,也从不跟这样的人往来!”褚渊话里有话道。
文王听出来点意思:“褚渊,你什么意思?有话就说,别吓着九娘。”
九娘附和:“是啊,哥,有话好好说。”
九娘并不下车,而是抓紧了文王的袖子。
程瑜才追上文王,见此情形拍马上前。
褚渊正看到程瑜,冷笑道:“那就要问问王爷的左膀右臂了,为何光天化日之下与从我府中赶走的野狗往来那么密切?!”
国公府前面这条街都被褚渊的人把持着,除了他的人就是文王的人,褚渊并不担心话被传出去,索性就在这里问个清楚。
九娘也讶然起来,不相信地看着文王。
文王大感头疼,没想到此事已经被褚渊知道了,不过他何许人也?眼珠一转笑道:“这必是一场误会,不如我们进去说,天色已晚,莫叫九娘受了凉。”
文王这个时候关心起九娘来了。
褚渊面容冷峻,却让开了一条道,和文王撕破脸皮并非他的目的,他真正的目的是要把褚直踩到脚底,他利用文王,文王利用他,大家互相利用而已。
半个时辰后,文王起身,他视线没有过多的停留在对面神情淡漠的年轻男子身上,这期间,他看的够多了。褚家的人,骨头真的跟别人家的不太一样,这么一想,褚九娘倒好像不是褚家人了。这笔账他给褚渊记着,最好以后他回报给他的能够让他感觉很值。
“三弟,这件事还是你来办吧。记住,做干净点,回来带点东西给国公爷看看。”
程瑜明白了文王的意思,他心里一惊,却不敢不应。
“是。”
夜深了,褚渊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大堂上,烛火映照下,他算得上出众的五官轮廓极为清晰,但眼神却一片晦暗。本来他只是想打败褚直,他并不想让谁死。是她非要挡着他的路,就不要怪他了。可是想起来,心里总是有那么一点点难过。
许多事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第一次见面,她跟他真的般配,那么高的个子,一点也不土气。
那座废桥边,她怎么会以为自己想不开要跳河?
她心地到底有多善?
可她手也够狠的,收拾褚寒,收拾他们三个,眼都不眨一下。
她跟九娘,跟母亲完全不一样,那些金银财宝、锦绣罗缎,她从来没放在眼里过,离开国公府,她反倒过的更好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为什么这样的人属于褚直!褚直到底有什么好,除了那张脸……
褚渊的脸猛地扭曲起来,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抓在椅子的扶手上,如果那是褚直的脸,他毫不怀疑能立即给他抓的稀烂!他要毁掉她,看还有谁帮他,看他还怎么得意?!
褚渊猛然笑了起来,笑声传出,外头停在树上的鸟仓皇飞离树枝,融入了黑夜之中。
此时,石桥坊的众人刚刚大醉一场,几架马车前后离开了这里。老太君醉意朦胧地被柳妈妈、陈妈妈扶回去了,春燕留下来跟敛秋一起收拾屋里、院子里残羹冷炙。二娘把喝得醉熏熏的褚直扶到屋里。
这货喝多了以后,两只眼就跟兔子眼似的,还坐在那儿一直傻笑。
幸好没外人看见,外人都走了……想到走的那几个门都分辨不了在哪了,二娘暗笑。
“你别走……”二娘一转身就被褚直拉住,他喝醉里力气倒大了,把她拽了个趔跌,一屁股坐他腿上了。
褚直趁势抱着她趴在她脖子嗅来嗅去的。
得,原形毕露了!
“你给我床上躺着去!”
“不,抱一会儿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那手灵活的跟没醉似的,脸却埋在她颈窝里吃吃笑了起来。
俩丫头还在外面收拾,可她还真狠不下来心推他,跟小孩儿似的。
幸好他没怎么动弹了,就跟闻到她的味儿就安心了似的,静静抱了一会儿,二娘觉得他都快睡着了,褚直忽然道:“想喝水。”
真是天生的大爷!
二娘扶他躺床上,端了温水过来,扶起来一口气喝了两盏。
二娘趁他躺着,忙出去跟那俩丫头一起收拾屋子,粗略收拾了一通就叫俩人赶快歇着去,剩下的明天再收拾。
春燕回去了,敛秋也自去端水洗漱了。
二娘回屋把门掩上,自己刚洗漱完,就听褚直在床上嚷嚷憋得慌,原来是要尿尿。
二娘扶他,他又不起来,躺床上呵呵笑。
“起来不?我叫李桂过来。”二娘以为他喝傻了。
“不,不要他们。”褚直拉住她手,整张脸都红红的。
“那咋办?”让她把他扛到茅厕?这能站稳吗?
“你去拿夜壶去。”褚直嘴还能说清。
二娘眼眨了眨,夜壶就夜壶吧,床后面有一个,刚搬过来的时候冷,褚直晚上也用过。
夜壶拿来了,二娘戳了戳褚直:“给你。”
褚直不接手:“你来。”
她来?二娘眼角染上些火气。
褚直不说话,眼里噙着笑冲她直乐,一身骨头都是在撒娇的模样。
“快憋不住了……好娘子……好牛儿……”
二娘受不了他那跟炸酥了一样的声音了,认命地伸出爪子,好在轻车熟路,只是有些别扭,把那玩意对准了夜壶口别过头听着那声音淅沥沥的完了,刚要收夜壶,褚直又朦朦胧胧地说了句。
二娘开始没听清楚,听清楚了差点要笑背过去,抖两下,褚直让她抖两下!
褚直听见她笑声,眯上的眼半睁开了,也不恼,看着她脸上挂着淡淡的傻笑。
二娘忍不住了,把尿壶搁在床后头,爬到他身边,抱住他的头吻他,褚直尽力去回应他,二娘能感觉到他唇舌的力量,却感觉不到他身子的力量。想到前几次被他顶在床头背都硌疼了,她觉得今天是个不能错过的好机会。
不提褚直这一晚把背都给磨破了,次日一早二娘就精神抖擞地骑马去城西了。她给褚直留了个口信,她去褚诚死的地方看看。
距离褚诚死亡已经过了五天了,事发地还能看到零星的人对着那地方指指点点,二娘上前看了一会儿,那护城河水倒是干净,可什么踪迹也没有了。
想了想,她骑上马,慢慢顺着护城河的方向向下游走去。
这条护城河并不是绕燕京一周,而是绕了一半,然后就朝西跟别的河汇聚在一起往山野里去了。
燕京往西往南有很多小山,山脚上有很许多贵族的庄园别院,上次襄王的太和山庄就在那一块,不过太和山庄现在想必已经荒废了——并没有听说皇帝把襄王的府邸产业另外赏赐给谁。
往西往北则是一片片的庄子,这些都是好地,也多属于燕京的权贵世家。
再往西,走出几十里地才渐渐有自然形成的村落。
二娘骑马路过了几个,她男装打扮,艺高人胆大,从村子里路过也不怕。人打量她,她也打量人,有时候还停下来问问有没有谁见过一个十四五的公子模样的少年。
当日一无所获后,二娘便调转马头先行返回。
次日一早又出了城,不过这次是往西南的山区行去。
她走的不快,四周荒凉无人,一匹马在山野中颇为醒目。行到老鹰山,二娘见此山下方河水奔腾,上方极为险峻,便弃马蹬山。
刚至半山,忽闻身后有马嘶鸣。
二娘回头,看见褚渊骑着一匹枣红马穿林而来,距她十几丈远处停下,手中弓箭对准她蓄势而发。
四周风吹草动,露出藏在林间草丛的弓箭。
“褚渊,你想干什么?”二娘皱眉,却不动声色地往旁边大树靠去。但背后的声音阻止了她。
程瑜从她背后闪出来,通常手持弓箭,苦笑道:“顾姑娘,对不住了。”他也是奉命行事,但现在他感觉自己像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哦?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明白了,你们勾结在一起,想除掉我。可杀掉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褚直。”二娘道。
程瑜满面通红。
褚渊的眉毛动了一下:“你后退,我跟她说几句话。”
程瑜有些犹豫,但看见68 林间都是褚渊的人,比他的人要多得多,不得不带着人后退至可以看见顾二娘、但听不清顾二娘说话的距离。
褚渊靠近了一些,他的贴身侍卫也一齐靠近。
“我杀了你,就没人帮他了。”褚渊道。
“真是可笑,帮他的人不是只有我一个,沈齐山、王宁、谢蕴、司马瑶、谢如玉,还有天底下听过如玉公子名号的读书人……多的是,你杀得完吗?”
“但有用的只有你一个!”从褚渊指间发出一声脆响,万箭齐发,发出恐怖的有如蝗虫过境一样的声音。这好似他的决心,他生怕自己有一瞬间的犹豫所以才如此决裂!
二娘躲闪不及,长鞭在林中不好甩开,勉强挡掉了大部分,仍有七八只羽箭扑哧哧射入身体,血顿时从捂住胳膊的指缝中流了出来,而她身后的树早就成了箭垛。
褚渊挥手示意停下:“你还要帮他吗?”他看出她不太行了,但仍不敢靠近。
顾二娘大骂,眼睛望向往这边快速赶来的程瑜:“你这个疯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我在做什么?你知道有人想害的是整个镇国公府,不止是褚直,还有你,杀了我,你们统统都跑不掉!”
褚渊看向跑的飞快的程瑜,程瑜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褚渊忽然就动手了!他大声叫道:“褚渊,你住手!”
褚渊有些惊奇地扬了扬眉毛:“拦住他。”
褚渊的人立即把箭头对准了奔跑过来的程瑜。
程瑜按照原计划来追顾二娘,是想把顾二娘带回去,他并不想顾二娘死。可是没想到半路就被褚渊追上,更没想到褚渊早在这里埋伏下了人手,一时间,他也无可奈何。
“请程世子过去那边休息。”褚渊冷声道,他今日穿了一袭白袍,坐在马上清冷的就像冬日的阳光,透着不-可-侵-犯的感觉。
“顾姑娘……”程瑜说不清自己什么感觉,大抵顾二娘的眼神更让他羞惭。
“你什么意思?”褚渊等程瑜被“请”走了才道。
二娘靠着树喘了一口气,血已经把她的前胸都染透了。
“褚渊,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想要国公府,却不知国公府早就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你知道褚诚是怎么死的?”二娘喘息道。
褚渊眉头一紧:“他怎么死的?”在他脑中赫然响起九娘的话“爹要杀我们,爹要把花月楼给那个人……”
顾二娘这么说,和这有什么关系?他想过很多遍,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父亲不是选择了他吗,父亲为什么要那么对待母亲,母亲到底发现了什么……一个个问题几乎把他给逼疯,但没一个人能回答他。
“你过来,我告诉你。”二娘道。
“国公爷,您万万不能过去。”侍卫立即阻拦褚渊。
但褚渊却下了马,一步步走近顾二娘。他听着顾二娘的喘息,难以想象生命是这样剧烈地消息的。
侍卫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二娘嘴动了动,褚渊把耳朵靠近她的嘴边,听到却是:“你把我抱到那边,那边我有发现,褚诚、褚诚……”她似乎有些难以支撑下去了。
褚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边稀稀落落长着几棵松树,边缘有些青草,其中还开着一朵紫花,但下面却回荡着水声。
侍卫再一次阻拦褚渊,但褚渊却抱起了顾二娘,顾二娘有些沉,但他还抱得动。
如果她是他的女人,她又何必受这种罪?
“二娘,如果你愿意,我带你回去。”褚渊小心地把二娘放到地上,距离悬崖边界还是有些距离。
他到这个时候都没有放下戒备。顾二娘不是无所不能的吗?她都敢跟褚陶动手,若不是她身上这么多血,褚渊都不敢相信她真的落在他手心里了。
说出这句话,褚渊被自己烫了一下,原来他是这样想的,原来他一直以来渴望的都是她。
不由的,褚渊握紧了顾二娘的手腕,紧盯着她,似乎一不小心就要错过她的回复。
她那么聪明,一定明白他的意思,只要她跟了他,他保证让她好好活着,褚直能给他的他都能给她。
“你说……什么……”但回答他的是一句模糊的声音和摇摇欲坠的脑袋。
“顾如牛!”褚渊叫出她的名字,这个他反复在心里念过许多遍,一直没勇气叫出来的名字。
“我有话跟你说……”二娘急促的喘息。
褚渊想也没想,把耳朵再度贴近二娘,却猝不及防的挨了一巴掌。
打完顾二娘脸上就带着得逞的笑。
一直防备着顾二娘的侍卫上前一把推开顾二娘,顾二娘滚到距离悬崖边界不到三尺的地方。
褚渊摸向自己的脸,却摸到了一手血,顾二娘双手都沾满了血,但是还是在笑,很轻蔑的笑。
褚渊抽出腰间佩剑,寒光和他白袍染上的血迹一样惊心动魄,得不到的他就毁掉。
“褚渊,你永远也比不上他!”不待他动手,顾二娘瞪着眼喊了一声,猛然滚下了悬崖。
“砰——”崖下传来一声巨响。
站在悬崖边上的褚渊只看到下方高高溅起的白浪,以及,白浪中心渐渐浮现逐渐向四周扩散的一大片嫣红。
“褚渊,你杀了她?!”程瑜不顾阻拦地冲了过来,但是什么都晚了。
“我杀了她?这不是你的主子给你下的命令吗?”褚渊讥诮道,强撑着把剑还入鞘中,心脏却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攥着,她竟然宁愿死也不愿跟他虚与委蛇一下!他说不清是她的死让他痛苦还是这种感觉更痛苦。
程瑜紧紧握着拳头,他能说什么?他能做什么?褚渊说的没错,他本来就是来杀她的,只是这个结果为什么那么不能接受?甚至他都不能像褚渊那么无耻地说出心里想说的话。
“下去找,我要看到尸首!”褚渊忽然道。
“你这个疯子!”程瑜忍不住抓住了褚渊的前襟。
“我是疯子,那你呢?”褚渊幽黑的眼似乎穿透了程瑜的灵魂。
程瑜怔住,褚渊只轻轻一推就推开了程瑜。
“走,都跟我下去。”他不信顾二娘就这么死了,他非得亲眼看到她的尸首。
那悬崖高达十几丈,整个有如刀切斧削一般,并没有路直通下去,即使褚渊的这些侍卫都是精心培养的死士,从上面下到下面仍是花了一些时间。
那个时候,顺着河道向下约莫两里地的地方,在贴着山崖的边缘,猛然从水底钻出个人来。看见有人冒水面,隐藏在水面的小船立即划了过去,把人给拖到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