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屈到极点,褚直忽然灵机一动,捂着腰“哎呦”了一声。
孰料,二娘只是怀疑地看着他。
“我腰断了,你还不过来看看?”褚直不耐道。
腰断了?刚才还好好的。
二娘道:“那你等着,我去给你找个大夫。”
褚直从地上爬起来:“罢了,我回去自己揉揉吧,左右也没人疼我。”
二娘听他这么说,眸子一沉,反问他:“你查的如何了?”
褚直一听就蔫了,又过去了四天,他不知道他派去的人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大约快有消息了……”
二娘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骑上自己的马先走了。
“哎,二娘,顾二娘,刚才是谁想杀你,你得罪谁了……”褚直追在后面喊道,但是顾二娘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是谁想杀她,顾二娘心里有点数。这里是平阳,四处都是义军的人马,新帝的人很难混进来,就算混进来,第一个刺杀的目标不该是褚陶或者云和么?那两个装死的,只是把褚直掀了下去,而没有伤他性命。看来是专意冲她而来的……
第163章 平阳日常
顾二娘按了按太阳穴,去云和的大帐了。义军在平阳已经修整了十多日,各路兵马已经会齐,只等最后攻克燕京了。经过几次战争,她的军衔已经提升到四品宣威将军。
顾二娘本人对权势并不热衷,却也不抗拒权势带来的好处,至少这能够保障她和她的家人。
云和大帐里聚集了五品以上的将军,顾如虎也在里面,兄妹俩对视一眼,并没有额外的寒暄。
过不多久,云和、褚陶、凤阳王便一起进来了。
“殿下,老臣主张集中精锐部队一举攻克燕京……”凤阳王边走边说,他眼睛只盯着云和和褚陶,似乎根本没看到角落里站着的顾二娘。
顾二娘默默打量着凤阳王,凤阳王比褚陶略年轻些,按这个时代的说法已经步入老年了,可其实他每一块肌肉还充满着力量,普通的将士三五个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今天刺杀她的人,会是凤阳王吗?
散会时夜幕已经降临了,凤阳王仍是最后一批步出大帐的,他那双年轻时看起来是桃花眼,现在眼尾垂下来,看着像睁不开的眼睛往角落里一扫,不见了顾二娘才大步朝自己帐中走去。
凤阳王进了帐篷,在案桌后面坐下,轻轻咳了一声,立即从外面进来四人,一字型跪在凤阳王面前。
“失败了?”若是成功,他今日就不该见到顾二娘。
“是,王爷恕罪,那顾二娘武功不是一般的高,我四人合力也……”那人看着凤阳王的脸色手在发抖,丧失了说下去的勇气,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凤阳王的手段了。
“那你们还回来?”无论是凤阳王的面部表情还是语气都没有一丁点威胁的意思,但四个人却骇的几乎瘫倒在地。
“王爷,她并未发现我们的来历……”还是那刚才说话的人鼓足勇气道。
凤阳王把玩着桌子上的镇纸,镇纸擦过桌子的声音令四人犹如在经受着什么大刑。
凤阳王想到这四个人都是他从善堂里领回来,培养了十几年的刺客,平时训练的过程有多残酷,四个人什么身手他很清楚,这四个人都杀不了顾二娘说明顾二娘是真的跟传闻中一样勇猛。这样看来,还是得先留着这几条狗。
“好了,你们下去吧,我再想想。”
四人没想到意外得到赦免,但却不敢问,浑身汗湿地退了出去。
直接暗杀不行,那就换个法子,凤阳王把镇纸摆好,唇边露出一抹冷笑。
二娘心情不佳,却仍是去看望老太君了,老太太现在跟小孩似的,比……她不想看见的那个人还喜欢缠着她。
二娘理了理思绪,顺路买了一包桂花酥。现在不比在国公府,什么都缺,当然在这儿能住多久也说不准。
她到老太太住的院子时,正遇着明柔郡主从里面出来,明柔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发现前面有个人时,抬头的瞬间带出了点怒火,看到二娘后面没跟着褚直,第一次把眼睛睁的大大的看了一遍顾二娘。
二娘站在路中央,没动。
秀妍跟明柔郡主时间很长,明柔什么心思她一般都能猜到,尤其这些日子受的冷落简直他娘的不是人能忍的。
所以,见四处无人,秀妍上前一步道:“哪来的土狗,还不让……”
“让”这个字刚出口,就听“啪”的一声,秀妍眼冒金星地趴在了地上。
一个巴掌就把人打翻在地了?
明柔本能往后退了一步,但她还没有站稳,一只手就把她给提了起来。
四处无人……明柔这时候才知道四处无人是多么可怕。
“你、你想干什么?”明柔结结巴巴地问道。
“抢我的人时候问过我的意思了么?”顾二娘声音里带着暗哑,手指抚摸着明柔纤细的脖子。
明柔眼睛睁到不能再大。
二娘让她感受了三十秒濒死体验,然后把她放下,顺手帮她理平肩部衣裳的皱纹:“你最好祈祷你没碰过他,否则……”
明柔看着自己胸前钉着的蓝宝石纽扣被顾二娘扯下来,放在两掌之间扭巴了几下,就碎成粉末从她指间飘了出来。
“郡主,奴婢没能护住您,求您发落……”好半响,等顾二娘进去院子了,秀妍才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一说话,觉得左边的牙槽都松了,硬是从嘴里抠出来两颗牙。
这……秀妍哭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到底是人吗?
“走,先回去。”明柔咬牙道,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肚子也在隐隐作痛。
顾二娘进了院子,褚寒先从屋里跑出来了,跑了几步站住,叫道:“三嫂。”
二娘见他还梳着一根独辫,本来想揪揪的,想到褚渊,把手收了回去,不轻不重应了一声“嗯。”
“三哥没跟您一块回来……我跟裴家姐姐在剥核桃仁,我给您拿点尝尝。”褚寒见一提褚直,二娘身上那股说不出的气势就重了,忙换了话题。
这一年多没见褚寒,他也有十五了,个头都到顾二娘肩上了。
怎么跟裴婉在剥核桃?
二娘正想着,裴婉也从里面走了出来,见了二娘福了一福:“三嫂,您来看老太太了。”
老太太让裴婉也别叫二娘“三少奶奶”,跟着褚寒叫三嫂。
二娘进去一瞧,老太太炕上坐着呢,面前炕桌上放着两只大碗,一碗是水泡的核桃,一碗是剥好的白生生的核桃仁。
“二娘,快来。你不在我都快长霉了。”老太太说话挺逗的。
“您右边的胳膊好了吗?”二娘坐过去,春燕端着铜盆是上来,二娘就着洗了洗手,就开始跟裴婉一起剥核桃仁。
“我没剥,我听你话呢。我看他俩剥。”老太太跟小孩似的,嫌二娘离她不够近,自己挪了过去,二娘感觉她都快坐她腿上了。
“对了,给你说个事儿,明个儿是这俩孩子的生日,我想给他们过一过,你们不打仗吧?”老太君道。
二娘眨了眨眼,褚寒跟裴婉是一天生日?
“可不是吗!刚才我先想起来褚寒是明个儿过生,一问婉儿,她说她也是。你回来,把那个不成器的也叫回来,咱们多长时间没在一起吃过饭了?”
说的跟真的似的,昨天还在一起吃饭。不过老太君既然开口了,二娘是要给老太君这个面子的,就答应了。
这天临走时,褚寒非要松松二娘,到了门口,侍卫已经把二娘的马牵过来了,褚寒还在犹豫。
“说吧。”二娘摸着马鬃问他。
“那个……三哥心里只有三嫂,没有旁人。”褚寒盯着脚尖道。
二娘噗嗤一声笑了:“你三哥让你来的?”
褚直手指捉着自己的发尾:“不是。是我自己。三嫂,你见四哥了吗?”最后一句褚寒问的很轻,像是随意而问。
二娘想了想,手拍在他肩上:“没有,我们和他失去联系了。当时你四哥和老太太还有你娘、九娘路过公鸡岭,我去救的时候,人散了,他自己跑了。”二娘说的是一部分事实,小孩子的,还是不要知道那么残酷的事儿。
“那我回去了,三嫂,你慢点。”褚寒望着她笑了笑,眼里有一点点失落。
毕竟是亲生的兄弟……二娘心想。
过生是老太君提的,就不需要二娘张罗。正好次日不需要操练,她就没去兵营,去城内首饰铺子里选了两对金钗、一只白玉雕成的玉兔,金钗是给裴婉的,玉兔是给褚寒的,褚寒那皮性子竟是属兔的。这些东西不值钱,聊表心意。
二娘准备妥当就去了平阳府,正赶上明柔送贺礼,看见她进来,明柔的手明显的哆嗦了一下。
二娘装作没看见,径直坐下,一面把准备的礼物送给裴婉和褚寒。
裴婉和褚寒连声道谢。
大家随意说了会儿话,都是褚寒、裴婉围着二娘问东问西。
明柔缩在一角,手搁在肚子上发呆。
不知为何,临近正午还不见褚直回来。
老太太到了换药的时间了,被春燕扶去东厢换药。明柔大约出去瞧褚直到了没有,褚寒不知跑哪去了,屋里头就剩二娘和裴婉两个。
裴婉拎起茶壶给二娘续茶,不料倒出了几滴后就没有了。
“三嫂,您先坐着,我去拎壶茶。”现在下人少,裴婉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
二娘点了点头。
一会儿裴婉就回来了,倒掉二娘茶杯里的剩茶,新倒了一杯。
二娘前头吃了些裴婉特意做的椒盐饼,正有些口渴,慢慢将那一盏茶给吃了。
裴婉说还要去厨房看一下就离开了。
四周静悄悄的,二娘坐在椅子上不觉有些困顿,打了个哈欠后,眼皮就合上了。她刚看见褚直骑着高头大马笑的跟个傻子似的走过来,就感觉鼻尖一凉,登时睁开双目,几乎是凭借本能向后一仰,同时抬脚一蹬,才让那剑尖从自己喉咙前一毫米处滑过。
二娘扑倒在地,那剑又刺过来,她想反击,这才发现方才那两下子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量,她现在手如千金重,全身软绵绵的,像是中了麻药一般。
二娘用尽全力才躲在椅子后面,那蒙面人似乎没预料到她还能动,诧异之下又是一剑刺向二娘咽喉。
天要亡我!二娘心想,却是不肯放弃,用尽力气把椅子推了出去。
“砰”的一声,碎的却不是椅子,而是摆在堂前的那只巨大的花瓶。花瓶从黑衣人头顶裂成碎片,那黑衣人摇了摇,顶着一头血机械地转了过去。
褚直一脚踢开他,拉住二娘:“走——”
他这一拉,顿觉异常,二娘身子从来没这么沉过,再看她不停地闭眼,褚直眼一瞪,弯腰抱起了她向外跑去。
方才他进来时还只见这一个刺客,这时忽然多出七八个黑衣人将两人围住,褚直无奈,只好将二娘放下半抱在怀里,另外一手持剑与黑衣人相搏。
他两辈子,剑对他来说就是个摆设,也就是这一年多缠着二娘学了几招,这时候不知什么原因,竟也撑下了几个人的几次进攻,只是虎口震开,鲜血顺着虎口滴下。
裴婉听到动静,跑到门口看见这一幕,吓的失声尖叫。黑衣人们的动作没有因为听到尖叫有所延缓。褚直把二娘护在怀里,用身躯去挡那刺来的剑尖。
裴婉的尖叫把明柔和老太君、褚寒都引来了。平阳府的护卫也发现了刺客,正在往这边快速赶来。
褚直又挡开一剑,左、中、右三路却同时有剑刺来。他剑法稀疏平常,力气更是不济,能撑到现在已情急之下逼迫出了最大的潜力。此时听见剑风逼来,心道“完了”,用力将二娘抱在怀里。
第164章 平阳日常
褚直耳边“嗤”的一声,是冷硬剑尖刺入皮肉的声音。但他身上却未觉得疼痛,定睛一看,是明柔挡在他前面,黑衣人持剑刺中了明柔右肩。
褚直吃了一惊,尚未做出反应,又是一声尖叫,裴婉袖子割破了一只,血染红了大半个袖子,她陷入惊吓一般挥舞着手上的金钗,在黑衣人的夹攻下,脚下却是一滑,失去了平衡,一个不稳朝明柔栽去,无意中,手上的金钗扎向了明柔的肚子。
平阳府的侍卫赶来,这几个黑衣人见势不妙想逃,七个被直接斩成肉泥,还剩两个本来是要留活口的,不想见势不妙齐齐拔剑自刎了。
明柔衣裙被血染红,裴婉处于惊吓之中,老太君令人即刻去请大夫。
褚直寒着脸大叫“查,快去给我查!”拒绝大夫给他检查伤处,让大夫先看二娘。知道二娘是中了药性奇强的“软骨散”,虽然能让人手脚瘫软,却不致命,用冷水沐浴或者擦洗身子便可将其渐渐唤醒后,才松了口气。
这时候天气算凉了,褚直考虑一下,立即命人送来一盆加了冰的冷水,将房门窗子关紧,打发所有人出去,亲自解了顾二娘衣衫。
褚直本来是要为其用冷水擦身,但解开外衣后,甫一看到她丰满挺立的上身曲线,觉得几个月没见好像更大了,不觉下腹一热。数月来,两人都没有亲近过。
褚直定了定神,解下自己的汗巾,极快地用冷水浸湿,略微拧干后在她身上擦拭起来。
二娘睫毛微微在动,她手脚瘫软,却还有些意识,知道褚直在想办法让她醒过来。擦到第三遍,二娘手上已经有些力气了,湿冷的汗巾擦在身上,除了唤醒了知觉,还有一些不算陌生的感觉。这样不妥,她抬手:“我来。”
褚直见她手晃晃悠悠的要自己擦,眸子里冷热交替,却将汗巾递给了她。
二娘伸手去接,刚摸到汗巾,觉得十分沉重,汗巾就向下坠去。
褚直眼疾手快地接住,若无其事道:“你看,你还不行,你这脏了,我帮你擦擦……”他大拇指摩挲着她的唇,和她对视了两眼后,半跪在床前,俯身含住她的嘴儿。
快半年没碰过她了,既然能动,应该无事了,他要错过这个机会岂不是傻?
二娘连唇舌都不大能控制住,只有眼睛能睁着。褚直见她瞪着眼,猜到她心里的想法,伸出纤长如玉的手指捂住她的眼睛:“不碰你,就亲亲,方才你快把我累死了。”
他说的是刺客来的时候,他拖着她往外跑。二娘想起他方才不要命的保护自己,睫毛动了动,闭上了眼。
褚直见她不抗拒了,大胆起来,可又后悔自己方才说了不碰她的话,这会儿真是自讨苦吃了。其实他背上、胳膊上都火辣辣的疼,但这底下的身子,他食髓知味,竟不觉的疼了。
其实,让褚直留恋的还有她这躺着一动不能动的模样,新奇,让人格外兴奋。
过了两盏茶时间,二娘从褚直手里拽过衣裳要自己穿,褚直这才讪讪起了身,看到那原本雪白细滑的肌肤上留下了青青紫紫的痕迹有些自责,方才一时没控制住,亲狠了。他从上方看下方的人儿,面上还带着虚弱,但脸颊是红红的,他又忍不住在她耳根子上重重亲了一口。
二娘瞪了她一眼,却发现怎么都有一种欲迎还拒的感觉,索性不理他了。
褚直得了好处,知道这就算是极限了,不能再过分了,转身倒了一杯茶给她。不让她拿着,直接送到嘴边。
二娘就着他手喝了。两人暂时忘了外面的一切,都觉得这是很久没有过的温馨时刻。
她喝了一盏感觉还想喝,褚直就又去倒,刚送到嘴边,外头有人敲门。
“三爷,国公问少奶奶怎么样了?”春燕的声音。
褚陶应该是得了信儿回来了,老太太还在担心着。褚直道:“对国公和老太太说少奶奶没事了,一会儿就出去。”
春燕应了一声,却没有走,顿了一下道:“国公说要是没事了,您先出去一趟。”
有事!
二娘想起来方才的混乱,扶着他肩膀站起来:“我跟你一块去。”
褚直知道拦不住她,替她收拾了一下衣裳。两人整理好出去,发现老太太和褚陶都面容严肃地坐在大堂上。
“二娘,让奶奶看看。”老太君先招呼二娘,二娘过去坐在了老太太身边。
褚陶担忧地望着二娘。
二娘道:“父亲,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褚陶心想他这个媳妇儿不是一般人,未必承受不了,开口道:“明柔郡主小产了……”
二娘心脏一跳。
褚陶继续道:“掉了一个,还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