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柔怀的是双胞胎?这得多大机遇!
二娘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几乎一瞬间她明白褚陶为何担忧了。这下,褚直几乎没有是没办法甩脱明柔了。实际上,明柔有没有小产,褚直都很难了。从今往后,所有人都会知道明柔为褚直挡剑,也间接为她挡剑——好高明的计策!
“我知道了。”半响二娘道。
就这么一句?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媳妇太冷静的,冷静的褚陶都替褚直感觉可怕。
“好……”褚陶冲二娘点点头,“褚直,你过去看一下。”
这话却是对着二娘说的,看来褚陶很明白儿子的心都在谁身上。褚陶很理解儿子的心思,他曾经也是那样,可是褚家,毕竟不是一般的人家,从第一代镇国公褚天开85 始,帮助大熙帝稳固江山,维护天下太平就是褚家人的使命,第一代镇国公如此,历代的镇国公,他的父亲也是,到他这么没有断,褚直那里也不会断。
只能委屈媳妇儿了。
褚直望着二娘,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你去吧,我去看看裴姑娘。”二娘道,勉强冲褚直笑了笑。若是不这样,怕他不敢去。
“好,我去去就来,你等着我。”褚直知道褚陶的用意,这此时对明柔不闻不问传出去不但是他的薄情,还会影响义军的声誉。而且,明柔的确是为他挡剑才受的伤……褚直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万一、万一这孩子是他的怎么办?这个孩子会保住吗?
二娘再度冲褚直点了点,褚直咬牙去了。
二娘起身去看裴婉,裴婉搬进来后住在西厢房里,刚才胳膊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
二娘和老太君走出大堂,尚未到西厢房门口,先前叫来的几位军医中的一位忽然快步走了过来,后头跟着春燕。此时不比在燕京,一切从简,没那么多讲究。加上刚才事发突然,几位大夫就在堂上为受伤的众人诊断包扎。包扎完了,裴婉才回房,大夫随之就离开了这里。却不知这大夫怎么忽然返回,看起来行色匆匆,难道是明柔那边情况不对了?
老太君一时紧张,问道:“大夫?”
那大夫反应过来自己吓着老太太了,略一拱手:“老太君,那边说话,不是郡主的事儿,郡主那边有产婆照应。是裴姑娘……”
老太君一听,目露疑惑,裴婉怎么了?
那大夫专职照料云和,也住在府里,对裴婉是这几日进府的有所耳闻,犹豫问道:“不知裴姑娘跟老太君什么关系?”
老太君瞧出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道:“算是远房亲戚,王大夫有话直说便可。”
那大夫听老太君这么一说放了心:“裴姑娘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虽然有所准备,老太君仍如平地惊雷。裴婉是褚渊的未婚妻,她既然投奔到平阳府,怎敢肚子里揣着个孩子,还有脸跑到平阳府来投靠?!
“奶奶,你别着急,我先去问问她。”二娘怕老太君太过生气。
“好,好。”左右没有成亲,幸亏这事儿发现的早,她有什么好气的,就是看不出来那么温婉的姑娘也会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儿。
老太君压根不想去看裴婉了,就回到大堂里坐着等着。
二娘进了裴婉的屋子,裴婉面朝里侧身躺在床上,手搭在肚子上。
怀孕都说四藏五显,说的是四个月的时候肚子不明显,到了五个月怎么也能看出来了,但若不是裴婉侧身躺着,二娘几乎看不出来。也许是裴婉这几个月颠沛流离所致。
“裴姑娘。”
二娘叫了她一声,裴婉才像刚发现有人进来似的动了一下。
“你五个月身孕了,不必起来。”二娘道。
裴婉一怔,慢慢坐了起来,脸上露出羞惭的表情:“对不起……”
二娘道:“你不用说对不起,反正这孩子也是褚渊的。”
裴婉脸猛地扬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望着顾二娘。
这次的表情比方才生动多了,二娘心想。
“你怎么知道的?”裴婉声音变了,有掩藏不住的恨意,她觉得顾二娘什么都知道了。
这姑娘还是经验不足,二娘心想,盯着裴婉的眼睛:“我都被你药晕了,我还能不知道吗?”
原来她不明白裴婉为什么要害她,从知道裴婉怀孕的那一刻她就有了一个猜测。现在看来裴婉一定已经知道褚渊死在她手上,就是不知道裴婉是什么时候跟褚渊在一起的。
“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似乎知道无法逃脱了,裴婉凄厉地喊道,与平日那温婉的模样大相径庭。
“你们都想他死!就因为他是庶子,从来没有人对他好一点儿,他所有的东西你们都要拿走!”
“你知道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公鸡岭你救走了国公,救走了老太君,为什么单单抛下他?我找到他时,他只剩下一口气了,我的婆母是被一群饿狼活活撕碎、吃掉的,还有小姑……你们若是对他好一点、好一点……”
“我怎么能希望你们对他好一点儿呢……你们分明是想杀了他!是你,是你亲手杀了他……”
房间里回荡着裴婉凄厉的叫声,二娘皱眉,不知道裴婉这样的大家闺秀被褚渊洗脑那么严重,她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是褚寒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门口,正失神地望着她。
“是你杀了我哥?”他这不像问话,反倒像是喃喃自语。
十几岁的孩子正是生机勃发的时候,他看起来却像是一片易折的枯叶。
二娘默默吸了口气,先没有回答褚寒,对着仍在低声嘶哑哭泣的裴婉道:“这就是你知道的全部真相?我不杀他,就保不住我最在意的人。我不杀他,天下人也会杀他!”
褚寒的身子颤了颤。
裴婉放声大哭,手握金钗刺向二娘,却被二娘一把拽住手腕:“我现在问你,你是怎样跟明柔串通好的?”
裴婉本能要回答她,却猛然发现她话中的陷阱。
不,她杀了她丈夫,她要让她一辈子都在痛苦里,保住明柔,保住明柔肚子里的孩子——虽然她是想一并除掉明柔腹中褚直的种,但现在变了。
“不,没有,我是一个人,是我一个人做的!”裴婉大叫,她发狂的力气极大,二娘身上的软骨散刚刚消退,竟被她挣脱了去。
裴婉又抓着金钗朝她刺来,二娘侧身一避,尚未来得及将她放倒,褚直已经冲了进来,对着裴婉用力扇了一掌。
裴婉原地站住,身子猛地一软,昏过去了。
“是她给你下的药?”褚直面色青的可怕,万万没想到会是裴婉。他赶到的时候二娘就已经中了软骨散了,之前的事儿他并不清楚。
“嗯。”二娘点了点头,不知道要不要把明柔跟裴婉勾结一事告诉褚直,毕竟她没有真凭实据。
“你杀了我哥?”冷不丁背后传来一声。
忘了褚寒了,二娘回头,褚寒眼里一片泪光,他还在固执地问,他多么希望这是假的。
“对,是……”既然一定要知道答案,是她做的她就不会否认。
“是我,是我杀的。你要报仇找我!”褚直抢着道,目中迸出寒光直射褚寒。褚渊几度害他,险些置二娘于死地,又充当文王的细作,死有余辜!
褚寒看看褚直,又看看被褚直挡在身后的顾二娘,昨天裴婉告诉他的时候他还不信,他还问了三嫂……报仇吗?三哥、三嫂,都是他的救命恩人。
片刻之后,褚寒猛地跑了出去。
褚直望着二娘:“不要管他,他要报仇让他来找我。”
“孩子保住了?”二娘想的不是这一回事,她并不怕褚寒来找他报仇。从褚直进来,她就看到了他眼底的沉重。
褚直把脸望向一边,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是,大夫说暂时没事儿。”最终他还是说了。
二娘好像看到一大团纷乱朝自己飞来,像雪花一样将她淹没。她定了定神:“留着裴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先回去了。”
“但你……”褚直叫道,短短的一会儿功夫,他莫名地感觉两人好似从亲密无间变成隔了一道冰川。
二娘已经走出门,回过头对他笑笑:“你先把这些事理完。”
她孤零零一个人出了平阳府。走之前没去看老太君,刚才那么大动静,老太君应该已经知道褚渊是死在她手里了。不知道老太君会怎么想。这里太乱,她想静静。
第165章 平阳日常
时值九月末尾,秋尽冬临,她因习武,就是寒冬腊月也少有寒冷之感。此时却如冬日的寒鸦,飞一吹,觉得从外到内都是冷的。
她不关心裴婉,不关心褚寒,也不关心旁人怎么想褚渊是死在她手里的,她更不会关心明柔腹中的孩子。
她坐在江边,眼盯着清澈中透着寒气、不停向东流去的江水,当初把他抛到湖里,终究是错了……
平阳府清芷院
空气中还漂浮着淡淡的血腥气,褚直坐在卧房外头的明间一动不动,终于一干婆子、丫鬟忙碌完端着水盆退下。秀妍在内等了一会儿,还不见褚直进来,走出来道:“将军,郡主已经喝过药了。”
褚直抬眼,隔着珠帘看到明柔郡主盖着锦被躺在大床上。他眼皮微微一垂,撩开珠帘走了进去。
床上的明柔郡主见他进来,挣扎着要起身,大约因为疼痛而皱起了眉头。
“你躺着就好,怎么样,无事吧?”褚直艰难道,若明柔肚子里的真是他的……他前世就没有孩子。
明柔缓缓摇了摇头,自责道:“对不起,我没能保住夫君的另外一个孩子。”
明柔眼帘垂着,却不妨碍站在对面的人能看到眼泪就在她眼眶边缘打转。
她生的灵动容易震撼人心,更不要说此刻面色苍白,带着一种天然的柔弱。
“无妨,你好生养着便是。”褚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现在他得去找二娘。
明柔心底一震,这样都激不起他一丝怜爱?
褚直转身,秀妍忽然发出一声惊叫。褚直回头,看见明柔举着发钗朝心口刺去。他情急之下伸手去拦,明柔的发钗扎在他掌心,但好歹拦住了。
“你做什么?”褚直怒道,发钗入肉半寸,疼的他冷汗直冒,明柔力气不小。
“没有保住夫君的孩子,我实在无颜面对夫君。”明柔泣道,却并未松手。
“郡主,您要保重身子啊!不是还有一个么?他也是您和将军的孩子啊!”秀妍吓坏了,跪在地上哭求。
褚直视线慢慢从明柔脸上移到明柔的腰上,难道真是他的?
褚直回想起自成亲之后,明柔随他回到青州,路上恪守礼仪,对他极为恭敬,也不曾抱怨过他的冷落……
“血、血,将军,您流血了!”秀妍的话惊醒了褚直,他发现还捏着明柔的手。
褚直顿时像被什么烫到似的松了手。
明柔手中还攥着发钗,眼泪却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此情此景,任是铁石心肠之人也不忍再责怪明柔些什么。
褚直掰开明柔的手,把那发钗拿下扔到一角。
肌肤分离的瞬间,明柔泪如雨下,这姓褚的当真是铁石心肠!
“郡主,郡主,您别哭啊,啊,您的手也在流血……”秀妍连声叫道。
褚直眉头皱起,看向明柔的手,那垂在被上的手掌心一片血肉模糊,水红色鸳鸯喜被上都染上了点点嫣红。
明柔几乎要放弃了,以前也有几个宁死不愿服侍她的,用了这招都乖乖听话了,当然最后的下场都不怎么好。
就在这时,大床不知哪个角落响了一下,褚直坐在了床沿上。明柔看褚直从袖子里掏出一条帕子来,但他又停住了。
原来这条帕子是二娘的,褚直一直带在身上以慰思念。他本能又想收回去,但方才左右看过,都没有合适的东西包扎伤口。
这时候秀妍的叫声忽然大了。
“给,先用这个包着,你快去叫大夫过来。”如果二娘在,也不会稀罕这么一条帕子,褚直想到,把帕子递给了秀妍。
褚直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明柔却捕捉到了他的变化。这并不是她心思有多敏捷,而是这样的事做多了,就顺手了。
“谢谢夫君。”她脸上犹挂着泪,再楚楚可怜不过了。
褚直手伸在半空,等着秀妍来接帕子。
秀妍眼珠子一转,从地上爬起来往外走去:“将军,我去请大夫,麻烦您给郡主先包扎一下。”
褚直皱眉。
明柔道:“夫君,您还是先给自己包扎一下吧。”欲擒故纵。
褚直不语,拉过明柔的手,用帕子缠了起来。早些处理完他才能走。
明柔眼里还有泪,泪光深处却隐藏着一点光芒。
褚直很快缠好了帕子,正待放手,明柔忽然反握住了褚直的手,用那只受伤的手。
“夫君,让我看看你的手……”明柔道,带着一种不难看出的小心和讨好。
往往,很多事情不能一蹴而就,最怕的是细水长流,润物细无声。如果一开始明柔就这么对待褚直,褚直的反应一定是剧烈的。但是经历了这么求死-包扎。褚直无形中已经做出了一些“让步”,就会形成一种惯性。
明柔深谙此道,感觉褚直僵了一下,却并没有推开自己,心底暗自得意。
“夫君,都是妾身不好……”明柔轻轻摊开褚直的手心,褚直的手修长美丽,明柔觉得单是这么一只手,就足够她如此费心。
明柔的指尖在他掌心的伤口处轻轻一滑,褚直有如梦中惊醒,他在干什么?!
正此时,外面忽然传来急骤的脚步声。
“三爷!孟昭回来了!”李桂隔着窗子道。
褚直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太急,几乎把明柔给甩出去。
“你好生养着!”褚直说了一句逃也似的出去了。
孟昭回来了,前后他派了两批人去凤阳城查当日之事,有结果了?
秀妍带着大夫匆匆赶来,却看见褚直带着人疾步离开了清芷院,她急忙让大夫先在外面候着,自己先进去看看情况。
屋里,明柔倚着大迎枕仰面躺着,脸上似笑非笑。
“郡主,我刚到前面寻找军医,遇到几个士兵,听他们说话,好像是刚从凤阳回来。”秀妍看褚直那气势,不知为何,觉得这似乎跟明柔有关。
明柔慢慢坐了起来,方才褚直虽那样对她,却是已被她触动的迹象。听到秀妍的汇报,她两道弯眉凝在一起。她凤阳王府已经投靠云和义军,为什么要派人去凤阳,而且她从未听说过,联想到褚直刚才行色匆匆……褚直一定是派人去凤阳查她的底细去了!
想到这里,明柔非但不怕,反而露出一丝微笑,不但能杀的她都杀光了,也早就做好了安排。只有一个,因为尚未厌腻,便命人将他远远送走。褚直若是去凤阳查的话,只会让他失望了,但为了以防万一……明柔叫秀妍过来,附着她耳朵低语了几句。
褚直一阵风似的到了书房,孟昭早就在里面候着,见他进来,急忙下跪。褚直挥了挥手,示意他起来说话。王甲王乙守在门口严禁有人靠近。
“怎么样?可查到什么?”褚直急问。
孟昭道:“属下奉将军之命,连夜赶往凤阳,扮成过路商旅在酒肆茶楼,还有王府周边打探,并未探出郡主有任何有损妇德之举,相反人人称赞郡主性秉惠和、淑慎有仪。”
褚直缓缓坐在了椅子上:“你可曾去凤阳山的猎场看过?”
“属下带人去当日将军坠马之地检查过,那里不但地势险恶,也极难寻,依属下之见,除非偶然,谁也不会贸然进去。”
当日明柔郡主自言是追逐一只白狐误入,才发现昏迷中的他。因天下雨,便将他拖入山洞。
褚直面色仍算正常:“你在凤阳,有没有见到蒋明山?”蒋明山是他第一批派往凤阳的人,此时孟昭回来,早孟昭一步出发的蒋明山却还没有回来。
“将军,属下正打算汇报此事,您看这个。”孟昭呈上一物。
褚直接过去一看,两寸长的铁牌,上面刻着“褚”字,这是褚家军的身份令牌,孟昭找到此物,蒋明山多半已经死了。
“我等进入凤阳地界时,曾遇到一股流寇,这枚令牌就是那股人手里发现的,据他们自个儿说,曾经打劫了几个厉害人物,人都被杀了。属下幸亏遇到一位仗义英雄,经他提醒才有所准备,反杀了那股流寇……”
褚直目中光芒已乱,显示他此刻心乱如麻,孟昭后面说了什么,他其实并没有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