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眼前的山有凤,似乎陷入了对另一个世界的神游之中,而在说到什么汉武帝时,她的眼神里除了崇敬,还有爱慕,语气也会变得少有的温柔!
爱慕?赫连皓心中一动,莫非凤儿很喜欢那个汉武帝?
刚想到这点,便听那丫头叹息一声:“唉!可惜已经死了两千多年,见不到!”
山有溪道:“死了两千多年当然见不到,难道你还想见他不成?”
“当然啊!千古一帝,谁不想见识啊!女人若是嫁给这样的男人,啧啧!”山有凤砸着嘴,可转眼又换了表情,“唉,还是算了吧,帝王后宫女人成群,他的事业心又这么重,嫁给他也不幸福,还是嫁给不允许纳妾的小老百姓好!”
现在她才知道为什么村里没有男人纳妾,原来是律法不允许!
即使是官员,也是按官位等级在律法允许数量的范围内纳妾,超过那个数字也是犯法的,所以有些官员养外室,就跟现在的小三差不多。
没有名分,买院落或租房子给舍弃名分、心甘情愿跟随他的女子住,想得开的官太太都会睁只眼闭只眼不管,有了外室偷养着,也免得自家男人往妓院跑;想不开的官太太一场大闹,一旦惊动京都高层,反而会弄丢丈夫头上的乌纱帽。有了这样的教训事例,官太太们也学精了,没有几个人再管再闹。
梅映雪对自己的女儿毫无办法,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动不动就嫁人嫁人的,幸好她都是在家里说这些话,不然外面的人不知道会怎么说难听的话议论她。
不过她也松了一口气,看她说另一个世界的帝王时那么入迷,还以为她心比天高、有嫁入皇家的梦想呢!“幸好你的心里是清醒的,若你想嫁给皇家之人,娘可真要担心了!”
不但是为你担心,也为我自己、为全家担心!
赫连皓却不解道:“梅姨如此反对凤儿嫁到皇室吗?”
梅映雪摇摇头:“连凤儿都知道帝王后宫宫妃成群,你是富贵之家的公子,应当有所知。得宠,会遭人嫉恨陷害;不得宠,就会度日如年,孤独终老。无论年老还是年轻,若无子嗣,在皇帝驾崩时都要殉葬。能在宫中过得顺风顺水又得善终的,能有几人?”
山有凤愤然接口道:“就是,好好的年轻又貌美的活人,却被活活弄死陪死人,真是太惨太不人道了!再说,即便是不入宫而嫁给诸侯王爷,又有哪个除了正王妃之外,没有几个侧妃?后院之中的争风吃醋、耍弄心计,不比皇宫逊色!”
说着,筷子一下一下使劲捣着碗里的饭泄愤般道:“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儿干、费尽心思算计别人,争男人、争位置、争财产,唉,那是人过的日子么?想想都够头疼呕气的!”
赫连皓不知道怎么接口,但没想到山有凤自己又很快把情绪调整过来,嘻笑道:“真是的,只要我不去趟那些个浑水,她们为了男人怎么斗法,跟我有个毛儿线的关系啊,操那么多闲心!对了,明天晚上要记得把猪头提前拿出来,别到后天祭窑神时还冒着冷气!”
山有溪点点头,“妹子放心,这件事交给我!”
“嗯,要放好,别被老鼠给啃了!我饭后去一趟二狗子和三猴子家,让他们明天一起装窑。”
梅映雪教导道:“凤儿,你们都渐渐大了,不能二狗子三猴子的叫了,何况他们比你大!”
山有凤白牙一呲,“知道了娘,我就是图说话方便才这么直呼姓名,有时候也叫他们二狗子哥三猴子哥的!放心,以后我就叫他们有路哥、有林哥好了,免得喊顺了嘴以后难改口!”
夜里,山有凤从大伯和小婶家回来后,赫连皓看着丫头洗了脸脚、走进她的专用卧房,直至她关上门,才转身回屋,说不上是为什么,只是觉得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睡下。
床上山有溪的双眼,依然随着他的出入而闭了睁、睁了又闭,装聋作哑不吭声,连亲爹娘都不说。
第八十章 装窑祭神
第二天,已经忙完收割之事的山家人全都围绕土窑的事忙活开了。
山有凤对几人道:“七分装窑三分烧,所以装窑不但辛苦,还有要技术。要烧出高质量的砖瓦,装窑是非常关键的一步,而且要在一天内完成!”
山石坚道:“放心吧凤儿,这点儿砖坯,我们又这么多人,要不了一天就能干完!”
山有林却问了句:“妹子,为什么非要在一天内完成呢?”
山有凤伸右手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有林哥问得好!这原因呢,有二,一是预防天气变化,忽然下雨。你们知道,砖窑顶部都留有散热孔洞,砖坯入窑后要立即封上,以防天有不测;二是未烧制的泥坯强度不高,在层层叠压下,底部的砖坯容易变形,所以装窑、封窑、烧窑要一气呵成!但因为夜里没有强灯,又不能祭窑神,只能明天祭拜后开火。另外,装窑时如何摆放也是有讲究的,必须同等重视,因为它同样关系到烧出的砖质量,一会儿你们按我说的做就行。”
于是这一天下来,山家两代男人便在一个小丫头讲解着的指挥下完成装窑。
砖坯数量不多,要说累,对他们庄稼汉子来说还真不算啥,可要说不累,也还又有点儿累,毕竟兼是耗体力的活儿。
结束时,山有凤道:“有路哥,你们把放在外面曝晒的那几块砖坯也放进来,到时一起烧,也好让你们亲眼看看它们会是个什么呲牙咧嘴的丑怪样儿!”
四个小辈儿人笑了笑,依言放了进去。
封了洞孔,山有凤从窑顶跳下来:“哥哥们晚上好好洗个澡,把身上的脏都好好搓巴搓巴干净,明天早晨穿身儿新衣裳跟着我祭窑神!”
“好咧!”山有林立马应着。凤儿给的好衣料子早就被娘做成漂亮神气的新衣裳,若不是等着祭窑神用,他跟二狗子早就穿上身在村儿里显摆显摆了!
能不想显摆吗,那是什么布料,能跟他们身上的粗麻布衣裳比么?
娘缝制的时候他都担心她那粗糙的手会不会把料子给剐坏!
开玩笑,那可是价值三百五十钱一匹的白练和价值六百钱一匹的皂练!
二婶疼他和二狗子,竟然给了两种料子!这份情,不仅爹娘领受,他自己心里都给记下了。
(注:练,熟丝织成的帛。帛,丝织品的通称。白练,未经染色。皂练,黑色的练。)
当夜,辛苦一天的山家两代人都早早睡了。
泡过澡的赫连皓感觉身子很累,可心里和精神上却非常充实。
想着白天那丫头伸着不大的手淡定自若又有序的指挥他们一帮男子干活儿,心里就越发怪异的同时还高兴着——师傅么?
等砖烧出来,我再看你是否真正名符其实、是否当得起,若搞砸了,可别怪我借着机会再不叫你师傅……
赫连皓悄声笑着,心里既希望她烧砖成功,潜意识里又隐隐希望她不要那么快成功,这样他就可以摆脱徒弟身份而不再受她欺负和语言上的蹂躏了!
第二天,八月二十六,老天很给力,昨天的阳光时隐时现,今天却相当晴朗,可谓秋高气爽。
秋收接近尾声,有的人家已经全部收割打理完毕,能看到这前所未有的祭神热闹。
山石刚一家子早早就起了床,山有凤的跑步练功也暂时停下,让位于祭窑神之事的各种准备,连同赫连皓在内,一家五口人忙得叮哩咣啷。
到了巳时(上午九点至十一点),祭案已置在窑头,穿戴一新的山有凤、山有溪、赫连皓以及山有路、山有林等人全部到位,迎神队伍集结完毕,仪式便开始。
土窑处站满了看新奇的村邻们,刚赶到的费掌柜只能被山石刚夫妻俩简单寒喧几句以示接待,而他来的目的本就不是回屋喝茶,便站在一起观看。
“请神位!”山有凤喊道。没有神像可请,便只请神位。
没有现代唢呐等任何音乐声的陪伴,身着白色经锦袍的赫连皓,手捧山有凤亲手雕刻的神位木牌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将神位牌摆放在长条形案几上。
人群中的丑家寡妇俞庆秀看着双眼能勾人心魄的少年男子,紧盯着的目光舍不得移开半分。却不知,很少自己出门单独在村中走动的赫连皓这次的公开大现身,不仅吸引了她的目光,也引动了村中所有未嫁少女的心,无论美的丑的不美不丑的,无不由于他的出现而怦然心动!
“敬献供品!”山有凤又喊道。
她不是没有通过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些投向赫连皓的爱慕眼神,但即使有二十多年前世的她心里明白自己是喜欢他的,但她更能分清轻重——眼前的事才是最重要的,吃那种无聊的飞醋毫无意义,办好正事赚很多钱让自己有更多的说话底气和资本才是她最想要的!
话音落,山有溪端着盛放黑猪猪头的木盆、山有路和山有林各端着盛放水果和糕点的竹制新果盘依次走上前,所有村邻的目光又随着他们好奇地转起来,三人将祭品摆放整齐后又无声地回到山有凤身后。
接下来,便是主祭人山有凤宣读祭文,祭文存在她脑中,并未写出来,所以当她口中念念有词时,大多数人反应出来的都只有三个字:听不懂!
第八十一章 教导烧窑
念完祭文,山有凤上香并向神位行三拜九叩大礼,山有溪等四人随在她身后一并跪下,同时叩头。
“点火!”山有凤喊着仪式最后一项,大型火把被点燃,师徒五人共执,一起点燃砖窑的第一把火!
“礼成!”随着这道高声宣布,简化掉一大半过程的祭拜仪式便告结束。
一说礼成,有的村民们这才边慢腾腾走着边议论开,“祭拜的事不是应该由男人来做吗,怎么由女子来主祭?”
“话是这么说,可山家的凤丫头就要另当别论了,以前还没有女子能打虎呢,现在不也有了女斗兽士吗?再说,这烧窑和祭拜仪式除了她,也没有人懂啊!”
“那倒也是!”
“窑是她的,若真的有这种忌讳,她肯定不会自己出头儿,恐怕这祭窑神的事,是没有男女禁忌的!”
而另一部分村民,却因为更重的好奇心留了下来,看山有凤如何烧窑。
可待了半天,除却看山家兄弟三对夫妻一把撤走所有祭窑用品,再也看不出半点儿横直道道儿,最终还是离开——反正今天也没有猪肉吃。
要想喝汤,得巴望着凤丫头烧窑成功——她早就说了,野猪肉汤宴是在开窑时。
若砖烧坏了,人家心里不舒服,谁还会给肉吃、给汤喝啊,连个汤腥儿也不会有。
要想吃上肉,还是没事儿时就在心里求下老天爷保佑保佑她吧!
对村民们来说,仪式很快就结束了,可对山有凤来说,却是辛苦的开始。
烧窑脏而累,几人脱下祭窑时的崭新衣裳给家人带回,踏上了另一种人生路的第一步。
特别是山有林和山有路,脱得那叫一个小心翼翼!生怕弄皱一个角儿、沾污一块儿边!
为了第一批砖不会失败,山有凤放弃了做为师傅每两三个时辰就要查看一次的职业素养,而是对自己苛刻到底的寸步不离——因为烧窑对他们四个少年男子来说,完全是技术空白,真正是纯洁无比的白纸徒弟!
山有凤日夜守着砖窑,还要对他们进行随时教导:“普通红砖烧窑有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先用小火烧个九到十天,主要燃料就是这些砍碎的木皮。小火烧的目的,就是慢慢脱去泥坯中剩余的水分,如果在泥坯中还含有残余水分时就用猛火烧,会导致砖出现裂缝。你们有没有听明白?”
几人同时点头。山有凤继续道:“在烧窑的第一阶段要视风力情况调整烟囱下部通风孔的大小,薄石板斜盖在通风孔上,必要时手工调整板片儿和烟囱之间的角度,留出板与烟囱之间的空隙。这个我会轮流带你们去实际操作,不然你们到时还是干眼看着满目茫然,光说不练是没用的!”
四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接下来第二阶段要用大火烧上六七天,燃料可以用大片的连带着木材的树皮和谷壳。这个阶段观火非常重要,要时时注意从窑门上的观察孔向窑内观望,监视火力大小。如果火力不够,窑温过低,砖就无法烧透;如果火力太猛,空气对流太剧烈,窑内的火苗会被气流卷起,导致砖烧得过火,出窑后砖就会变形,严重时,叠好的砖坯甚至会被强烈的气流推倒,酿成事故。所以砖坯焙烧时,火候一定要时间控制适当,以免出现欠火砖和过火砖。”
赫连皓问道:“师傅,欠火砖和过火砖具体是什么样的?”他此刻倒显得比那三兄弟还积极。
“欠火砖色浅、敲击声暗哑、强度低、吸水率大、耐久性差;过火砖色深、敲击时声音清脆,强度较高、吸水率低,但多弯曲变形。这两种砖都是不合格产品!我让你们轮流观察的火力,就是最合适的火力,你们要记住。这点很重要,大了小了都不行。”
她本就是故意中间停顿看谁最先发问,没想到竟是小耗子儿,令她多少有点儿小意外!
转头看向另两人:“有路哥有林哥,制砖坯可以请帮工,但技术过硬、经验丰富而又勤奋踏实能吃苦的烧窑师却是最难得。烧砖成功的话,我们三家用砖盖了房,村里人肯定会有人买,所以你们要用心学,要有观察判断能力和应急处理能力。烧窑时要像我这样勤观察,包括夜间。一旦砖坯太湿、火太旺或者温度过低,都要及时处理。只要你们不怕吃苦用心学,掌握关键技术,以后便不只是帮我做事,而是我的合伙人,赚的钱我们进行合理分配!”
山有林脸上一喜:“放心吧妹子,我们什么都听你的,绝不会偷懒!”
不是替她打下手的帮工唉,那这窑岂不就是他们三个人的了?哦,还有山有溪。
憨实的山有路也道:“凤妹子放心,二哥不怕吃苦,妹子教的东西,二哥都记在了脑子里,绝不会忘记!”
山有凤点点头,她心中的烧窑师其实就是以山有路为主力,山有林那个能说会道又善于察言观色的精兔子,以后干的最多的活儿恐怕就是销售这一环。
只有生产没有市场有个屁用,所以他俩就一个管窑场生产环节,一个管市场销售环节,她就做个甩手掌柜把时间用在别的赚钱门路上。至于她亲哥山有溪,他的志向好像不在这儿。
“你们一定要记住,整个烧窑的过程都需要有人时时看护,以后即使熟悉了,也不能离人。”山有凤叮嘱道。
祭窑的猪头被妯娌三人打理出来,中午三兄弟三大家子人全部聚在山石刚家吃饭,连很少来串门的侄女们都来了,费掌柜也被热情留下一起用饭——不留也不行啊,他到现在还没跟主子说上半句话呢!
何况凤丫头祭窑结束后就冲他笑眯眯地喊了一嗓子要他留下用饭,主子也点了头。
山石刚的意思是让孩子们轮流回家吃,可山有凤对那几个白大丁不放心,一会儿也不敢离开,那四人更不愿意离开——这可是在免费学技术呢,师傅都不走,他们还能走?万一走开的那会儿错过什么可就亏大了!
别说三兄弟了,连赫连皓都不肯离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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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转让虎权
他回去把情况这么一说,梅映雪赶紧装饭要送,孟春一把接过她手中的竹饭铲,麻溜儿地盛起饭来:“二嫂嫂从早晨累到现在,这送饭的事儿哪还要你去?我来送,你去一起吃饭坐歇会儿!”
上官琴也帮着盛菜,接腔儿道:“三妹子歇着吧,你看我跟二妹也没干啥,就光来吃,你也让我们帮忙多做点儿啥,不然这心里就太过意不去!”
梅映雪听她这样说,只好笑着依了:“听你们说的!凤儿说得对,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说外话!”
孟春接口道:“可不是!三兄弟可是同父同母亲滴滴的血亲,仅这份血缘就是谁也斩不断的!丫头说得对,我们要合在一起拧成一股绳,有丫头的本事,我们再在后方齐心做事,不愁我们山家的日子红火不起来!”
梅映雪笑了:“三妹倒是真信任凤儿!”
“那是!别看她年纪小,可你看她做事,有鼻子有眼,还全都是我们不知道的,恐怕真是得了神仙的指点!要是这样,还怕我们山家发旺不起来?反正我现在对她是信心足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