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蕴澜定定地看她一眼,才缓缓放开:“天冷,山上更冷!”
“冷个毛儿啊?没看到密山不飘雪吗?老子练功需要看~~走走走!你走!”
密山不飘雪?赫连蕴澜看向前方漫天飞舞的雪花,目光深了深,“什么时候下山?”
“七天后!”
“那我到时来接你!”
“不必!”
“我~~”
话未说完,山有凤已脚点地面,向密山疾奔,胸中的郁气加上不耐烦,使她间歇性似的轻功又爆发出来,跑出几步就已凌空,大概是在天水山踩惯了及膝青草的高度,此时倒也没超出多少,但她的白色披风在黑夜里却相当明显,使赫连蕴澜对她的轻功之姿看得清清楚楚。想到他在天水山看她追野猪的情形,如今进步了许多。
看着她的身影融入山林不见,赫连蕴澜嘴角微勾,只这份独自一人黑夜入山林的胆量,除了她也再没有别人!
再次抬头看向山顶,密山,你到底有多神秘!
进了半山腰后,山有凤才觉得山里的气温与外面完全不同,就像过渡性一般,由下到上渐暖,虽然不至于如夏日般炎热,但却很温暖,暖到可以脱掉披风。黑暗中,依然轻车熟路地到达山顶,感觉到的气温又是稍降的,也就是说从半山腰处开始到山顶,中间的丹果树地带温度最高。
树枝在暗夜里影影绰绰看不清,山有凤几乎把眼睛贴上去凑近看,才发现丹果树上居然还有丹果!
没有寒风、温暖湿润的清泉池旁,山有凤闭上双眼,心中念念有词,气流随着她的意念,无声无形地开始聚集,绕体而行,当聚集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厚重时,旋转中的气流出现了引力般的突破口,带着她直直倒下。如云似雾但肉眼看不见的气流,如棉花一般,在她倒下时,下面将她轻托,上面将她轻缓拉提,使她不再像以前那般咚的一声重重砸在地面,虽然不疼,但别人若看到,会吓得替她心惊肉跳!
已经是后半夜,没有睡觉又走了一路的山有凤困倦不已,很快就进入沉睡,真正是睡觉练功两不误,依离火的说法,就是她睡得越沉,效果就越好!
第二天午时醒来,睁开眼的山有凤看到了丹果树上结的艳红丹果!虽然不似秋天那般漫山遍野,但足够她和小牙儿吃饱肚子!
想起小牙儿,山有凤屈指入口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一声回应她的虎啸传来,小牙儿很快以漂亮的虎跃之姿来到她身边!
山有凤含着笑意摸着它的虎头,小牙儿也拿脑袋往她身上蹭啊蹭,一人一兽的亲密互动中,山有凤惊讶道:“咦?小牙儿你颈子下居然换毛?不对,不是换毛,是换毛色?天啦,卧下,让我看看别的地方!”
山有凤把它全身扒拉个遍,小牙儿脊背朝下,温顺地随着她的意图原地翻滚自己肥重又健壮的身子。
待检查完,山有凤乐了,她没想到全身黄黑色斑纹的小牙儿居然部分地区换成了火红色!“小牙儿,我咋觉得你现在像个杂毛儿鸡?不但长红毛,还长得比虎毛长,老虎有你这么长的吗?跟个大宠物似的?”
小牙儿眼睛不动,只转动眼珠子斜视她一眼,山有凤瞧见,愈加不可思议:“小牙儿你居然会斜眼儿看人了?你这是在表达你的不满?因为我说你是杂毛儿鸡?”
小牙儿垂下眼帘不理她!
“嘿!我说~~”山有凤看了看成片的丹果树,“莫非是密山的丹果和泉水把你养成精了?”
小牙儿一听,朝她怀里一头拱过来,把蹲在地上毫无防备的山有凤一下子拱倒在地,然后又是脑袋又是爪子的跟她闹得欢!
它这是太高兴了?难道她说中了?山有凤跟它笑闹之后想道。
思索之中,她想到了赫连蕴澜,他们来密山找她宣读皇上口谕,为什么不到山上来找她?他们既不知道她在山上练功,更不可能怕打扰她,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竟使他们在山脚下等了她好几天?他们是得到消息而来,难道不担心自己要找的天水居士死在这有着神秘传言的密山么?为什么不上山来找呢?军兵有的是啊!
蹙眉想了会儿,山有凤先吃下丹果,喝下丹泉水,午时一过,又喝些变化后的清泉水,开始练习拳击散打。到了晚上,再次睡觉练功。她把自己所练的一静一动的功夫分别取名为文功和武功,在它们的循环交替中度过了七天七夜,到下山时,已是冬月二十一日。
借着山势,她再次提气,想起上次撞翻马车之事,她决定学习小牙儿上次的猛虎下山之势,手脚并用!
于是,下山路上,一个披着绣着红梅的白色披风的优雅女子,却亮起了手爪和脚爪,跟个傻缺儿似的弓着身子在林中上窜下跳,手和脚轮流撑地或蹬树干,来接她的赫连蕴澜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怪物,随行而来的许青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不由躲到主子身后偷笑一下再移出脑袋恢复正常表情!
因为吸取了上次的挨撞教训,山有凤这次在到达山底、双脚力蹬最后一棵树彻底出林时,顺势在空中几个连空翻后稳稳落地!
赫连蕴澜的目光从她的红润小脸移到她腰上的青草串饰,古井幽潭似的又目再次深了深,她没有带任何食物和水上山,却能连续待上七天七夜,还能脸色红润、精神抖擞地出来,且又挂上了青草配饰!这说明,在这严寒季节,密山之上不仅有新鲜青草,还有能吃的食物和水!
赫连蕴澜抬步迎了上来,快速握住她的手:“出来了,回家吧。”
山有凤抽回双手,淡淡道:“我的家在天水村。”
赫连蕴澜从袖中取出几张纸放在她手里:“在京城也有家,你自己的家。”
这是什么?山有凤拿起纸张看去:“房契?”
再一看,上面居然是她的名字!山有凤把东西还给他,脸色冷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买不起?如果我想在京城定居,我自己会买,不需要把自己卖了换房子!”
赫连蕴澜轻叹一声:“天水居士乃无价之宝,一套房子根本不值一提,我没有别的用意,只是想送给你住罢了,不要想得那么复杂,我对你的心思很单纯。”
这是山有凤第一次听他叹气,见他说完后伸指将自己的乱发撩到耳后,淡淡道:“你喜欢我?”
赫连蕴澜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了当地问他,撩发的手顿住。
山有凤嗤笑:“连喜欢或不喜欢都不敢说,又说那么多好听暧昧的屁话做什么?逢场作戏对皇家人来说真那么有趣好玩儿?就算如此,你们也找错了对象,我很忙,没工夫奉陪!”
稍稍转身,与赫连蕴澜几乎擦肩而过时,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喜欢!”
顿了顿,又道:“是真的,很喜欢!”
山有凤半转回身,看着他,冲他一笑,却是哼笑,然后用力挣开他,离去~~她得在密山附近寻找粘土区,没时间跟他们玩这些无聊的把戏。
赫连蕴澜转身看着那从未见过的白色长披风背影,握起自己的手心,沉默不语。
第一百二十四章 帝王驾临天水居
山有凤边走边寻找着,赫连蕴澜主仆俩默默跟在身后,直到夜幕快要降临,山有凤才确定了起土建窑的确切位置。
在她抽出匕首削砍树枝、搬来石块做记号时,两人才发现她长裙下的腿上竟一直藏有利器。帮她搬石块儿时,她也没出声反对~~她没理由反对,跟在后面不帮忙做事还不如滚蛋,省得看着胀气碍眼!
办完正事,许青一个口哨声,马儿就跑了过来。山有凤一看,两匹?“说是来接我,竟然都不多带一匹马来?这是要你们骑马让我在后面跟着?”
许青手执马缰带着浅浅笑意道:“梁国本就缺乏好马,王爷府里只有两匹上等马,请凤姑娘与王爷合骑共乘~~凤姑娘!”
山有凤不待他说完,就抢先上了另一匹马,双腿一夹马腹的同时,素手一拍:“驾!”
马儿嘶鸣一声,扬蹄前奔!
许青愣了:“主子,这……”难道他们两个大男人共骑一乘?
赫连蕴澜双目幽幽,一个提气,原地拔身而起,凌空踏步,向前追去!
看着他的轻功英姿,许青眼都不眨道:“主子,隐藏这么久,您终于使出来了,还是凤姑娘的魅力大啊!”
感到有人落身于马的山有凤不用回头便知是谁,只有冰雕身上才有那种冷香气息,没想到他的轻功这么好,不但能追上来,还能落在奔驰的骏马上!
山有凤道:“隐藏自己实力的感觉是不是很爽?尤其是出人意料给予人迎头痛击的时候?”
她能这么说,便说明她明白,无需叮嘱请她保密。赫连蕴澜没答话,将她拥入怀中,接过她手中的缰绳,控制马速降下一些~~他想就这样和她多待一会儿。
温热的气息扑在脖颈和耳边,令山有凤有些痒痒,不舒服地歪了歪头、扭了扭脖子。赫连蕴澜看着近在眼前的珠玉耳垂儿和白皙侧颈,双唇不自觉地靠近,几乎要触碰上时,感觉到的山有凤猛然回头,顿时,两唇恰巧相贴!
正渴望着她的赫连蕴澜对于这送上门来的吻,只有半秒的愣怔,便不再克制地吻向她的娇艳红唇!
他的气息中带着好闻的冷香,山有凤短暂地发懵之后,向后扭身伸出胳膊从侧面拦腰扫去,一个有心,一个无备,赫连蕴澜被她扫落马下,好在他反应快,及时提气扭身才没有摔倒在地!
“驾!”山有凤把他丢下,再次独自离开。
跟上来的许青见自家主子又被人无情抛弃,觉得简直没天理,王爷虽然冷面寡言,可相貌堂堂,京中不知多少女子暗暗心仪,只是不敢上来搭话罢了!共同骑马的好机会,若是别的女子,恐怕都要高兴坏了,但一遇到凤姑娘,好像反遭嫌弃?
看着打马远去的背影,赫连蕴澜勾了勾唇角~~他好像是第一次看她骑马呢!
赫连蕴澜出了城门去密山接山有凤?皇宫里,得报的赫连彻陵眯了眯眼,想跟朕抢人?
“德公公,既然密山之行平复了她的心,就去宣天水居士明日进宫,她可是欠朕一个休沐日呢!”
“奴才遵旨!”
山有凤刚到天水居门口,还没系上缰绳,德公公就出现在店门前。
“大~~德公公!”哥字还没喊出,山有凤及时改了口。
赫连蕴澜立身站定,远远看着皇上的贴身宫奴面带笑容和山有凤说话,直到他离开,才转身回府。
许青将房契递交山有凤时,山有凤沉默了下,接过~~等她离开时,转送给蛾子做窝吧!
第二天,也就是冬至的前一天,山有凤进宫做御膳。宫城守卫们都早已认识她,见她手中拎着个小篮子走过来,两名值班卫兵立即一脸笑嘻嘻,性情豪爽的天水居士肯定又给他们带了天水居的美味。
山有凤知道他们最高兴看到自己,一边走一边挥着手打招呼:“王兄弟赵兄弟早啊!吃饭了没?肯定还没吃对不对?正好我带着零嘴,一起尝尝!”
就算吃过,也会顺着她的话默认没吃,天水居士真是个好人,不但每次来都带吃的,还替他们想好台阶!
将两小盒吃食从篮子里取出递到他们手中,又笑着把篮子倾斜给他们看:“还和以前一样,里面是为皇上带的点心和做菜的调料,兄弟检查一下!”
姓赵的卫兵看了一眼,又伸手在表面随便摸了一下:“正常正常!”
姓王的卫兵摆摆手道:“天水居士的东西有啥可查的,凤姑娘赶紧进去吧,别误了皇上的午膳才好!”
山有凤一个拱手咧嘴一笑:“好嘞!回头出来时再跟你们唠嗑儿!”
“去吧去吧!”
等在里旁的小安子这才走过来含笑道:“天水居士!”
山有凤把手往他肩上搭了一下又拿下来,并行一段路离开守卫的视线后,山有凤才悄声道:“篮子里是我给你和德公公带的东西,一会儿去御膳房里吃!”
皇上后来令御膳房专为她开了个大号单间,有专属她的一套厨具用品,也方便了像康王一样的老鼠们的偷吃活动!
小安子立即道谢:“谢天水居士!”
山有凤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稍稍用力将他往自己身边一带,亲密道:“别傻了,你就跟我在天水村认的干弟弟一般大、一样善良可爱!我弟弟吃我做的饭菜从不跟我道谢,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咱们认识这么久,我早在心里把你当成弟弟,所以以后你也别跟我说谢字,行不?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那就也把我当姐,弟弟吃姐姐的,再应该不过了!”
从小就被送进宫阉割、从未体会过家庭温暖的小安子眼睛有些湿润:“天水居士……”
山有凤温柔打断他:“叫我姐姐~~若不嫌弃我无权无势的话,就在没人的时候叫我姐姐可好?”
他哪里会嫌弃对他好的名女子天水居士?连忙叫道:“凤姐姐!”
“乖!”山有凤摸摸他的头,“以后咱俩就是一家人了,私下里不用再说客套话,客套话是对外人说的。宫里的主子们脾气性格都不一样,万事要小心,别被她们抓到错处处罚你。一定要记得,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一定不要让身体遭罪让人吃亏。姐姐今天也没备什么礼物给弟弟,身上就带了一百钱,一会儿到御膳房后给你,你先拿去用着,过几天我再来时再多带些!”
小安子忙拒绝:“姐姐,你对小安子已经很好了,我不能再要你的钱!”
山有凤又轻轻带拥了他一下:“傻瓜,从今天起,我是你姐,姐挣钱若舍不得给弟弟花,那给谁花?给你的钱也不是都给你自个儿花的,身在宫中,也要多使钱多结好人缘儿,这样的话,万一哪天被哪个后宫主子为难,他们即使帮不了你,起码能偷偷为你跑腿儿找德公公救你,知道了吗?”
“嗯。”小安子的眼泪在眼眶中来回直滚,“姐,小安子在宫里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姐,你来京城可真好!”
山有凤伸手摸了摸他耳朵上方的脑侧笑道:“说明咱俩有姐弟缘,不然我怎么赶也赶到这儿来?”
小安子拿袖口擦擦眼睛,咧着嘴笑。山有凤虽然没在心里打响指,却也松了一口气。只要不直接得罪皇上,在宫里多一个心向自己的人,以后便更多一份安全。
专属御膳房只有她和小安子,山有凤duang、duang、duang的剁着肉馅,怀里揣着一百钱的小安子坐在灶下隐蔽处吃着东西,德公公跟他说了,只要天水居士一来,他谁都不用服侍,只要跟在天水居士身后寸步不离就行,而且这也是皇上的意思。所以只要她来,就是他最快乐轻松的日子!
北方人冬天多爱吃饺子,山有凤要包的正是像棵棵白菜似的的白玉翡翠饺。
一番忙碌之后,饺子出锅,小安子跟她一起送到德政殿摆上桌后,便退了出来。
菜肴全部上齐,赫连彻陵才入椅端坐。看着山有凤为他往小碟子倒醋,学着她说话的口气和用词道:“天水居士,朕怎么觉得朕的胃都交给你了?从来都是你做什么,朕就吃什么,从来不问朕想吃什么后再做什么。连吃什么都不能自己作主,你说我这皇帝当的是不是惨了点儿?”
山有凤无语,一边伺候他一边道:“皇上,我问您的话,您能说出来的肯定是吃过的。我不问您,那是因为我做的是新菜式,我若问您,您能知道自己想不想吃不?”
“好吧,你说得对。”
“快吃吧,天冷饭菜凉得快,尤其是饺子,要趁热,冷天若冷吃,容易伤胃犯呕,有什么话吃完再说。”
这样似普通百姓对家人透着关心的淡淡之语,却让赫连彻陵心里一动,没有再说一句话,直到吃饱后用茶水漱了口,才道:“明天的事可已准备好?”
山有凤放下筷子:“一会儿回去就动手。”
赫连彻陵没再说话,闭目。山有凤走过去,欲为他按摩,双手刚搭上他的肩,赫连彻陵却屈肘抬手,将五指手心放在她的手背上。山有凤以为他对自己有话说,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最后却只是在她手背上轻拍两下道:“早点回去准备吧,今天朕很忙。”
“是。”
出了德政殿,山有凤回头看了一眼关上的门,今天赫连彻陵有点儿不似往常。蹙了蹙眉,也许是明天要祭天的原因吧?祭祀前三天既要斋戒又要沐浴,还要熟悉祭文什么的,事情比较多,大概?2 赫连彻陵同样看着她离开后关上的殿门,静坐不语。情报综合后的显示,对于她,只能软攻,不可急切硬逼,否则即使得到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而他这次,是想得到一个女人不带权利*和处处算计利用的真心!她因为天水居也用过他,但那却是他主动给她的,是摆在明处的,而不是费尽心机在阴暗处谋划的,意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