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航和麦子文到吴家村的时候,正值下午一点半,虽然已经入秋,可这秋老虎一点也不含糊,明晃晃的太阳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热量,山间土路上尘土蒸发,热的人发昏。
吴家村傍山依水,整个村落稀稀落落的分布在翠屏山下一带,总共不到五百户人家。
村子很小,也很古老。据说已经在此定居四五百年了。村中最古老的建筑就是那带着高大牌坊的四间祠堂,也是历史久远,几乎是村子存在的时候这牌坊和祠堂就已经伫立在那里了。
席航下车,炽烈的太阳光在他的墨镜上反射着刺眼的光芒,他站在烟尘滚滚的土路上,隔着深棕色的镜片眯着眼睛看着那青砖民宅中几乎是鹤立鸡群一样的‘山’字型牌坊,久久不语,心里升起一股不太妙的预感。
他有些焦躁,麦子文丝毫没感受到自家队长的心情变化,还不知死活的瘫在座位上叫嚷,嫌他开门时间长把车里的冷气都放出去了。
席航睨他一眼关上车门继续前进,越接近吴家村他心里就越不安。不知道前方那热的发虚静的诡异的村庄有什么有什么凶险在等着他。
车子大约又行驶了一刻钟,这期间,他们一个人都没有见到。
直到车大摇大摆的驶进了村子,才在村口的一株皂荚树下见到一个中年汉子。
那人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因为常年劳作,脸庞黧黑,身强体壮,敞开的褂子下能看到结实的胸肌。只是与这汉子精壮的体魄截然不同的是他萎靡的精神状态。看着好像几天几夜没睡觉似的,整个人浑浑噩噩毫无精神。
麦子文一边揉着胃一边趴在车窗上打量着那人,心中奇怪,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哥,跟您打听个人,您认识吴山吗?”
他连说了三四遍,那汉子才给了一点儿反应,好像想了大半天似的,才给指路,“哦,那边,把头第一家就是。”
席航临走之前又看了他一眼,眉头紧蹙,他心里越来越不安。顺着那人指的方向驱车过去。
不管怎么样,先找到表姐再说。
按照那汉子指的方向,表姐婆家应该在村子西面第一家,周围房屋稀疏,远远看着院子不小,门前有两棵大榆树,十分好认。
席航将车停在树荫下,麦子文也拖着腿有气无力的跟着爬下车。
有些奇怪,这周围太过安静了。
安静的连昆虫的声音都没有,要知道这附近全都是农田,怎么可能连虫子都没有?
席航打了十二分警惕推开那半掩着的铁门,麦子文见队长一脸的凝重,他心中一凛也不敢托大,打起了精神紧跟着自家队长的脚步。
吴山家房屋简单,除了正屋之外只有一间平时吴山夫妻俩回来时会住的西厢房,正屋后还有一个破败的仓房,除此之外别外他物。
因为厢房跟靠近门口,席航习惯性的先搜查这间。
房间里很安静,麦子文隔着纱窗瞄了一眼之后打了个手势,示意房间里只有一个人。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各自掏出枪来,席航在前,麦子文双手握枪断后,脸上隐隐透露着一丝紧张。
厢房不大,进门是起居室,里面一间就是卧室了。席航潜进去一看,房间里确实只有一人,正是他表姐夫吴山,他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脚腕上抱着一层纱布,隐隐还能闻到一股药味。
席航收了枪,探身过去叫了一声,吴山却毫无反应。
这人是有气的,虽然脸色不太好,但起伏的胸口绝对是显示着他还是活着的。可席航连续叫了几声,甚至动手推了推他,吴山依然毫无反应。
麦子文道:“队长,这不太对。”
这人明显是昏迷过去了,任何一个有意识的人,就算睡的再熟,这样叫也该醒过来了。
他诧异的看着席航,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好?
席航这个时候已经简单的给吴山检查了一遍,他脉搏虽然有些发虚,但是跳动规律有序,体温也正常,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继续看看。”席航说完就率先走了出去,没见到表姐,他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的强烈。
将整个村子都转了一遍,席航除了没发现表姐的影子,连活人也没碰到几个,而且唯一见到了几个人都是一副昏昏沉沉无精打采的模样。
他带着麦子文转回表姐夫家又仔细的搜寻了一圈,终于在表姐掉在门后的包里发现了表姐的手机。
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麦子文在包里找出充电器,连接电源之后打开手机,摆弄半天发现没信号,只好又扔到一边。
“队长,现在怎么办?”麦子文眼巴巴的看着席航,这个吴家村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村子死气沉沉的,让他后脖颈子都跟着冒凉气。
席航沉吟了一下,道:“挨盘检查一遍。”刚刚他们俩只是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并没有进村民家里查看情况。
俩人在村子里直逛到天黑,四五百户人家有一大半村民全部沉睡不醒,只有个别几个身强体壮的汉子勉强清醒着,但也是一问三不知,问一句话半天也答不出一个字,浑浑噩噩的,好像没睡醒似的。
随着太阳落山,月亮东升,整个吴家村炊烟断绝灯光全无,房屋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薄薄的烟雾一样的雾气里,仅仅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影影绰绰的好像一座荒村。
麦子文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景禁不住有些腿软,跟在席航身边寸步不离,就差抓着他的衣角不松手了。
席航好歹是跟着言铮见识过一些怪力乱神的场面,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暗自联系了言铮。
奈何对方一直不接电话,他只好发了一条求救短信过去,希望他能早点儿看见。
实际上,那个时候,言铮正被他妹妹席岚拉着灌酒!根本就没有时间看手机,非常忙。
继续说这边,席航和麦子文走到村子的祠堂前,据说是几百年前的古物,因为年年修葺保存的还算完后。麦子文从那门前路过时不时的瞄上一眼那飞檐重脊,总感觉下一秒那黑洞洞的祠堂里就会冲出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来,简直吓人。
他心神不宁,走路的时候险些撞到牌坊的柱子上,恨不得肋下立刻生出一双翅膀来,离这里越远越好。
嗯,麦子文捂住鼻子闷哼一声,他光顾着胡思乱想四处走神,不曾想席航忽然站住脚,他一个没防备直接撞到他后脑勺上,鼻子发酸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
好疼!好端端的干嘛停下来!麦子文几乎要捶地,这种恐怖的地方难道不应该赶紧走过去才万事大吉吗?
难道还要留下来仔细观摩一下吗?
千万别!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眼见席航不为所动的站在那古老的祠堂前,不知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麦子文心里捏了一把汗,眼睁睁的看着他,生怕他下一秒说要进去看看。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麦子文无语凝噎,四周静谧一片,安静的有些诡异,连一丝风都没有,淡淡的薄雾若有若无,特别有鬼片气氛。
“什,什么声音?”他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手心里满是冷汗。
席航听了半天,抬腿就往祠堂门口走去。如果他没听错的话,从祠堂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哭声。
那声音十分微弱,不仔细听绝对不会注意。
“队长~”麦子文满脸面条宽的泪,还真进去啊?
这可比游乐园的鬼屋吓人一百倍!至少他是知道游乐园里都是假的,可这个吴家村诡异的让人难说啊!
“要是怕就在这等我。”席航脚步生风转眼已经走到那祠堂门口。
麦子文哀嚎一声,赶紧跟了上去,“我和你一起。”开玩笑,这种情况下把他一个人留下还不如一榔头敲晕他来的好。
吱呀一声,席航伸手推开了祠堂的木质门扇。因为祠堂是村里的公共场所,除了逢年过节祭拜洒扫,或者是亲人忌日的时候进来祭拜,平时都是没有人进来的,因为里面也没有贵重物品,所以祠堂的门是常年不锁的。
外面乌云遮月,祠堂里更是乌漆抹黑一片,刚一推开门,一股浓重的檀香味就扑面而来,也不知道是多少年的积累了,呛得人喘不上来气。
席航摸出手机来照亮,迎面就见一张又长又窄的长桌,这供桌非常长,几乎是从横贯两头。供桌上是呈阶梯状的木板,每一层上面都密密麻麻的摆着木头牌位,估计村子里几百年来的死人都在上面。
这祠堂专门是用来祭祀的,屋梁挑的特别高,外面的窗户装饰作用比实际用途更大,最上一层格子几乎要仰头去看了,墙角还配备着梯子,麦子文冷不丁看到这么多的牌位,顿时就有些打颤,后背一层冷汗,再一次的忍不住想要昏迷过去。
席航又往上照了照,墙上更加壮观,整整一面墙都是一幅挨着一幅的画像,什么年代的都有,挽髻的,编辫子的,戴帽子的,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男人,估计女人在这里没有地位,画像是不能挂上去的。
麦子文根本就不敢细看,眯着眼睛抓着席航的后衣摆,这种夜黑风高的夜晚,看着满屋子的死人牌位和画像,简直挑战他极限。
警校训练从来没搞过这种类型的啊?
简直措手不及!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太忙,来晚了!
第一章 猪队友
席航倒是很淡定,死人牌位算什么?画像算什么?他可是见过真鬼的人,这场面在他眼里都是小意思,不过,对着满屋子阴森森的牌位还是让人有些不舒服。他眼神一错,见墙边有一道很窄狭的门,看样子是通向后门的。
那若有若无的哭声好像就从那门后传过来的,席航向来是一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不论那哭声是怎么回事,他都要搞明白才肯罢休。
不弄明白简直寝食难安,如果那是受害者发出的求救信号呢?
麦子文哆哆嗦嗦的跟着他走,只盼着赶紧从这里出去。
后门更黑,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好在地方不大,几步就走到后门。麦子文见状欣喜若狂,终于见到曙光了。
只是当席航推开门的时候,一只指甲上涂着猩红丹寇的青白手掌神出鬼没一般就要搭在他的肩头关键时刻却跟触电一样倏忽收回。麦子文忽然感觉身后一寒,一股阴风掠过,背后好像贴了个大冰块。他不禁回头看了一眼,结果身后黑的一比那啥,他两眼一抹黑啥也没看见。在转回头的时候席航一脚已经迈出门去了,眼见那点手机亮光就要消失,他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岂不知,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漆黑的后堂里亮起一抹诡异的绿色荧光,一个披头散发身穿红衣的女人站在墙角气急败坏的瞪着被关上的门,她抬起的左手上仿佛还冒着烟。
那人身上的护身符好生厉害,隔着一个人竟然也能伤了她?
丝毫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的麦子文颠颠的跑了几步跟上了自家队长,看到后院的景象有些吃惊的张大嘴。
天上的雾气好像薄了一些,月色朦朦胧胧,好像笼着一层轻纱。
祠堂的后院里有一株巨大的银杏树,看着树龄不小,又矮又粗至少要三人才能合围。满树金黄色的叶子密密麻麻,地上也铺了一层金黄。
银杏树下有一口井,用大青石围出高出地面半米左右的围栏,井台上也落了不少叶子。
“咦?树下怎么有一口井?”麦子文是城里长大的小孩,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水井,但是常识告诉他,井旁怎么会有大树呢?难道这树不怕水泡吗?或者,水井里会不会有树根?泡了树根的井水还能喝吗?
就在他发散思维的时候,席航已经将目光锁定在那井上。
那微弱的哭声好像就是从这井里传出来的。
麦子文这个时候也发现了这一情况,立刻就像是被抹了脖子的小公鸡,嘴里呃了半天愣是没说出来一个字来,心里却已经炸开了花。
月黑风高杀人夜,井底爬出的大榛子什么的!要不要这么应景?
情况越来越诡异了。
他好想回家!
“队长?”麦子文声音发颤的小声叫了一句。真的要过去看啊?
正当两人说话间,那微弱的哭声忽然消失了。
席航靠近水井打开手机上的手电朝下照了过去……还没等他看清什么东西,就听身后麦子文嗷的一声尖叫着扑上来,巨大的冲力险些把他撞到井里,要不是他踉跄两下脚步一错,这会儿就已经掉到井里了。
“有,有个,女女女人!”麦子文这次真的吓哭了,他刚刚正要走到席航身旁去,眼角余光扫到祠堂院墙上立着一抹红影。他开始还没在意,定睛一瞧,就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那里阴测测的盯着他,他眨下眼睛又死劲甩了甩头,墙上又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的时候,忽然又看到那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挪到墙下了,并且距离比刚才更近了。
麦子文被吓得不轻,这才大叫一声冲了过去。
席航听他哆哆嗦嗦讲完,原地没动四下瞄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红衣女鬼。
“你刚才真的看到了?”席航疑惑。
“千真万确!向上帝发誓!”麦子文脑袋几乎要埋进席航怀里了。
席航看他吓白了的脸,略沉吟了一下,就脖子上解下来一个红绳穿着的护身符套在他脖子上。那是一个只有一节手指大小的红布包里面包着一张言铮给的符纸。因为是言铮送给他的,他一直佩戴身上,除了洗澡几乎从不离身。
“戴着这个鬼神都不敢近身。”席航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起来,也确实为难他了。
“那你怎么办?”麦子文攥着那枚护身符迟疑着问道,显然这东西只有一个,给了自己那队长怎么办?
席航摇摇头,没回答。正常人冷不丁的碰到这种诡异的情况都会害怕,他当初受到的冲击一点也不必麦子文少。后来因为经手了几桩灵异案件,都在言铮的协助下破案,也算是有经验了。
“下去!”见他久久不动,席航好脾气终于用完,一拍麦子文肩膀把人扒拉到一边,再次向井下看去。
这口井的形状很奇怪,井口规规整整的砌了个圆形,直径不到两米。但是井底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怎么形容呢?
席航最直观的感觉就是,这个井就像是一个窄口的大肚子花瓶。
井下没有水,是口枯井,而且也没有多深,顶多两米多三米不到的样子。但是井壁打磨的十分平整又带着流线型的弧度,人要是掉到下面没有辅助工具,基本上很难上来。
席航用手机上的电筒在井底扫了一圈,这井不知道干涸了多少年,下面都是厚厚的枯叶。他视线范围之内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影,那么刚才的哭声是怎么回事?
正当他想的出神的当口,身旁的麦子文像是得了羊癫疯一样身体疯狂抽搐起来。他一手死死的捂住嘴巴免得自己忍不住叫出声来,另一只手不停的拍打着席航的胳膊。
席航这会儿却在井底下有发现,他刚刚要收回手机的时候,忽然看到一只女人的脚。
没错,就是女人的脚,穿着一只脚背上带横梁的那种青色布鞋,上面还绣了一朵小黄花。那只脚只是一闪而过,好像是不小心划出来又快速的收回去似的,恰好此时,那阵微弱的哭声又响了起来。
那声音微弱细嫩,听着像是婴儿的声音。
席航正想着,怎么下去看个究竟,就觉得身体一栽歪,整个人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拽了下去。
咕咚!一声闷响,麦子文拽着席航直接滚到井里。
麦子文这才跟解了封印似的,情绪激动的大喊道:“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她……”他说着话发现身旁不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似的,顿时就将话硬咽了回去,僵的着脖子转过去看……
啊啊啊啊~
麦子文被摧残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嘎嘣一声崩断了,他惨叫了几声之后直接翻了个白眼成功晕过去了。
那黑暗中的井底下,一阵细微的悉索声响,好像有人在不断移动似的,还伴随着越来越大声的婴儿哭声。
席航皱了皱眉,“是谁?”他慢慢坐起身,眼睛直盯着那隐匿在黑暗中的人影。
井底都是厚厚的枯叶,除了掉下来在井台上擦伤的手臂之外,他并没其他的伤。
……
那黑暗中的人影迟疑了好久,才颤颤巍巍的试探问道:“小---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