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人思付良久,从宽大的袖筒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瓷瓶,瓶口封着黄签隐约还能看到红色的朱砂痕迹。
“把这个放出去。”这里面的东西一旦放出来不见血是不会罢休的,有了它拖延时间,就算那言家小鬼发现了想要拦截也会力不从心。
“是。”梁源这次老老实实的接过东西,不敢再造次了。
不多时,束家大宅里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声音极具穿透力,连睡在车里的言铮都被惊醒,一轱辘坐起来,还因为起的太猛头撞到车顶疼的他直吸气。
第一章 邪物
言铮敏锐的察觉到空气中一股不太妙的味道,他神经霎时紧绷的像琴弦,与生俱来的直觉让他紧张不已。
已经好久未曾有过这种感觉了,那种让人头皮发麻后背寒毛直竖的威胁。
言铮心中一凛,忙推开车门下去,三步两步的往束家冲!席航动作比他还快,这会已经到门口叫门了。
天上月明星稀,一片银光轧地,视野十分清晰。
束家迟迟不开门,而那铁门足有三米高,全部精铁打造,看上去美观又实用,相当的结实。别说他们两个人,就算是用车去撞也不见得一下就能撞开。操控大门的开关在门房里,只能从里面打开。
言铮急的跺了跺脚,四下扫视打算翻个墙什么的。
“媳妇往后退!那东西过来了!”廉贞一直护在言铮身后这个时候忽然又跳到他身前,他敏锐的嗅到一股夹杂着血腥味的黑暗气息从束家门里慢慢逼近。
言铮也顾不上这会廉贞怎么当着席航的面开口说话了,他的注意力全都被门里的那个东西吸引了。
明晃晃的月光下,就见束家通往大门的主路上,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蹒跚而来。那影子周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黑色雾气,看不清楚是什么模样,隐隐约约的能看出他手里捧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正不断的往嘴里送着,好像啃苹果一样,嘎吱嘎吱的咀嚼声不绝于耳更显得月夜静谧,听的人牙酸,无端的毛骨悚然。
席航眼尖,见那东西走过的地方淋淋洒洒的滴了一地的血点子。可见那东西捧在手里啃的绝不是什么苹果!
三人默契的往后退去,这东西打眼一看就邪性的很,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来路。估计是那个张真人不知道用什么邪术练出来的东西。
言铮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黑影,同时手伸到腰包里摸出符纸来,“廉贞,你去后面。”事到如今也不用瞒着席航了,反正这货已经在他面前说话了。
席航听他叫出名字,眼角一抽,知道言铮这是跟他挑明了。心里又是一阵暗沉,看言铮的样子明显是早就知情并且已经接受了的。
言铮倒是没注意他的小情绪,全神贯注的密切注视着那黑影。束家是不可能有这种东西的,这必定是张真人的障眼法,至于有什么用?
多半是来牵制住他们的,这是要给他们自己制造逃跑的机会。
廉贞不想去,挨在言铮腿上蹭来蹭去的耍赖不走,怕自己一离开万一中了什么调虎离山计怎么办?
天大地大,媳妇最大!万不能在让媳妇受伤!
“快去!”言铮拍了拍他的大脑袋,咬牙切齿的催逐,“别让他们跑了!”他真是恨透了张真人师徒俩。
两个败类!
事实证明,廉贞还是蛮有妻管严潜质的,万般抵赖没有用之后嗷呜一声就绕到束家后院去了。非常听话!
席航用眼神制止了逐渐靠过来的便衣警员,示意他们先不要靠近。说着话两人又后退了一些,那黑影已经来到门口的铁20 门前了。
四周一片死寂,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全都看着那东西。
夜风拂过,一股恶臭味扑面而来,让人几欲作恶。
吼!那黑影嗓子里忽然发出一声低吼,两只熊爪一般大的手掌猛的抓住门扇用力摇晃,坚固的铁门不堪重负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响,没两下就轰的一声被拆了下来砸在地上。
黑影闻到活人的气味忍不住兴奋起来,迈开步子就朝着人多的地方奔去,地面被他跺的都跟着晃了几晃。
言铮甩手就是一排符纸浮在他面前,像是一道屏障将污秽之其隔绝开来。凡是碰到那股黑气的符纸呼的一声燃烧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那黑影胡乱的挥舞着手臂,一排符纸被他打的七零八落,眼看就全军覆没。
不过,那黑影身上附着的黑色雾气倒是被符纸烧的七七八八了。那黑影的真面目也暴露在月光下,待看清那黑影的真面目后不止周围的便衣警员胆战心惊连席航都忍不住心惊肉跳。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姑且算是一张脸吧!整个头部好像泡发的馒头,大的超乎寻常,烂的直掉皮。五官基本上已经没法看了,眼眶只剩下两个黑窟窿,鼻子上的软骨直接暴露在空气中,嘴唇就更不用想了,整排的牙齿都支在外面,加上刚刚啃了一颗人心,看上去血肉模糊,连胸前衣襟都是一片淋漓的殷红。
这是张真人炼出来的邪物,非人非妖,力大无穷,喜食人心,见人就掏心,不知饥饱永远不知疲倦。
言铮没想这几张符纸就能制住这东西,先打散它身上附着的戾气和煞气,才好进行下一步。
他身上除了符纸没带法器,这下手无寸铁,想要对付这东西就只能硬拼了。言铮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一样东西,他迅速退下手腕上笼着的一串一百零八颗的玉质手串,拆下一颗珠子之后毫不犹豫的掐了个手决催动体内灵力,渐渐的就见他食指指腹上慢慢的凝聚了一滴殷红的血珠,那是他心头血,精华中的精华。这一滴下来不知道要吃多少好东西才能补回来。
言铮不常用这招,频繁使用心头血太伤身,他小时候体质不好,长大后才慢慢补回来。
不过这个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将那滴珍贵的血珠滴到那比黄豆粒还要小一圈的珠子上,顷刻间就见那滴血融进珠子里消失不见了。下一秒绿色的玉珠子里透出红润的色泽,整颗珠子发出耀眼的光芒。
言铮抬手将那枚珠子弹了出去,小小的玉珠子好像离弦的利箭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光芒瞬间消失在那黑影的身体里,言铮弹出珠子后就马上结印,手指灵活的结在一起,不断变换着手势,嘴里念念有词。
破!
随着他声音消失,那黑影身体里发出一声剧烈的爆破声,众人猝不及防,下意识的躲避,再睁开眼睛时就见那黑影半个身体被炸飞,硕大的脑袋被炸歪晃晃悠悠的挂在仅剩下一半的肩膀上。
“席队长……”一个便衣警察凑到席航跟前,心有余悸的看着那依旧不断朝着人群走去的黑影叫道。
这他娘的是啥东西?都剩下半个身子了还不依不饶的要吃人?
席航来不及回答他,就见言铮脸色苍白身体一晃就要栽倒他赶忙将人扶住,“没事吧?”
言铮摇摇头,眼睛一直盯着那黑影,眉头皱的死紧。张真人炼出来的东西和他人一样难缠!
他正要打算再次如法炮制一番,就听旁边有人惊呼一声,他循声抬头一看,就见廉贞从束家大宅里飞奔出来直奔着那黑影扑去。
众人就见眼前一花,也不知道那狼犬是怎么弄的,就觉得他从那黑影头顶跳过之后,那黑影就好像一团散了架的人体模型,破破烂烂的掉了一地,一动不动了。
廉贞这一趟一无所获,张真人师徒俩早就没影了,他飞快的赶回来帮助媳妇。捣毁了那污秽的东西之后眼见媳妇软绵绵的靠在席航身上,他不爽的发出低吼。可也没有办法,因为他还不能恢复人形,就算想要抱着媳妇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真是沮丧!
席航顶着廉贞威胁的眼神视而不见,一把打横将人抱到车上,“你怎么样?我送你去医院?”
言铮摇头,“你赶紧去束家看看,趁机帮我看看大哥还在不在?”他实在是没有力气走路了,不然非要亲自把束家翻个底朝天不可。
席航见他坚持,留下廉贞陪他,就带着手下去束家查看。那黑影是从束家大宅里走出来的,从它啃的东西看,再加上之前那声惨叫,里面必定是死人了。
廉贞蹲坐在言铮面前,眼里满是担忧,见媳妇面白如纸的躺在那里闭目养神,也不敢打扰他,安安静静的陪着,时不时的凑上去舔一舔。
言铮被他舔醒睁开眼睛,勉强露个笑脸,伸手摸摸他的头,还没等手收回去,人却已经又昏睡过去了。
心力交瘁外加体力严重透支的情况下强行逼出心头血,言铮没有当场昏倒已经很不错了。
席航带着大队人马在束家忙了一宿,真个的翻了个底朝天,但是依旧没有发现容深的踪影。
他疲倦的揉揉额头,心里祈祷,容深千万别是被张真人师徒俩带走了。正想着,一眼看到束无从打门口走进来,这厮昨天被言铮一顿狠揍,脸上还挂着彩,这会面色发白有些神情恍惚的晃悠过来。
束无从看见席航眼睛一亮,好像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刻就找到了主心骨,直接凑到近前,有些急切的问道:“怎,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张真人放出来的东西吓到他了,尤其是在亲眼看到被那东西挖出心脏的佣人尸体,他更是坐不住了。
这种诡异的玩意儿简直是无孔不入,防不胜防。请神容易送神难,谁知道那师徒俩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他深深的感觉到不安,这就是引火烧身啊!就连亲手杀了自己亲爹他都没有这样惶恐过。
当时也是一时血涌,头脑发热,反正他爹已经是病入膏肓,拖着一口气不咽就是为了见那个杂2种,好好的束家竟然要分出去一半?束无从当然不甘心,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简直鬼迷心窍了一样。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拿着束无修的刀杀了人了。
他当时不是不怕,简直是怕的要死!可人已经被他杀了,冷静下来之后,他只有继续走下去。
根本就没有退路!
但是在亲眼见到昨晚上的事之后,他忽然醒悟过来,他爹是他亲手杀的,那他爹的鬼魂会不会回来找他算账?
束无从心中有鬼,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就开始草木皆兵起来。
第一章 回家
黎明时分,太阳将出未出,天际一片清明,寒露浓重,空气里带着渺渺的湿气。四野里静谧安逸,连草虫都消了音。
束无修透过车窗看着即将破开云层冒出头来的太阳沉默,他在天山看过好多次日出,站在山顶,迎着烈风,看着天边太阳缓缓升起,一大片云海被染上浓重的色彩,红霞漫天,那种波澜壮阔是现在无法比拟的。
天亮了,他转头看了看正靠在副驾驶上睡的安然的人,眼神不由自主的温柔起来。
天亮了就该送他回去了。
束无修心里有些不舍,缘分这东西就是如此奇妙,有些人哪怕只见了一面却像认识了一辈子,而有些人虽然是血亲却形同陌路。
他伸手摸了摸容深的脸颊,像是对待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手上的厚茧划破那薄的几乎透明的皮肤。
真想带他一起去天山看日出。
容深觉浅,被他一碰‘唔’了一声就要醒来。眼见他头晃了两晃眼睛就睁开来,束无修这才回过神来,自己的手还在人家脸上贴着呢!
他怔了一下随后马上反应过来,直接拍拍容深的脸颊,“醒了?送你回家!”然后趁着人还迷糊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收回手。
“我送你到哪?”即使心里舍不得,束无修还是启动了车子。
发动机突突两声,车子拐上大马路,容深想了想道:“我想先打个电话。”
束无修点头,一路将车子开到城郊,附近都是棚户区,低矮的楼房夹杂着些许平房,越到近前车越多,人流不息,摩肩接踵,前方堵了一大溜。原来今天是星期天,这附近有个集市,是个旧货市场,连马路两边都被摆满了小摊子,一眼望不到头。束无修扫了一眼,见摆出来的除了旧衣服,旧家具家电,二手工具等之外,还有卖水果蔬菜鱼肉并小猫小狗的。没有什么特别新奇的玩意,一切都以生活必需品为主。
他看了浑不在意,在他家乡有很多这样的集市。容深听到声音却是一副好奇的样子,耳朵贴在车窗上聚精会神的听着外面的叫卖声。听着那纷乱嘈杂的讨价还价声,他竟然笑了起来,好像很新奇的样子。
束无修看他的样子不禁心软起来,同时又有些心疼,他看到旁边学校门口有个刚刚空闲出来的车位,直接把面包车□□去,然后拉着人就下了车。
口是心非的解释道:“前面太堵了,我们走过去吧!”其实就是想要和他多待一会。
容深这个时候已经完全被街上的热闹吸引,束无修说走过去他也完全没有异议,心里甚至有些隐隐的期待。
束无修抓住他的手在前面带路,脸有些红时不时的偷偷回头看上一眼,这人大病初愈,脸色苍白,几天的折磨让他生生的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更显得怯弱不堪。好在他手心微凉,高烧已经退了,就是偶尔还咳嗽几声。
两人走上马路,这边人更多,再加上路旁的小摊子,几乎是人挤人。容深被撞了一下,下一秒就被束无修揽在怀里。
他抬头笑笑,轻声道谢,下巴就抵在他胸膛上,整个人近在眼前他一低头几乎就能亲到这人白皙的额头。
束无修直接看呆了,傻傻的站在那里盯着他看,一动也不动。
他知道容深长得好,那张脸精致漂亮,像是精心雕刻出来的一样,没有一处是不好的,但是没想到他笑起来是那么的……勾人。让他的心狠狠的一悸,胸腔里有些呼吸困难的刺痛。
直到容深仰起头揉着肚子小声的说饿了的时候,他才猛的回神。
“前面有馄饨吃,走!”他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目光,明知道容深看不见他但还是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了,手紧紧的扣在他肩膀上,带着他大步的朝着不远处的馄饨摊走过去。
那小摊子非常小,只有一张桌子,卖馄饨的是个老大爷,笑眯眯的现捏了两碗馄饨下锅里煮了起来。
束无修扶着容深在那简陋的小桌子旁坐下,让他紧紧挨着自己,他怕街边上人来人往的碰到他,就把人护在里面,手一直搁在人家腰上没拿下来过。
小馄饨很香,老大爷常年在这里摆摊手艺熟能生巧非常好,馄饨皮薄馅大,熬得发白的骨头汤里用料很足。翠绿的香菜末,粉白的小虾米,大块的紫菜,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束无修低声的询问容深要不要辣椒和醋?帮他加好调料才西里呼噜的吃自己那一碗。
容深确实饿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连汤都喝光了,感觉身上发热出了一层细汗,通体舒畅。
束无修平时吃东西都飞快,今天却落到了最后,慢腾腾的磨蹭着,一边吃一边看着身边的人,心里小鹿乱撞,噗噗的直冒泡。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太陌生了,但是意外的很美妙,能让他心情愉悦。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
“饱了吗?”一碗馄饨再慢也不可能和吃满汉全席一样没完没了,束无修吃完直接用手背抹抹嘴,抬眼看到容深额头上沁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别动。”抬手要帮他擦拭,结果手一抬起来才发现脏的很,忙把衣袖抻出来替代。
束无修一直带着人把这临时的集市从头走到尾,兜里仅剩下的几十块钱全都给容深买了各色吃食,棉花糖,烤玉米,烤地瓜,穿在竹签子上的剥了皮切成块的哈密瓜……
容深一边走一边吃,吃不下的就递给身边的人,束无修自会笑眯眯的帮他解决掉。
一条街走到尽头,他还有些意犹未尽,兴奋的脸颊发红,眼睛熠熠生辉。
束无修把人领到前面不远的加油站,这里距离集市有一段距离,人比较少。容深在加油站的便利店里给言铮打电话,等待电话接通的这一会功夫,束无修就站在旁边定定的看着,他内心无比希望这通电话打不过去,或者对方不接,或者是忽然断线,停电也行。
只要能在多待一会儿就好。
但这注定是奢望,就算天崩地裂他也要把人安全送回去。
因为,因为他是个通2缉2犯啊!
“喂?言言。”容深咬着下唇,有些激动。
“大哥?”言铮比他更激动,直接跳起来差点掀翻了桌子,“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