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初也不介意褚承的冷漠,知道褚承不愿意说话便专心致志地看自己的手机,时不时露出温暖的笑容,像个纯真的小孩。
很快便到了医院门口,宋言初下车道了个别,刚想离开却被褚承叫住,他又耐心地走回来,停在车窗边。
“我会找时间跟你解释清楚昨晚的事情,我电话号码也给你了。”褚承面无表情地说道,虽对宋言初没有什么感情,但确实是自己做错事,他褚承也并非不负责任的纨绔子弟。
“不用,人家说酒后的事都不算数的,何况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宋言初耸了耸肩,不介意道。
褚承看着宋言初,对方好像总是挂着一抹令人舒心的笑容,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十恶不赦,一种少有的自责与懊悔油然而生,更担心宋言初如果真明白了昨晚发生的事后能不能接受。
“宋言初。”褚承平静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宋言初奇怪地看着褚承,才认识不到一天他就觉得这个褚承性格有些古怪,感觉挺难相处,但似乎也没有让人讨厌反倒是令他有种奇怪的归属感。
“没事,我走了。”褚承镇定地回了一声便将车窗关上,开车离开。
☆、第三章
第三章
Stalker是京州最大的娱乐会所,独霸最繁华的香岛区半壁江山。
这里的一次性最低消费也有四位数,来者都是上流社会的土豪,彼此谈笑风生,纸醉金迷。工作人员始终挂着一张万年不变而训练有素得恰到好处的笑脸,在这些名流中穿梭自如。
一间包厢中忽然爆发出愉快的欢呼,卡罗姆台球桌面上的白球连撞二红,利索的弧度毫不费力地锁定了胜局。
“干得漂亮,顾。”一个金发碧眼的法国男人开怀地拍了拍那打出佳绩的人。
对面的三人无奈地耸肩,其中一个操着蹩脚的中文道:“厉害,居然有中国人把法式台球打得这么好。”
“法国八年可不是白呆的。”姓顾的青年放下球杆,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青年轮廓极好,深栗色的头发,皓齿红唇,是身材修长,东方男子独有的俊雅,他撑住球杆把玩,神色轻佻,“散了?”
其他法国人互视一眼,爽快地点头同意。
出了门服务员早已恭候,有礼地鞠躬送行。一群人习惯性地从钱包里掏出小费犒劳,说了些套话就各自打道回府。
明橙色的世爵C8缓缓驶出停车场,青年轻车熟路地穿出商业区直奔快环。敞篷带来凉风送爽,他刘海下的墨镜也在日光下极其抢眼。
绕过一个街区,忽然见前面一堆车辆停靠,快环入口有禁行的红条,一队交警在查证。
“什么破事。”青年不满地嘟囔,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索性一踩油门就朝着那禁止横条飞驰而去。
“停车,停车!”一名小交警飞跑地拦在世爵C8面前,大义凛然地张开了双臂就要英勇就义。
尖锐的刹车声随着风尘飞扬,青年好看的眉毛都要皱成了团,不耐地深吸了一口气。
“你这车是怎么回事呐啊?没看到这红条吗?!”小交警怒气冲冲地走过来。
青年翻起的白眼很好地被墨镜遮盖,懒洋洋地说了一句:“赶时间,看不出来啊?”
这小交警也是年轻,定是新来的,一听就炸毛:“你这人这么说话的?!这里在搜查,不久前贩毒团伙落网了,还有毒贩子还在潜逃,我们这是为大家安全着想知道不?!”
“你真以为毒贩子都是二愣子会撞枪口上?”青年好笑地撑着头,“我看是上头怕你们闲的没事干去乱惹,随便派了个闲差吧?”
“你!”小交警怒目圆睁,眼珠子都要爆出来。
“什么情况小路?”另一个稍有年纪的交警过来,他看了看青年所开的世爵C8,道:“这位先生,请出示您的驾照。”
青年早有准备地甩出来,年长的交警队长接过,那怒火冲头的年轻小交警也凑上前来看。只见证件照上的青年笑得优雅迷人,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
“顾倚青?”小交警挠挠头,“怎么那么熟.......”
交警队长将证件还给顾倚青,后者不耐烦道:“喂,我赶时间呐,可以走了吧?”
话还没说完老交警就拉开了红条,橙色的世爵C8立即飞奔而去。
“王队长你怎么.......”叫小路的交警不解而焦急地看着交警队长。
“让他过。”王队长淡淡地道,“他还不是你惹得起的。”
**
此时快环上空荡得很,顾倚青干脆一踩油门到底,玩起最擅长的飙车绝技。
忽然车边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瞧了一眼来电:闪闪的红心下是一张活力四射的照片,上面的青年笑得夸张却也可爱,备注名是花想容。
顾倚青勾起笑容,接通后深沉道:“喂。”
手机那头传来阴柔细语的男声:“相公,是我呀。”
“小样儿,你叫老子的称呼可真多啊。”顾倚青调笑着,同时一个大转方向盘,车子在大弯道划出炫丽的弧度,他整个人几乎要腾空而起。
“相公,郎君,达令,老公,大爷,太君,任君挑选。”
“滚,老子不要小日本的称谓。”
“啊呀呀,刚刚演完转不过来了。”花想容委屈道,“相公不是说好表演一完就到的么,怎能失约于人?”
“刚遇上了点麻烦,现在老子就奔去。”
“啊啊?相公你在飙车?太危险啦!”花想容惊呼。“慢点无妨,奴家在这里等成望夫石也心甘。”
“放心,死不了。”顾倚青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有意减了速度。
“相公莫要这么说,死生祸福,听命于天,若是相公哪天抛奴家而去,奴家也便以死相伴。”那头没说几句正经就开始发嗲。
“如此深情,老子可招架不起。”
“哎呀呀,相公你在何方啊呀呀——”花想容说着真唱喏了起来。
“快四环,就是上次咱俩一起看枫叶的地方。”顾倚青望着车外的树林,“再一个多月,这里的枫叶又红了。”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奴家要再与相公共赏红枫啊呀呀呀——”花想容在那头发起了疯,感觉是拿着手机边唱边跳。
“嗯,边□□边赏枫,挺好的。”
“相公莫要急色,回家咱俩慢慢来。”
“小样儿,唱那么欢,再唱几句黄梅戏听听呗?”顾倚青调戏。
“讨厌,人家刚表演,嗓子疼着呢!”
“在床上的时候不见你嗓子疼。”顾倚青□□着,“叫得可欢呢。”
“哎呀呀,羞死人啦。”花想容在那头欢快地嚎起来,“哎对了相公,奴家准备放假了哟,咱两成双对去哪玩玩罢?”
“说到十一,正好有件事要和你说......”顾倚青刚想说正事,忽然前头拐弯赫然出现了一辆银色的兰博基尼,距离近得无法躲避。他极速一转方向盘,但已经擦上,加上车速极快,即便是这点小撞击也威力十足。
石破天惊的巨响,两辆车猛烈地撞在一起。
车子的气囊瞬间开启膨胀,顾倚青狠狠地撞在了柔软的气囊上,强大的冲力让他失去了意识。
手机飞了出去,摔下了快环,淹没了电话拿头惊恐的呼喊。
肃穆庄严的高楼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正义安宁的荣光。
37层在警视厅中是特殊的一层,电梯不设此楼层,而楼梯也不能直接到达,必须通过特殊的运梯才能到达。巨大的训练室采用了最新科技的虚拟空间模式,增大了训练的场景变幻和难度。
密集的子弹射向一个个散落的目标,模拟的鲜血四溅形成剧烈的视线干扰。持枪人却不慌不忙,从容不迫地调整角度,手上闪电般地切换射程令人瞠目结舌。
随着最后一声枪响,正中最后一个目标点的太阳穴,分毫不差。左丘衍面无表情地收好枪支,随着硝烟渐渐散去,他略调整了一下气息便走出训练空间,接过一旁队员递过的毛巾擦拭汗水。
“酷。”同为队友的右宇吹了个口哨,“一次都没见过队长失误耶。”
左丘衍擦干汗水便脱下制服,上身完美精实的肌理连身为同行的队员都为之羡艳。他接过右宇递来的水淡笑道:“SAT从不允许失误,哪怕是训练。”
“是,”右宇跟着笑起来,“这句话是厅长说的,但说真的,哪怕是训练,要做到一次都不失手真是很难呐。”
“可是队长做到了啊。”一旁的队员道。
“所以是队长嘛。”右宇拍拍左丘衍的肩。
“我们先吃饭去吧,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另一个队员整理好枪支道。
“你们先去,我还要去趟审讯科。”左丘衍道。
***
身形颀长矫健的青年如同优雅的猎豹,每一步都散发着致命的魅力。如鹰般锐利的双眼对周围的每分动静都敏感异常。
“请进。”
左丘衍推开门,道:“虞科长。”
“小左,坐。”虞科长点头招呼道。
“毒贩怎样了。”左丘衍开门见山。
“还是没招。”虞科长叹了一口气,这几年缉毒科一直在追踪一个中俄边境跨国贩毒集团,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线索人物,奈何审不出个所以然。
左丘衍翻开了一下之前的审讯录,道:“我来。”
虞科长犹豫了一下,而后点头。
左丘衍现任警视厅警备部特殊急袭部队SAT队长,任务之余同时在审讯科任职。曾于国防大学特种部队长期训练,辅修犯罪心理学,虽年纪轻轻但在警视厅已经成就显赫。
推开审讯室的门,明亮的光线顿时照亮了室内的阴暗,虞科长与左丘衍眼神对视后便关上了门。左丘衍来到犯人面前,只见那是个瘦小的中年男人,相貌奇丑无比,还可以从略张开的嘴中看到隐隐的铜牙。
“小条子,有本事就尽管使出来。”男人轻蔑地看着左丘衍。
后者从容地翻开他的资料,“红灯区的老鬼李,久仰大名。”
老鬼李笑起来,“小屁孩,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
“看起来虞科长之前也问过你不少问题了,你也没露什么风声,还真是与上头肝胆相照。”左丘衍直视着老鬼李,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面部上细微的神情:“究竟是什么好处,能让你死了也要保他。”
老鬼李有些不耐烦地翘起腿来,不停地抖动:“你们条子也就这点本事,问半天也问不出一个屁来。”
“你出生在农村。”左丘衍看着他道。
“是又怎么样。”老鬼李直起身来,道:“别以为你们城里人有多了不起,他妈的瞧不起咱们村里人。”
“后来考上了京州的一个大专,毕业后在这里工作,而且换了很多个。”
“城里老板挑剔得很,眼光比天高,其实龌龊得很。”老鬼李冷笑。
“你结婚后三年离婚,房子归前妻,女儿归你。”说到这里,左丘衍不易察觉地放慢了速度。
老鬼李的神色有些变化,骂了一句道:“他妈的你们条子,查家底查得够彻底。”
“我们还发现你的女儿虽然只有17岁,却转学了5次以上,这又是为什么呢。”
老鬼李很快地回答:“管你们屁事。”
左丘衍余光捕捉到他腿晃动频率的骤变,而在下一秒又恢复下来,心中便有了底,继续道:“可不可以说,你如此保你的上家,与你的女儿有关。”
“闭嘴!”老鬼李怒目圆睁,而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平复下来不发一言。
“老鬼李。”左丘衍放下资料,“虽然警视厅是维正保民,但特殊情况下还是有一定权力的。”
老鬼李表情有一瞬的迷惘,而后嘲讽道:“我女儿是无辜的,你们想用她威胁我,还敢自称警察?”
“威胁这样的字眼,只有在你们道上才有。”左丘衍忽然笑起来,表情带着阴鸷的邪气:“警视厅只不过是从你女儿的口中得知有用的讯息,伤及无辜的事宜不会做出。”
老鬼李安静地看着他。
“你要是全心全意保你上家,尽可以去死——如果你放得下女儿的话。”左丘衍起身,“我们给你时间考虑。”
老鬼李神色略有起伏,忽然道:“等一下。”
半个小时后审讯科的人皆面露喜色。虞科长拿着一叠厚厚的资料,立即打开了办公桌上的通话筒,简要而激动地向厅长办公室汇报了工作。
汇报不到一分钟就有了回应,柔和又有些阴沉的声音传来:
“审讯负责人请来我办公室一趟。”
虞科长拍拍左丘衍肩膀,“小左,厅长叫你过去呢,别让厅长等久了!”
左丘衍淡淡一笑,而后恢复了平日严肃淡漠的表情,走出办公室。
电梯直达警视厅顶层,打开后是肃静办公室。这一整层都是厅长的办公场所。虽是办公,但日用各项设施配备齐全,就是作为长期住所也绰绰有余。
左丘衍走到最里面的房门前,轻叩门扉。
“进来吧。”
打开门便看见身着白色暗纹衬衫的男人坐在书桌后,黑色的警服搭在椅后。男人凤眼微挑,白净的面容让人丝毫不能猜出其身份,他头发是天然的微卷,被发胶很好地固定起来,没有呈现出凌乱的窘态。
“厅长,这是老鬼李的审讯资料。”
“程副前不久外出公干,这里就我。”男人开口,而后抬起眼来看向左丘衍,露出温和慈祥的笑容来:“你小子就不必这样称呼了吧。”
左丘衍听闻也无奈地笑起来,耸肩道:“拜托,爸爸。”
左丘颉从椅子上起身向他走来,不得不抬头地说道:“衍衍又长高了。”而后神色忽有些游移,脸上露出写异样的温柔:“好像跟飏飏一样了。”
左丘衍安静地看着他的父亲,“和哥哥差不多。”
“嗯。”左丘颉笑容愈深,自豪地拍了拍左丘衍的肩膀:“上次在香岛饭店的人质拯救,你表现很不错。”
“拯救人质,当然不能出一点差错。”左丘衍挑眉道,“训练也不能,这可是你说的。”
左丘颉哈哈大笑,然后接过他手中的审讯资料一目十行:“老鬼李供出幕后指使是樊弋,等下我会让组织犯罪对策部和刑侦部将其捉拿归案。”
两人虽是父子,但在对外界声称毫无关系。虽名字听起来的确是父子无疑,但两人一口咬定久了,加上相貌上并无相似之处,且左丘颉在警视厅中也未对左丘衍有多少照顾,着实不像是父子,大家竟然也就相信了。
“可我总觉得不对。” 左丘衍突然道,
“说。”
“老鬼李可能没有说实话,这次的招供可能只是为保护女儿采取的缓兵之计。他说他之所以效劳于樊弋是因为其曾经资助他女儿治病,但这理由显然太苍白了。”
左丘颉没说话,眉头也微微皱起。
“樊弋有可能是被诬陷。”
“无论如何,还是得先找到樊弋,再仔细审问。”左丘颉道。
左丘衍刚想说何,忽然办公桌上的听筒响起。
“这里是交通部巡查科王队,刚才于快四环西部发生了一起严重车祸,两辆跑车相撞,分别是银色的兰博基尼 K32145和橙色的世爵C8 K23419,先已送到最近的仁心医院急救中心........”
当二人听见后面那辆车牌名后脸色顿时僵硬了下来,左丘颉最先反应道:“我先开车过去,你随后来。”而后飞快地穿上另一件挂在衣架上的外套便冲了出去。
左丘衍而后也快步迈出,紧咬着牙,却怎么也放松不下来。
***
黑色的保时捷疾速行驶,男人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正好遇上红灯,左丘颉便迅速拿起接通,电话拿头传来交通部王科长的声音:
“厅长,您哪呢。”
左丘颉深呼吸,努力平复心情道:“医院路上。”
“这,厅长这么跟您说吧,您的外甥今天上快环的时候就,说是赶时间不检查,就和队里的小路发起争执了,差点冲撞起来........还有我刚看了快四环的录像,拍到顾少爷开车接听电话........”
“知道了,我会处理的。”左丘颉皱起眉头,心烦地挂了电话,一踩油门便顺着绿灯冲了出去。
风驰电掣地来到仁心医院,左丘颉重重关上车门直奔急救中心,直到一个被温暖有力的手抓住臂膀才缓缓回过神来。
“爸爸!”左丘飏揽着他的肩膀转了个方向:“这边,表哥还在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