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也没有提前一个月向我说明,”路鹤宁问:“所以这样一共是多少?”
“……代通金一个月工资,这样一个半月的,到时候你问财务。我们公司是正规公司,还能吞你这点补偿金吗?倒是宿舍,”经理咳嗽一声:“部门安排了新员工住进去,你回头先把东西腾一腾吧。”
“那我这次出差的费用,经理先一块给我报销了吧。”路鹤宁笑笑,他和经理虽然不算撕破脸皮,但是现在的场景的确算不上好看。路鹤宁把这几天的报销单据一块递过去。经理有些不耐烦,大概又念着反正最后一次了,这次又算是不明不白的把路鹤宁给辞掉,倒是都给他卡了章签了字。
路鹤宁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又拉着东西跑了趟财务。
钱发的很快,但是他出来之后却不知道再往哪边走了——宿舍是不能住了,他在宿舍的东西不多,也没什么好回去收拾的。宁珊那边也不能去,自己去了住不开不说,让她们娘俩知道自己被辞退了估计一家子都睡不好觉。实在不行只能先找个宾馆或者青年旅社租个床位住着,再慢慢打算了。
倒是宁珊那边的律师不知道找的怎么样了,还有徐稷,昨天莫名其妙的又要学英语又要学法语,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路鹤宁犹豫半天,心想反正现在成闲人一个了,干脆拉着箱子走到了写字楼前的一块阴凉地,给徐稷打了电话过去。
不多会有眼熟的车子开了过来,徐稷把车停下,走过来问他:“怎么了坐这了?”又看了眼他的身后,诧异道:“你今天不用上班?”
路鹤宁原本打定主意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这会儿自己坐在马路牙子上,看徐稷撑着膝盖弯腰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笑,心里不知道怎么一动,就抬着脸如此这样那样,把自己被忽悠又被辞掉的事情一股脑儿说了。
说道后面难免气愤,路鹤宁自己说的满脸通红,反观徐稷,倒是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
路鹤宁说完问他:“你觉得呢?”
徐稷说:“觉得什么?”
“他们是不是很过分?!这不是耍我吗!”
“对,太过分了。”徐稷啧了一声,说完还是笑。
路鹤宁狐疑地看他一眼,自己扭头狠狠地出了两口长气,冷不丁听徐稷在后面琢磨道:“这样的话你总可以跟我同居了吧?”
“……同什么居?”路鹤宁扭头看他:“我没说住你那啊,我先找个宾馆住着,看看工作怎么安排再找新住处。”
“安排什么啊,”徐稷看着他,伸手在他脑门轻轻弹了一下道:“你手里不还有个大单子吗,这几天好好玩,回头等他们来请你。”
“可是秦总是要和公司合作,又不是跟我合作。我顶多不汇报让他们抓瞎着急一次。”路鹤宁叹了口气,想了想又犹豫,自己去住宾馆的话自然会多出来一笔开销,但是之后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新工作。而且徐稷那边……算了,自己家里人都占了人一处房子了,自己去就去吧。
“住你那也行,”路鹤宁想了想,又道:“我会做饭……也能收拾家,家里你就别请钟点工了,一般的活儿我都能干得了……”
“……行行行,先上车再说。”徐稷提着他的箱子赶紧塞到了后背箱里。
路鹤宁上车后还在犹豫要不要正视一下俩人的关系,就听徐稷道:“我主外,你主内,以后你想干啥干啥,想买啥买啥,不就是钱吗,咱家有的是,都搁主卧的那个大衣柜里呢。”
第51章
路鹤宁的注意力不自觉的被大衣柜吸引了过去,他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问徐稷:“你把钱放大衣柜里了?”
“是啊。”
“现金还是别的?”
“现金啊,”徐稷得意道:“现金常用,别的房产证产权证还有公司的什么东西,不常用的都放在了床垫底下。”
徐稷的那套房子的装修都很实在,主卧的大床应该是定制的超大尺寸,平躺上四五个人也没问题。床垫又厚,是那种二十几里面的棕簧两用的,估计得有个百十来斤,路鹤宁想象了一下徐稷要用东西的时候,撅着腚掀床垫费劲巴拉的从下面掏东西的样子,不大不小的被雷了一下。
徐稷却继续道:“我从小习惯了,放那觉得安心。我小时候跟我妈住在一个小破楼的顶层,那时候老徐还不管我们娘俩,我妈挣的少花多的多,换不起地方,所以就把房主搁东西的的阁楼收拾了出来,她睡上面,我住下面。”
路鹤宁没怎么听他说过以前的事情,忍不住也有了兴趣,侧过脸看着他。
徐稷比划了一下,“但是那阁楼地方小,也就一米高,地板又薄,我妈干净起来就爱拿着拖把上去拖地,十次有九次那水就从地板缝里漏下来了,我搁床上的钱给弄湿了好几次,后来就放衣柜里,放被子下面褥子下面……后来成了习惯,换了地方也改不过来。”
“以前你爸……”路鹤宁迟疑了一下,看着他:“他不管你们吗?”
“一开始不管,后来我上学就给交了学费,倒是我大伯的儿子私底下帮了我们几回忙,给换过住的地方,也给我买过什么新衣服新耽美文库。但我那时候小,跟他也不亲,也没见过几回。”徐稷叹了口气道:“后来他死的比俩老的还早,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老徐家的男的没几个长寿的。”
路鹤宁一顿,忙拧着眉看他:“呸呸呸!”
徐稷啊了一声。
路鹤宁着急拽他胳膊:“快呸两下,你怎么说话都没个忌讳呢……”
徐稷没反应过来,蒙叨叨地降下车窗朝外面呸了一口唾沫,又扭回头才明白过来,顿时咧了咧嘴:“啊这个啊……”
他没说完,就见后面有个刚好插到徐稷旁边的一辆电动车骂骂咧咧道:“什么素质啊,傻逼!”
路鹤宁拧着身子往后看,愣了愣,就见后面的那人正在拿袖子抹脸。他忍不住有些想笑,心里又觉得挺对不住后面那人的,跟徐稷对视一眼,忙又笑又气地催促道:“快开快开……丢死人了。”
中午的时候俩人在外面吃了一顿,徐稷以前不常住这边,天然气都没开。这么一算以后常住这边的话好多东西都要重新购置,他去买东西,路鹤宁拿着今天新领的工资和一应的报销费用,给之前的要债公司打了电话,跟人约在了下午见面。
徐稷一听是要债公司就有些警惕,提醒他:“要不然我陪你一块去?”
路鹤宁说:“不用,我之前还过一次,他们人还挺好的。”比起急慌慌把借条卖出去的那些所谓的亲戚,要债公司的人简直都快成天使了。
“你还是小心点,留个心眼,”徐稷依然不放心,认真道:“他们要是都当好人了还怎么挣钱。”
“我舅他们卖借条的时候他们扣了一部分费用的。”
“不一样,之前有人找过我,想用我手里的钱干这个,实际大头的钱都在利息上。”徐稷想了想道:“你这次见了人问清楚一点,还差多少。”想了想又道:“不行拿个录音笔?”
路鹤宁临时没地方找录音笔,徐稷的话倒是听进去一些。等跟要债公司的人见了面,依旧是像上次那样一手现金一手借条,对方又给他写了个收据。
路鹤宁看这回来的还是上次那个人,笑了笑道:“麻烦你跑了两趟腿了,我请你喝个饮料吧。”
对方忙摆手说不用,路鹤宁笑了笑,跟服务员要了两份果汁。
等东西上来,他便试探道:“我这个剩的不多了吧。”
那人看了看,点了点头道:“就差十万了。”说完见路鹤宁脸色暗下去,似乎有些消沉,竟然还安慰了一句:“这个钱在我们公司算是很少的,加把劲眼看着就还上了。”
路鹤宁叹了口气,眼睛却盯着对方道:“话是这么说,但是身上有债,平时一时一刻的也不敢清闲,而且最怕生病,上次我感冒了一场,发烧38.9,也不敢去医院,自己买了点退烧药,吃了后绕着楼下的广场疯跑了几圈出了身汗,好歹给挨过去了。”
他说话声音低缓,对方似乎也心有戚戚,跟着他一块唉声叹气。
路鹤宁看时机差不多,一手轻轻扣在玻璃杯上,假作无意的打听道:“你们这个也不好干吧。”
那人嗯了一声:“大部分时候都不好要。”
“最难的应该是要利息吧?有没有因为利息欠的多本金还不上的?”
对方啧了一声:“有,挺多这样的。”
“哎,那一般还钱都是先还利息吧?”
“是啊。”
“那我还的是本金还是利息,”路鹤宁放下杯子,对这人笑了笑:“我剩下的钱一共是十万吗?”
那人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路鹤宁叹了口气,对他道:“我就是问问心里有个数,要不然再有其他变故,我这人心眼小说不定就吓死过去了。”
“你这个是没有利息的,”那人犹豫了一下,说道:“一开始是有,你没看后面的借条吧,上面写了多久不还按多少利息收的……”
路鹤宁心里一惊,他的确只见过其中一张,只是他妈当时写借条的纸是从他一个本子上撕的,那个纸质特殊,几张的号码也连着,不好作假,而且他妈的签名也好认,所以他才不担心借条造假这回事。只是内容他真没仔细问过。
那人喝了口水,又道:“但是后来,你找我们还钱的时候,上头不知道为什么就发了话,说你这个按本金收回来就行了,不用跟你要利息。要不然催款的都这样搞,我们买卖早黄了。”
路鹤宁怔住:“为什么?”
“是不是你什么熟人在我们公司啊?”那人也不明白,无奈地看着路鹤宁道:“你这个的尾款基本就是我在处理了,所以还是早了结早好。其他倒没啥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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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鹤宁知道对方“早了结早好”的意思,大概是看他什么都不知道,怕以后上面的“熟人”改了主意,再开始算利息。只是他满头雾水,把自己可能认识的人都过了一遍,从同学到同事,对于可能是谁一点头绪都没有。
路鹤宁一直在这里坐了很久才回去,他查了这家公司的名字,对方规模还挺大,在他老家以及江城都有分部,只是从公布的资料来看无论是法人还是各个对外联系人都很陌生。
他心里存着事,一直到回到地方都忍不住出神琢磨。
徐稷下午自己倒腾了不少东西回来,?1 约耗貌涣嘶骨肓巳税锩Γ酌婢土艘恍⊥瞥担硗庾龇沟墓惶撞恍飧值模桓龅绶轨一褂幸桓霾畹愕母羲乐选?br /> 路鹤宁看着客厅堆的七八个袋子都要惊了,去厨房帮忙徐稷还不让。一直等忙完,徐稷自己过来邀功,得意道:“我都打算好了,早饭我们用这个电饭煲,到时候放上米和水,定时早上几点开始做饭它自己就知道,你可以沉住气儿多睡会。”
又指着电炖盅说:“这个可以煲汤,放上料,也是定时的,上面写着炖什么炖什么,你没事可以炖点汤喝。”
路鹤宁问他:“你都喝什么汤?”
“我出去应酬都喝那几样,什么这参那参汤……”徐稷道:“咱在家自己随便炖点就挺好了。”
路鹤宁想了想,觉得汤还真得炖,只是不知道肾虚和阳痿是不是一回事,只得报出了几个壮阳补肾的汤名来:“……要不然就做人参鹿茸汤,墨鱼瘦肉汤,还有什么杜蓉汤……”
杜蓉汤里放的是猪腰子,路鹤宁说完悄悄看了徐稷一眼,他怕自己这么说太明显,徐稷万一心里敏感的话会觉得脸上挂不住。
谁知道徐稷一点都不介意,一拍巴掌道:“好好好,就这么定了,你看着做就行。”
路鹤宁心里有了数,出去翻了他买的菜一眼,找出了相对补肾的海虾,打算晚上先把萝卜和虾给他做了。
他把晚上要用的食材挑出来,剩下的都整整齐齐的码到了冰箱里。下午还要和徐稷去见那位离婚律师,现在准备也有点早,路鹤宁把东西收拾完,就想着去布置下自己的卧室。
谁知道徐稷听他要去次卧,却诧异道:“咱俩不是睡一起吗,你为什么要去次卧。”
路鹤宁说:“我是在你这借住几天,房间的话还是分开吧。”
徐稷想反驳,但是看路鹤宁表情挺严肃,也拿不住他是害羞还是有别的意思,只得带他去次卧。只是开了门却不走,靠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路鹤宁。
路鹤宁过来的匆忙,刚刚也没去超市,手上没什么可布置的。尴尬地站在次卧的大床前面呆了会,只得回头问他:“你这还有别的床单被罩吗?”
徐稷摇头:“没了,这些都是样板间自己带的,我没怎么来过。”想了想又道:“再说谁过来会去睡次卧啊。”
路鹤宁坚持道:“别人是别人,更何况别人过来也不是借住的。”
徐稷有些不乐意: “那你说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路鹤宁心想肯定是约炮啊,这个还用说。他嘴巴动了动,始终没好意思说出来,徐稷却猜到了,问他:“你是不是觉得他们都是来约炮的?”
路鹤宁扭开脸,一手揪着床上铺着的精致的床旗,低声道:“我没这么说。”
“你没这么说但是你这么想了,”徐稷道:“你肯定是因为觉得那张床别人也睡过,所以你觉得不舒服。”
他说完哼了一声,见路鹤宁欲言又止,又道:“虽然我觉得挺冤枉的,但是得跟你说清楚啊,睡过那张床的没有别人,就你自己。”
路鹤宁原本想说我并不是因为这个不过去住,这会儿听他一解释,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徐稷说自己的床上没睡过别人,大概跟说他去夜总会从不嫖只看看一样的可信度。
徐稷见路鹤宁瞪大眼看向自己,又强调道:“而且我这地方从不让外人来,你是头一个,”顿了下,改口道:“当然现在不是外人了。就那个意思,你明白。”
“是,我明白你的意思,”路鹤宁看他一本正经的堵在门口,索性放弃讨论这个话题,解释道:“但是我的意思你可能还没明白。”
“我其实现在住在你这不太合适,咱俩关系有些……还不太好定义,保持一定的距离对你我都好。但是我现在刚丢了工作,压力比之前更大,不得不考虑的实际一点,把省钱当做第一要务……所以我住你这,主要的还是借住。”
路鹤宁道:“就跟年初的时候一样,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我现在没事做可以多做些家务,平时这边的开销,像是水电费,蔬菜瓜果这些也归我解决。你的钱是你的,我在这里是占了你的光,但是自己该拿还是得拿,这也算给我自己留余地,总不能吃相太丑。”
他说完想了想,问徐稷:“这样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徐稷一直听的很认真,听他问有些不高兴:“没听明白。”
“……”
“你说那么长,说的后半截我就忘了前半截说的什么了。”徐稷道:“就是简单点,你跟不跟我睡呗!”
路鹤宁一哽,摇头道:“不跟你睡。”
徐稷脸上顿时挂了色,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去了。
下午律师到了江城,给徐稷打电话。徐稷才敲了敲路鹤宁的门,让他跟自己一块出去。这一路上气氛却不太好,徐稷一脸正直的像是要去扛炸药包,余光都不乱撇一下。
路鹤宁一向好面子,这次心里不舒服却不是因为尴尬,而是觉得徐稷生气的样子让他心里怪酸的。
他想了想,如果今天这事换成了别人,可能主人家对他黑脸的那一刻他就会自尊心泛滥,立刻拎着包哪来的去哪儿了。
但是徐稷不一样,具体的哪里不一样路鹤宁还说不上来,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徐稷一直帮自己,自己欠的有点太多了。也有可能因为徐稷那个不太行,这两次表现那么勇猛,还不知道背着自己吃了多少药,自己舒舒服服的美了就睡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皮肤都好了不少,徐稷却每次只有精神好……
路鹤宁这么一合计,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把俩人的关系弄反了,一般来说应该是徐稷睡自己,可在他心里怎么琢磨,都觉得自己好像是在睡徐稷。
这么一想还挺有点不害臊的……
路鹤宁在心里想了半天怎么和徐稷说说,让他消消气,琢磨来琢磨去也没个头绪——他自己生气的时候倒是有,徐稷似乎还真没跟他红过脸。当时徐稷给他介绍工作的时候应该算一次,但是那次路鹤宁只是自己识趣的走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