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那东西如今还在原地,没有人动过。”
皇后心里做好了谋划,又说,“如今这事多少跟你有些关系,况且还设计到二皇子,不作惩治实在难以服众。去宫外跪两个时辰吧。”
轻飘飘的两句话,就定了锦绣的罪,连带着惩罚也不轻。
两个时辰,或许在平时看不算什么,可是目下是午时过后,日头最是毒辣,长乐宫外俱是青石板,现在摸上去还是滚烫的,这是不想要她好过了。
锦绣心情沉重地被送出来,送她的那个人还是那位叫慧明的,可怜见的,一倒霉做什么都倒霉,就是和凉水也会塞牙,更别提其他的了。
知夏知秋看到锦绣出来,连忙跑过去小声询问。
还没说上话,慧明就一脸笑容地说着让人心凉的话,“叶才人,别叫奴婢为难。”
是挺让人为难的,不为难你,只好为难锦绣自己了。
锦绣吩咐了知夏知秋两句,就跪在未央宫殿前,慧明选的位置不偏不倚,刚好是正中央,又醒目有突出,往来的人第一眼就能瞧到。
真是好位置啊,锦绣累地不行,累地连一丝屈辱感也没有了。
知秋看才人跪在前面,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只怕是皇后的惩罚了。一群心狠的人,就这样作践她们才人,真是黑心。知秋一面骂着,一面跪在锦绣后面。知夏也跪了下来,一时间只有慧明是站着的。
锦绣看看这大太阳,皱着眉头问道,“你们跪着作甚?”
“才人,总不能让您一个人跪着吧。”知秋嘟囔着说道,怎么也得有难同当,抛下主子算什么?
锦绣又劝到,“这一跪就得跪两个时辰,太阳快要落山了才能起来,不说受不受累,到时候你们
倒了,谁扶我回去。听我的话,边上站着去。”
知秋偏过头不听。
知夏却道,“才人,就叫我们跟着你吧,以前也是一起这样,现在怎么可能改呢。”
锦绣知道现在劝不动,跟着就跟着吧,估计现在还精神,等待会她们累了再劝。
慧明站在旁边,自然是从头到尾都听到了,讽刺地笑了笑,多感人啊。
锦绣跪在这么打眼的地方,长乐宫又是最受瞩目的,因而叶才人被罚跪这一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地传至宫中的角角落落。若不是长乐宫乃皇后寝宫,估计那些好事者还会出来围观一番。
太阳越来越读,照的锦绣口干舌燥,耳鸣眼花,如果可以,她真想现在就死一死。两个时辰,怎么看怎么漫长。
景仁宫。
李福一路小跑,中途还撞到了几个人,若不是看在他是李德全徒弟的份上,那些人非得上去踹两脚,没见过这么走路的。
终于跑到了殿内,李福找到了自己师傅,停下来缓了好大一口气。
“做什么呢?”李德全骂道。
“师傅,”李福对着李德全的耳朵,小声地说了几句。“师傅,你说这事咱们管不管?”
李德全白了他一眼,管!怎么能不管,不管的话,回头皇上发起火来指不定他的皮都要揭一层,
谁知道皇上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反正他是不会冒这个险的。
吩咐完了徒弟,李德全走去内殿。
皇上还在处理政事,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
李德全习惯了,自行说道,“皇上,方才长乐宫那边传来了消息,皇后娘娘罚叶才人在宫外跪着。”
封煜手中的笔一顿,冷冷地问道,“怎么回事?”
“今日上午,二皇子殿下在杜蘅殿附近被马蜂蛰了,刚好叶才人也在旁边。”中间的是是非非,
李德全也还没弄清楚,只得把知道的先说了。
皇上没说话,李德全低下头,心想难不成自己想错了,皇上其实并不关心叶才人?
……
却说锦绣这边,慧明是一点没放水,全程让锦绣跪的笔直。
只是跪着跪着,锦绣觉得头有点大了,身子也似乎不受控制的左摇右晃起来。不知道究竟是晃还是没有晃,反正一切都变得不对劲起来,天也好像有点黑黑的。
关键是,肚子还一阵阵的闷痛,难受极了。
模糊间,锦绣听到好像有人在喊“血,有血……”
谁的血啊,她想。
还有说什么流了的,流了什么啊?
☆、第34章 救美
锦绣晕的不行,但似乎别人也都没歇着,一个个的吵得很,吵得她心烦。
那些人还在叫着有血,让她看。锦绣用仅有的意识低下头,看了看裙摆,好像上面多了一块红红的东西,摸着还湿湿的,有点凉。
还能碰到凉的东西,真是玄幻。
到这里,锦绣再也支持不下去了,脑袋意外就倒了下去。记忆中,似乎她倒在一个人的肩膀上,很宽厚,锦绣突然觉得安心了许多。
于是放心地晕了过去。
慧明才是真看得傻了眼了,这才半个时辰,谁想到这位叶才人竟然娇弱到这个地步,这就不行了,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要跪呢。
慧明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否则皇后娘娘那边也不好交代。没想到的是,慧明眼尖地发现叶才人竟然见红了。怎么回事,皇上不是说没有再在杜蘅殿留宿么,怎么真的见红了,这是流了?这样想的人明显不只她一个。
更可怕的还在后头,那叶才人眼见着就要晕倒了,后面突然来了人。
慧明正要叫,谁想抬头一看,心漏跳了好几拍,“皇,皇上……”
封煜匆忙赶过来,却见到锦绣跪在地上摇摇欲坠,赶在她支撑不住的时候接了人,转手就抱起来。看着锦绣满脸汗水,双目紧闭的可怜模样,一股无名火顿时烧了起来。她从来都是生气满满的样子,何曾这么憔悴过。
慧明看着皇上,见他竟然不嫌脏地将人抱在怀里,心就凉了半截。跪在地上,哪里还有之前的风度,趴到皇上脚下求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封煜盯着她,眼神冰冷,忽而一脚踹了过去,力道之大,慧明一下子便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既这么多事,那就跪着吧。”
如此再没有多留,抱着锦绣就往杜蘅殿走去。
知秋知夏也长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见状忙从地上起来,踉踉跄跄地跟在后头。
长乐宫前,原本跪着的都散了,原本趾高气昂的反而哆哆嗦嗦再没敢爬起来。
锦绣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围着一群人了,杜蘅殿里的五个宫女,都在,连平时最不愿出头的宜香,也守在旁边。
“我睡了多久了?”锦绣被扶着起了身,屋子里点着烛台,光线极为明亮。看了看窗外,都已经黑了,只是不知道这是第一天,还是第二天了。
知夏到,“没多久,只睡了半天而已,如今刚过亥时。”
锦绣一合计,她记得下午大概贵了半个多时辰就受不了了,看来她睡了快五个小时了,真能睡啊。“你们怎么都在这呢?”锦绣准备打趣几句,才发现嗓子有点痛。
知夏赶忙取来水,为了锦绣几口。知秋埋怨了一句,“才人,您这嗓子还是少说几句吧,受了这些罪,可别累着。”
锦绣笑笑,又问,“我好像记得,当时皇上过来了。”
“嗯,才人原来也记得。”知秋笑着回到,“当时奴婢也吓了跳呢,谁能想到都能惊动皇上,可见皇上心里真的有才人。奴婢看着,皇上那时时真急了呢,一路抱着您,走的飞快,奴婢两个在后面赶也赶不上。”
等她们赶回了杜蘅殿,太医都已经过来了。也是跪的时间长了些,若是平时,这么一点路知秋闭着眼都能跑回来。
锦绣不知道为什么脸一红,她并非一无所觉,可是越想脸上越烧得慌,岔开话题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其他人,欺负了才人还有什么好下场?那个慧明,被皇上踹了一脚,现在估计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谁让她那么横,遭报应了不是?皇后娘娘那里是什么情况,暂时还没传出来。二皇子那里,从出了事就没有消息,不过那个小林子听说被打了许多板子,差点没被打死。”至于其他看热闹的宫妃,也真叫她们失望了。
真可怜,锦绣对这个太监很是同情,若不是出了这种事,人家现在指不定还能活蹦乱跳呢。二皇子身边的宫人,估计都被打板子了吧,像皇后娘娘所得那样,事关二皇子,要以儆效尤。多有道理的说法啊,她怎么不掌她自己两巴掌以儆效尤呢,毕竟二皇子可是养在她身边的。
锦绣想稍微活动一下,却觉得肚子还是痛痛的,和当时的感觉重合了起来,“我这是怎么了,肚子这么痛。”就像是无端被人揍了几拳,不仅是肚子,整个人都不舒服,腰酸背痛的,难道腹痛还是扩散?
知夏给锦绣又盖上被子,扣得严丝合缝的才解释道,“才人您这是来了葵水。”
葵水?锦绣顿悟了。她穿越至今,都快及笄了,大姨妈却迟迟没有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锦绣从来没放在心上,没有这东西碍事,她过日子还松快些。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大姨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儿罚跪就下来了。
被训、罚跪、晕倒、裙摆沾了血,怎么看怎么熟悉,这似乎就是一场宫斗大戏,难怪当初听到有人说流了,
锦绣有点窘迫,这样的事竟然连外人都知道了,还被误会了,她还是黄花闺女啊。更惊悚的是,皇上肯定也知道了。第一次来大姨妈,还被皇上知道了,真是羞耻。
知夏见状又叮嘱道,“太医说了,才人惊吓过度,又暑气入体,需要静养,这本不要紧,不过刚巧又来了葵水,内外不调,需要细细地养着,每日汤药不离,且要忌口,如此两三日才行,否则下个月还得受罪。”
锦绣面上答应着,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太医说的那么严重,在她看来几滴灵泉就能好了,何必每日喝那哭哈哈的汤药,况且还不能吃想吃的,这样的生活想想就行了。
看着几个宫女这也晚了还没走,只怕她们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又说到,“你们也不用都待在这里,回去休息吧,今天一整天都没个消停。我这边不需要人看着,你们都下去吧。”
玲珑上前小声询问,“这都是奴婢们应该做的。才人一下午没有进食,炉子上温着稀粥,才人可要用一点?或是用一些红糖水也好。”
锦绣摇摇头,她如今浑身毛病的,实在没有胃口,等明天早上再用吧。
几人走了以后,锦绣钻到被窝里。睡了一下午,原本以为睡的差不多了,谁想到刚躺下瞌睡又上来了,真是睡不够。
闭眼之前锦绣还在念叨,杜蘅殿后面的蜂窝不知道有没有弄走。幽幽地叹了口气,人走了才发现屋子里空得很,锦绣把自己裹在床内一角,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真没有安全感。
长乐宫中,皇后一袭红赏,神情肃穆,偌大的殿内竟然没有一个宫人。皇后收拢了衣袖,凝视着上首端坐的男子,她步步后退,却换不来那人一丝一毫的怜悯,“皇上是过来兴师问罪的么?”真是可笑,可笑至极,她堂大魏国母,竟然被逼到这种程度。“皇上,妾身究竟做错了什么,劳您这个时辰还来造访妾身的长乐宫?皇上要怪罪,起码先让妾身明白明白。”
封煜一双眼眸如古井无波,丝毫不为皇后情绪所动,把玩着手中的酒盅,“皇后做了那么多事,难道还要朕一件件说来?”
皇后冷笑一声,不以为然。
这副模样在封煜眼中同挑衅无二,又兼他今日真的动了怒,实在不想和她多做纠缠,“滥用宫权,谋害妃嫔,干预政事,皇后你犯下的罪还少吗,”
后宫干政,牝鸡司晨,单单是最后一条,就足够借口将其废黜。
这宫里,如何会少了皇帝的眼线。魏国历来的皇帝身边都有后宫的探子,封煜接手以后,虽然多有不喜,却还是默许了他们的存在。也就是这些探子,让他真正认识到这后宫是有多龌龊。
皇后听此,面目一僵,接着竟长笑了三声,笑出了眼泪。“妾身掌管六宫这么多年,皇上竟然只看到妾身心狠手辣,谋害人命,妾身那是为了谁?”
封煜反问,“皇后莫不是觉得自己的作为是为了朕?”
“为何不是?”皇后难得失了理性,平日不能说的不敢说的今日全都说了出来,“宫里的妃嫔,有几个手上是干净的,皇上既查明了妾身,如何查不到其他的人。且妾身是皇后,是皇上的嫡妻。妻者,齐也,妾身难道不望着皇上好?”
故而在皇后看来,她做的这些也是和皇上利益一体。皇上这番诘问,无异于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皇上说妾身干预政事,若是妾身的母家不是杨氏,不是镇国公府,未必有这莫须有的罪名。镇国公府一门忠烈,有从龙之功,皇上为何有此偏见?”
封煜笑了,“从龙之功?镇国公一派从的是谁?”
皇后心知他说的是什么,怪只怪当初看走了眼,成王实在难成大事,“陈年旧事而已。”
陈年旧事?封煜只道皇后太过愚钝,既有当日之辱,识相的就应该乞骸回乡,想仗着资历来指点朝政,皇后竟然还觉得她镇国公府是一门忠烈?忠在哪?连皇嗣都敢插手,只怕忠的只有他自己。
封煜不欲多言,丢下一句警告,“皇后德行有缺,闭门一月。若再不思悔改,中宫之位可请辞而去。”
要罢,起身要走。
皇后知道留不住他,这么多年,没有一次是留住的,只沉着脸问,“若是今日,妾身罚的是旁人,不知皇上还会不会冲冠一怒?”
话里的讥讽不言而喻,皇后期待封煜能给声回复,不想那人竟然连头都没有回。
跌坐在地上,皇后两眼放空。她算是看清了,她真的什么也不是。情谊为何,夫妻为何,终究比不得算计和权势。她原本还做些美梦,想要相安无事的过下去,让杨氏血脉的孩子登基为帝,如今看着,皇上定是不允许的。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她心狠了。
☆、第35章 手炉
第二日,锦绣还是没能从床上爬起来,葵水初至,把她给疼的不行,只好在床上静养,连吃喝也没用多少。
所以,封煜过来的时候,锦绣明显呆住了。如今她的样子,披头散发的,脸色憔悴,怎么看怎么不能见人,偏偏皇上这个时候过来。她躺在床上,犹豫着要不要起身行礼。
封煜却先一步过来,道,“不用行礼了,在床上好好歇着吧。”
“是。”锦绣放下了捏在被子上的手。
气氛有些尴尬,两人之间,大多是锦绣负责活跃气氛,挑起话题,皇上不常说话,通常只是应和一声。现下也不知是怎么了,锦绣也不好意思多说话,大抵是昨日的经历太羞人了,加之在锦绣心中,皇上似乎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这时明玉过来换手炉。锦绣觉得肚子冰凉凉的,早上就让人找来手炉放在肚子上取暖。可是这手炉精巧倒精巧,却不太好用,热水灌进去不太保温,时常让换水,且有些重了,压在肚子上也不大舒服。
远不去以前的暖宝宝好用,贴在衣服上就行了,也不用这么麻烦。或许她可以找人把它做出来,虽然锦绣不知道里面的原理是什么,但是宫里能人向来多,能发热的东西,应该会有人知道吧。
明玉先给封煜行了一礼,将锦绣被中的手炉取了出来。手炉已经不热了,明玉拿着它退了出去。
屋子里没有什么椅子,总站着也不是事,封煜索性沿着床边坐下来,问道,“身子怎么样,为何还要用手炉?”
锦绣娇气地回道,“肚子冰冰的。”难受!
“那屋子里怎的又放了冰盆?”
锦绣支支吾吾,“天气热,只用手炉也受不了。”
在被窝里面放了手炉,虽说肚子感觉好一些,但是会出汗,所以外面还得排上冰盆,这样才是冷热皆宜。这就像是先天盖着棉被吹空调,虽然效果及不上。
封煜不知道,来了葵水还会身上冰凉,他以为这是昨日一番折腾带来的症状。看她娇娇小小的窝在锦被中,长发散落在背后,显得一张脸更加可人怜爱。这模样,像极了他幼年养过的兔子,可是那兔子走丢了,再没找回来,他还失落了好一阵子。现在看着她,可不就是和小兔子一样么。
这下连说话的语气都温和了几分,“昨日太医开的药有没有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