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要不是才人当真得宠,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往日里在府中,可没有见才人有什么不满的。人若是自以为有了依仗,胆子总会大很多。”
说罢看了看锦绣,脸上高高在上的神色与以前无二。
锦绣冷笑,到这个时候了,还要给她摆长辈的架子,还真以为她和当初一样好欺负么。“夫人有什么话不妨明明白白的说,我这里还有别的事,若是夫人今日来只为了说这些话,门在后边,好走不送。”
李氏顿了一下。
她今日过来,本来是想着让锦绣在秋狩中带着锦姝。锦姝如今快满十四了,京中这样的年纪已经是要相看人家了,不过李氏看来,她的女儿值得最好的,挑来挑去,总没有什么满意的。
前些日子叶启文回府,隐晦地提了一下锦绣,说是让她秋狩的时候过去找她。说是探望,其实为的也是让外人知道叶家同叶才人关系甚好。前朝和后宫,向来都是互相联系的,叶家有两个女儿在宫里,还有一位正得圣眷,这个时候,更要和叶锦绣打好关系。
只有这样,叶家以后的路才能走的更顺些。
李氏自然不会拒绝叶启文的提议。她也想去锦绣那里看看,一来是探探真假,毕竟谣言不可信。李氏心里,也不大相信皇上能真宠什么人,二来,是想让她在外人面前多提一下锦姝,毕竟锦姝正是说亲的年纪。
不过如今李氏看着,叶家这个庶女翅膀也硬了,她若是提了什么要求,只怕这位也不会答应。
李氏是个骄傲地人,当然不会把之前的打算说出来,想了想,语气劝诫地提到,“才人也听过,人无百日好,花无千日红,才人如今是辉煌了,可是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所以,该收敛的时候还是要收敛。”
“夫人这是在说教?”
李氏,“并非如此,只是经验之谈罢了,纵使才人不愿意,但是该亲近的还是要亲近。”
她说的委婉,锦绣终于听懂了,李氏这话,说的是她太狂妄了,出了头就忘记了叶家,她倒是好奇,李氏究竟哪里来的底气说这些话,反问道,“夫人的亲近,不知说的是夫人自己还是说叶家。”
“才人心里不知道?”
锦绣心想,我确实不知道,不知道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我出生时,文姨娘不慎摔倒,难产而亡,死地好不凄凉。出生后,夫人只扔了几个奴婢给我,连吃饱穿暖都是个问题,叶府里就是三等的奴才,过的也比我好。四岁那年,府里来了客人,我有幸被叫去会客,结果被推进水池里,差点没有淹死。当日就发了烧,等了整整一日都没有大夫过来,后来还不是自己熬下来了?老夫人去世后,我随众人前去服丧,夫人派来那么多的奴婢,分到我这里的却是两个身染重病的,若不是我命大,怕是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锦绣直视着李氏,眼里的怒火快要化为实质,“夫人和叶府对我有这样的养育之恩,你说我该怎样报答呢?”
她实在是想不通,自己不过是个庶女,为何李氏就是容不下她,叶锦心也是庶女,也没见李氏有多苛责她。
以德报怨何以报直,锦绣不是圣母,对李氏以及叶家所做的,自然也不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笔一笔,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一一数来,恨不得将从小到大受的罪都说出来。李氏听来,也是大为震惊,不为其他,只为锦绣竟然记得这样清楚。
怔了怔,李氏道,“你母亲的事,和我无关。”
锦绣不信,“夫人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举头三尺有神明,夫人这样随口说谎话的习惯是时候该改了,免得到时候谎话说多了,容易遭天谴!”
文姨娘为何会成为姨娘,为何会在后院里举步维艰,又为何临了生产还被人陷害至难产身亡,现在李氏竟然言辞凿凿地说这些与她无关,当别人都是傻子么?
要是锦绣不是生而知事,或许还不会如此笃定,李氏自锦绣的舅舅做官以后,就换了锦绣身边的人,对于文姨娘以及叶府里的弯弯绕绕,再不敢多说一句。但是锦绣自出生就听了许多,看了许多,断不会被这么糊弄过去。
李氏当真觉得以前看错了这个庶女,她并非是个好拿捏的,相反,她什么都记在心里。她倒是比她那个短命娘聪明点。
只是李氏终究不愿在文姨娘生的女儿面前示弱。
“可笑?纵使可笑,你也不得不承认,眼下你这个小小的才人还离不得叶家。”
锦绣不回答,只听她把话扯下去。
“你在宫里住了这么长时间,见过有几个才情不如你的,亦或是出身不如你的。都是经过选秀一层一层筛选而来的,哪个不是百里挑一的。你如今虽得了皇上青睐,却分位低,又是站在风口浪尖,论才情,比不得人,论出身,比不得人,有的不过是一张讨人喜欢的脸罢了,叶才人你说你这样,拿什么和别人争。”
“夫人此言,是断定我不能离了叶家了?”
“事实如此。”
不要脸!锦绣内心已咬牙切齿。
“那夫人注定是要失望了,我这辈子,就是当真无才无势,也绝对不会去沾叶家半点的光。”
“世事无绝对,才人何必将话说的这么强硬,以后若是真出了事,可就不好看了。”李氏说的十分肯定,仿佛已经预料到锦绣日后的后果了,“才人说话做事,还需要三思而后行,否则别人见了,少不得要说才人忘恩负义。”
锦绣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夫人于我有何恩有何义,我还当真不知道。”
“若不是我将你送到了宫中,你以为凭着你庶女的身份,能摸到皇宫的门?”本就是她和锦华将她送到宫里来的,这点不容置疑。
“哦,是吗,那可真是多谢夫人了。”
锦绣说的不甚在意,李氏说的再好听,难道能否认她当时算计了自己的初衷?就是李氏今天这里来,未必也没有算计在里面。
这样的人,还想要锦绣对她感恩戴德,感恩什么,感恩她算计自己么?
“不过夫人这样良苦用心,想必淑妃娘娘定是比我更感激夫人,以前皇上是从来不去未央宫,如今皇上却是每日都去了,虽说没有一次是去淑妃那里的,但是总算是有了盼头了。不过纵使有了盼头也还是守活寡,夫人你说淑妃娘娘会不会感激涕零,这可都是她生母为她做的。”锦绣故意说得恶毒。
“你!”
“如此,还想要我对您感激涕零,论起不要脸来,淑妃可是远远不如您呐。”啧啧,锦绣顽劣地笑着。
李氏一口气憋在心里,脸都憋红了,恨不能下一刻便冲上去给她一巴掌。叶家当家多年,何曾被庶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讽刺过。
只是这里都是锦绣的人,哪里容得下李氏发怒,明玉不同于知夏和知秋,她是宫里出来的,最适合震慑李氏,沉着脸站出来,“这位夫人,才人昨日受了惊,需要静养,能出来见夫人已经是给夫人面子了。若是夫人这样给脸不要脸,奴婢可要请您出去了。”
挥了挥手,左右的小宫女就站到了明玉的身边,那架势,像是时刻准备将李氏架出去。
李氏是侯府嫡女出身,又是尚书夫人,去哪里人家不是对她客客气气的,哪里遇到这样的情况。
她是诰命夫人,还丢不来这样的脸。至此,李氏才彻底认清了,锦绣是下了决心不再和叶家有联系了。
冷笑一声,“才人就这样对自己的嫡母?”
“我只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夫人做的,可远比我如今做的要厉害。”
李氏做出那些破事,就应该想到有这样的后果。
“莫说什么情谊不情谊的,那东西我在叶家实在没有见过半点,往后叶夫人也不必过来了,就是来了也不会见,见了也是自取其辱。”
说完这句,锦绣便转过身回去了。
她受了惊,需要静养。
锦绣走了,剩下的事情自然交给几个宫女来做。知夏上前做了个手势,“叶夫人,请回吧。”
李氏嘲讽地盯着知夏和知秋,“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夫人现在过来不正是为了这个吗?”知夏毫不犹豫地反击道,“何必说出来让大家都知道呢。”
李氏,“我倒是小看了你们主仆三人,个个都是深藏不露的。”
“呵呵,夫人过奖。”
李氏知道,再留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看着几人的架势,是让她非走不可。想她堂堂三品诰命夫人,竟然还能有这样狼狈的时候,而这一切,都是里面那个庶女带来的。
李氏从来没有这样后悔过,当初就不应该让这个庶女生下来,直接和她那短命娘一起去了岂不更好。
文姨娘这个贱人,自己都死了,还留下个庶女来祸害她,可恨这个庶女,每次都躲过去了,一直死不掉,宫里阴私手段那么多,竟然还活到现在。难不成她那个短命娘,当真还在天上看着她不成?
☆、65.第 65 章
李氏从锦绣那里出来后,脸色正常,别人见了,也不会想到尚书夫人和叶才人会有什么矛盾之处。
一路疾行,几乎是跑着回到了住处。李氏住的地方前后都是朝中官宦的家眷,那些人里有的和李氏关系不错,平日里也能说上几句话,见到李氏回来,少不得要问上一句。
李氏停了下来,只笑着回了几句,话里说的,别人也听不出真假,不知情的,还道叶家有福气,养出的两个女儿都这般出色,李氏嘴上迎合着,心里如何想,谁也不知道。
待回到屋子里,才让人关了门窗。
没过多长时间,叶锦姝过来寻李氏。
钱妈妈在门外守着,见到叶锦姝过来忙见了礼。叶锦姝对钱妈妈也十分客气,问她李氏现在可在屋内。
钱妈妈听了,面色有些古怪,不过叶锦姝并没有看见。正要说李氏现在不方便见人,里面突然出来声音,原来李氏在里面已经知道小女儿过来了。
钱妈妈打开门,让叶锦姝进去,自己还站在门边守着。
叶锦姝进来了,看到李氏坐在椅子上,面色有些倦怠,走过去小声问道,“娘,你怎么一个人在屋子里,连门也不开,这样多闷啊。”
李氏笑笑,“在想一些事情,关了门窗心静一些。”
她这样说,叶锦姝也没有多想,记起李氏今日去了锦绣那儿,半晌问道,“娘,你今日去了叶锦绣说的怎么样了?”
李氏讽刺道,“怎么样?人家如今高升了,哪里记得叶家的人。”
叶锦姝,“娘你是说她没同意?”
李氏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今早走的时候,小女儿特地跑过来想知道自己去找叶锦绣做什么,李氏也没瞒着她,将叶启文说的,以及自己的打算都说了一遍。如今小女儿问的,应该是后者了,“没有,她没有同意。”
叶锦姝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知道了母亲去找叶锦绣也是为了她的亲事后,她心里一直很别扭。虽然别人说叶锦绣如何得宠,对叶家有多大的助力,但是叶锦姝心里,她还是那个懦弱无能的庶姐,是她想欺负就欺负,想嘲笑就能嘲笑的。
这么多年她们的关系就是这样,如今母亲为了她要去找叶锦绣帮忙,叶锦姝觉得这样会显得自己低了别人一等。
她是户部尚书的嫡女,长宁侯府的嫡亲外孙女,淑妃娘娘的亲妹妹,如此,还要叶锦绣来锦上添花么?
虽说现在叶锦绣没有同意,她心里是有些气愤,但这气愤多是气她不知好歹,忘恩负义,比起叶锦绣答应了,让自己在她面前抬不来头,则是好多了。见李氏还在生气,便劝慰道,“娘,你别生气,她现在就这样张狂,是走不长远的。离了叶家,她就什么也不是,宫里那些娘娘,哪个出身不是比她高的。”
李氏叹了一口气,“话是这样说,可是一个受宠的宫妃给家族带来的裨益是不可估量的,就是你父亲,以前人家说他都是淑妃娘娘之父,现在别人却道他是叶才人之父。那些想要结交的,恨不得排着队过来,那些原本结交不上的,也会给你几分薄面。”
小女儿被她保护的太好,看事情总是这样单纯,很多事情,李氏不得不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她听。“若是你的婚事有她张罗着,京城里头还找不到好夫婿?”
“离了她难道就找不到了?”叶锦姝不悦。
“里面毕竟是有差别的。”
叶锦姝也确实没想到这些,皱着眉问道,“那如果叶锦绣存了心不和叶家来往,会有很大的影响吗?”
李氏沉吟一声。
叶锦姝不太乐意,心里并不希望叶家会有指望着叶锦绣。
不过,李氏并没有多在意这件事,左右口风都是从她们这里漏出去的,其他的人,谁知道她们和叶锦绣到底关系如何呢。
依玉轩这边,自李氏走后,断断续续还来了不少人,不过都是锦绣不认识的,所以也懒得理会她们,一律都没有见。
狩猎还在继续,虽然锦绣没能亲自过去看,但是听别人说还是知道一点的。
每年场上都会出现一个最年少有为的青年。今年的这个,是长靖候世子。知秋和明玉说起这位世子的时候,眼里的钦慕差点没有溢出来。据说这位侯世子年少英才,文武双全,长靖候又是极得圣心的,这样的少年郎,简直是可遇不可求。
锦绣听了也不禁好奇,“为何这位侯世子以前都没有听说过呢?”
京城里数的出名号的,也就那么几个,这位侯世子,以前都是默默不问的,旁人只知道长靖候有这么一个儿子,却一直没有传闻这世子有多优秀。
知秋对这个打听地倒是很清楚,“许是因为这位世子一直在军营里面历练吧,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露过脸,所以别人不知道他也是正常。”
“这么说来这次的秋狩极有可能是这位拔得头筹了?”
“应该是的。”知秋道,“方才我们去打听地时候,别人说长靖候世子猎到的野物是最多的,连皇上都对他赞赏有加呢,虎父无犬子。”
“过了秋狩,长靖候家的门槛肯定会被人踏破的。”
啧啧啧,明玉想想那个不矜持的场面,就觉得浑身兴奋。可惜长靖候世子长地太英武,若是瘦弱一点就更有看头了。
锦绣,“那皇上呢,皇上猎了什么?”
知秋对此就不太清楚了,“皇上的事咱们哪里敢打听,还是晚间皇上回来了才人亲自去问好了。”
不说打听不打听地到,皇上那冷冰冰的性子,谁愿意去招惹啊,她们又不是才人,挑衅了皇上的威严可是要被打板子的。知秋对于打板子这件事记忆深刻。说到底,这还是周充媛闹出来的,她对宫里别的刑法不清楚,唯独记得打板子。
锦绣也只是随便听一听,对那个什么长靖候世子也没什么深刻的影响,反正都不是她认识的。没准也就听到了这一次,以后就再也不会听到这个人了。
只是,有时候事情总是会这样巧。
晚上皇上回来的比较晚,秋狩总不是只有狩猎,晚宴之类的也是需要皇上过去的。锦绣没去,不过李福送了许多鹿肉过来,算是她没去的补偿了。
鹿肉也不知是谁烤的,肉质鲜嫩,火候掌握地极好,锦绣不但吃了不多,还饮了些酒。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酒量竟然这么差,还没有喝满一杯,头就晕地不行了。
且时间过得这么久了,脸上的红晕还是没有散去,意识也渐渐不清晰了。
等封煜回来的时候,看到地就是她这一副醉醺醺地样子。小脸粉扑扑的,眼色迷离,反应也比平时慢半拍,软软的,看着很好欺负的样子。
颇有兴味地将锦绣打量了一边,封煜发现她即使喝醉了也不吵不闹,乖巧地很,更甚者,她还知道自己应该要做什么。
站不稳也能帮他宽衣,动作还不见多凌乱。
好生有趣。
锦绣站着挺不舒服的,歪歪斜斜地直想倒。等到皇上洗漱好了以后,她就自己先躺倒床上去了,她现在脑子里空空的,睁着眼睛闭着眼睛看到的都差不多,都在不停地转着,转地人头晕。
封煜凑过去捏她的鼻子。
锦绣透不过气,一把将他拍过去了。
手劲儿还挺大。
“今晚喝了多少酒了?”
锦绣虽然困,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只喝了一杯。”
一杯?封煜哭笑不得,一杯就把她弄成这个样子了,以后还真不能让她沾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