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来到一旁的大胡子拉住了他,“行了兄弟,别倔了。”
“大胡子,你别拉我,白姑娘,你没有看过星星,我给你看一次星星,今晚三更天在芦苇荡,我会让你看到星星的,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离开这里,法海看着心事重重的姐姐,轻轻叹气,“姐姐,你会去吗?”
白素贞有些迷茫,“我,我不知道。”
第80章 白蛇传之法海(七)
三更天,白素贞来到芦苇荡,却没见到一个身影。
“许公子?许仙?”
白素贞失笑,“我倒真的是和他一起发疯了,三更天跑到这种地方来。”正欲回去,许仙的声音从暗处传来。
“白姑娘,留步。”
“许公子?你躲到哪里做什么?”
“别过来,白姑娘,站在那里不要动,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你看到人间夜晚的美景。”话音刚落,他举着灯笼在芦苇间飞快的跑动,不顾衣服被芦苇划破,这样卖力的跑着。
白素贞莫名,“许公子?你再不出来我便走了?三更半夜却这样让我傻站着打趣。”没有得到回应,白素贞叹息一声,“我真的走了。”
然而没有多大功夫,一闪一闪的星点缓缓飘起,荡漾在芦苇上空的点点如星光般美丽,走出芦苇荡的白素贞回头,看到的就是这样震撼人心的场景。
白素贞轻声呢喃,“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许仙的声音远远传来,“白姑娘,你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
许仙松了口气,“那就好,虽然不是很像星星,但是我已经尽力了。”
白素贞看着萤火虫的光亮出神。
“白姑娘,白姑娘你还在吗?”
“我还在。”
“你……喜欢吗?”
白素贞轻笑。
许仙的声音却低沉了下来,充满着难以言喻的悲哀。
“我不能留下来是不是?我还是要走是不是?我若是要走,就必须经过那无情槌阵,经过那里,我就会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对不对。”
白素贞无言。
“忘了的意思就是说,即便日后我与姑娘在街上擦肩而过,也只能形同陌路,还是说……我们日后再也不会见面。”
黑暗中唯有萤火虫淡淡的微光闪烁,两人一人在芦苇外,一人在芦苇内,就仿佛那人与妖的阻碍。
“白姑娘,白姑娘……”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明早还要上路,我就不送你们了。该说的,我刚才在院子里都说过了,我必须送你们走,这是我修炼的一部分。观音大士说过,我必须多做善事,才能弥补我的过错,才能重新得到成仙的机会。今晚的星星很美,谢谢你……”
许仙垂眸,“白姑娘不用再说了,许仙明白了,今晚的天色很冷,白姑娘先回去吧,小心受凉。”他闭上眼睛,掩去了眸中的泪光。
“那你呢?”
“我还想一个人在待一会儿……”
白素贞犹豫了下,轻轻点头。
“白姑娘,你会忘了我的名字吗?”
“怎么会呢,许配的许,神仙的仙。”
片刻的寂静之后,白素贞转身离去。
“白姑娘!”许仙冲出了芦苇荡,映入眼帘的却是空无一人的黑暗。
不要走……
第二天,通界舟旁,许仙翘首以盼,“大胡子,你说白姑娘两人会不会不知道通界舟出发的时间?”
“怎么可能,今天早上还是小和尚特意叮嘱我们别误了时辰。”大胡子拽着许仙往里走。
“会不会是白姑娘他们已经来了,只是我们没有看到啊。”
“哎呀小和尚送盘缠的时候不是说了白姑娘有要紧事不能来了吗,赶快走吧,不然来不及了。”
许仙挣脱大胡子的手,神情激动,“大胡子!一旦过了无情槌阵,我就会把这里的一切都忘了!”
“傻小子,有些事情忘了,那是你的福分。”
许仙恨恨一甩袖子,大胡子拉着他,“哎呀走吧走吧。”
“我不。”“走吧!”
而另一边,白素贞却在房间里踱步。
“青儿,什么时辰了?”
法海看着她,“看时间,许仙和大胡子应该已经上路了。”
白素贞一惊,“怎么会这么快呢。”
她走来走去,想要去见许仙,却没有任何理由。
法海看了她一眼,“这书生倒真是丢三落四的,这伞都忘了带了。”
白素贞眼睛一亮,“对了,小青,你看这天快要下雨了,许仙他们又把伞拉下了,万一淋了雨就不好了,我们把伞给他们送去吧。”说罢拉着法海便往通界舟飞去。
法海叹息,姐姐你想要一个去见他的理由,我便给你。
到了通界舟,许仙还正在和大胡子拉扯,见到白素贞,许仙格外的兴奋。“白姑娘,你来了!”
白素贞面色微红,“你的伞拉下了,我给你送来。”
许仙看着她,执着而情深,“白姑娘,我当真只能忘了你吗?”
白素贞沉默。
许仙闭上眼睛,又睁开。
“我懂了,白姑娘,那我走了。”
白素贞的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什么。
许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被大胡子拉上了船。
然而他的耳边却传来白素贞的声音。
“若不想忘了我,便不要回头吧,不回头,那无情槌阵便奈何不了你了。”
许仙心中的兴奋简直无以复加,却牢记着白素贞的话,连船还没开始开就不敢回头了。
船缓缓远去,白素贞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不是滋味,又想到许仙不会忘记自己,心中又涌起甜蜜。
“姐姐,我们回去吧。”
“恩,走吧。”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一道金光从法海身上飞出钻入许仙的体内。
许仙,我封了你的记忆,从此之后便不再阻碍你们,你和姐姐是否能在一起,就看你的造化了。
通界舟上,许仙正兴奋地和大胡子畅想着未来,他不会知道的是,当他穿过界墙再醒来的那一刻,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一切都会被牢牢封印在他的记忆深处。
刚刚清醒地许仙有些茫然,“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
正要起身,却没发现自己正躺在下坡边上,一下子就滚到了水里,被站在水边的捕蛇女拉上岸来,却因长相和捕蛇女连翘纠缠了起来。
而另一边的大胡子醒来哈哈大笑,“我出来了,哈哈兄弟我出来了,我没忘记你,你没忘了哥哥吧,你还欠我八两银子呢!”
白素贞在梦中于南海滴泪宫受到观音菩萨点化,要他到人间收集八滴凡人的眼泪,倒是自然便可得道成仙。
将白素贞送走,观音看着依然站在一旁的法海,“为何不走?”
“为什么?”
观音叹息,“成事在天,败事在人,白素贞的命运是由她自己决定的。”
“可这条路却是你们推波助澜的,她初尝情爱,又怎么可能不沉迷。”
“但我们没有逼她,若她真的为了情爱放弃成仙,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法海,你固然可以理解情,可你不懂爱,你从来都不懂……”观音看着他,却仿佛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
法海有些迷茫,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懂爱又如何,我也不需要懂爱,我只希望姐姐幸福,她想成仙,我便助他成仙,她若要做人,我便护她平安……”
法海的声音稚嫩却坚定,看了一眼观音,他轻声道,“那么你呢,你又在透过我看着谁?那舍利的主人从来都不是我。”
法海的身影消散,观音却是轻笑,“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别人啊,红云大人。”他的目光悠远,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那个红衣身影。
轻叹一声,既然你要保白素贞这一对,那计划便放弃了吧,些许气运而已,确实不值得为了这点小事……
可惜这个世界的他不过是一缕分身,本体远在主世界,也没办法进入这个低级的小世界。但红云大人的魂体却是越发虚弱了,居然转世在这小世界中,是了,这恐怕是分魂吧,主魂明明转世为……
他一翻掌,一个小小的黑影出现在他掌中。
“你这灵魂倒也有趣,一直跟着法海,你能学到什么?不如跟着我一段时间好好学些东西,日后,好好保护他吧。”
那小小的灵魂,有着一张熟悉的面庞,萧十一郎……
白素贞在半步多醒来,本以为是梦,却没想法海也梦到了南海滴泪宫,又发现了手中的葫芦,更是确定了梦境的真假。这时店家敲了门,却是刚刚有位妇人送来东西给白素贞。
这正是观音菩萨许诺给她的仙丹。
两人欲回人间,却发现魔道的人堵在了半步多的门口,无奈之下,之前摆渡的的老神仙出现了,他将两人送到了人间。
而另一边,许仙和连翘误入黑店,更是经历了一番逼婚,再加上大胡子,倒是成了一场闹剧。
大胡子说他不招惹女人和孩子,所以对黑店素手无策,就在就在三人被追的走投无路之时,无意间将白素贞还给许仙的伞甩了出来,伞落在地上,竟然自行打开,等三人一回神,就发现他们已经站在了钱塘县的大门口。
就这样,三人在钱塘县安顿了下来,这天大胡子和连翘吵了起来,许仙连忙劝架,两人坐下之后,他又拿出伞仔细端详,连翘嘲笑他,大胡子翻了个白眼,正要说出伞的来处,却发现腰间的铃铛响了,追着铃铛便跑了出去。
而另一边,白素贞带着法海也到了钱塘县,而那船家则自愿跟着白素贞做他的管家。
白素贞刚刚走过许仙呆的茶馆,许仙就走了出来,两人错身而过,唯法海轻轻一笑。
许仙去打听宝芝堂的所在,留下的连翘无意间找到了她的恋人李贵,却没想到李贵竟然已经成亲。李贵趁其不备慌忙逃窜,连翘连忙追了上去。
第81章 白蛇传之法海(八)
西湖之上,白素贞三人泛舟而行,老船家靠在一旁打盹,法海和白素贞则捧着一卷梦卷翻看。
一声轰响,法海看向舟外,“姐姐,下雨了。”
白素贞放下梦卷起身。“是啊,下雨了,所幸我们已将普渡大仙的梦卷看完了,不然在梦里,我们可就要变成落汤鸡了。”
法海看了一眼一旁的老船家,“这老头倒是知道享受,我们帮他批改梦卷,他自己倒是舒舒服服的睡着了。”
白素贞笑着点了点法海的额头,“你啊……”
视线转到舟外,正看到站在断桥边举着把破伞的人。“是他……”
法海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许仙。”
“是啊,许仙,许配的许,神仙的仙。”
在雨中已经淋成落汤鸡的许仙看到有船连忙喊了起来,“船家,船家行个方便,我要去湖对面的双茶巷宝芝林,船家能不能捎带一程啊!”
“不知他有没有牢记姐姐的话,那无情槌阵也不知过没过去,姐姐,你说,他还记得你吗?”
白素贞摇了摇头,“这我怎么知道呢,但我看他神情倦态,脚步虚浮,想必是没有记住吧。”
船渐渐靠近许仙,普渡大仙钻出船舱,“小伙子,你叫我啊。”
“是啊,老人家,我要去湖对面的双茶巷宝芝林,不知道老人家能不能捎我一程。”
“我们要去清波门,反正因风吹火,用力不多,就一并搭了吧,来小伙子,上来吧。”
“谢谢谢谢,多谢老人家了。”许仙回头,瞥到裙子的一角连忙转过头来,“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船上有女客,真是造次,我这就走。”许仙慌忙要走,脚一滑打了个趔趄,普渡连忙把他拉住。
法海走到船舱门口,“施主不用担心,雨越发大了,这附近也没有别的船,公子安心呆在船上吧。”
许仙回头见是个小和尚,心中悄悄舒了口气,毕竟若都是女子,他一个男人在这里还是有碍姑娘清誉的。
白素贞走到法海身边,许仙呆呆的看着她。
她微微一颌首,“公子有礼了。”
“姑,姑娘有礼。”
“外面风大雨大,公子不若来里面坐吧。”
许仙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公子请。”
许仙点头,收了伞跟着两人来到船内。
到了里面,许仙只是站着,白素贞轻笑。
“公子不必拘礼,请坐吧。”
“哎!”
许仙拘谨的坐在那里,白素贞和法海坐在他的对面。
法海轻声道,“姐姐,你有什么打算呢?许仙似乎已经把你忘记了。”
“自然是收集那八滴眼泪了。至于许公子,这不过是一次短暂的重逢罢了,只可惜,相见竟成陌路。”
“那你当初为什么告诉了他通过无情槌阵的方法呢?”
白素贞顿了顿,轻轻摇头,“我不知道,可能是他们凡人的生离死别让我一时间不适应吧。”
许仙瞧着两人悄悄说话,也不知说了什么,颇有些坐立不安。没有多久,他拿着伞出了船舱。
白素贞起身,“公子,你在里面坐的好好的,又为什么要出来的?外面的雨这么大。”
“啊,我觉得船舱里面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
“外面风大雨大,怎么会热呢?公子,不如进来吧。”
“我还是站在这里就好,还能看看四周的风景,请姑娘进去吧。”
白素贞微微一笑,“相逢也是有缘,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小生姓许名仙,许配的许,神仙的仙,苏州人士,自幼父母双亡,前来投靠姐姐姐夫,如今被姐夫推荐到钱塘县宝芝林做学徒。”
白素贞点头。
许仙顿了顿,“不知姑娘姓名?”
白素贞微笑,“我姓白,名素贞。”
“白素贞?”
“怎么,公子想起了什么吗?”
“啊?不,我只是觉得姑娘的名字很好听。”
白素贞轻笑,“我本是四川人,父亲曾是楚州指挥,双亲早亡,葬于雷锋塔下,如今清明快到了,带着弟弟前来拜祭。”
许仙看了一眼船内的法海,有些迟疑,“你弟弟……”
白素贞轻叹,“弟弟自小体弱,缠绵病榻,后来一位高僧说服父母将弟弟带到寺庙做了和尚,这身体倒是一日好过一日。如今弟弟正是在金山寺修行。”
“原来是这样。”
两人默默对视,一股温和的气息环绕四周。
船舱内,普渡和法海竖着一双耳朵偷听两人说话。
“普渡爷爷,你说,姐姐为什么要编个这么奇怪的身世。”
普渡大仙笑得莫测,“我和你说啊,这世上的男人对女人说了谎,说明这是就要分开的前兆,而若是女人对男人说了谎,那就必然会产生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法海撇了他一眼,“是吗?”
普渡身子一抖,糟了,忘记他身边的这小祖宗是谁了,有他在,这对天赐姻缘也不知会有什么结局。
船身一晃,普渡出声了,“双茶巷到了!”他走出船舱,“公子,前面就是双茶巷了。”
“谢谢。”
普渡将他的行李交给他,“公子,你忘了这个了。”
“啊,多谢船家,那,那白姑娘,我下船了。”
“公子慢走。”
许仙正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将伞收起,“白姑娘,我已经到地方了,现在风大雨大,你们还要赶远路,不如把我的伞留给你吧。”
普渡扑哧一声笑了,“公子,我们这有伞。”
许仙尴尬的站着,白素贞却接过破伞,“好了,伞我收了,正所谓礼尚往来,青儿,把我们的伞给许公子带上吧。”
法海将伞给许仙,“拿着吧,不过这伞可是要还的。”明明是调笑的语气,搭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却显得十分认真。
白素贞摇头,“算了吧,青儿,不过一把伞而已,不用还了。”
许仙连忙摆手,“不不不,要还的,所谓君子有道,一定要还的。”
白素贞看着他,点了点头。
“那白姑娘,我先走了。”
白素贞点头告别,便进了船舱,许仙痴痴地看着他们的小船走远……
巷子内,许仙抱着伞走着,面上挂着呆呆的笑意,雨下得很大,一旁的路上见他抱着把伞上来搭话。
“小哥你怎么有伞不打啊。”
许仙回神,“这伞打开了,不就淋湿了吗?”
路人莫名,“那小哥你若是不打,不如借我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