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这伞是白姑娘借我的,我怎么能转借他人呢,”似是想起了什么,他从怀里掏出点碎银,“不如这样,我这还有些碎银,你去买把伞吧。”
接过碎银,路人更是莫名,转身离去,嘴里小声嘀咕,“莫不是个傻子不成?”
许仙轻抚雨伞,笑得有些傻,“白素贞,好名字。”继续抱着伞向前走,却不小心撞到人,原来是宝芝堂的伙计,正是前来接他的。
“多谢费心了,对了,不知小哥知不知道钱塘县有家姓白的人家。”
“白?这钱塘县这么大,姓白的少说也有几十家吧……”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向宝芝堂走去。
第82章 白蛇传之法海(九)
这边白素贞遣人去宝芝林给许仙送东西,那边许仙一大早起来就去了清波门寻白府还伞。
走了良久,他在这清波门附近只看到一家姓白的人家,站在白府门前,许仙举棋不定。
“白姑娘住在这么气派的大宅子里,想必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他又怎么会在意我手中这把伞呢,说不定早已把我和这把伞给忘了,我还不请自来的给她送伞,岂不是自讨没趣?”
转身欲走,又停下,“我只是把人家借我的伞还回来,凭着君子之道办事,何苦自寻烦恼。”
又回过头作势敲门,又收回手,“我难道真的只是想着给人家送伞这么简单的事吗?是为了还伞,还是……”
“咳咳……”
许仙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就见一个身穿红衣的老人家站在身后。
“哎呀,就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想这么半天?自然是为了见人来的,公子。”
许仙莫名,指了指自己,“老人家,您是在和我说话吗?”
红衣老人转头看向四周,“这旁边难道还有别人吗?自然是和你说话。我问问你,昨天夜里,你是不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今天早饭也没有吃,方才来这清波门的路上,你的心里头像是揣着个小兔子似得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还有现在,你是不是口干舌燥,浑身无力,手心出冷汗,手脚发软呐?”
“哎,老人家,还真是一点不差啊。”
红衣老人嘿嘿一笑,“还不止这些呢。”他从怀里掏出个红皮的小册子,翻到某一页。“我来看看,这新登记在册的……哦,在这儿,许仙是吧,许配的许,神仙的仙,年方二十二,现在双茶巷宝芝堂药铺里给姓钱的掌柜做学徒。”
许仙惊讶的捂嘴,“老人家您是怎么知道的,你难道是算命先生吗?”
“哎!我可不是算命先生,我这么有气质的人哪能像算命先生?命的事我不管,我管的是……”他拍了拍手里的红册子,“哎,公子,你已经在我的名册上了,昨日午时三刻……”
“昨日午时三刻?我好像是在西湖的船上。”
“哎!我还知道,除了在船上,23 还有借伞吧……”
“老人家你是怎么知道我与这家姑娘借伞之事?”
“嘿嘿,我不仅知道借伞的事情,我还知道,这伞有借有还,你是借还伞的事情来看人的吧。”
许仙面上一红,老人家,也即是月老拉着他站到门前,“来吧公子,敲门吧,有些事情一旦注定了,想改就改不了了。”
许仙闭上眼睛,深吸口气,“砰砰砰!”
门内传来老船家的声音,“谁啊?”
许仙似要退缩,被月老拉住,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小生许仙,来找府上的白姑娘还伞。”终于把话说出来,许仙心中悄悄松了口气,转身一看,哪里还有月老的影子。
“咦,人呢?”
门被打开,普渡看着许仙笑脸相迎,“你就是昨日搭我们顺风船的公子?”
许仙笑着点头,“是啊老人家,麻烦您进去通报一下白姑娘,就说宝芝堂的许仙前来还伞。”
普渡笑眯眯的看着他,“白姑娘一早就出去啦。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啊。”
许仙一愣,“这样啊,那白姑娘的弟弟小青在吗?”
“小青也出去啦。”
“那不好意思,我改日再来。”
普渡拉住他,拽着伞,“哎,公子。”
许仙抓着伞不放,“你这是做什么,老人家。”
“公子不是来还伞的吗?不如把伞交给我,我替你还便是了。”
许仙抓紧伞,“不劳老人家帮忙了,这伞是白姑娘借给我的,我当然要亲自还给她了,我还要向她致谢呢。”
“不就一个谢字吗?我替你说就是了。”作势要拿伞,许仙抓着不放。
“还是不好,小事一桩就不麻烦您了。”
“哎,老人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活动活动筋骨,给你们年轻人传个话办个事,反正小事一桩嘛!”说着,他就把伞从许仙怀里抽了出来。
许仙欲言又止,普渡却是不理他,看着伞笑得和朵花一样,“伞啊,伞,你总算回来了。”把伞一放,普渡正欲关门,许仙连忙上前。
“哎哎哎老人家,麻烦您告诉白姑娘一声,就说我来还过伞了。”
“我知道啦,就说一个什么仙来还过伞了。”
“是许仙。”
“对对对,许仙。”
“还麻烦您告诉告诉白姑娘,昨日的事情,我非常感激,所以……”
“所以什么啊,公子?”
“所以,我心里……她……”
“哎呀什么我啊你啊她啊的,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公子?”
突然一声雷响,许仙一喜,“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了,老人家这伞不如再借我一用吧。”
“哎哎哎公子,这光打雷不下雨的,趁着天还没黑,公子还是先回去吧。”说着就进了门把大门一关。
“哎,老人家……”
许仙站在门外,一脸失落,无奈之下,只得离开。
拐角处,月老一脸失望,“得,又是个有缘无分的,还是划掉吧。”
白府内,普渡大仙偷笑,法海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这戏弄人的滋味如何?”
“嘿嘿,真是好极了。”突然普渡大仙反应过来和他说话的是谁,身子一抖。
“哟,这不是小青吗,你不是和白姑娘出去了吗?”
法海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回来拿个东西。”
没再多说,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普渡大仙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汗水,松了口气,“这个小祖宗哟。”
许仙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怎么会这样,一晚上没睡,饭也没吃,手脚冰冷,面红耳赤,腿软脚麻,什么结果都想到了,只是没料到,连人也没见上一面,现在好了,伞也还了,人也没见,心凉了,身子也凉了,就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头上。”
就在这时,楼上有人泼了一碗水,正好全浇在许仙头上,泼水的姑娘不好意思的道歉,许仙却是叹息,也好,一盆凉水将我这个天底下最爱做梦的男人给浇醒了。
“谢谢,大姐。”
楼上的姑娘面色一变,转身离开。“傻子。”
许仙继续往前走,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咦,这声音好耳熟,莫不是……”
这里正是连翘带着大胡子把李贵给堵了,大胡子接了连翘的生意,要来教训李贵,却没想李贵的妻子从轿子里出来,挺着个大肚子的样子让大胡子连连后退,要知道他最怕的就是女人和孩子了,这下一人占了两。
李贵的妻子对连翘冷嘲热讽,甚至要扬手打她,却被许仙抓住手腕制止,“小姐,有话好说,何必伤人呢?”
李贵回头看他,所有人也都惊呆了,两人竟然长得十分相似。
他和李贵对视。“许仙?”“小舅舅?”
在另一边,白素贞原本在宝芝堂对面的茶馆里,却发现一个男子前来为难产的妻子买顺产药,却没想店里已经卖完了,正伤心着,他的母亲跑来告诉他他的妻子是个横胎,接生婆都吓跑了。母子二人一时素手无策,白素贞动了恻隐之心,上前表示自己可以救人,在产房,她施展法术使得婴儿顺利出生,母子平安,这家三口千恩万谢,白素贞心情愉悦的出门,没成想一滴泪水竟然从屋内飘出,落入她的掌心,这当真是意外之喜。
“姐姐?你怎么在这?”
“小青,看,眼泪。”
法海有些诧异,这么快?“姐姐是如何做到的?”
“人和妖不一样,喜怒哀乐都会流泪,而生老病死,哪一样离得开药铺呢,所以我便想着,这药铺可能就是能让我收集更多眼泪的地方吧。”
“既如此,姐姐为何不自己开一家药铺呢?”
白素贞若有所思,“这倒也是个办法。”
茶馆内,许仙和李贵坐在一起。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来的,我说倒也是真巧了,能在这里碰到你。”
“是呀,我也是刚刚才到的。”
“最近怎么样啊?”
“还好吧。”
另一张桌子上的连翘一脸不爽,“真是的,寻仇都能变成认亲,气死人了!”
“哎呀,人家是亲戚,说点家常话有什么呢,看你这丫头。”
连翘不服气,“当舅舅的欺负我,这做外甥的就看笑话。”
大胡子点头,“这说的也是,要不然这样好了,舅舅的债就让做外甥的还,嫁不成舅舅,咱捡个傻外甥也不错不是。”
连翘拍案而起,“你说什么!”
大胡子讪讪,“我,我什么也没说不是。咳,我说丫头,我那边还有事,我先走一步,你给我那兄弟说一声哈。”说着便抱着东西溜了出去。只余连翘一人在那生闷气。
李贵起身,“那外甥,我就先走啦。”
“慢走,舅舅。”
李贵看了连翘一眼,只得个白眼,摸了摸鼻子,他径直离开。
许仙走到连翘面前,郑重地鞠了一躬。
“你干什么?”
“我为我小舅舅给你道个歉,认打认罚随便你吧。”
“我……”连翘举起手,却没有打下去。“负我的人又不是你,天底下只有你肯为他挨拳头了。”
“没想到他欠了这么多赌债,所以才娶了这样的妻子,如今连孩子都有了……”
连翘无奈,“算了。”
“真的,你愿意放过他了?”
“情这东西,是互不放过的,是他先放过了我。”连翘看着许仙,一样的脸,两样的心,不看到你,还不觉得他无趣。“算了,丢了一个好看的男人,能是多大的事,我们喝酒去吧。”
“好啊。”
两人出门,许仙却怔怔的站在原地,原来,他看到了白素贞。
“傻小子,你看什么呢。”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是一个绝美的女子点头微笑。
突然间一个小孩窜上来将白素贞手中装着眼泪的葫芦抢走,许仙连忙追了上去。
“哈哈,快来啊,抓不到。”一群孩子仿佛将这当做了游戏,葫芦传来传去,乐此不彼。
鸡飞狗跳之下,小孩终于被连翘抓到,许仙停下来喘着粗气,白素贞和法海也赶到,那小孩见势不好,竟然直接将葫芦扔进了井里。
而许仙,竟然也不假思索的跳入井中。
白素贞大惊,“许公子!”
第83章 白蛇传之法海(十)
“许公子!”“傻小子!”
白素贞和连翘冲到井边,用吊桶把许仙弄了上来。
许仙趴在井边,冲着白素贞傻笑,把手里的葫芦递给白素贞,“白姑娘,你的葫芦。”
法海接过葫芦,轻轻一晃,面无表情的将葫芦倒过来,只见葫芦里的水咕噜咕噜往外冒,却是进了满满一葫芦井水。
“姐姐,里面的东西没了。”
“是吗……”白素贞没有在意,只是和许仙静静对视。
是夜。
白素贞坐在桌边,手里捧着卷书,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面上带着笑容,满脑子都是先前许仙为了她的葫芦跳入井中的那一幕。
法海盘坐在外面的水榭长廊边,一只胳膊支在腿上,撑着下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普渡大仙走到白素贞身边,在一旁笑眯眯的说道,“白姑娘,万事开头难,丢了一滴眼泪不算什么,但自己可不能自乱阵脚啊。不过我看你怎么无动于衷啊。”
白素贞笑了笑,“老神仙,看来我的心事都瞒不过你。”她叹了口气,“其实我今天去药店,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眼泪,只是单纯的想去看看许仙。”
她起身,“本来只是想好好的在人间手机眼泪,可偏偏却又在断桥遇见了许仙,他忘了我,我本该怨他,可我不仅不怨,反而有些担心他。他只是一个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却专爱管这些他管不了的闲事。”白素贞失笑,“你说,我能不担心他吗?”
她转头看向普渡大仙,“我给他扯了几尺布,又送了些糕点,老神仙,你说,我是怎么了?为什么我总是想着他,又那么担心他,难道不应该装成陌生人的样子,就像是从来没有见过他,也从来没有救过他一样吗?”
“因为你们是朋友嘛。”
“朋友?”
“你,小青,许仙,八两,你们四个是朋友,你所做的是对朋友应该做的事,这没什么稀奇的。”
“真的,就这么简单?”
“当然。”
白素贞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早知道我就不对小青说谎了,害我内疚了半天,我这就对小青说清楚。”
普渡大仙见白素贞离开,唉声叹气,“我这辈子可没说过谎话,这真说了谎话,还有些不适应。”
这时的法海坐在长廊边上,褪去了僧鞋,裤管卷起,不时用脚撩起几片水花,各色锦鲤都围绕在他的脚边不愿散去,他静静地看着,周遭的月光聚集在他的身边,缓缓融入他的身体。精致如玉的小脸面无表情,却在月光的环绕中显得柔和了很多。
“青儿……”
法海回头,“姐姐?”
白素贞屈膝坐在法海身边,“怎么一个人坐在这边?”
“没什么,闲着无聊,不如点化点化这些鱼儿。”
白素贞摸了摸法海光溜溜的脑袋,神色温柔。“青儿,姐姐要和你说声对不起,姐姐今天骗了你。”
“嗯?”
“我今天去宝芝堂,其实不是为了眼泪,而是想去见许仙。”
“恩,我知道的。可姐姐现在为什么又告诉我了呢?”
“你知道?”白素贞有些讶异,又有些恍然,“是了,你和他们也是朋友,其实也是想去看看他们吧。”
法海看向她,有些疑惑,“朋友?”
“是啊,老神仙说我之所以想去见许仙,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啊,难道小青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法海的表情有些古怪,这普渡大仙不是最想要撮合他两人的吗?怎么如今却又不把事情点明了呢?
“咳,或许吧。”
法海起身,“姐姐,那眼泪你就不管了吗?”
“如何管呢?那眼泪已经融入井水,我也没有办法了。”
法海拉着她的手,“跟我来,我有办法。”
在那井边,法海取出金钵,轻念咒文,一道金光从金钵散出射入井内,没有多大功夫,一滴眼泪缓缓从井中飘出,落入法海掌心。
白素贞惊喜,“小青,你是怎么做到的。”
法海将眼泪装入葫芦,“这百年我在佛寺修行,也不是白白浪费时间的。”
白素贞点了点他的额头,“是啊,我们小青最厉害了。”
法海白皙的面上染上一层粉红,惹得白素贞笑得更欢了。
法海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只是那略快的步伐出卖了他内心的羞涩。
路过河边,两人救下了欲投河自尽的书生,却是一对恋人因女方父亲张员外的嫌贫爱富被迫分开而约定赴死,白素贞决定帮帮他们,用计对那女子的父亲小小惩戒一番,更交给了那书生一笔钱助他提亲,却没想到,一切就绪之后,那家小姐却是病入膏肓了。
白素贞无奈,他可没有起生回生之术,原本体内的仙丹可以救人,但先前为了救那难产的妇人已经用去大半,现在她也没有法子了。于是两人便决定回去找普渡大仙寻求帮助。
另一边,许仙为了安慰连翘和连翘喝的酩酊大醉,早上在断桥边醒来,就看到先前的那个红衣老人,红衣老人对他说了半天,还给了他个药方子便消失不见了。
在宝芝堂干活的时候,他听说了张家小姐的病症,竟然和那红衣老人说的一样,决定去试试能否救治张家小姐,而他进张家的一幕正好又被赶来的白素贞两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