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谦一愣,急道:“谁说苦儿刺伤了朕?她呢?如今在哪里?”他陡然抬头,看见陈元庆从门口进来,他单腿跪下行礼,“参见皇上!”
宋云谦见到他,有些不悦,但是当下也只得压下,问道:“苦儿呢?”
陈元庆面容有些沉重,道:“微臣赶到的时候,苦儿已经被侍卫杀了,而钟正,也中毒身亡!”
宋云谦脑袋轰隆一声,当下空白一片,死了?
他过了将近三秒钟,才勃然大怒,青筋暴现地怒吼:“是谁说苦儿伤了朕?是谁杀了她?”
陈元庆道:“微臣已经调查过,当时侍卫冲进来的时候,看到苦儿姑娘手里握住带血的刀,跪在皇上身旁,侍卫以为她因温大夫的事情要刺杀皇上,所以立刻出手杀了她。”
宋云谦只觉得双眼一黑,这才刚认回青儿,还来不及叙话,她就香消玉殒了。但是不对,当时他昏迷之前,分明是没有中刀的,青儿不可能杀他的,会是谁下的手?
他猛地抬头问:“可儿呢?”
陈元庆迟疑了一下,道:“皇贵妃至今还没醒来!”
宋云谦想起当时他昏迷的时候,可儿确实已经昏倒了,但是他一脚踢过去,不应该能让她昏迷这么多天的。他想起当日温意被指控谋杀父皇,这种情况何其相似?
他的脑子一片乱糟糟,他抱着脑袋,死死地回忆昏倒前的情形。当时钟正先中毒的,母后也昏倒了,还有,在他昏迷之前,青儿也昏倒了,也就是说,这么多人里,他是最后昏迷的。
那么,当中是谁先醒来,然后刺杀了他?青儿不会,可儿也不会,可儿虽然歹毒,但是总不至于对他下手,她的目的一向很明确,而且,她至今还昏迷不醒,一个昏迷的人总不会杀人的,所以,也不可能是可儿。
他即刻命人传召那日冲进殿的侍卫,严加审问。
当日冲进来的侍卫长进来回禀,道:“回皇上,微臣当日听到宫女晴儿的叫喊,便冲了进来,刚好看到那丑女跪在皇上身旁,而皇上当时腹部流血,已经受伤昏迷,那丑女听到有人进来,便仓皇回头,她双手染血,而且又再度举起匕首,微臣唯恐她伤害皇上,所以第一时间出手了结了她。此事宫女晴儿以及一众侍卫皆可以作证!”
皇帝又传召了晴儿,晴儿还惊恐未定,跪在御前,瑟瑟发抖,道:“那日,奴婢看到一女子扑在皇上身上喊着,便急忙进来瞧,见皇上和太后娘娘都倒在地上,惊慌之下,便立刻呼叫,后来的事情,便如侍卫长所言,没有偏差!”
宋云谦记得当时命人在宫外待命,也就是说殿内并无侍卫和宫人,没有人看见事发的经过,但是她留意到晴儿的话,问道:“你说看到青儿伏在朕身上,她口中说了什么?”
晴儿跪在地上,回忆了一下,道:“那姑娘喊着师兄,您醒醒,您醒醒……然后,还不断拍打皇上的脸!”
宋云谦闻言,冲那侍卫长勃然大怒,“你是耳朵聋了还是眼睛瞎了?她是在救朕不是在伤害朕,糊涂至极,来人啊,把他拖下去,乱棍打死为止!”
侍卫长顿时身子瘫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皇上饶命,微臣当时也只是怕她伤害皇上,且微臣从为见过此女子,实在不知她是皇上的师妹啊!”
陈元庆跪下求情:“皇上,确实,苦儿脱下面具的样子宫中并无人见过,只是这侍卫也确实武断,竟然不问青红皂白便出手杀人,好歹也是人命一条,岂能如此草率?只是他也是救皇上情急,还请皇上网开一面,留他一条狗命!”
宋云谦岂能罢休?当下便沉下脸道:“谁为他求情,谁便代他受死!”
陈元庆不敢再说,他也知道这侍卫长其实也真该死,当时的情况若真如晴儿所言,确实能够及时明察苦儿并非是在害皇上,而是在救皇上,苦儿着实是死得冤枉!他后来检视过苦儿脸上的伤痕,一个女子本貌美如花的女子,遭受毁容之苦已经是可怜至极,如今还死得不明不白,即便作为昂藏七尺男儿,也不禁为她的红颜薄命扼腕长叹。
侍卫长被拖了下去,众侍卫谁都不敢求情,倒是有跟他交情好的去了求容贵太妃,太妃懿旨先免他死罪,打入天牢,等皇上气消了再定夺。
皇帝处置了那侍卫长,便问御医:“太后如今情况如何?”当时他昏迷之前,太后已经中毒昏迷,他知道噬魂散的厉害,心内焦虑。
上官御医道:“太后娘娘身中奇毒,所幸及时滴下解药,但是此毒十分厉害,太后身子又虚弱,是以如今还不能下床,要清除体内的毒,怕是需要三五个月。”
宋云谦想起青儿及时为太后解毒,否则的话,后果真不堪设想。想到青儿,心内又是一阵悲痛,她原来并没有跟阿牛私奔,是被可儿毁容了,只是可儿为什么要下这样的狠手?他记得当时在山中,两人的感情十分好,青儿是把可儿当做了亲妹妹的。难道又是因为他当时对青儿动心?若真是这个原因,那么青儿这些年所受的苦,都要算在他头上了。
他的生命中,愧对了一个又一个女人,杨洛衣,陈雨竹,杨洛凡,青儿,如今是温意。悲痛之余他不禁怀疑,当初他对温意是何等的信任,为何经过可儿受伤一事自己就猜忌了她呢?如今想起来,只觉得荒唐,她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来?她是宁可牺牲自己也不会害人的,想当初为了救皇嫂,她掉进深潭,差点死去,手里却还是死死地攥住那株灵草。为了他,她不惜破坏自己的名节,破坏自己的原则,成了父皇的妃子,再后来,千山得了痘疮,她不顾被传染之危险,以身犯险,亲自医治千山,直到千山痊愈。试问这样良善的一个女子,又岂会争风吃醋杀害他人?再说,她心里很明白,自己心里只有她,她有个笃定,所以,根本不可能出现像可儿所言的那样为了嫉妒而杀害陈雨竹和柔妃。
他痛苦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责备自己为何竟不相信她。
且说温意被朱方圆抱了出宫,朱方圆也不管她跟诸葛明之前的恩怨,径直便抱着她去了诸葛明的医馆。
诸葛明见到满手是血的温意,也吓了一跳,急忙为她包扎,并问了事情的经过。
听了千山的叙述,诸葛明蹙眉道:“这不可能,谦不可能会怀疑温意的!”
千山生气地道:“你还替他说话?若不是主人武功高强,这会儿焉有命在?”
诸葛明让温意躺下,看着她道:“旁人不了解谦,你应该是明白的,他对你绝对的信任,不可能会猜忌你,更不会出手伤你,除非,中间出了一些问题。”
温意如今冷静下来,也觉得蹊跷,若说宋云谦怀疑她杀害陈雨竹,这还说得过去,但是他是分明知道自己跟柔妃的关系,虽无亲生姐妹的情分,但是打起算盘也算是姐妹。而且,他也明确告诉过自己,柔妃并没怀孕,他不该会这样怀疑自己的。
她看着诸葛明,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诸葛明沉吟了一下,问道:“你还记得我给你看的百毒传吗?里面曾经记载过一种毒,叫赤心丹,这名字是很好听,但是却是用来迷惑一个人的心智,中了赤心丹的人,会造成思想错乱,判断失误,而且容易对下毒之人有信赖感,换言之,只要中毒者的思想不够坚定,会对下毒者言听计从,这种赤心丹,是从苗疆传过来的,前身是蛊毒,中毒之人除了被控制心智之外,不会有其他中毒的迹象!”
温意仔细想了想,“你说起来我也想起确实是有这样一种毒,你怀疑他中了赤心丹?”
诸葛明道:“这个解释是最合理的,他就算怀疑天下人,也不该怀疑你。”
千山听了两人的话,也开始沉思了,过了一会,她道:“诸葛先生的话也是有道理的,但是,那女人怎舍得对皇上下毒?她不是爱惨了皇上吗?”
温意摇摇头,道:“这种毒除了会让下毒者迷失一部分心智之外,不会有其他症状,也不会伤害身体。”顿了一下,温意忽然抬头,道:“这种毒要解也十分容易,那便是他所爱之人的血!”
诸葛明点点头,“嗯,我相信他已经解毒了!”
温意叹息道:“我们都低估了可儿,她真的很厉害,对毒掌握得是炉火纯青。她一直以为柔妃是真怀孕的,所以不排除她是因为妒恨或者要嫁祸给我,对柔妃下了毒手!”
千山神情也有些悲伤,道:“其实柔妃真的很可怜,生前得不到自己所爱的人,最后还要死于非命,哎,最可怜的还是靖国候夫妇,已经死了一个女儿,如今连最后一个女儿都要失去,这下半辈子还怎么过啊?”
温意也凄然,别过头暗自垂泪。脑子里想起柔妃生前的种种,自己曾经那样的厌恶过她,但是,重生归来之后,她整个都变了,最后,因为被可儿手捏把柄,不得不忍气吞声,甚至为可儿所用,最后还落得这样的下场。
第178章宋云谦师傅之死
朱方圆不管这些,他只知道宋云谦伤害了他的老乡,所以不管他们说什么中毒,他依旧很气愤,道:“你们也说了,只要他意志够坚定,是不会被可儿控制的,分明是他太过在乎和可儿的师兄妹之情,才会被她控制。”
诸葛明无奈地道:“这也怪不得他的,毕竟他跟可儿相处多年,是真心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再说了,赤心丹药力很强,如果你对蛊毒有些了解,你会明白这种药的霸道之处。”
朱方圆冷哼一声,“那他后来看到温意的血,应该是解毒了,为何他不追出来?他又不是不知道温意受伤了!”
诸葛明不说话了,他对赤心丹的了解其实不多,因为百毒传是乱页的,很多连贯不上,他也不知道解毒之后会有什么后遗症。
千山这会儿为宋云谦说话了,道:“许是当时局面太乱,加上当时主人承认跟诸葛先生有情在先,他一时接受不了吧!”千山是因为温意腹中怀了孩子,孩子不能没有爹。
朱方圆哼了一声:“好,就给他点时间让他好好想通,若三天之内他还没来接温意,我便带着温意离开!”
只是,三天转眼就过去了,宫中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千山是有些坐不住了,道:“不如命人入宫打探消息吧,这几天,碗娘和苦儿也没出来说一声,真急死人啊!”
温意其实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她倒是不担心宋云谦不来,而是担心宫中出事了。
如今听千山这样说,她便道:“也好,命人入宫打听一下,再看看碗娘和苦儿可还好!”
只是千山还没出门,碗娘便来了,她哭得双眼红肿,一进门便抽泣着看着温意,哽咽道:“主子,苦儿死了!”
温意一惊,猛地站起来,瞪圆了双眼问道:“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谁杀了她?”
碗娘想起苦儿的惨死便悲从中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奴婢本想早些出来通知主子的,但是要偷偷地为苦儿收尸,那些侍卫错把她当做刺客,杀了她,皇上已经问罪于那侍卫了,可,终究,苦儿是回不来了!”
千山暴跳如雷,“碗娘,你说清楚点啊,什么刺杀皇上?”
碗娘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最后哭着道:“苦儿死得太冤枉了,皇上还没醒来的时候,她的尸首被丢弃在城外,奴婢只得去为她去料理后事。今日皇上醒来,为苦儿洗脱了冤屈,并且下令把苦儿厚葬。”
“皇上情况如何?那可儿呢?皇上没办她吗?”千山怒问道。
碗娘道:“皇上如今已经醒来,并无大碍,只是腹中中刀,至于可儿,她自从那日昏倒之后,至今还没醒来。”
温意坐不住了,道:“不行,我要入宫!”她担心宋云谦的伤势,更担心可儿耍什么花招。而且,她很断定刺伤宋云谦的人,不会是苦儿,她相信是可儿。这个桥段太熟悉了,她也更笃定当初嫁祸她杀死先帝的,就是她。换言之当日她是亲手杀了先帝,然后嫁祸于她。
这女人真不是一般的狠毒。
诸葛明伸手拦阻,深邃的眸光落在温意的脸上,道:“你还是先不要入宫,你今时不比往日了,最好不要再入宫面对那些破事儿了!”他为温意治疗,为她诊脉,已经知道她怀孕了。
朱方圆瞪大眼睛,“什么叫做今时不比往日?她怎么了?”
诸葛明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好歹也在宫中,竟如此后知后觉?”
千山瞧了朱方圆一眼,道:“此事连皇上都不知道!”
诸葛明了然,赞许地道:“嗯,确实应该保密,幸好你们保密了,否则被她知道,只怕会采取更过激的行为!”
朱方圆听得脑袋发晕,拉着温意问道:“你们有什么瞒着我?你怎么了?”
千山嗤笑,“傻瓜,主人怀孕了!”
朱方圆啊了一声,张大嘴巴愣愣地看着温意,“你怀孕了?”
“是的!”温意点点头,对朱方圆这个反应有些不解。
朱方圆哦了一声,怪异地看着温意,“那你是要在这里永远生活下去了?你不想回家了吗?”
温意没想到朱方圆心里还想着要回家,她想回,只是她的情况跟朱方圆不一样,她在现代已经死了,就算回去,也只是一缕幽魂。而朱方圆其实比她可怜,他虽然在这里,但是除了她,他再没有任何的亲人了,孤独一人,没有成家,生活在现代已久,就算再努力,也很难适应这里。就算适应了,那种再也回不去见不到亲人的绝望,只怕是永生也无法排遣。
她不忍让他绝望,安慰道:“这个以后再想法子吧,也许会找到回家的路,别着急!”
朱方圆有些颓然,道:“说说而已,回去,谈何容易?”
碗娘听闻两人的对话,甚是奇怪,问道:“莫非朱首领和我们家主子是同乡?”
朱方圆有些怆然地看着碗娘,道:“是同乡,只是我们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碗娘哦了一声,有些怜悯地看着朱方圆,道:“其实,只要心在,哪里都可以是家,既来之则安之,好好享受现在的生活吧。”
道理谁都知道,朱方圆也不止万次这样安慰自己,可惜,无论白日里再怎么沉淀心灵,到了晚上,思乡愁绪一爆发,那感觉,真是比死还难受。
虽然诸葛明劝阻,但是温意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宋云谦,而且,她希望自己能够亲自操办柔妃和青儿的丧事,对柔妃,她是有怜惜,疼痛和愧疚,对青儿,她心疼,这么一位善良的姑娘,遭遇了那么多不幸的事情,最后还要被当做刺客处决了,想起这些,她心里就难受得很。
回宫的路上,碗娘取出一个布包,递给温意,轻声道:“这是奴婢在苦儿姑娘身上找到的,算是她的遗物,奴婢打开布袋开过,里面有一封信,是用蜡封口了的,奴婢不敢拆开!”
温意打开布袋,里面有一个玉佩,圆形的玉佩上雕着飞凤,记得以前为可儿治疗的时候看到过她妆台上有一个同样的玉佩,只是一直没有见她佩戴过。
除了玉佩,还有一根发簪,这支发簪是木头做的,簪头雕着兰花,圣洁而美丽。不知道为何,温意一看这支发簪,就觉得是宋云谦送给她的。
想来当初的少男少女情怀,都是最真挚的。温意没有吃醋,只觉得有些伤感和怜惜,假如当初可儿没有对青儿下手,想必如今青儿跟宋云谦已经是很幸福的一对了。
除了这两样物件,还有一封信,这信封已经微微发黄,封口滴蜡,上面没有字,看不出是谁写的。温意用发簪挑开滴蜡,抽出信笺,信笺已经发黄,有些字迹甚至化开了,但是,还是模糊可辨。
温意看了一下,字迹写得有些潦草,甚至笔画有些弯曲,能看出写信之人握笔的时候手是颤抖的。
温意把信看完,脸色大变!
千山瞧着她的脸色,凑过来看道:“说什么了?”
温意仓皇把信收好,勉强一笑,道:“没事!”
千山不信,还想追问,碗娘却拉了她一下,给了她一个眼色,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问下去。
千山呃了一声,便安分地坐在温意身边,不再说话。
温意已经顾不得她了,心内掀起了惊天骇浪,若不是看到这封信,就是杀了她她也不相信啊!
这封信,乃是宋云谦的师父灵山道人亲手所写,他写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弥留之际,他写好这封信,不知道藏于什么地方,被55 青儿找到了,而青儿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有打开来看过。信中没有多余的叙述,只简单写了他的死因。他是中毒,而不是急病,下毒之人,竟是他的亲生女儿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