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润张着大眼睛望着茶花,还不太明白什么是孝敬爹爹。
挂好了野菜茶花便去地里摘晚上要吃的菜,龙农石树都在这活儿就落在了男人身上,茶花只呆在厨房做晚饭。石树比龙农手熟些,摘菜间便想到了山坡下的那具男尸,因为怕吓到茶花没有和他说,但事情在心里放着总让人心慌。回头看看正蹲在门边帮茶花剥豆子的小润儿,石树回头看了看正摘青菜的龙农小心问道:“龙农兄弟……”
虽是太阳快落土的时候,但炎炎夏日面朝黄土北朝天也够龙农这黑二代受的了,听见石树叫他龙农挂着笑容抬起脸:“石大哥什么事儿?”
石树有些不知如何说起,又不知该不该把这事儿说与别人知道:“龙农兄弟,我今儿上山在小道上……”
龙农一边摘青菜一边回头看石树,发现这壮汉说话有些掩藏:“山上?山上怎么了?石大哥是不是遇到什么了?”
龙农这一问石树便点头应道:“山道旁的青坡下有具男尸,我远远看了眼,有点像江湖人。”
龙农心里一咯,江湖人?是道上的?不会是自己认识的吧?忙问道:“石大哥报警了?”千万别惹来警察啊。
石树说的江湖人和龙农所理解的江湖人发生了分歧。石树问:“报警?”
石树的反问在龙农看来像是惊讶,也让龙农认为了石树没敢去报警:“也就是说你还没报案了……”龙农喃喃道。
“报案?官府太远,这里没人管的。”石树说:“我只是担心……会有麻烦……”
龙农想了想,低声道:“明早,你带我,我们去看看。”也许是自己认识的人。
石树和龙农俩人说好了第二天一早再去石树发现男尸的地方。
天未暗时茶花已经招呼大家吃晚饭了。
饭桌上龙农笑道:“你们这里吃饭都这么早的么?”
茶花道:“现在已经很晚了,再一会儿天就暗下来了。点灯会浪费油的。”
龙农举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突然感觉有些不太对的地方,但仔细想来又抓不住确切是什么地方奇怪,只是心里突然慌了一下,就像……就像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被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因为陌生而感到了危险。
仿佛要验证龙农心中的不安一样,他发现这屋里的东西处处透着古怪,屋里的地面没有用水泥铺就是和外面一样的泥土地。放眼看去竟全是冷器,没有电,甚至没有一个手电筒。再是农村也不会是这样的吧?!龙农忽然就想到不知是不是春晚看过的还是那里看过的一个小品节目,里面说什么来着,家里穷到唯一的电器就是一只手电筒。
龙农想试试看:“咳咳……那个,小润儿晚上要起夜,大嫂您有手电筒吗?”
茶花说:“手电筒是什么?”
龙农嚼着菜的动作一顿,心里默念:没什么没什么……自己这是掉哪个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地方了,这是那个王八糕子把他藏这里来了?话说他还要在这里呆多久才能出去啊?虽说这山青水秀的吧,但也不带这么没底的啊!此时的龙农心里才有些不安起来,陌生到让人没有安全感,像是悬在半空中。也许、也许明早和石大哥去山坡上看了那被人害死的男人的尸体后他才能确定什么,但想确定什么,此时的龙农还没太明白。
等龙农思想狂想曲唱完时茶花妇夫已经收拾了碗筷准备睡觉了,抱起龙润放在床上龙农回头冲房间外的石树喊道:“石大哥,明早叫我一起上山。”
石树点点头:“嗯。”
龙农缩回屋里照顾小润儿睡觉,这边茶花问:“明儿你带龙农兄弟去打猎?”
石树看了看茶花,撒谎对于这个高壮的男人来说有点不自在:“嗯……”
茶花不疑有它,一边收拾了准备睡觉一边吩咐石大个儿:“龙农兄弟对这片山不熟悉,你带着他一点儿。”
石树:“嗯。”
龙农躺床上看外面还没有全黑下来的天色嘀咕一句:“这么早,怎么睡啊~~~”明天去山上不知道……如果真是龙门的人,那他在这里是不是也不安全?!他要不要离开?
旁边龙润:“呼呼……呼……”
龙农眼眶一热抱过熟睡中的龙润,心里滋味难言。爹地现在虽自身难保,但也一定会保护你的。
天色渐渐暗下来,夜色越发的浓了,凌晨阳光出来之前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就在这时龙农被石树叫醒了。
“我们走吧。”石树说。
龙农正准备出门,又担心起来:“小润儿他……”
石树说:“没事,有茶花在。”
虽然担心,但山上还是要去看的,两人一起往山上去,山道杂草丛生。从夜色蒙胧走到了晨曦微露,阳光开始从树叶间透下来。
“就在下面。”
从山道上望下去,能看见在半身高的杂草中那一片染血的衣角,微微皱了眉龙农跳下了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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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狼来了! ...
尸体已经发着腐烂的气味在草丛散开来,龙农走近了才发现那腐肉的气味中还夹杂着一些药的味道。从外观看来已经死了三天了。有件事情很奇怪,龙农回头问石树:“你常在这山里打猎?”
石树点点头:“这里是深山的入口,一般我会在山下砍柴,大概三天会进山一次。”
龙农看了看树林深处:“也就是说这里……常有动物出入,这尸体有三天的时间了,可是身体还是完好的,即使腐烂发出气味也没有动物来吃他……”
石树身体向那尸体倾了倾,然后道:“他身上常年侵过墨汁草,是动物不敢靠近的一种汁液,一般常年行走江湖夜宿荒林的人都会随身携带或干脆用这种草洗澡。”
龙农蹲下察看尸体的身体僵住了,墨汁草?他没听过!行走江湖?是那个有‘龙门’的江湖吗?忽然感觉背脊有些发凉,龙农盯着那尸体身上比他身后那人穿着还要怪异的衣服。
伸手拈起一点衣边:“咳,石大哥,这是什么衣服啊?好繁复~~~”
石树站在龙农身后平静无波地道:“万倾国的衣服都是差不多这样的,有什么好奇怪的?他衣服多为黑色所以我猜想此人可能是江湖中人仇杀而死的。”
万倾国?那是什么玩意儿?龙农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那个,石大哥啊……万倾国在哪里?是不是哪个游戏里面的啊?这些人下线玩真人PK啊?你别告诉我这儿叫万倾国啊!你别告诉我你们这儿全都这身装束啊,这这这……”龙农话未说完浑身便不由自主狠狠抖了两抖。
石树粗壮的身体微倾,态度十分认真地看着龙农:“这确是万倾国不错……龙农兄弟……莫非你不是万倾国人而是……霁国人?”霁国刚被万倾国收归臣下,边境霁国人流离失所有活活饿死的更有被逼疯的。虽此事现在已经平定下来也过去一年多了,霁国人也被强制融入了万倾国中,但……国破无家,哪个人不是背地里暗自流泪呢伤心思故故不归呢?
石树在这里猜测龙农是霁国人的悲惨身世时,龙农正被迫接受着自己更加悲剧的身世。
一直到回去龙农都是一言不发完全沉寂在自己的科学理论思想里想对此事进行哪怕一点点可能性的反驳,但最终败北于事实胜于雄辩。
在最初的迷糊期过后龙农开始试着接受这一切,既然那里已经一去不复还,那么他就从现在开始吧。何况半月后家里因为多了两人石树奉了茶花之命去新村用猎物换些主食和用品回来。
新村算是人家比较多的一个村落,龙农发现走路只要不到十分钟都可以看见一户人家,石树换好东西后龙农便问道:“石大哥为什么要和大嫂住那么远?为什么不住新村里?”
石树愣了愣,神色间有些落寞:“是我不好。”说完这壮汉便快步走上前去了。龙农知道这人定是有什么不想言说的事儿了,而且与石树上山打猎了几回也看出这人不单是只有一身的蛮力,且还是有技巧的,龙农心说这人定不是普通的农夫。
龙农在接触新村后又从石树口中多多了解了这个世界上的事,知道他所在的国家叫万倾,与霁国征战三年那叫一个烽火连天、尸横遍野。三年时间相较于霁国比较强大的万倾采用了拖延战术,最后便活活拖死了霁国。而现在天下三分有立元、流辰、万倾各据中原、塞北、江南,而以据地最广最富绕的万倾俨然有龙头之势。至于具体如何那就不知了。
正是七月流火天,山上的天气最先退去了暑热,茶花端着一簸箕豆子愁眉苦脸走出屋子。
龙农正在门前的草地上跟龙润一起揉咸菜,抬头看见茶花苦着脸,便问道:“大嫂怎么了?”
茶花端着簸箕走向阳光大点的地方:“这些豆子明明两个月前我晒过的,但是还是长了虫眼,唉,下个月新村就有集市了,可是这豆子长得太难看了吧。”
茶花一边把豆子散开晒起来,一边道:“本来把还想用这好的豆子去集市换米来着,你们都吃了快两个月的玉米面了。”
龙农说:“不是还有大哥和我一起猎来的动物肉么?”
茶花叹息道:“肉是很贵没错,可是也就那么几只,小户人家买不起,大户人家又看不起野兔,唯一的那三只獐子和鹿肉给大户人家买去的话也是给银子,其实银子没有直接去换东西划算的。”说完茶花还笑了一下。
龙农没见过他们这边的集市是怎么回事,但是集市嘛无非是很多人很多东西放在一起……然后设个摊。
“大嫂,豆子没卖像了可以加工的嘛。”
“加工?怎么加工?都生虫子了。”
“把虫子挑干净,然后把豆子磨成粉。”
“可我不会啊。”
“这个……”龙农想了想,道:“得让大哥帮忙。”
茶花道:“他个老粗哪能干细活?!”
龙农笑道:“是粗活,让大哥去溪边弄两块大头,做个磨子。”
农村里的那种石磨其实看似简单,实则做起来很吃力,所幸有个知道简单方法的龙农又和有个能吃力的石大个儿在,所以石磨半天的时间便做好了。
“龙农兄弟,你这石磨跟我见过的不一样啊,这是你们家乡的样子?”
龙农只冲茶花笑了笑,对于这个他自己亲手做出来的石磨已经跃跃欲试了,便道:“磨豆子试试。”
当然,用石磨磨豆子也不是一遍就行了的,至少得磨个三四五遍。
“大嫂,你看大哥手真巧哈……”
石树推着磨子埋头推,茶花听了龙农说便看了石树一眼接着便一边掩嘴笑了。
磨了三遍石树抬头看茶花,委屈地问道:“可以了么?”
每年都会有三四次的集市终于开始了,这个人山人海啊,龙农都怀疑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这平日里为什么没看见这么多人?
茶花看出龙农的疑惑,给他解释道:“洛城附近有三十多个村落,新村是最大的,所以年年集市都选在了这里,一个村落大慨就有百多人。”
龙农对于这么多人挤在这么小的一条街道很是无语:“一个村百来人,三十多个村也才三千多人啊。我怎么看这里都有不下一万人了啊。”当然,一万人是没有的,龙农完全是以前见过人多的时候见怕了所以才心理作用了。而且这集市其实也才五千人不到而已,只是全挤作了堆所以……
茶花看了看人流,道:“是么?不会有一万人啊,三十几个村落加上洛城里来看热闹的最多四千多人吧,唉,你在这儿先看看,我去看石树怎么还不来。”
龙农守着茶花的小摊,旁边是龙润正在玩一面木制的波浪鼓。
“小润儿,别走远了,就在这里。”龙农把龙润从临边摊位上抓了回来。
“龙农兄弟,你带润儿去玩会儿吧,我和树看着这里,等晚间了就回来。”
龙农抬头,正看见石树和茶花抱着东西向他们这边摊位走了过来,起身抓住龙润:“那我去转转,很快就回来,这小家伙在这儿闲不住会打扰你们的。”
茶花笑道:“呵呵,小润儿没见过这么多人吧。”
龙润带着小润儿走马观花,只看不买,于是小润儿不依了。
“爹爹……要……”
“那东西又不能吃,不要!”
过了会儿“爹爹……要……”
这个东西能吃了,可是龙农爹没钱啊,龙农大便脸看着卖着难看糖果的小摊:“太难看了……”
“……”龙润扁扁嘴,好么……听爹的。
正在此时,龙农听见一声如洪钟般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大哥?”
龙农抱起龙润就跑,本能反应了这。
后面人见龙农跑便跟身边人做了个手势:追。
“大哥,请留步!”
龙农心里骂娘,老子不做大哥很多年了!此时,一人伸手挡住了龙农去路。那人着一身藏青色长衫,目正神明,表情严肃如面瘫。龙农见着人便反应了过来,不对啊……这人是谁?
“你是谁?大哥可不能乱叫的。”害老子吓一跳。
藏青色面瘫单膝跪地,对龙农道:“戟爷。”
龙农抱着龙润面朝自己,把头按在自己肩上,不能让小孩子看见坏叔叔么:“我不姓姬,你认错人了。”请回吧!却不料怀里龙润突然蹦了起来,兴奋叫道:“皇叔……”
龙农听见背后一个温润而滋性的声音发出了一个单音,然后龙农背脊一麻:MD,这声音太有味儿了!
左戟伸出手指放在唇间对龙润道:“嘘~~~”然后冲小家伙眨了眨眼,龙润便趴他小爹怀里咯咯笑了起来。
“在这里,要叫叔叔~~~”
龙润很听话地叫了声叔叔,于是龙农怒了,这是他儿子吧,谁敢教唆!转身怒张着眼便把左戟瞪着,抱着龙润的手一紧,龙农道:“不许乱叫人,大灰狼专吃听话的小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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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历王左戟 ...
万倾国占居中原,北接塞北与立元相邻,南接江南与流辰相左。在半年前万倾发生了一件大事,万桓皇崩。对外说是仙逝,而实际上是有人买霁国人刺杀的。而这人就是——东候王爷左翔广。
宫变一触即发。
说这东候是有勇无谋吧也当真说对了,万桓皇帝死的时候口里一直念着一个人的名字,这个人就是六年前因私与民间女子成亲而被废的太子左磬。一心要登上皇位的东候王怎么可能让废太子再回呢,于是一场追杀废太子左磬的命令从东候王这里下达。可东候王忘了,废太子毕竟是废太子,哪有废太子能重新登基为皇的?!而且左磬的性子根本也不适合做皇帝,更何况……天下谁主?看的是权力、实力。
而左磬为了使妻、子逃离,求救于当时还在边关的弟弟历王左戟,自己则引开东候王的追杀。可人算不如天算,妻子在把儿子送到边关时自己却已身受重伤累极而亡了。左磬听闻消息便奔赴边关,因路上须时日,竟连妻子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只能告别了历王带着三岁的儿子准备归隐山林。
而此时的历王当然也已早知道了朝堂发生的事,东候王那边他自是要亲自去处理的。这一去便是三个月。
东候王弑父弑兄天理难容,朝中本来已经全撑握在东候王手里的人马不知为何在历王左戟出现的那一刻纷纷倒戈。朝局在这位常年镇守边关每征必胜的历王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向一个方向进行下去。
左戟的人心在将士与百生的心中的牢固不移的,而朝中文士大员在那时候也偏向了历王,其中原由不可多说。
历王对着文武百官道:“翔广虽弑父不孝天理难容,但我历王却不能步其后尘对他赶尽杀绝。”
百官中有人站出:“东候王毫无人性竟对……历王!今日百官俱在,我顾凌说话在这里,历王感念兄弟之义,我们都尊重历王决定,如今万倾无主,当务之急是请历王即可登基,勿要让小人得逞啊。”
百官齐齐跪地,高举双手于顶:“请历王即可登基。”
登基大典本应于来年初举行,但时实有异便于先皇逝位三月后举行了,时为六月烈阳高照。
庆阳殿。
鼓过二更。
左戟坐在龙床边,满面伤心之色:“钟兴,父皇身前,你是最亲近之人。只可惜朕连父皇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钟兴是万桓皇贴身侍候的一名老仆,此人此时正老态龙钟地站在当今新帝的下方,比起半年前已是老了很多。新皇提起先皇便惹得这位人如其名忠心耿耿的老仆热泪滚滚,声已哽咽:“先皇走时……一直叫着太子殿下的名字,他是在责备自己当初不该把太子殿下赶出去不让他回来了啊……”钟兴抬头见当今新皇没有说话,便忽然想到什么立刻跪了下来:“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老奴不该称呼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