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松夜一瞬间觉得自己成了个镇宅神兽。
更可疑的一点是,秦松夜查了查原主人的财务状况,发现他那三瓜俩枣的收入,是支撑不了他的生活的。
但是每隔一年,他账户里就会有人一笔固定的资金转入。虽然数量不算多么巨大,但也够他勒紧裤腰带地住住高档小区。不过等秦松夜接收他账户的时候,那里头也就剩个零头了。
于是他就凌乱了,心说这别是哪个大老板包养的小金丝雀吧。有段时间秦松夜出个门都是眼观六路的,生怕斜刺里冲出个原主人的姘头来要和他啪啪啪。
租期还剩三个月,本月底交最后一季度的房租,秦松夜一合计,房租四万五,期满还能退个一万八押金。要是提前退租,要交九万的违约金,押金还不退。无论如何都是履约更划算,于是就舔着老脸找谢览借钱。
谁知道谢览个王八蛋竟然拒绝他!
秦松夜正悲愤呢,突然收到一条银行转账信息,而后又收到一条,还带个备注的,“精神损失费。”
秦松夜:“……”
☆、第七章
秦松夜交了房租物业水电,还剩一千多块钱。他这几个月除了在谢览那儿蹭吃蹭喝能吃点儿好的外,几乎都是稀饭豆腐小咸菜,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秦松夜从公司溜溜达达往外走,五脏庙里锣鼓喧天,嚷嚷着要吃肉要吃肉。他一咬牙,打算去吃个火锅开开荤,前脚刚跨进公司旁边的一家火锅店,后头就一阵轰隆声传来。
秦松夜回头一看,一辆拉风带闪电的敞篷超跑停在公司大门前,引擎声“轰轰轰”的,引得路人接连侧目。秦松夜一看见那骚包跑车就头疼,惹不起躲得起,赶忙掩面奔进店里,找了个角落坐下点菜。
超跑里坐着的那人,是某个不可说的大人物的私生子。大人物正房尚且活蹦乱跳,正房娘家的势力也正兴盛,大人物不好伤了亲家的面子,也就没让这私生子认祖归宗。
这大人物吧,算是谢览的一个靠山,他当初转战商场能够如鱼得水,也借了这人不少光,于是谢览自然也投桃报李,替大人物处理了不少他不方便出面的问题。
这私生子他娘是个大美人,艳若桃花,家境不大好,攀上那大人物之后,就一心想上位,可惜正房太彪悍,大美人上位的念想就一直停留在念想阶段,念念不忘多年,不但没点儿回响,那大人物还被更年轻的小妖精勾搭走了。私生子他娘一时想不开,在他小学毕业前夕,就自挂东南枝了。
据说他娘在世的时候,这小子也曾个品学兼优的好少年,一心想要出人头地,替他娘争一口气。后来他娘投缳了,那小子就彻底垮了下来,堕落得一塌糊涂。
谢览一向认为自己是好逸恶劳不思进取界的扛把子,能有点儿成就,全靠老天爷赏饭吃。但是他接手这小子的时候,仍然被深深地震撼了一把。
刚上初中的小男生,个头才到他胸口,瘦瘦小小,白白净净的,不但男女关系混乱,还抽烟酗酒赌博,就差嗨白面儿了。
谢览是软硬兼施地想要把这小子的性子拧过来,可这小子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不管什么招儿,到他身上都不好使,那段时间谢览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差点儿三尺白绫追随他娘亲去了。
谢览三不五时抓着秦松夜吐苦水,秦松夜听了这小孩儿的遭遇,感到非常同情,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秦松夜自己也是个私生子。
他爹倒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是个小工厂的老板,做外贸代工的,也算是有点儿小钱。他爹比较无耻,追他妈的时候,隐瞒了自己的婚姻状况,结果他妈就被小三儿了。等后来发现真相,他妈已经快临盆了,他爹又连哄带骗地各种保证,迅速离婚云云的,给她名分云云,他妈还真信了,又和他爹耗了好多年,一直三儿着,转正遥遥无期,后来就郁郁而终了。
秦松夜挺看不上他爸的,靠着他妈留给他的遗产过日子,根本不带搭理他爸的。他爸也不是太在乎他,因为他爸那正房给他生了三个儿子,另外还有些小三小四的,不知道生了几个,香火旺盛得很,于是父子俩许多年没联系了。
可是那小孩儿不同。大人物家里那位身子弱,生了个女儿之后,就不敢再怀了,怕出人命。后来好像还找过代孕,做过试管,最后都没成。像那位大人物一样有点儿钱就出轨的男的,一般都挺重男轻女的,大人物就偷偷在外头找人生了几个,就那小孩儿是个带把儿的,后来那大人物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于是对这唯一的儿子宝贝得很,一心想要弥补对他的亏欠。
但不论再如何弥补,也弥补不了爹是个混账的事实。
秦松夜动了恻隐之心,觉得这小孩儿挺可怜的,就主动请缨去做他的思想工作。谢览一听高兴坏了,立马把那小子连人带行李团了团,直接甩锅给了秦松夜。
那会儿秦松夜刚满二十岁,那小孩儿才十三,秦松夜跟他磨合了好一阵子,耐心得不能再耐心了,好容易突破了那小孩儿的心理防备。那小孩儿一开始住的是学校宿舍,后来死活要搬来和秦松夜一块儿住,秦松夜被他烦得不行,就松口同意了。
俩人一块儿住了能有四五年吧,秦松夜对这小孩儿是真好,当个大儿子来养的,把那小孩儿从个小豆芽菜,养成了一百八十多公分的好少年。
这小孩儿长大了吧,心思就活动了,活动着活动着,活动到了秦松夜屁股上头。秦松夜被吓得够呛,他虽然是弯的,但弯得比较有节操,对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孩儿是无论如何下不去手的。可这小孩儿比较犟,在这事儿上各种百折不挠,秦松夜担心自己晚节不保,和谢览一合计,就把这小孩儿送出国去了。
把这小孩儿送出国没多久,秦松夜就遇到了宋枝惊,那小孩儿气疯了,回国砸了回场子,而后撂下句跟他一刀两断,就哭唧唧地走了。
秦松夜心里也挺不好受的,可这事儿吧又只能这么办,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世事就这样,哪儿能什么都由着自己性子呢。
后来秦松夜跟宋枝惊闹掰了,出国疗愈情伤那会儿,那小孩儿正巧回了国。他听谢览提过一两句,说那小孩儿自己创业,做了个折扣奢侈品类的电商平台,谈了个挺漂亮的女朋友,他爹也有点儿把他认回去的意思,总之前途各种明亮吧。
后来重生之后,秦松夜在谢览那儿遇见过那小孩儿几次,那小孩儿已经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了,拉风得很,跟谢览正经八百地谈生意。
再后来有一回,秦松夜在公司楼道上抽烟,正伤春悲秋呢,一转头就看见那小子靠在楼道那头,西装革履,正眯着眼睛盯着他看。秦松夜心里有点儿慌,怕自己露了什么马脚,不过好歹还是有点儿江湖阅历的人,心里的波动面儿上一点儿没显。
他对着那小子谄媚地笑了下,“周董,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那小子本来还像是沉浸在什么旧梦里头,秦松夜这么一谄媚,那小子瞬间就出戏了,颇为倦怠地对着他挥了挥手,而后秦松夜就点头哈腰地蹭了出去。
后来又遇见过几次,秦松夜老觉得那小子在拿眼角瞟他。怕是自己自作多情,还专门去问了问谢览,谢览笑他迟钝,“那小子看你的时候,眼神儿里都带钩的好吗,还错觉?这说明你虽然换了壳子,但精气神还是原装的,好事儿!”
秦松夜心说那小子现在是个前途大好的有为青年,他自己就是一老不死的咸菜绑子,无论如何是不该往一块儿凑的。于是后来他就有意识地避着那小子。
秦松夜一人儿点了一桌子菜,吃得满头大汗,结完帐出门远远看了眼那日头底下闪着光的蓝色跑车,而后贴着墙根溜走了。
一个月后,秦松夜进了宋枝惊那剧组。
这电影的主演一直是个迷,发布会前对外都是保密状态,当成一个营销点来运作的,关于主演选角这事儿,网民们盖了不少高楼来讨论,各家粉丝撕得腥风血雨。
秦松夜一开始也没太在意,想着主演爱是谁是谁,反正和他没关系,他要做的就是尽快拍完自己的戏份,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于是在开机仪式上看见白月光时,他惊得下巴差点儿没砸脚背上。
不过后来想想也没什么难以置信的,宋枝惊对他情深似海,给他个主演的位置不算什么大不了的。
秦松夜是个小小咖,所有待遇一律从简,主演们住的是几百平的总统套房,他这样的小虾米就和剧组人员一起住招待所。
不过剧组人员是两三个人挤一间,他是一个人住一间,也算是一点儿安慰。
他一开始想得挺美,心说他那戏份就那么一丁点儿,估计拍不了几天就能离组了。
可惜现实太骨感,他那戏份虽然不多,但分得比较零散,剧组也不会为他这个小角色专门攒一块儿拍,于是他就见天儿地在片场耗着。
此时正是三伏天,电影里的季节却是寒冬腊月。三四十度的天气,他们一个个的穿着厚重的大棉衣,热得直吐舌头。
主演还好,有专门的空调室,不拍戏的时候就在里面窝着乘凉。他们这些小配角可就苦了,一人发了把印着“某某肛肠医院”的塑料小扇子,然后就任他们自生自灭。
秦松夜被捂出了一身的痱子,晚上在房间里照镜子时,一身小红点点。他去小超市买了盒痱子粉,每天晚上白花花地糊一身,香气缭绕,几欲登仙。
再说吃饭那事儿,宋枝惊自己和剧组人员一起吃盒饭,但给白月光专门开了小灶,让他躲在空调间里吃独食儿。
虽然宋导演担心引起剧组人员的不满,自己做出一副与民同乐的姿态,但同样是剧组盒饭,导演那盒子里永远都是满满的肉,反观秦松夜他们,吃得跟猪食似的,白米饭上除了齁得要死的咸菜,就是一两片孤零零的小肥肉。
这天秦松夜正蹲在地上扒拉盒饭呢,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摸出来一看,谢览给他发信息来了。
谢览:“小娘炮,你死哪儿去了?”
秦松夜:“在剧组拍戏呢?”
谢览:“拍什么戏?我怎么不知道?快给我死回来!”
秦松夜:“回来干什么?”
谢览:“帮我重振男性雄风。”
秦松夜:“卖艺不卖身,谢谢。”
谢览:“嘤嘤嘤,我和梁丘分手了,我不活了!”
☆、第八章
谢览头天去影视城开了光,之后就把那儿当家了似的,安安心心住了下来。每天夜里被喂得饱饱的,白天睡到日上三竿,然后溜溜达达晃到片场,一开始还只是做个安安静静旁观的美男子,可安静了没两天,他那被小助理伺候出的老板派头又发作了,这戳一下那打一杆子,还蹭到导演监视器旁指点江山。
导演被他指点得脸都绿了。
更麻烦的是,谢览看景梁丘的眼神儿太黏糊,一点儿不带遮掩的。景梁丘一上场演戏,谢览就在旁边“咻咻咻”地用目光发射小爱心,弄得整个片场全是粉色泡泡,主角们演个悲情戏演得直笑场,完全酝酿不出情绪。
女主角就更惨了,一到她和景梁丘对戏,谢览就目光如炬地盯着她,好像一旦她有点儿什么逾矩的行为,他就要召唤天雷劈了她似的。女主角得罪不起他这尊大佛,和景梁丘演连点儿眼神接触都不敢有,好好的一个古装言情剧,被他们演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剧组众人敢怒不敢言,景梁丘天天顶着一脑门子幽怨深重的目光,实在扛不住,只能硬着头皮去和自家小受商量。
景梁丘委婉地表达了“谢览你回家去歇着不要跟这儿裹乱”的美好愿景。
谢览不愿意回去,躺床上无病呻|吟,说自己头痛脚痛肚子痛,这种情况坐飞机一定会死掉的。景梁丘拿他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嘱咐他乖乖呆在酒店等他,不要去片场添乱。
谢览见不用回去,立刻点头如小鸡啄米,保证自己一切听从组织安排。景梁丘见他乖得跟什么似的,笑着直亲他。接下来的几天,谢览果然没再作妖,天天呆酒店房间看电视,间或处理一点工作上的事务,夜幕降临就乖乖地洗白白等他家小景回来啪啪啪。
可消停了没几天,就出了件让谢览心里挺疙瘩的事儿。
谢览来影视城前一天的夜里,给景梁丘发过一个视频请求,被他给挂断了。当时谢览也没想太多,以为是还在跟他置气呢,第二天就巴巴地追了过来。后来有一天,谢览在屋里百无聊赖,就让司机载着他满大街晃悠。这司机本来是配给景梁丘的,但景梁丘觉得一大堆助理保镖司机什么的在片场围着他,有点儿太张扬了,就打发了好几个给谢览。
谢览坐副驾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司机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景梁丘,谢览就随口说了句:“年轻人脸皮薄,把师傅您安排给他,他还不好意思。可惜他不会开车,不然我就给他买一辆让他自己开了。”
司机疑惑地侧头看了他一眼,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谢览眨了眨眼睛,没太懂司机欲言又止个什么劲儿,于是开口道:“师傅您有话直说,没什么可忌讳的。”
司机道:“景……他会开车啊,有一天夜里他找我拿车钥匙,第二天早上才还回来的。”
谢览坐直了身子:“哪天啊?”
司机:“十五号吧,就是您来的头一天晚上。”
谢览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绪,对司机点点头,说:“哦。”
顿了顿又道:“对了师傅,咱们掉头回去吧,我还有两个文件没看呢。”
那司机似乎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挠了挠头,说道:“谢董,我就随口一说,指不定他是半夜里回来,早上还的钥匙……您,您可别说是我说的啊。”
谢览点点头:“师傅你放心,这事儿我心里有谱儿。”
等回了屋,谢览脸就垮下来了。
心里有谱儿,有个屁的谱儿!
景梁丘那天晚上不止挂了他的视频请求,还夜不归宿,他去哪儿了?干什么去了?
谢览焦灼地在屋里直转圈圈。
转来转去没转出个所以然来,还把自己绕晕乎了。脑子里生出十七八个猜测,个个险恶无比,心说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干脆直接下楼去片场讨说法。
谢览有驾照,但常年不开车,手生得很,怕出交通事故,又不好再叫司机,于是直接打了个车。
到了片场一看,谢览立马炸了。
景梁丘正跟那女主角演吻戏呢。
小助理一看谢览那脸色,就知道事情要糟,立马奔过去拉他:“谢董,借位,他们那是借位,没真亲上。”
谢览仔细一看,还真是借位。
可那俩人搂得跟一个人似的,借位借得嘴唇都快贴上了,还含情脉脉地对视着,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虽然知道是演戏,但谢览心里那火苗还是止不住地噌噌噌往上冒。
谢览勉强压抑住自己的火气,低声问小助理:“不是没吻戏吗?”
小助理忙给他顺毛:“这导演觉得景哥和女主的互动太少了,给他们加了点戏,这景哥也不愿意的不是,他就是太敬业了。都是想把戏拍好,想着对投资人负责不是。”
谢览没让他那话给唬住,不过虽然心里窝火,也知道这是片场,这么多人看着,小打小闹眉来眼去下还成,真闹出大动静来,明天就得上八卦头条,景梁丘以后也就不用在娱乐圈混了。
导演喊了“cut”,这条算是过了。景梁丘下场看见谢览,知道刚才那一幕他都看在眼里了,尴尬地对他笑了笑。
谢览没理景梁丘,沉着脸进了保姆车,小助理忙向景梁丘使眼色,让他赶紧跟上去。景梁丘点了点头,也跟着上了车。
上了车就看见谢览沉着脸坐在皮椅上,手里拿着个打火机,“咔哒咔哒”地开开合合。
景梁丘心里有些没底,凑过去问道:“怎么了?”
谢览把打火机甩桌子上,质问道:“不是说了不要拍亲热戏的吗?怎么这会儿我一不在就亲上了?当我死的?!”
景梁丘解释道:“这也不算亲热戏吧,就借位,尺度也还好。主要是之前拍的那些太不像话了,导演让加,我也不好拒绝。”
谢览冷笑:“有什么不好拒绝的,要加戏让他来跟我谈,你们俩默默消化了算怎么回事儿?!”
景梁丘被他质问出了两分火气,但仍是强压住了,好言解释道:“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儿,拍感情戏怎么可能一点儿接触没有?让他来找你,以后我在剧组怎么处?让别人怎么看我?不让人笑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