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让刚才那两个活计和我一块分了,这块是特意留给你的。”慕青转过身去给瑞生倒茶,将那幽怨眼神忽视的很彻底。瑞生很快吃完了蛋糕,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极优雅的给自己倒茶,并抽出一张纸来递给慕青说:“这是新一批需要蛋糕的名单,详细要求都写在里面了,外面这些散客什么的你先别管了,先紧着名单上的人优先。”
慕青其实不想搞什么特权阶级,如果有人想要,直接让她来店里好了,什么规格什么字体什么花色说的清楚些好做生意。可这些大客户的名单一向都攥在瑞生手里,他们订蛋糕也只会像瑞生提,说到底慕青也就一打工的,大老板枪指向哪慕青就得转向哪儿。这其实是种巧妙的制衡,慕青有技术,瑞生有资源,两厢合作缺一不可,瑞生深谙其道。
慕青接过白宣的纸来,看了遍说:“我知道了,我会先紧着名单上面的做,不过开店就为经营,每一个来店里的客人都是客,只要他们等的起我还是愿意做的,谁出钱不是钱呢,怎好将客人往外推。”
瑞生冷哼:“不识好歹了吧,只要你不嫌累,我管你死活。”慕青觉得她是个女人,瑞生是个男人,可一个女人却比一个男人性子宽厚,一个男人比一个女人还尖酸刻薄爱嘲讽。可多亏是人没长残,不然得要多妖孽呀,任哪个高僧都降不住。
再说了些其他的话,瑞生得知慕青搬进了大哥的院子,再次用看失足小白花眼神看慕青,意思是,得得得,瞧你这出息,被我大哥美色迷惑,看你将来死无全尸。慕青挺受伤的,别说将来,现在能不能挺过去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力了。
瑞生只是短短的坐了会,便告辞了,齐三领着一个食盒赶回来的时候刚巧大老板先一步离开了,陈冲从仓库里出来告诉了齐三,见他满心的欢喜,慕青默“怎么都这么怕瑞生,难道是此人是真妖孽。”
今天又是赶了一天,慕青累的胳膊直发酸,等回到周家已是很晚,自己开了小侧门悄无声息的往自己院子里赶,这次路熟,不用人带,一直到了院子刚进去的圆形花墙里,才猛然发现杏树下,院子中,站着一对狗男女。
周元的五姨太偏着头从慕青进角门就盯了一路,瑾生站在一旁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慕青脑袋钉在脖子上,脖子卡在肩上,跟赶着往前蹦的僵尸似的往自己卧房走,心里默念八句真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等房门被推开,慕青“嗖”的一身窜了进去,心里骂,周瑾生你大爷,偷情你敢不敢换个地儿,你能不能做的隐蔽点森严点。第一次被撞见算是自己失误,那第二次又被自己撞上算什么,只能叹,慕青你运气忒背,简直背到家了。
进了屋慕青直奔床头,凭着非礼勿听的四字真言只差将自己给憋死,这一慌一乱再一吓,直接导致的结果是第二天早上慕青睡过了头,匆匆的起了慕青开门就往出赶,一头撞上站在门前的锦芜,那姑娘眼睛跟藏了刀子似得,一只只的往慕青身上戳,嘴角却弯着,声音极甜:“没想到今个慕青姑娘起的这么晚,我们大少爷今早起来让我叫你过去,可姑娘你还睡着,少爷听了很是疼惜,令我在此等着姑娘,等姑娘你睡醒了好去见我们大少爷一趟。”
慕青心里拔凉拔凉的,简直想要吼出来:“周瑾生你害我!”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说,祝大家平安夜快乐!
☆、第三十二章
其实昨晚她真是无意的,回到房子蒙头就睡将自己当空气,可如今周瑾生要见她,还打出一副柔情知意的牌,激的锦芜浑身都跟打了鸡血似的,险些都能将慕青给咬碎了。慕青觉得,他肯定是故意的,在周瑾生的院子里,若是想安稳的度日,慕青没想过。
就两步路的时间,锦芜变脸跟翻书似的,刚才还是一副怨气冲天妒妇的模样,转了个身,却笑得比蜜甜,锦芜带慕青去的是周瑾生的书房,见她推开门,柔声细语的道:“大少爷好,人我给您带来了。”她摆了身段,显出玲珑姿态来,露出身后慕青半副身来,瑾生偏头望过去,低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和低垂的额头。还是初见的那副模样,沉默的,柔顺无害的。已不见了前几天在庆生院子里的张扬与发光般的神色来。
“她是一个特别会伪装的人。”这是瑾生给慕青的评价。
锦芜看坐在一张八仙椅了的周瑾生,白色高领的厚毛衣,脚下是一双长黑色的筒靴,随随便便的一坐便是一段风月的光景来,周瑾生的美是成熟的,带着十里街上风月场所里的诱惑和熟练,不禁让人联想,他这样的俊俦7 无匹他自己知不知道。
周瑾生正在摩挲着一盏镶青花的瓷杯,对锦芜说:“你先且出去。让仆役们别靠近这里,明白吗?”锦芜低声的答应了,在瑾生看不见的地方狠狠的瞪了慕青一眼。
锦芜关了门出去后,屋子里便只剩下慕青与瑾生两个人,暖意从地底泄上来,催的慕青后背隐有汗意,可他不出声,屋子里静的有些枯寂,慕青只得抬起头,甫一抬头便落到那双眼里,仿佛那双眼早已等待了多时,此时恰好的被捕捉。
瑾生的眼是墨一般黑沉沉的,微微蹙额便显出锐利来,似一把狠厉的刀,逼得慕青慌不择路的躲,可刚一躲,便听到他的声音:“慕青。”她只得抬起头,迎着那黑色锐利的眼,听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留着你,让你好好的活着?”
慕青愣,摇摇头,观察着瑾生的神色,听他说:“因为你没有威胁,慕青,你告诉我,你是我的威胁么?”
慕青看着瑾生,继续摇头,似是怕他不信,于是说:“我不是。”
“你会将昨晚你看到的说出去么?”他笑着问,薄唇抿起,微微向两边翘,是个放松的姿势。
慕青说:“我什么都没看到。”
可周瑾生却还是笑着,声音低低的如醇厚的低音提琴,他说:“不要自欺欺人,你这样显得很傻,却自以为是的装聪明,会让我对你增了提防的。”
慕青吸着有点烟味的空气,腔子里似是无法深深呼出来,眼里已有点任命的妥协:“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瑾生继续注视着慕青,看着这姑娘一副无可奈何的沉闷语气,明明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可语气神态却似瑾生这般年纪才会显出的,她的意思是任自己处置么。不是的,这姑娘不认命,不妥协,他处置不了她,不是因为杀不了,而是他没有一个说服自己杀她的理由,所以她活在了他设的牢笼内,他也感受不到她的威胁,可他还是平静不了,慕青犹如一根刺,扎在他厚重的壁垒上,虽不痛不痒,却还是扎着。
两个人立在书房里,屋子里静的没有一点声音,隔了会儿瑾生才出声说:“你和大房那边的关系一直很不错,我大妈也格外的疼你,如果让你在我和我大妈之间做个选择,慕青你会选谁呢?”
慕青看向他,见他长腿横着,身体前倾,将头探向慕青的方向,眼睛一丝的亮色,如黑沉墨里的光,看着她。慕青看着瑾生,嘴角微微撇开,答了声:“自然是你了,瑾生少爷。”她表现出的样子似乎很认命,说完了话便低垂了头不再答任何的话语了。
周瑾生将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继续看慕青说:“既然你认定是我,那我说的话你可愿意听。”
“自然。瑾少爷说的话我愿意听。”
“那我要你去做的事,你可愿意去做?”
慕青因为低垂着头,才没让周瑾生看出此时脸上的表情,她觉得她快要落进危险里,似是在触碰一个陷阱,她将会是他的工具,她的主人,她会被他驱遣。慕青本能的拒绝,她低着头不答,瑾生也不说话,屋里出现一种无声的抗衡。
周瑾生继续摩挲这那个茶杯,语音里轻轻洋洋的似是羽毛落下:“你不愿意?慕青,你是不是不愿意?”
“求瑾生少爷放我走吧,放我离开周家,容我离开再也不回来。”
“慕青,我给过你机会让你走,是你自己要留下来的,是你要接近我周瑾生的,慕青你现在才想着要走,晚了。”他双手抱着杯子,眼前被热气氤氲了一片,语调淡淡温温的,似是懒散极了。
可慕青心里发寒,答应的话也不愿意说出口,她知道如果她答应,她将会再也走不了了,周瑾生就是颗毒,外表被甜美华丽的糖纸包裹着,曾经的曾经,慕青也觉得他是颗糖,他优秀温暖乐于助人,是个好人。慕青只想着当初真是瞎了眼。
她僵在那里,恳求的说:“现在蛋糕店要开门,时间已经很晚了,我再不去怕是旁人要等着急了。”声音很低,带着点绝望。
周瑾生将慕青晾在那里,只手捧着放茶的杯子,眼睛却是晦暗的。
慕青等走出周瑾生的院子时还在恍惚,耳里只留下他说的那句话,“你没的选。”慕青这才想起那个与周瑾生站在一块的五姨太,才忽然想着是不是还有另一种可能,周瑾生站在黑夜的院子里,对对面的五姨太一字一字的说着:“你没的选。”
☆、第三十三章
慕青出了周瑾生的院子,一路朝着蛋糕店的方向赶,虽然早上的事情心里不快,可相对慕青生前面临的各种压力来讲,其实不算什么,人活在世,总会面临各种各样的危机与压力,你若退缩,也可以,压力会慢慢消退,危机会适当避过,可慕青却不是,她是个迎着向前的性格。
慕青每次一忙都是到了深夜,夜深人静的居多,好多次齐三和陈冲都劝着说如今这宝山市不安稳,深更半夜的一个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可慕青从也没在意过,这天她回的迟,敲瑾生院子的小门时却没一个人应,慕青纳闷,于是敲了好久,可门依旧锁的死死的,深夜里有些冷,慕青站在门外犹豫了下,便去了正门,麻烦大门房门的管事给自己开了门,一路走到自己卧房的时候,发现屋子冷的渗人,被子也被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抱走了,天气寒冷,慕青在屋子里缩手缩脚。
于是大半夜的,慕青瞧隔壁周瑾生的屋子,发现还亮着灯,于是敲了门。是周瑾生开的门,穿了件薄薄的军制衬衫,屋子里暖意充沛,于是慕青一身寒气的进了屋子,见他仍敞开了门站在那儿回头看她,便说:“我是来回复你早上对我说的话来着。”
“我们出去,在外面说。”周瑾生打算出门,走向自己的院子。可后面的慕青却迟迟不跟上,于是回头看慕青抱着一杯自己正在喝的茶水说:“外面多冷啊,我们在这里说就好了。”
周瑾生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说:“你到底是不是个姑娘家?”
“我当然是个姑娘家”慕青坐下来汲取着这屋子里的热度,说:“既然你心里光明正大,又怎么会怕落入别人耳中口中,这样似乎不是你的风格呀。”
周瑾生站在屋子门前,顿了下,便关上了房门,温度又升了几度,让慕青很舒服,于是她放松了身体说:“你今天早上同我说的,我考虑过了,既然瑾生少爷开口了,我又有什么好推辞的,助人本就是快乐的事情,只要你不要我杀人害人,让别人陷入不幸,我觉得我是愿意为瑾生少爷做事的。”
她一板一眼的说着,在去蛋糕店的路上,她才醒悟到的,或许是周瑾生之前给了她或多或少一些暗示,叫她十分不安,总觉得会是害人或陷害别人的事情。可实话说,她连周瑾生让她做什么都不清楚,自己却总是满脑子阴暗的想法,这或许是她在这不安全的环境里的应激反应,提前的保护反应让她怀疑一切。
可之前的慕青不是这样子,她是个乐于助人又十分乐观的姑娘。却不知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慕青一路都反思着自己,在不以受良心谴责的条件下答应他的要求又何妨。若真是她所想的那样的坏事情,她拼了性命的和他斗一斗,也未必会输。
周瑾生走过来,他形容俊朗,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此时正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说:“我为什么要让你去害别人,若真的要去陷害别人,我为什么要用你这个什么都不是的小丫头。”
慕青轻抒了口气,果然是自己想多了,且有些暗暗的羞愧,原来是她脑子复杂,将所有的事都想的邪恶了。再次抬起头来,脸上已是欢快的神情问道:“那瑾生少爷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周瑾生自己寻了个凳子坐了下来,低头像是思索了片刻,脸上是严肃又正经的神情,说:“你和我大妈关系一向不错,她对你也没什么戒心,你如果有机会,能不能向她打探一下二十五年前的事。”
“什么事?”
这涉及的隐秘,周瑾生不知道该不该向慕青袒露出来,他其实是不信任她的,她不是他的同伴,也不是一心想着自己的人,可目前来说,只有慕青做这个最合适了,他从新拿起一个杯子,续了茶水放在桌上,慕青正好口渴,便拿起喝了起来,周瑾生看着慕青,想了下,还是决定将这事先压下来,他不信任她,所以他不能冒险让她知道这其中的事情。
“这事先不急,你一向和我大妈那边关系亲近,我觉得你应该更亲近一些,因为我大妈这么些年来,过得也不是很顺心,你说是不是?”
慕青懵懂的点了点头,坐在那里喝茶,周瑾生就看着慕青喝了一杯的茶还是不走,便说:“这么晚了,你是不是该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慕青不动,试探的说:“锦芜姑娘在你身边服侍大概有多久了?”
瑾生看她,不动声色的怀着戒心,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你知不知道她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在做些什么?”
瑾生不予回应,慕青了然,他肯定是知道的,他明明知道,却还纵容着她这样的做,是不是并不是拿她当丫环看,而是所谓的填房丫头。前几次锦芜想着法的给慕青使绊子,于是慕青借着之前在元霜那儿的交情,套来了锦芜的身世来历。跟锦芜之前讲述的一样,没什么特别的,花了些银币买来的,且没什么身后的背景和靠山,这在深宅大院里生活都是不易的,却独独的霸者周瑾生的院子,横行肆意。
到底是有什么理由。
慕青笑了下,说:“今天早上,我让小丫头去我屋子里把被褥都拿出去晾晒了,可是回来的晚,忘了让她们往回拿,现在也不知道被褥去哪里了。还有我屋子里突然冷的厉害,没有一丝热气,我正愁今晚怎么过呢。”
周瑾生皱眉,他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此时额头蹙起,隐隐的英武,这院子里一院子的丫头慕青是使唤不动的,唯有周瑾生出面了。他出去喊了在偏房守夜的丫头,因为周瑾生一般不需要这些人,所以离的远,隔了好一会儿,一个小丫头才急匆匆的赶来,听从瑾生的吩咐,为她铺被褥,热地龙。
慕青端坐在卧房内,握着一杯茶,觉得这里的温度真是刚刚的好,她都舍不得离开了呢,可舍不得也得走,周瑾生已经来撵人了,她只好依依不舍的出了房门,回头看了周瑾生一眼,十分的好奇,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第三十四章
慕青的蛋糕店似乎没遇到过低潮期的时候,从一开始便生意红火,如今更是好得不得了,这点对于整天呆在店里的慕青,能明显的察觉到。俗话说的好,物以稀为贵,他们这蛋糕店算是宝山市独一份的,从店里的装潢到所处的地理位置,都考究洋气。这店里面的蛋糕价格自然不会低廉。瑞生最是懂得顾客心理,噱头便是宝山市秘书长女儿结婚时摆在和平饭店宴会厅上五层的婚用大蛋糕,受尽了瞩目,气场十足。
于是慕青店里的蛋糕虽然金贵,但不愁卖不出去。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每天都有钱拿固然很好,可忙的不可开交总是让人疲惫,情绪烦躁,易怒易暴,这点慕青深有感触,于是这天她关了店铺,给两个活计放了一天的假,自己躲在蛋糕店里,想着自己的未来。
来这个世界,慕青无时无刻都不在考虑着自己的将来,自己的现在。有时命运不可控,无能为力便要逆来顺受,可有时命运转折的时机虽然飞快却可以蓦的攥进手里。慕青不喜这一行,她感到格外的疲惫,如果工作只为赚取生活和日常的维持,那么以目前慕青的能力,她似乎已经做到了。
可生活不光只是为了日常的维持。
起初慕青无力行走,需要别人的搀扶和护佑,于是她借助了瑞生,这是互赢的好事。如今她翅膀长成,开始考虑自己的飞翔,慕青觉得自己似乎是个鸟,迁徙和飞翔,不想被羁绊,周家也不是她滞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