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这样的想,可众人却不敢有所表示,都纷纷的笑着对将军妹妹的话表示赞同。这姑娘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直直的转过来看向佐家夫人,笑着说:“我觉得呀,这慕青姑娘在宝山若还能配得上谁,那莫非佐上校家莫属了,佐夫人不是有个儿子么,今年应该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在我看来,这倒是一段良缘呢。”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一时之间竟是哑然无声,呆愣怔地,纷纷转了目光去看佐太太,只见她也是一副讶然神色,随即才恍然,牌也不打了,一只手抓着将军妹妹磕磕绊绊的说:“幼蓉妹子,你说的真是太好了,我怎么么想到呢,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真的哎,我之前怎么没想过呢。”
幼蓉又笑,说:“她慕青将来若是能嫁到你家,那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呢。”
一众的官家太太们均是变了脸色,佐家那傻儿子可是弄死过人的,这将军妹妹看来和那慕青积怨很深呐,可看佐夫人一脸欢喜的模样,又都扬着笑脸赞这一场的好姻缘。
☆、第一一四章
说道这里,佐夫人已经有些坐不住了,自己是陪着将军妹妹散心的,人家现在兴致正好,自己总不能提前离开败了大小姐的兴致,只是这牌无论如何都摸不下去了,让了位子给旁边凑热闹的小太太,自己坐在一旁,似是漫不经心的看牌,其实心里早就煎成了一锅粥了,这算计的事想了一遍又一遍,好不容易熬到了牌散,自己又一路陪着将军妹妹去了下榻的酒店,等着正主遥遥的走了,自己才火烧火燎的往自己家里赶。
一回来就看见门口一小丫环正仰着脖子的望呢,见夫人回来便赶忙上前,支支吾吾的道:“不好了,夫人,少爷他刚才玩猫,血弄的满床都是,被老爷看见就挨了一顿鞭子,现在正在屋子里哭闹呢。”
佐夫人本来就心急火燎,如今被一激,上前便给了那小丫环一大嘴刮子,唾道:“让你们平时都仔细的看着少爷,你们是怎么做事的,一窝里老的老的不争气,小的小的不省心,现在连你们都膈应我,要你们是做什么吃的!”
那小丫环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呆呆的站在那里,就听佐太太叱道:“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带我去。”那小丫环这时才回过神来,捂着半边脸朝府内走,经过后院花园池塘和柳林道,有一座十分精致的别院,丫环男仆们都立在院门外,一脸的焦虑,见自家夫人来了便都呼啦啦的迎上来,都喊着:“夫人。”喊得佐夫人脑仁疼,不禁恼道:“喊什么,你们第一次见少爷被打么,一个个是做什么吃的,老爷要打你们怎么都不拦着,哼,如今我年纪大了,治不了你们,回头自有人收拾你们这些蠢货,都起开。”
众人唯唯诺诺的让出一条道来,由着佐夫人走进去,只见自己的傻儿子正躺在青砖铺就的院子空地里,一边打滚一边嚎,脸上手上尽是些鞭子印,毕竟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能不心疼,于是喝道:“还不把少爷扶起来。”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佐英郎拉起来,可这佐少爷力气极大,一脚就踹飞了一个小丫环,将围着的众人打了个遍,大家都怕伤着这位小少爷,夫人又在一旁看着,只得离得稍远一些怯怯的看着佐夫人。
她也是没奈何的,吊了嗓子柔柔的喊了声:“佐儿,地上脏,还不赶紧起来。”
那佐英郎自是不理,滚了一身的尘土嗓门更是大,佐夫人只得厉声道:“再不起来我就去喊你父亲来。”
那傻儿立时止了声,抽抽噎噎瞥了眼佐夫人,众人这才将他扶起来,拍净身上的灰土,将少爷扶到一旁紫藤下面的石椅上,佐夫人也走过去,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知不觉的叹了口气说:“佐儿,你想不想娶个媳妇?”
佐英郎呆呆傻傻的冲她笑了下,她命人取了一方湿帕,将他脸上的鼻涕揩干净,说:“娘给你娶一房媳妇回来,给你暖被窝,你说好不好?”
那傻儿子拍手,一张椭圆的脸上露出傻气的笑,话语都说不利索,佐夫人依旧细心的擦着说:“娘给你找个顶好的媳妇,不仅漂亮还要能干,让她一辈子都养着你。”说道最后,却是像给自己说的,她愣了愣神,将方帕扔向一边,命人送少爷回去休息,自己则出了别院,朝自己的主院那方走去了。
佐家的宅子算是宝山市数一数二的大了,可这么大的佐家就只住了佐中唐,佐夫人和自个的傻儿子三个主子,佐中唐屁股后面有一打的姨太太,可没一个敢进佐家主宅的,都被佐中唐悄悄的养在外面,连有了儿子都不敢接回家,可见佐太太是个极厉害的人物。
她进了主屋的厅堂,见佐中唐正敞开了军衣扣,坐在一方檀木圆桌旁喝茶,桌上放着一条软鞭,正是刚才抽自己儿子的藤鞭,她只觉得刺眼,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想他佐中唐也是近五十多的人了,自己的儿子都三十多了,从小打到大,现在挨打的次数比起之前已经少了很多了。
那佐中唐见自家夫人回来,便睨了她一眼问道:“那将军妹妹可安顿好了?”
“嗯,陪着打了七八圈的麻将,喊着累,我就亲自着人送去了喜来登,都看顾的好好的。”
“你仔细点,别瞧她过去怎么样,如今可是李将军身边的红人,半点都得罪不起。”
“我知道。”她坐在桌子另一头,忽然的看佐中唐,将站在外面厅堂等着差遣的小丫鬟们都遣了去,说:“我有事给你说。”
“什么事?”佐上下显得漫不经心,将衣服敞的更开,给自己倒茶水喝。只听佐夫人说:“我听说那广济药厂的幕后老板是个姑娘,据说长得不错,我想把她娶回来给咱们佐儿做老婆。”那佐中唐正要喝茶,顿时一惊,先是四下里张望了一番,见自家厅堂里没有半个人,这才转过头看自己的夫人,严肃的问:“你是不是知道了?知道多少?”
“知道什么?”佐夫人也是摸不着头脑。只听佐中唐压低了嗓音问:“你我还不了解,鸡大的脑子转不过弯来,怎么会想到这事情上了,说,谁给你走漏的风声?”
佐夫人便将之前与幼蓉的对话讲给丈夫听,听完才见佐中唐沉思了番说:“李幼蓉自十六岁就被将军遣到周家做卧底,这一去就是五六年,不仅全须全尾的回来还立马成了将军眼前的红人,可见这女人不可小瞧,你以后离她远点,省的被她坑了都不知道。不过,提婚这事她倒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老爷你早有打算吗?你怎么不给我说啊,这是好事,怎么能瞒着我呀。”
“哼,给你说,你不得张扬的满城风雨,到时候被那慕青得了风声,卷了钱跑的无影无踪,你到哪给你那傻儿子找媳妇去。”
话虽然不中听,可自家丈夫到底是为了儿子着想,想到这里,佐夫人的心中不禁一暖,也不计较什么了。可佐中唐想的却不是这些,他自己心中自有他的小九九,慕青有钱,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钱,是个产钱的机器。他有兵,养兵需要钱,他需要慕青,有了她,自己就能养更多的兵,到时候别说做第二十五位将军,就是自立称王也没人奈何得了他。
佐中唐年岁虽然大了,可野心却不小,可他不能自己去娶慕青,夫人这关就过不了,况且那厢拒绝起来也容易。幸而他有个儿子,可他却没有自家夫人那么盲目自大,自知自家的短处在那里,所以需要好好筹谋一番,想出个伎俩来,到时候逼得慕青不答应都不行。
这事需从头商议,细细筹划,所以他做得慎重又小心翼翼,力求做得滴水不漏。
☆、第一一五章
佐夫人听丈夫说的煞有介事,便闭了嘴,知道他向来不做虚妄的事,但凡这么隐蔽,基本算是十拿九稳的。于是赶紧起身给自己的老公沏茶递毛巾,还不忘的察言观色,问:“那老爷你打算怎么做,你说出来左右我都不会坏你的事,到时候咱们夫妻一体同心,她一个小小的药厂老板,还不怕拿不下来。
佐中唐喝了口茶,神情有种悠闲的自信,说:“我拜托了李国仁将军亲笔写了聘娶书,这两天就会递回来,只要有了这个,她想退估计也难了。还去了她家乡请了父母,听说女儿要嫁给咱们家做媳妇,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到时候宝山最有名望的人都会到场,若是她当面拒绝便是打咱们的脸,惹了咱们家,后果她也是知道的,到时候咱们软硬兼施,不信她不屈服。”
佐夫人双手合拾轻轻一拍,道:“老爷说的好,想她一个清贫农家女,能嫁到咱们家里是她天大的福气,若是她敢拒绝,真是不知好歹了,就算是拒绝也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即便我们想放过她,估计在场的也没人肯了,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说着又是捂嘴一笑说:“是我鲁莽了,只想着找个合适的人前去说媒,却没想到若是被拒绝可该怎么办才好,如今好了,咱们把她能退的路都堵死,到时候她不想嫁都得嫁了。”
这时佐中唐才露出一点的笑来,思索着说:“我再仔细想想,确保到时候万无一失,这期间你嘴巴可放严实点,一个字也甭说,就是那幼蓉问起你,你也推说不知道,事情没成之前,你什么都不能说,明白了没有?”
佐夫人连连点头,站起来道:“一切有老爷在呢,我还操什么心呐,我啊,到时候就等着喝媳妇敬的茶,其余的什么都不管,老爷您放心,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呢。”两人又商量了一番,佐夫人终于心情舒畅的哼着小曲离去了。
过了几天,锦芜接到一封精致的请帖走回小院,见慕青正在饲鱼,小天井里盛放了莲缸,几条红鲤在莲叶下若隐若现,抬头上正好见锦芜进来,瞥了眼她手中的请帖,顿时有些莫名,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我也不知道,有人敲前院的门,我开门后那人就把这个给了我,说是要转交给姑娘。”慕青纳闷,放了鱼食净了手,将那封装帧精致的请帖拿了过来,心里奇怪,这种东西一般都会交到陈冲手里,他也会过滤,挑出需要应酬的和不需要理会的,斟酌后再决定要不要参加,有时候需要女伴,他就带上锦芜,起先锦芜还是不愿意,后来得知她不去就又别的女人顶替上去,于是义无反顾的去了。慕青每次打趣的问:“什么时候办事呢?我好事先准备好红包,自己怎么说也是娘家人,准备嫁妆什么的不得需要半年时间。可锦芜总是说不急,说等慕青婚事说定,不然心难安。
慕青也笑:“那估计你这辈子都别想嫁出去了,你不着急难道陈冲不着急,总不能委屈了他呀。”锦芜不说话,可神情上显得执拗,于是慕青又找了陈冲去说项,结果陈冲也表示想再等一段时间,等一切都步入正轨,等一切水到渠成,等自己觉得该成婚的时候自然会去做,到时候任何人和任何事都不是借口。
慕青最欣赏的就是陈冲这点,怎么说呢,很稳很善良又乐天知命,有条不紊。于是慕青也不再说些什么,信封上写的是慕青敬启,于是拆开,锦芜也凑过来看,是佐家上校写的指明慕青来府一聚,务必前来要事相商。
行字间有着不容置疑的紧迫,也不容拒绝。锦芜瞥了眼道:“佐上校找姑娘会商量什么事?”
“不知道,上面没说,不过看起来像是极严峻的事,要我亲自前去一趟。”可什么重大的事,慕青又想不出。于是转头对锦芜说道:“你出去打探一下,看佐上校除了邀咱们还邀请了谁。”
锦芜点头离去,中午的时候赶了回来,就这茶壶灌了好几口凉茶才去了慕青的书房,说:“姑娘我都打听清楚了,除了咱们家,还请了制茶的常家,纺织大王孙家,丝绸大家李家,我听孙家说还请了宝山最博学名望最深厚的重家。姑娘,这次好像不得了了。”
近两年来,慕青家也算是混迹名流贵圈里的一枝新秀,日子久了对上流社会也算是熟悉了,锦芜提起的这几家均是宝山市里最有钱的主,除了有钱还有久积的名望,“周家没去吗?”
锦芜摇头道:“周家虽有钱,可周三少爷在宝山可算不上什么有名望的人。”说的也是,可她慕青也不算呀,怎么邀了她呢。
慕青沉思了会才说:“你去帮我准备套宴会礼服。”
“姑娘你要去?”
“不去怎么知道要事是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秘,感觉不是好事。”
锦芜听了心里一惊,道:“那姑娘你别去了,我帮你回了这请帖。”
慕青的眼越发沉了下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的,躲是躲不掉的,我就想知道,我和这佐上校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有什么要为难我的。”然后转头看向锦芜说:“你就别去了,省的到时候我还要顾忌你在场,反被他抓到什么把柄。”
“姑娘,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风里来浪里去的,没经过世面怎么会开这么大的厂子养这么多人,想我现在在宝山也算是崭露头角,还怕他了不成。”她将请帖握在手里,看了看日期,宴请就订在明天,儿子娶亲,老婆生日什么的提前都会有风声,这次竟然半点讯息也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天,锦芜为慕青准备了一件宝蓝色的对襟旗袍,高领宽袖,头发全都束起露出白净的额头,慕青本是就白,宝蓝色更是衬的皮肤晶莹雪腻。陈冲预备好的车就停在小院前门,慕青嘱咐锦芜看好门就乘了上去,车子一路驶进佐家大门前。
慕青下了车,她以前没有来过佐家,这次来只觉得守卫森严,兵影重重,大队的士兵守在佐家门前,神情肃整,训练有素,光从外面看,到不像是宴请宾客,像是□□。
她走了两步,一个副官便迎了上来,道了声:“慕青小姐吗?”
她点头,那副官说:“请随我来。”
跟着那副官走进佐家,宅子大且内有园林,曲径通幽很容易迷路,慕青跟在那副官身后朝内里一直走,忽看见一背影背对着自己朝一个偏门去了,瞧那身形模样应该是周瑾生,细想之下,周瑾生原本就是佐中唐的下属,自己能在这里遇到他也不算奇怪。
☆、第一一六章
慕青回过身来,目光略过那副官的背影向前望去,思索着自己多久没见过周瑾生了,大约四年了,忽然想起竟然有些神思恍惚。跟着那人一路的往内走,只听听那副官说:“小姐,到了,就在内里,您自己走进去就可以了。”
慕青谢过那年轻副官,自己提了裙子往内走,见来客们差不多都聚齐了,众人见是慕青,便顿住了话头,看她走进来。佐中唐一个眼色,佐夫人赶忙迎了上来,说:“这不是广济的慕青慕姑娘吗,你可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呢,今天总算见着了,赶紧进来吧。”
慕青点头称了声:“佐夫人好。”随着她一同往内厅里去了,见厅内的人均闲适悠哉,并不像佐中唐请帖上说的那样严峻,便整理好脸上表情仔细观察着。
厅堂内装饰富丽堂皇,大客厅内左右放了两张同色的长条沙发,四周还散落着一些高背椅子,年纪大的均坐在舒适的沙发上,一些年轻人则将椅子反过来双手搭在椅背上和坐在沙发上的太太们说些无伤大雅的话,周围帷幔遮掩,隐隐约约的能看出站在厅堂内边层的士兵围了一圈,正中间则活色生香,宛如一场浮世绘。
佐夫人将慕青拉到一旁女眷多的沙发前坐下,备了茶点和甜食,虽然慕青是初涉贵圈,可只觉得大家一点也不惊讶,应该是她还没来之前已经有人向众人介绍过自己了,气氛也算的上愉悦,众人均是谈笑风生。佐夫人十分热情,期间牵着慕青的手,制茶的常家和其女眷,纺织大王孙家,丝绸大家孙家,儿子及其儿媳,均一一作了介绍,还有威望过重的重家,坐在沙发最里侧,见慕青也是和善的一笑。
慕青耐着性子应付着,之前请帖上明明说了是要事,如今看这架势,到不像是什么严峻的事,若自己有心要结识这么些人,也不会躲着不露面了,心里隐隐觉得反感,便起了早早告辞的心思,端着茶点象征性的喝了一口,忽然的听一个女声响起:“慕青姑娘还没有婚配吧?”
她愣了下,却是不作声,心里忽然有不好的感觉,只见那位陌生的女人一脸讨巧的好意说:“今天呀,我们这些人凑到一块,其实是想着给慕青姑娘保一桩良缘的,姑娘眼看着年纪大了,耽搁不得,正好佐上校有一独子,也一直尚未婚配,我看啊,你们到是天作地和的一对良缘,不知我这媒人做得做不得?”